然而，只一交手，孙悟空就明白，自己错了。


大妞的实力，远比他所想的更厉害，他竟是轻易拿不下她。


还有她那剑，果真不是凡品。他的金箍棒，乃是东海的定海神针，也是出了名的神兵，竟也压制不住那剑。


很难说，沉香遇见她，到底鹿死谁手。


再一次剑棒交击，错身而过的空档，孙悟空低声道：“杨家小娃娃，俺老孙知道那杨小圣死的冤，可是沉香他并不知实情，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啊。更何况，你这番作为，若是杨小圣地下有知，只怕也不会安宁。”


大妞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孙悟空，突然收剑回身，孙悟空以为说动大妞，正自松了一口气，却听大妞轻声道：“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了。”只这一句话中，包含了怎样的无望。


孙悟空一噎，竟是无言以对。的确，元神溃散，魂魄无存，当真是死的渣渣都不剩了，哪里还能知道这世间之事。然而孙悟空这样说，不过是让大妞顾及杨戬心情，不要再纠缠，但大妞这话一出，“他永远不会知道了”，是谁让杨小圣永远不会知道了？却让孙悟空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大妞正色道：“若真打起来，我的确不是胜佛的对手，只可惜，胜佛心中愧意太深，出手不敢尽全力，却是奈何我不得了。”


一旁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意思，竟是说孙悟空不是她的对手了。


这女孩子好大的口气！


就算说孙悟空没用全力，可孙悟空是谁？那可是八百年前就打得天庭毫无还手之力的齐天大圣，就连如来佛祖，给他的封号，都是“斗战胜佛”，由此便可见孙悟空的武力值之高了。这女孩子，哪里来的自信？


孙悟空却知大妞并非妄言，高手之争，容不得丝毫懈怠，这女娃的本事，不比他和杨小圣差多少，他若是不尽全力，是绝阻止不了她的。


可杨小圣已是无辜冤死，大妞也不是穷凶极恶，他又哪里敢对她下死手。


“其实，你不必对我心怀愧疚，我不怪你。”大妞声音里，带了一丝叹息，“只那个人肯原谅你才好，这世上最伤心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妞这番话明白的人自是明白，更多的却是一头雾水，斗战胜佛做了什么事，让他对杨戬的女儿心存愧疚？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联系死去的杨戬，若杨戬是那个黑发人，那谁是白发人？众所周知，杨戬的父母早已死去千年了，他家里还有别的长辈么？


那些刘家村来的凡人可能不知道，然而天庭的神仙，一些活得够长的妖怪却立马想到——好像，杨戬他娘，就是玉帝的妹子啊……


这样一想，就忍不住的偷眼向上瞄。


却见玉帝垂头扶额，不知在想什么。王母本来看戏看的兴味盎然，察觉到众仙的目光，一个眼风扫过，多年积威犹在，众仙忙收敛神情，大气不敢出一声。


孙悟空却是立刻眉心都揪成一团了，他当然知道大妞话中指的是谁了。他还清楚记得那年在峨眉山，他与大妞第一次见面，大妞在石桌上用酒水写下的那四个字。


只是当年他不忿杨戬接旨休妻，上天做司法天神，助纣为虐，所以后来有意无意、明里暗里与他作对，更是故意忘了，他很可能，还是自己的师兄……


那可是师父名义下唯一的弟子啊，孙悟空苦着脸，师父能原谅他吗？

孙悟空苦恼万分，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可是，却还有别人站了出来。


“大哥！”


“康老大？”


大妞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只静静看着康老大，康老大神情沉肃，开口便道：“今日我康越石站出来，不是为了他刘沉香！”他看着大妞，眼神沉痛，“我梅山兄弟与二爷结义千年，如今他落得如此下场，也有我兄弟劝解不力的原因。大妞姑娘，二爷已因他的固执执迷付出了代价，你是他的女儿，我老康今日便是拼得一死，也定不能看你与他犯下同样的错！”


“大哥！”老六惊呼一声，却被老四拉住。


老四心中一叹，纵是二爷对他们不仁，然而昆仑山那场围攻，他也已是将一切还给了他们。


想着，已是和老大并肩站立。


“老四。”


“到底兄弟多年，我又如何忍心二爷的女儿步上他的后尘。”老四这话是对康老大说的，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大妞。


梅山兄弟陆续站到康老大身旁。


“老二，老六。”


老二一向不会说话，此时闷闷道：“我们梅山兄弟，一向共同进退。”


老六唇角紧抿，只是看着大妞，却不说话。


大妞目光淡淡，依次从几人脸上扫过，仍旧不为所动：“梅山几位叔叔的好意，大妞心领了。只是，爹爹有他的执着，大妞也有自己的认定。此番，大妞却是要辜负众位叔叔的好意了。”


兄弟几人对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与沉重。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话好说呢？


兄弟几人兵器亮出，大喝一声，冲向大妞。


大妞眼也不抬，单手持剑，只听“叮”“叮”“叮”“叮”几声，梅山的兵刃便全被她磕开。大妞虽轻描淡写，但剑上力道却不小，四人连退几步才稳下身形，一抬首，正看见一柄晶莹剔透形似弯刀的宝剑迎面划过，慌忙中，忙举起手中兵刃挡住。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四人渐渐抵挡不住大妞的攻势，梅山几人法力本就不及大妞，此时也不是生死相搏，下手时更是留了几分，若不是大妞手下留了几分情面，他们早已惨败。


大妞却是不耐这无意义的战斗了，趁着四人再一次合围之时，双目一闭，额上银芒乍现，这一下极其突兀，梅山四人触不及防，顿时被击飞出去。


“杨戬的天眼？！”


围观仙妖无不惊讶，果见大妞眉间现出和杨戬一样的金色流云痕。


三圣母呆呆的看着，已经完全痴了，当年，这金色流云痕在她母亲额上时，护着她和二哥，后来母亲将天眼给了二哥，二哥用这金色流云痕护着她。如今，这金色流云痕出现在了她侄女额上，却是与她儿子敌对。

大妞收回剑，康老大被摔得不轻，捂着胸口不停咳嗽：“也罢，我梅山今日技不如人，二爷的死，我梅山也有份，你若要给二爷报仇，只管取我们性命便是！”


大妞却摇头：“他那样对你们，却怨不得你们与他反目。”大妞也被骗过，当时，她还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我只是想知道，六叔被小玉放过后，缘何还要先回灌江口找康大叔？以你见到爹爹的恨意，不是最该先去找爹爹才对。”


梅山老六一愣，脸上呈现痛苦之色，可见他被最信任之人背叛是何等的痛苦：“不，当时我已心如死灰，是小狐狸说了我才回灌江口找大哥的。”他从来没想过找杨戬算账的，他那时浑浑噩噩，万念俱灰，见到大哥，大哥提醒，才想起二哥和四哥还在杨戬身边。


他们回去，只是为了带回什么也不知道的兄弟，不想再被杨戬利用。可是，没想到，等真见到那人的时候，他的恨意却是如泉喷涌，再也压抑不住。


“哦，原来如此。”大妞轻轻点头，目光却是看向老四。


老四听了老六的话，脸色突变：“小狐狸？！怎么会是小狐狸！”


“有什么问题吗，老四？”康老大知道自己这个四弟一向足智多谋，思维敏捷，常能想到他们想不到的问题。


老四激动道：“大哥，这不对，就算小狐狸是非分明，放过老六，可我们毕竟是害死她姥姥的帮凶，她怎会为老六想得如此周到，还指名让老六回灌江口！”


康老大一愣，是啊，小狐狸肯放过老六已是仁至义尽，为什么还连老六离开后的去路都为他想好了？这说不通啊，会考虑的如此详尽的，必该是极亲近之人才对。还有，谁人不知，灌江口是那人的道场，在他们与那人反目了之后，小狐狸为何还指名让老六去那儿？


这天下，唯有一人，才会指名让他们回灌江口。


想到此，康老大心头突突狂跳，慌乱不已，转头喝问小玉：“小狐狸，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玉双目茫然，康老大这一声大喝，将她拉回神来，却见她突然双手抱头，哭道：“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圣母已如痴呆，小玉又这副模样，沉香心中痛极，搂过小玉，对康老大等人怒目而视：“康大叔，小玉好心放人，难道还错了不成？”


老四已想明白，惨然一笑道：“错了吗？也许真的错了啊……”


老六却还没弄清楚，叫了声：“四哥？”


老四看着老六，老六在他们兄弟间排行最末，一直是被他们当做弟弟照顾的，性子最是单纯耿直，倘若他知道二爷没有背叛他，他们却在二爷的死上做了帮凶，他如何能受得住？可是，老六对二爷感情，也最是深的，如此让真相掩埋，对老六，对二爷，都是不公平的。


老四凄声道：“老六，小狐狸怎么会想到让你回灌江口，我们兄弟背负梅山之名，就算她给你指路，也该是让你回梅山才对。会让你回灌江口的，只有一个人啊。”


老六呆了一呆，全身再没了半分力气。

大妞环视一周，道：“还有人要阻止我吗？一并出来吧。”


刘家村的村民与沉香最是亲近，闻言，有那冲动的已按耐不住，举着锄头就要上前——反正沉香已经消了他们在地府的生死薄，就是那杨戬，也杀不了他们呢——却被猪八戒庞大的身躯死死挡在身后。


“菩萨，您说，该怎么办？”猪八戒还是比较理智的，哪能真任后面这群人胡闹啊。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口颂佛号，又复微笑道，“这世间，一切皆有因果，今日之果，不过昨日种下之因。”


猪八戒心中直叫“哎呦”，菩萨哎，这都什么时候了，咱能不打禅机么。


柱子最是冲动，忍不住嚷道：“明明就不是沉香的错，为什么要沉香承担结果？”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这天地万物，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得清呢。”观音菩萨微笑不改，对玉帝王母颂了声佛，“陛下，娘娘，如今新天条已出，贫僧也该告辞了。”


“啊？”玉帝茫然的抬起头，待消化了菩萨的话，顿时慌了，“菩萨，您可是答应过，要帮我天庭解围的。”现在一群闹事的还没走，又来一个，菩萨，你现在走了，我天庭可怎么办呐？


观音菩萨道：“天庭之危已解，有杨小施主在，断不会有问题。”


玉帝看了眼大妞，心中暗道，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了。


大妞道：“菩萨就这么相信大妞？”


“贫僧信的，不过是二郎真君罢了。”菩萨说完这句，便与来时一样，瑞光千条，驾着祥云离去。


“哎，菩萨，您别走啊！菩萨……”猪八戒看着菩萨的背影，完全摸不着头脑，“菩萨她，是什么意思啊？”


沉香却再也无法忍耐，放开小玉，持斧而出，大喝道：“大妞姐姐，沉香敬你一声姐姐，今日你冥顽不灵，就别怪沉香不念昔日之情了！”


大妞淡然道：“早该如此。”


沉香一跃而起，开天神斧大开大阖，大妞眼睛微眯，手中宝剑却不做丝毫躲避，“砰”一声竟与开天神斧对了个正着。


大妞那玉剑果真不是凡品，如此没有丝毫花哨的与开天神斧硬碰硬，竟是毫发无损，还隐隐有与开天神斧一拼高下之意。


大妞这次，却不像方才对孙悟空和梅山那般攻受兼备，守多于攻，却是攻势凌厉，步步紧逼，手中玉剑每次击出，都带了万钧之力。两人都使出全力，霎时间，只听“砰砰”之声不绝，每一次斧剑交击，都是真气狂涌、气劲四射，围观众人几乎站立不住。


众人这才惊觉，这个叫大妞的女孩子，果然厉害，竟能与沉香斗个旗鼓相当。心中不免设想，倘若在昆仑山时，杨戬不将这女孩击晕，以她和杨戬联手，那结局……如此一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


开天神斧气势万钧，大妞玉剑半分不让。


战局一时呈胶着状态。


一直不曾做声的哪吒突然如梦初醒，指着大妞骇然叫道：“那剑，那剑……那是斩仙剑啊！”声音中，竟是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哪吒自来桀骜不驯，惹恼了他，当庭圈指王母，反出天庭的事都干得出来，且眼都不带眨的，何曾如此惊慌恐惧过？众人一时对大妞的玉剑历来更是好奇。


敖春立时奇道：“三太子，你知道那剑的来历？”


哪吒眼中惊惧之色不改，道：“那是我阐教至宝，斩仙剑。此剑凶戾无比，在上古时期，就有‘绝世凶兵’之称，不知有多少上古大神命陨之下！”哪吒说这话时还心有余悸，当年他见到这剑时，这剑并未出鞘，是以他竟未立时认出它来。


敖春不解：“既是你阐教至宝，又为何会落入大妞手中？”


“这剑原是天尊给了玉鼎师伯的……”哪吒想到，玉鼎是那人的师父，那人又是大妞的父亲，难道，竟是玉鼎师伯将剑传给了大妞？可是，玉鼎师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斩仙剑的厉害和危险，为何还要将剑送人，让其出世？


“玉鼎？那又是谁？”敖春却不认识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是杨戬的师父。”说话的，却是敖春怀中的四公主，她已彻底平静下来。


四公主虽然说着话，却垂着头，神色难辨，语气却无比晦涩。


“杨戬的师父？！”敖春悚然，杨戬都那样厉害了，他的师父，该是何等样人物？


哪吒看着瑶池半空和沉香打得难舍难分的大妞，想到杨戬的死，以这女孩对父亲的深爱，是决不会罢休的吧。


现在，知道斩仙剑在她手中，情况又再不同，若再不能阻止她，只怕整个三界，都会陷入莫大灾难中！


哪吒心中焦急，眼角余光撇到一旁目不转睛观战的小妹，一咬牙，为了三界着想，我哪吒，今日便当一回小人了！


银光乍起，火尖枪已然出手，可刚到小妹身前，便再也近不得半分。


金箍棒重逾千斤，金轮炙热难耐，却是孙悟空和小金乌同时阻住了他。


“小哪吒，你这是干什么？”孙悟空的语气，已是带了不愉。


小金乌没有说话，只将小妹挡了个严严实实，相护之意明确无疑。


由始至终小妹眼都没眨一下，对几人因她而起的冲突一点也不在意。


哪吒急道：“胜佛，哪吒也是没办法，若不能阻止大妞，斩仙剑一旦失控，堕入魔道，一定会祸乱三界的！”


孙悟空严肃道：“小哪吒，你这话从何说起？”


便是小金乌，眉头也微微皱起。


哪吒道：“历来斩仙剑的主人，都不能善终，就因为它其实是一把魔剑，拥有它的人，都会堕入魔道！而每一次，斩仙主人入魔，给三界带来的灾难，都是毁天灭地的！”


孙悟空却是不信：“你这话不对，俺老孙那师……不，杨小圣那师父为何没有堕入魔道？”孙悟空虽心神不属，却没落下他们这边的对话。


哪吒道：“那是因为，天尊将斩仙剑给玉鼎师伯，就是为了封印它。斩仙此剑，非大智慧者不能拥有，非大法力者不能驾驭，师伯有大智慧却无大法力，正是可拥有却不可驾驭此剑，所以天尊才将此剑传给师伯的。可是，现在师伯却把斩仙剑给了大妞，杨二哥……那二郎神惨死，大妞一心报仇，已入偏执——”说着，哪吒更是焦急，“来不及了，胜佛，小金乌殿下，你们快让开，趁大妞神智尚在，只能先拿住小妹逼她停手。”说完，又补充道，“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伤害小妹的。”


孙悟空摇头道：“就算如此，俺老孙也不能让你动这小娃娃一根手指。”且不说已是他们对不起杨小圣，如何能对他女儿出手，单那杨家女娃娃如此冷静平静，哪里是像哪吒所说的像要入魔的样子。


小金乌也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胜佛！”哪吒从没有一刻像现在痛恨孙悟空的固执，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亲身经历了的。


当年他少年轻狂，一个赌气便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后来师父救回了他，见他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为了让他知道什么是怕，便找玉鼎师伯借了这斩仙剑。他开始还不以为意，随即却被那剑所惑，那种恐惧，那种绝望，他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而当时，那剑甚至还未出鞘。

大妞却不管底下的暗潮汹涌，她心中算着，时机已经成熟，再一次狠狠将斩仙剑与开天神斧硬拼一记。


“轰隆”一声，这一下，却是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卷起的狂风直将一些法力稍弱的仙将吹得东倒西歪。


大妞和沉香也各自后退。


沉香喘着粗气，这真是一场苦战，他没想到，大妞会这么厉害，比之杨戬竟也不遑多让。不，就是面对杨戬，得到神斧后的他，也不曾如此吃力，竟有力不从心之感。


她那剑，也不知什么来历，竟不惧开天神斧之威！


他唯一一次见大妞出手，还是几年前在净坛寺他被哮天犬和梅山老六抓住，大妞救了他。可过了这么久，梅山老六和哮天犬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他也就没有在意。后来，在找到杨戬和小妹的时候，大妞也出过一次手，然而那时他到得迟，没看见大妞力拼两大天王，只看见大妞寒疾发作，虚弱不堪，就更没在意。


大妞姐姐，她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大妞却是不理会沉香想法，她心中早有成算，甫一落地，便锐声道：“开天神斧，三界之中之神兵利器，以你为尊，我也一直敬你是有大德之器，今日你竟被一介凡魂压制，身染无辜之血。开天神斧，我且问你，你惭愧吗！”


大妞自一出现，不论是与人动武，还是言语交锋，无不淡然处之，如今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质问，却让她隐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威。


众人未及反应，只见沉香手中开天神斧嗡然作响，沉香竟再也拿它不住，竟任它脱手而去。霎时间，瑶池金光暴涨，只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待金光慢慢散去，一个绿影从开天神斧中被打出来，敖春见到，顿时又惊又喜：“丁香！”


正是被化进神斧的丁香。


沉香抱起丁香，略一检查，发现丁香呼吸心跳俱在，顿时一颗心放了下来。


金光散尽，开天神斧也回复正常，慢慢落于地上，沉香上前，神斧却又重逾万斤，任他如何使力，也拿不起神斧了。


沉香怒视大妞道：“你对神斧做了什么？”


大妞又复淡然：“你还不明白么，沉香，这就是开天神斧本来的面目。你本来，就是拿不起神斧的。”


沉香道：“所以，丁香才化进神斧，成了神斧的思想。”


“你错了。”大妞慢慢走近沉香，“神斧是不需要思想的。”


沉香一愣，在场中仙妖人也都愣了，这和杨戬说的，不一样啊。


“沉香，开天神斧与宝莲灯一样是有灵神器，甚至比宝莲灯更厉害，为何宝莲灯不需要思想，而神斧却需要思想才能拿起？”


斩仙剑慢慢高举，没了开天神斧的沉香，绝不会是大妞和斩仙剑的对手，晶莹的剑身，折射出绝美却致命的光芒，当头落下。

“不！”挡住大妞一剑的，却是小玉。


敖春提着钉耙也要上前，却被四公主一把拉住。


“姐姐？”四公主那么用力，指甲几乎陷进敖春的臂肉中，敖春却不敢呼痛。


因为，四公主说的竟是——“不许去！”


“姐姐？”敖春不敢相信这是一向视沉香如子的四姐会说出的话。


“敖春，你若还当我是你姐姐，就不许去！”四公主的声音充满痛苦，她已经想起，在密室的那些时日，那个深沉的男子，所做的一切的背后，隐藏着的大爱。


“可是，沉香他……”


“你放心，大妞不会杀沉香的。”四公主相信大妞，她相信杨戬和寸心的女儿。“沉香将受到的，不过是他应得的。”杨戬死了，死在了昆仑山。


这个谁也无法承受的最惨烈的结局，谁都别想逃脱罪责。


小玉眼中，已看不到迷茫，不可以让沉香有事！谁都不可以伤害沉香！


谁都不能！！！


大妞看到小玉眼神中的坚定，心中闪过一丝怜悯，小玉，终究是你自己将自己毁了！但那怜悯，也仅是一瞬，别人怎样，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抬剑对上小玉的劈天神掌，小玉心急沉香，顾不得手下留情，一上手，竟是使了全力。然而，却没逼退大妞半步，小玉每一掌劈来，大妞似能未卜先知，轻轻巧巧就避了开去，还能准确无误找到小玉掌法中的破绽，随意一剑刺出，便已让小玉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众人无不奇怪，小玉的劈天神掌，威力无穷，便是孙悟空与之对上，也不敢稍樱其锋，为何遇到大妞，却像遇见了克星？


大妞此番对战小玉，却不同于与沉香孙悟空等人之战，竟如闲庭散步，悠闲之极，只听她道：“小玉，你的劈天神掌，是怎样练成的？”


小玉经大妞一问，心中更是慌乱，诸般念头纷杂心间，却理不出丝毫头绪，只隐隐绰绰间，有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对着她微笑。


可是，那是谁？是谁！


“啊！”小玉一声大叫，出掌更是如疾风骤雨，大妞却在此时收回了斩仙剑，“该结束了。”大妞亦一掌击出，以掌对掌，竟也是劈天神掌！


“轰”小玉被重重击倒在地，她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大妞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会……”


大妞不答，反问道：“小玉，你可知道你家这劈天神掌，是何处习来的？”


小玉不知道，姥姥告诉她，劈天神掌是她家传掌法，但是姥姥的功法不全，所以她才会练功练得走火入魔。可是后来，她又是怎么找齐功法，练成劈天神掌的？为什么她一点映像也没有？


小玉双手抱头，痛苦的大叫。


“小玉！”沉香忙抱住小玉，焦急问道，“小玉，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你对小玉做了什么？”


大妞并不看向沉香，说出的话既像回答沉香的问题，又像自言自语：“不过天良未泯罢了。”

@缘于戬心
其实我在写这文的时候，给我同学讲起，我同学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说大妞什么也没经历，怎么这么厉害？我是这样给她解释的——
之前我不是写过一个番外么，就是那篇《梦》，如果里面的“如果”成真，大妞生活在一个有父有母，生活正常的环境下，她就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她还是会很聪明，学习东西的能力很强，就像现在的天才一样，但也仅此而已，因为她的学习是因为她的兴趣。但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情商这么高，什么事情一眼就能看透，因为她不需要看透，她的世界，就算天塌下来，也会有她的父母给她顶着（不知道你看过古代宅斗文没有，里面的嫡母倘若有很厉害，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么嫡女一定心无城府，生活的快乐无忧，而庶女想要生活好一些就必须学会察言观色，逼迫自己早熟）。
没有人天生就心机深重，人在有压力的情况下才会逼迫自己成长。那些“如果”毕竟是如果，大妞没有可以为她遮天挡日的父亲，有的，是一个并不很厉害的母亲，和一个天真单纯的妹妹。这才让她早早就成熟，她知道，身为女儿，她上要保护母亲；做为姐姐，下要保护妹妹。常年的躲避，让她的警觉性非常高，她总是沉默的让人忽视她的存在，在暗处的她更善于察言观色。后来，寸心更是将她托付给了玉鼎师傅，有了名师教导，大妞这时不同于上面所说的‘学习是因为兴趣’，现在她的学习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有这个动力在里面，她的努力，只会更加刻苦。尤其，她是跟了玉鼎师傅最长时间的（几乎一百多年）
有天分，自己够勤奋，她不成功，谁成功？

然后，某雨想说的是，大妞一开始出场，并没有就那么厉害，她其实也在慢慢成长，只不过某雨将大妞的起点设定的太高，很难看出来。
最典型的就是，一开场，她和小妹躲在河里偷窥二哥，她心里想的“那毕竟是享誉三界的司法天神，三界第一战神，她们能不被发现完全是占了在水里的便宜。”，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父亲，虽然心中爱父亲，可毕竟还是陌生人，大妞心里还是有害怕的，所以她几次三番提醒妹妹不要被发现。
后来被二哥发现，虽然察觉二哥对她们起了杀意是其中一个原因，可更多的，还是面对从未相处过的父亲的无措，所以面对二哥与她说话，她只是“诺诺地点了点头”。
还有，她一开始也想劝说，让沉香安于现状，不要去救母。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就算不能在一起又怎么样，只要知道对方还好好生活在某一处地方。却反而被沉香说动。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就此话题劝过沉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因为她知道了自己尚且做不到，又有何立场去劝别人（这一点有很多人无法看清，人们只会要求别人，不会反思换做自己，能不能做到同样的事）
后来，二哥杀了四公主，她也迷茫过，不知该何去何从，是猪八戒讲诉的那一番往事唤醒了她的心，让她知道，她该做的，是弥补父亲犯下的错和阻止他再继续错下去，所以她才积极帮沉香拜师。只是后来在凌霄殿听到二哥对嫦娥的告白却又是意外。玉树的真相崩溃了她心底最深的信念，真正让她绝望，所以她逃了。即使知道沉香偷丹并非福事，可她也不想管了，若不是还要为四公主尽最后一点心（找回四公主肉身），又有恶鬼事件，只怕大妞真的就带着小妹隐居灌江口，再不理三界是非了。
后面的大家都知道了，从各处蛛丝马迹察觉不对，找到兜率宫从老君那诳出了真相，然后知道父亲的伟大和自己的渺小，这才决心帮助父亲，完成大业。
可心结毕竟还在，她理解了二哥，可关于嫦娥，她始终放不下，所以明知二哥怀疑她，不信任她，也还是不肯与二哥相认。直到再密室里发现与风铃放在一起的红衣，才知道，父亲的心中，最重要的，还是母亲。
所以，再看到孤独的父亲时，她就再也无法忍受，要与他相认。只可惜，那时候，二哥已经将乾坤钵罩在了华山……

@岁月sun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二哥是怎样对四公主和小玉的记忆动手脚的。
人生中是直接修改了记忆，反正给某雨的感觉很强硬，某雨想说的是，这样强行修改一个人的记忆，不会伤到人吗？毕竟那是人脑，人最重要也最脆弱的地方。在影视剧和小说泛滥的现在，似乎摔到脑子失忆成了常见，可是真说起来，那种意外，是很少见的。因为，一不小心，更多的是摔死了，要不就是摔成傻子。
所以修改一个人的记忆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好就会对人造成很大的危害，除非二哥不在意四公主和小玉，不然不会使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当然，二哥消除她们的记忆就是为了她们好，自然是不会用这个伤害会很大的方法。
二哥用的，是很温和的手段。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催眠暗示。但是这个方法不够稳定，如果被催眠的那个人对那记忆够执着，被某些事触及到那段尘封的记忆，就会想起来。四公主就是这样。
可是小玉，你看下面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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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看着沉香，目光有些呆滞，沉香眼角余光瞟到孙悟空，惊道：“小玉，你还要报仇么？”

报仇？小玉有些茫然，心里某个地方好像空了一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可是，是什么呢？她有心细想，可一颗心慌得厉害，头也开始痛起来。

“啊！”小玉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沉香见状，大惊，忙上前抱起小玉，“小玉，你怎么了？小玉！”

“沉香……”小玉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深爱入骨的少年，没关系了，报不报仇都没关系了，什么都没关系了，只要沉香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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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玉听着众人说起杨戬，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悸痛，这悸痛，让她没有来的发慌，却又无法放下。一抬头，看见沉香，登时将那些异样全抛诸脑后，只要沉香没事就好……沉香没事……

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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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次，小玉其实都被刺激到了记忆，可是她都没有恢复记忆，只想着沉香没事就好。这是因为，她太爱沉香了，她对沉香的爱让拒绝想起那段记忆。因为二哥死了，沉香承受不了真相带来的后果，沉香的人生（弑舅，这个来自外人的非议），沉香自己本人（还是弑舅，这个却是沉香本人良心的谴责，毕竟沉香只是愚蠢，并不是真坏），都将因为那记忆中的真相而毁灭。所以，她宁愿相信二哥暗示她的记忆才是真实的。
可是，那是不对的。在她内心最深处，也知道自己的自私，所以才会痛苦，如果她很心安理得的接受现在的这个“真实”的假象，她是不会痛苦的。
所以，大妞说她“天良未泯”。

PS：因为马上就要开课，某雨可能没时间写完结局了，所以解释了这么大一段，还把后面的剧情透光光了~~~~~~~免得乃睡不着觉。。。。。

某雨明天开始上课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更文，曾答应过@半规凉月会告诉乃们后面的打算，某雨说话算话。
一直以来，虽然寸心连面都没露就死了，二哥也魂散昆仑了，某雨还是说会有转折。面对筒子们多方追问，某雨也咬紧牙关没透露这个转折是神马，今天，就大揭秘了——
《父女》，是有续篇的！
从在文中决定敖寸心的死亡开始，她的续篇就开始在某雨脑中构思。而且，不同于“父女”这个仓促取的名字，续，某雨老早就想好了名字。
这一次，不再是父女的故事，而是父母女儿四人共同演绎。这一次，大妞小妹能否得到真正属于她们的家，等到真正属于她们的幸福？大家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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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的华光蓦然照亮瑶池，宝莲灯在三圣母手中光芒四溢。


二哥已经死了，她不能再逃避现实，她还是一个母亲，她不能让沉香死在大妞手上。眼看沉香和小玉接连大败，母亲的天性让三圣母振作了起来，祭出宝莲灯，将大妞拦住。


“大妞，你罢手吧。”三圣母美目含泪，实是不愿与二哥的女儿骨肉相残，“以后，姑姑会照顾你们姐妹的。”


大妞不作声响，眉间天眼不断射出光芒，与宝莲灯对抗着。


三圣母似乎又回到二十年前，那一年，华山的桃花开得正艳，她和彦昌商量，有了第二个孩子就过继给二哥做孩子，她教沉香学叫舅舅，希望二哥来了可以第一个听见沉香叫他。


在沉香的大哭声中，二哥终于来了，却是带了大批天兵天将，要捉拿她这个妹妹归案。


风起云涌间，二哥伫立云头。


她不敢相信，只叫了声——“二哥？”


得来的，却是二哥绝情的一句——“不要叫我哥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绝望瞬间将她淹没，“难道，又是一千年前的灌江口？又是一场灭门之灾？”


然后，便是兄妹反目，那时，宝莲灯的光华与天眼的银辉也是这样对峙着。


她最后的记忆，只有那残落一地的桃花。


大妞又哪里知道三圣母的心中所想，此时她不敢有半分大意，她心中清楚，宝莲灯与开天神斧不同，毕竟沉香从不是开天神斧真正的主人。前面几番轮战，她虽讨了巧，但也耗力巨甚，尤其与沉香对战时，她虽最后以言语激得开天神斧摆脱丁香控制，但为了减弱丁香对开天神斧的压制，那一战，却是没有丝毫保留。


她本患有寒疾，此时连番大战，寒气已隐有压制不住之势，且她并不能完全掌控斩仙剑，在此情况下，她也不敢强行使用斩仙剑了。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大妞再进不得半分，宝莲灯却也逼退她不得。


众人心中都叹宝莲灯果然厉害，开天神斧都挡不住的大妞竟被它挡住了。唯有小妹，心中最是清楚，姐姐一路过来，遇神杀神，佛挡驱佛，强硬无比，此时竟不与宝莲灯硬拼，莫不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


心中担忧的同时又是怒气勃发，先是开天神斧，现在又有宝莲灯，都说神器有灵，为何它们却三番四次为难爹爹与姐姐？


心中愤怒之极，不由嘶声怒骂道：“宝莲灯，我爹爹哪里错了？我姐姐为父报仇有何不对！你和开天神斧帮着这群有眼无珠的蠢人，眼睁睁看着我爹爹惨死昆仑，现在还来对付我姐姐，宝莲灯，你是非不分，忠奸不辨，你算什么神器？你枉有仁慈之名！”


越说到后面，小妹越是激动，直喊得声嘶力竭，宝莲灯光芒一顿，忽而脱离三圣母之手，剧烈抖动起来，直将三圣母迫得不断后退。


大妞收起天眼，冷眼看着宝莲灯。


众人全都惊呆了，心中惊疑不定，小妹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宝莲灯会这么大反应？


未等众人反应，异变又起，小玉身上忽然亮起和宝莲灯一样的光芒，将抱着她的沉香震开，与宝莲灯的光芒交相呼应。


“啊……”小玉的神情，十分痛苦。


“小玉！”沉香大急，却碰不到小玉半分。


痛苦还在继续，小玉身体里的光芒，有如实质，直将她的血管经络都照的清晰可见。那道道光芒，顺着她的经脉汇集到丹田，慢慢被抽出她体外，最后竟凝成一颗拇指大小的金珠。


那金珠，赫然便是宝莲灯的灯芯。


灯芯被吸出小玉体外，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飞进宝莲灯。随着宝莲灯灯芯的离去，小玉身体里的光芒也渐渐消失，直至不见，小玉也萎顿于地。


宝莲灯收回灯芯，光芒渐渐敛去，落在地上，再没半分动静。


“小玉！”沉香抢上前去，想抱住小玉，可等待他的，却是一把晶莹剔透的玉剑。


沉香只觉心口一凉，低头，却看见一把剑柄。那剑柄，握在一只纤细秀气的手中，整个剑身全没入他的胸中。沉香木然抬头，他的瞳孔中，反射出一张平静之极的面孔。


“沉香，一切都结束了。”


沉香看着斩仙剑缓缓从自己心间拔出，竟奇异的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断裂、消散……

终于，斩仙剑被完全从沉香的身体里拔出来了，然后一团金光猛地从沉香身体里爆开——


“啊——”


“沉香！”


“沉香！”


“沉香！”


……


这一变故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瑶池里到处是叫着沉香名字的声音。


三圣母大急，连连念动咒语驱动宝莲灯，可宝莲灯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三圣母急得快哭了，宝莲灯不能用了，沉香该怎么办？怎么办？


小玉想去沉香身边，一提气，却骇然大惊：“我的法力……我的法力！”小玉的万年法力，竟消失的涓滴不剩，此时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猪八戒和牛魔王一干妖魔想冲上去，被大妞清冷的目光一扫，顿时不敢上前一步。


刘家村的村民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挤开挡在前面的牛魔王一家和猪八戒等人，挥舞着榔头铁锹冲向大妞。大妞脸色都没变一下，天眼银光一扫，众村民就全被击飞出去。


“你们当真以为，没了生死薄，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大妞目光扫过刘家村一众村民，轻轻道，“生死薄被撕毁，只不过是你们悲惨命运的开始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家村的村民又惊又怒。


“你们知道什么是生死薄吗？”


狗蛋大声道：“当然知道！没了生死薄，我们就死不了了！”


大妞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不带丝毫感情：“正因为死不了，才是你们悲惨命运的开始，你们不会死，却不代表不会老，不会病。当年孙悟空撕毁生死薄，后来大闹瑶池带了大堆的蟠桃仙酒回花果山给他的猴子猴孙，这才让花果山的猴子百年不衰。而你们，只会永远被病痛与衰弱折磨，却永远没有解脱的一天。”


大妞声音平静，却让所有刘家村的村民都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可能……不可能的！”


大妞却不做丝毫理会，继续道：“所谓生死薄，生死生死，自然不止记录了‘死’，还记录了‘生’。每一个人出生之时，他的生辰八字出现在生死薄上，阎王才能派人送魂魄去转世投胎。没有了生死薄的刘家村，你们说会怎么样？”


小妹冷哼一声，接口道：“还能怎样，从今以后，刘家村出生的婴儿都只是无魂死胎，你们刘家村，从此绝后了！”小妹的声音，充满了恶意和幸灾乐祸，“所以，以后你们别把自己村里的姑娘嫁出去，也别娶人家村里的姑娘，省得生不出孩子还害了别人家也绝后。”


这却是比方才大妞那番“生老病死”更加难以让刘家村的村民接受。传宗接代，历来都是大事，不然，凡间也不会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了。尤其，刘家村的村民说白了，也只是一群最普通平常不过的凡人，断子绝孙，对他们来说，是灭顶的绝望。


柱子年轻气盛，当即不信道：“你们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不论你们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相信的！”


大妞却毫不在意，她的声音中一丝情绪起伏也无，既无讥嘲，也无怜悯，天下再没任何事，能让她动容：“你们信与不信，又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大妞的冷漠反而让柱子心中升起难以言说的恐惧。


狗蛋娘更是当场便坐在地上嚎哭起来：“这可怎么好哟，我们家可是三代单传啊，我的狗蛋还没成亲呢！刘沉香，你这个杀千刀的，我们家到底欠了你什么，你害的我们狗蛋断子绝孙啊！！”


“娘，你别这样。”到底和沉香是好兄弟，狗蛋不想沉香死后还骂他。


刘家村其他一些长辈虽没附和狗蛋娘，却也没人帮沉香说一句话，一些人脸上已带了愤懑和怨气。

嫦娥此时再也忍不住，出列道：“大妞姑娘，沉香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陷沉香于不义？”


大妞看也没看嫦娥一眼，倒是四公主开了口：“嫦娥姐姐，你以为大妞是为了败坏沉香的名声所以说谎？你错了，大妞不会说谎，因为那个她愿意用谎言和沉默保护着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再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若她说的属实，为何这些连地府阎王也不知晓？”


四公主一滞，因为生死薄被毁后的后果，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会知道，是因为当年地府生死薄第一次被撕毁的时候，有人担心闯下此等大祸的那人，上天入地查找典籍，最后才推断出这个结果。不过这些后果对那闯下大祸的人没什么妨碍，才没有公诸于世。”大妞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就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众人的目光顿时全看向孙悟空，沉香闯地府，撕生死薄，可不就是跟这猴子学的？难怪，孙悟空撕的是猴子的生死薄，那些猴子虽开了灵智，却还是兽类，自是没有人类对子孙后代的执着，而且孙悟空那时还打劫了瑶池的仙果佳酿，那都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难怪这么多年下来，既没听说花果山“猴”群爆棚，也没见那里猢狲绝迹。


就是不知，到底是谁关心这猴子，还上天下地为他查找典籍？


别人不知道，哪吒却是知道的，孙悟空可是玉鼎师伯匿名收的弟子啊。哪吒一颗心直往下沉，若是玉鼎师伯说的，那大妞的话，却是没有半分虚假。


孙悟空眼角隐隐含泪，师父对他，当真是恩重如山！可是，想到今天发生的事，那杨戬师兄……师父，都是俺老孙对不起你！


“可是沉香……”嫦娥还是为沉香难过。


“你放心，刘沉香没死。”大妞打断嫦娥的话，“我对他的命，没兴趣。”


众人看向沉香，果然沉香呻吟着捂着胸口坐了起来。


“沉香！”小玉和三圣母大喜，忙过去扶起他。


“唔……”沉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却半滴血也没流出来，“我没事？”


众人的目光全看向大妞，他们明明看见大妞用斩仙剑刺穿了沉香的心脏，难道那斩仙剑是中看不中用？竟是杀不死人的？哪吒就更是好奇了。


“我的法力！我的法力！”沉香骇然失色，他的法力，也没有了。原来大妞那一剑，不是要他的命，却是废了他的法力。


小妹瞪大眼睛看向大妞：“姐姐，你为什么放过刘沉香？”


大妞淡淡道：“不是我放过他，只是他还不配我杀他。”


虽然赞同大妞的话，可是小妹还是心有不甘，对着沉香恨恨卒道：“只是废了你的法力，便宜你了！”


沉香也恨恨盯着大妞，四公主见状，厉声道：“沉香，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你还想报复大妞不成！”


“四姨母……”沉香委屈的叫了声。


大妞却不在意道：“听心姨母，没关系，就算他想报复，也没机会了。”


在场众人都对大妞的话不以为然，之前杨戬也曾骗沉香放弃法力，可沉香吃了太上老君那么多仙丹，那些法力根本不算什么，沉香很快就又能恢复了。


沉香显然也是这样想。


老君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叹口气道：“你别以为老道的仙丹就是万能的。刘沉香，这次，你是被斩仙剑斩断了灵根才失了法力，别说恢复以前的法力，就是你从头再练，也艰难万分。”


老君的话一出，刘家村那些凡人没修炼过，自然不知道，那些经过修炼的仙妖无不大骇，他们自然知道灵根被毁意味着什么。


沉香是仙凡结合生下的孩子，天生资质就比一般人好太多，如果说之前沉香的资质比凡人中天资最好的人还要强百倍，那么现在被斩断灵根的沉香，他的资质，就比那凡间资质最差的人还要差一千倍。恢复法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这大妞好狠呐！

沉香尚不知仙根被断的严重后果，小玉却是一清二楚，她哀哀哭道：“大妞姐姐，你拿走我的法力就好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沉香！”


大妞静静看着小玉，突然觉得十分好笑。这群孩子总是这么的以自我为中心么，是不是他们实在被惯着太多了？她淡淡道：“小玉，那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现在也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小狐狸，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说话的却是四公主，她痛声道，“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小狐狸，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想起什么？小玉呆呆的看着四公主，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四公主又看向三圣母，声音凄然：“三圣母，到了如今，你还认为你没有错吗？你的爱情，不该是建立在你哥哥的牺牲之上的！”


“四公主……”三圣母呆呆的看着四公主。


“姐姐？”敖春不知道自家姐姐到底怎么了。


“你们以为，为什么开天神斧和宝莲灯都失灵了？神器有灵，它们也只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啊。”四公主低头，哭得不能自己。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开天神斧和宝莲灯两件宝物上徘徊。


“宝莲灯只有仁慈的法力才可驾驭，你们为何从不怀疑杨戬可以驾驭宝莲灯？”


敖春道：“那是因为宝莲灯以前用的是灯芯，现在是灯油……”敖春的声音在四公主的愤怒的目光下慢慢小了下去。


“哈，哈……”四公主凄然一笑，“这般的自作聪明，这般的自以为是。敖春，你几时变成这样了？！”说到最后一句，四公主的声音已是无比尖锐。


敖春何时见过姐姐这个样子，又不敢反驳她，只嗫嚅着不敢说话。


“宝莲灯就是宝莲灯，不管灯芯还是灯油皆是一脉相承，它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众仙妖面面相觑，心中皆惊疑不定，四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妞缓缓道：“你们都道吃了宝莲灯灯芯可以拥有万年法力，却没有想过驾驭宝莲灯需要仁慈的法力，那它的灯芯，又是什么人都能吃得的吗？灯芯虽然很重要，但宝莲灯毕竟还是以灯本身为主。”大妞的目光移向小玉，“小玉，就算梅山老四和老六没有杀死你姥姥，你姥姥心术不正，吃了灯芯，结局也不过是爆体而亡罢了。”


小玉此时已是六神无主，不知为何，心中乱成一片，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最深处欲破土而出，她很害怕，直觉那东西，会毁了沉香，她不想想起来。


双手捂耳，“不要！不要！不要！”


大妞却再无半丝怜悯了，只是冷冷看着小玉。


四公主也对小玉失望万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老君叹道：“诚然，这世上没有法术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可也没有法子可以完全篡改人的记忆。一个人的记忆，代表着他的过去，就算法力再高强，也无法强行改变一个人的过去，除非不怕造成伤害。杨戬所做的手脚，不过是稍加暗示，让你们遗忘罢了，能否记起，不过看你们是否执着，愿不愿意记起而已。”


连老君都如此说，那杨戬，到底对四公主和小狐狸的记忆做了什么手脚？


大妞漠然道：“如果说，我爹爹的一句话开启了丁香心中的邪恶之门，那么小玉，他消去你的记忆，也是开启了你心中的邪恶之门。”


小玉眼神慌乱，脑袋里影像纷飞，她痛苦的捂住脑袋，脑中一会儿是那个模糊的身影对她微笑，画面一转，却又变成了沉香被大妞刺中倒地的情景……


大妞不理会，继续道：“小玉，你本天性纯良，不染世俗尘埃，所以灯芯认同你，不但没有伤害你，反而给了你万年法力。只可惜，你太爱沉香了，你对沉香的爱毁了你。二郎神死了，且是被沉香亲手杀死的，事情的真相若是大白天下，等待沉香的就是万劫不复，你不愿沉香受到伤害，所以选择将真相永远埋没心底，固执的不肯想起。小玉，你该庆幸，你还有一丝良知让你感到痛苦，若不然，你的自私便不止是让宝莲灯收回灯芯而已。”正因如此，才有大妞那句“天良未泯”。

“啊——”一声大叫，小玉的眼神渐渐清明，她终于全都想起来了，却更痛苦了。


“小玉？”沉香抱着小玉。


小玉痛苦的哭道：“沉香，是我们错了，是我们对不起舅舅！舅舅……舅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沉香不明所以：“小玉，你在说什么啊？”


大妞却不再理会两人，抬头看向御座上首：“娘娘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满意了吧。”


“啪，啪”王母嘴角含笑，抬手轻拍手掌两下，“果然够精彩，不愧是杨戬的女儿，没让本宫失望。怎么，接下来轮到本宫了吗？”


大妞摇头道：“双方博弈，本就是尔虞我诈，互相提防算计。如今爹爹已是输了人，我不能让他连棋局也输掉。”


王母嘴角笑意渐渐敛去。


大妞看着王母的眼睛，“新天条还要烦请娘娘费心了。”


王母看着大妞，倏尔笑了，“好！好！不愧是杨戬的女儿！杨瑶，本宫许你做新一任司法天神，你可愿？”


大妞神情漠然：“没有一颗对三界众生博爱的心，杨瑶没有资格做司法天神。”


老君无声叹息，更是惋惜，杨戬如此死法，哪里还能让大妞博爱三界？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王母却不勉强，她的目光往下扫视瑶池众人一圈，轻蔑道，“一群蠢货，被人耍了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挺美，若不是碰上杨戬这么个更蠢的家伙，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圣母惊道：“王母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母冷冷道：“若不是你那好哥哥欺上瞒下，你以为你的好儿子能活到今天？你能出得了华山？”


“不可能！”这太出乎沉香的认知了，他首先就不相信，“这不可能，我有多少次都差点死在他手里！”


“那你死了吗？”却是小妹忍不住厉声质问，“你连我姐姐都不是对手，如何能杀死我爹爹！”


众人目光不由看向那杀死杨戬的兵器——开天神斧上。


敖春忍不住问道：“这开天神斧又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神斧是不需要思想的。”大妞淡淡道。


“那为什么丁香……”


“这是因为，丁香的思想，本就是为了压制神斧本来的思想而存在的。神斧虽然厉害，但凡人的爱，却可以爆发出更为巨大的力量，暂时压制住神斧本来的思想，取代神斧。沉香能拿起神斧，只是因为丁香对他的爱。”


“所以，当神斧取回了主动权，将丁香挤出斧外，沉香就再也拿不起神斧了，是吗？”敖春呆呆道，他再没有半分怀疑大妞的话了，“那丁香……”他不敢再说下去了，神斧是多么霸道强横的兵器啊，丁香强行以自己的魂魄压制它，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大妞自然知道敖春心中所担忧的：“你放心，在丁香化进神斧的那一瞬间，爹爹他用天眼护住了她的魂魄，她现在最多是魂魄受损，前事尽忘，不会有性命之忧。”


敖春这才放下心来，却突然想起当时丁香化进神斧时，杨戬张开天眼，他们全都以为是杨戬害死了丁香，他更是状若疯魔，一心想取杨戬性命，现在想来，不由冷汗落下，尴尬万分。

“不可能……不可能……”沉香还是不信，却不知是不肯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事已至此，孙悟空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沉香，俺老孙就只说一句，宝莲灯里若没有灯油，那方才，三圣母是怎么发动宝莲灯的。”


沉香如遭雷击，呆呆看着地上黯淡无光的宝莲灯——“为什么不用宝莲灯？是因为没有灯油了吧。”他如此笃定，“杨戬，你众叛亲离，现在连宝莲灯都不愿帮你了！”


那时的得意与自信满满，现在看来，都像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到最后也不说出实情？”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大妞的目光盯着王母。


王母挑眉道：“这可怪不得本宫，你自己也说过，双方博弈，本就是互相提防算计。若不是为了他那好外甥，本宫何至于起疑，给了杨戬乾坤钵试探他。”只是她没有想到杨戬竟敢真以自身为赌注，以博这场惊天之局的胜利。


沉香全身再没了半分力气，原来，还是他害死了舅舅。


哪吒目瞪口呆，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那他做了些什么？！乾坤圈在手中如烙铁般，灼得他掌心生疼。


“胜佛，你早就知道了？”不然，胜佛怎么会说什么也不许他碰小妹一下。


孙悟空苦着脸，搔头道：“也不早，就比你早那么一会儿。”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其实都不重要了，爹爹他不在乎，我和小妹亦不需要。沉香，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你没有拥有大法力的智慧，留着你，迟早会酿出大祸，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捉一次恶鬼了，废去你的法力，是我为他在这三界做的最后一件事。”


“开天神斧出山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为三界除了你这个大害！”这是自己义正词严的话，却没想到，原来，在他人眼中，自己也是三界的大害。


大妞走到沉香身前，从袖中掏出一物：“沉香，真君神殿的密室，你闯过很多次了吧，但你却从来没有留意里面放了些什么。”大妞将那物塞进沉香手中，却是一块长命百岁的金锁，“这是他送给你的，他一直收藏在密室最重要的地方。”


沉香呆呆的看着那金锁，刘家村小河边初见的惊喜，宛若天人的男子对自己微笑，还给自己送上生日礼物，让他叫他舅舅……那样的美好，是他十六年来最满足的生日，因为他有了一个舅舅。画面蓦然一转，他恨他的绝情，也是为了故意气他，当着他的面，将那一直视若珍宝的金锁狠心的抛出……


金色的光芒划过，斩断了他们最后的温情。


却原来，在他看不见的一面，这金锁被他捡了回去，好好珍藏着。


沉香想哭，却再也没了泪水。


大妞转身，又对着三圣母，将一物放进她的手中：“虽然烧焦了，可是它依然是完整的，不是吗。”


三圣母低头一看，手中，是她无比熟悉的竹风铃。


怎能不熟悉，这竹风铃是她亲手做的啊。左手捂唇，泪水一滴一滴滴在那风铃上，却再也唤不回兄长的昔日温情。


是啊，大妞说得没错，这竹风铃虽然坏了，却依然还是完整的，可这代价却是属于她哥哥的风铃永远是残缺的了！


将那竹风铃扣在心口，三圣母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大妞小妹离开瑶池，却并未立时回灌江口，而是去了西海。


守卫西海的虾兵恭恭敬敬将她们迎了进去，大妞便已明了，西海，并不是如她们所想的那样对她和小妹一无所知——此时离她大闹瑶池并未过多久，她的身世不可能这么快传到西海的。


果然，那西海龙后见到她和小妹，还未说话，便先搂住她们，直哭得肝肠寸断。


“我的儿啊！你们受苦了……”


小妹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复伤心，此时被西海龙后一哭，顿时再也忍不住，回抱住龙后，也大哭起来。饶是大妞在人前坚强，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你看你，把孩子们也惹得哭起来了。”西海龙王在龙后后面才出来，显然是龙后心急见她们，疾步出来，将龙王甩下了。


“好，我不哭。”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对大妞和小妹却无比轻柔，用手拭去她们眼角的泪珠，“好孩子，你们也别哭，你们一哭，外祖母的心都碎了。”


“外祖母，劳您挂心了。”大妞到底理智，收起眼泪，裣衽拜道。


小妹也随着姐姐拜倒。


“好孩子好孩子……”龙后忙扶起姐妹俩。


西海龙王道：“本王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你们跟本王来吧，本王等了你们六十年了。”说到最后一句时，老龙王不禁幽幽一叹。


大妞心中已有底，沉默着跟在龙王身后。


西海龙王带她们去的地方，却是一处女子的闺阁，虽然打扫的一尘不染，可是房间摆设无不透出一股生冷的气息，显示这座宫殿其实是没有人居住的。


西海龙王走到水晶床前，掀开鲛纱被，手伸进床底不知摸了什么东西，只听“咔咔”一声床头分开两边，露出个红珊瑚盒子来。


西海龙王拿起那盒子，一瞬间似乎更显衰老，“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的，这是寸心的龙身，我一直为你们保管着。”


龙后看着那红珊瑚盒子，目中泪光又现。


大妞颤抖着接过盒子，揽在怀中，“您知道……我和小妹的存在？”大妞的嗓子干哑，喉咙堵得厉害。


“怎么会不知道？”老龙王自嘲一笑，“女儿在家里生了孩子，我们做父母怎么会不知道！”


“王爷。”龙后嗔怪的叫道，这么大声音别吓坏了孩子们。


察觉到自己的激动，西海龙王平复了下心情才继续道：“我知道寸心的苦心，她不想再给西海添麻烦了，我也不想我的女儿再卷入是非中，她既然不想我们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


大妞知道，西海龙王这样做，是为了安娘亲的心。可怜天下父母心！西海龙王龙后对娘亲的爱护不会比娘亲对她们的爱少。


“孩子，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西海不是你们的家，留不住你们，可是如果有空的话，就常回来看看，我……你们外祖母很想你们。”这一刻，老龙王的身形似乎更佝偻了。


大妞眼角发酸，低低应道：“是，外祖父。”


西海龙王身子一震，眼角隐有泪光闪现，“好，好孩子。”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棵树


树下有个茅草屋


天上有朵云


慢慢散成雾


地上的风在追逐


远处有座山


山上有棵树


一家人在屋里住


非常 非常 非常的幸福……


一家人在屋里住


非常 非常 非常的幸福……


灌江口郊外又多了一座坟头，同时多出的，还有一座茅草屋。


两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跪在那座新起的坟前，沉默无言。


坟旁，卧着一只瘦黑细犬，呆呆懒懒，半点提不起精神。


旷野上吹来丝丝缕缕的清风，掀动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原野上，只觉凄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