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噩梦
无星无月的漆黑夜晚，年代已久的老房子里亮着昏黄的灯光，老旧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部儿童动画，瘦小的孩子写完作业后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空间狭小的厨房里水流声不断，身穿杏色连衣裙的纤瘦女人正在里面忙碌，温馨而平静。
可这一切的平和与美好在一声突兀的开门声传来后立刻戛然而止。
男人熟悉的咒骂声，碗碟锅铲的碎裂声，拳脚踢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夹杂着女人凄惨又隐忍的痛呼声……
“死婆娘！臭女人！钱在哪儿？快给老子钱！”高大的中年男人面容始终模糊不清，像是被蒙了厚厚的一层雾，可浑身的酒气却熏的人恶心欲呕。
“我真的没钱了……”女人气弱的回答隐在新一轮的打骂声中。
家具翻倒后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斑驳墙壁上巨大的黑影举拳砸向奋力挣扎的纤瘦影子，孩子凄厉的哭声和求救声划破浓重的夜色，隔壁屋子里突然暗下去的灯光，女人憔悴的脸上满是鲜红的血……
“妈妈你快跑……小弋知道错了……妈妈……再也不要回来……”
孩子带着哭腔的催促声和女人再无法隐忍的痛哭声交织在一起……
“啊啊啊！”男人突然发出一阵惨号，女人跌跌撞撞的背影从视线中远去……
然后是庄严肃穆的法庭，身穿制服的法官，哭着请求跟妈妈一起生活的孩子……
再后来，孩子慢慢成长，总是面带愁容的纤瘦女人脸上终于有了开心的神色……
画面突转，“手术中”三个血一样字刺的人眼睛生疼，过了好久后纤瘦女人紧闭着双眼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推了出来，数日后脸色苍白的女人终于睁开眼睛，却成了疯疯傻傻的模样……
长舌的鹦鹉声音尖利，喋喋不休……
“那个女人不检点，也不知道在厂里勾搭了多少男人！”
她没有！
“她就不该离婚，居然还告前夫强奸她，听说判了好几年呢，真是笑话！”
是那个男人该死！
“怪不得老罗家的女人们都不待见她，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哪配的上那个一表人才的罗老师？”
她不是！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听说她后来喝了一整瓶农药，去医院治了好几天，人没死，却变成了傻子！”
住口！
“造孽哦，他儿子成绩那么好，以后肯定要被拖累，我要是像她这样，还不如死了干净！”
闭嘴！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纤瘦的女人看着他，尖细的声音带着满腔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像我？为什么你越来越像那个**！滚出去！如果没生下你该多好……”
对不起……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你，是我没保护好你……妈……对不起……别丢下我……
“妈……对不起……妈……我错了，别丢下我……对不起……”许弋粗喘着猛地惊醒，满头冷汗，浑身发软。
胃部隐隐作痛，胸口处憋闷的厉害，心脏连带着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睁眼后看到医务室里熟悉的天花板，头顶上输液袋里的透明液体还剩下一半，许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又做了那个梦。
那些都是他尘封心底不愿触碰的事，本以为已经埋藏的足够深，可在他梦中，那一幕幕却依旧恍如昨日。
校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书，看到他醒过来后平静道：“你醒了？刚才做噩梦了？”
许弋白着脸没答话，转头左右环顾没看到向阳，正疑惑间，校医给了他答案：“放心吧，他已经走了，没听到你刚才说的话。”
闻言许弋才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庆幸之余却夹杂着几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失落。

“医生，现在几点了？”许弋攒了点力气后慢吞吞坐起身，哑着嗓子问道，他总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梦里发生的那些事如同沉重的石头般令他喘不过气来。
“还不到一点，你总共也就睡了不到四十分钟。”校医平静地回答了他。
知道许弋现在暂时没办法再入睡，校医皱着眉头话锋一转，看着许弋严肃道：“同学，你的身体情况我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但关于你精神方面的问题，现在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许弋没有回答，可藏在被子里的那只手却猛地攥紧了床单。
“你叫许弋是吗？”校医拿起床头柜上向阳登记过的表看了看继续道，“我猜你像今天这样做噩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是不是经常失眠？还有你胳膊上的那些伤，新的伤痕已经有逐步下移的趋势了，这些都不是小问题，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吧。”
“我问你，之前你有去看过关于心理疾病方面的医生吗？”校医放下登记表定定地看着许弋问道。
许弋逃避般地将脸扭向另一边，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校医室里又陷入一片安静中，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校医长叹一声站起身去案桌上拿过来一张名片放到许弋床头，再开口时，语气无奈而温和：“这是我的名片，我叫林宪，你以后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给我打电话，还有，校医室隔壁就是学校的心理聊天室，里面坐诊的医生是我的师兄，如果你实在抵触医院的话，可以先去找他聊聊天，不要不好意思，那家伙闲的快疯了，每天都盼着人去跟他说说话……”
许弋侧着身体，闻言似要说什么，可薄唇微启，最后还是选择沉默，还在输液的那只手慢慢紧握成拳。
林宪略一思索，又开口道：“学校的心理咨询是免费的，开药也方便，你……”
许弋再听不下去，只想拔掉手上的针头逃离这里，可他尚在病中，体虚无力，刚有动作就被校医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讳疾忌医并不是什么好习惯，”林宪强压着许弋让他重新坐回床上强硬道，“学校很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我会找你们辅导员好好谈谈关于你的问题。”
许弋不再挣扎，坐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床单垂头不语，良久之后才哑着嗓子问道：“您能不能帮我对向阳他们保密？”
“只要你记得去隔壁跟我师兄聊聊，那我就给你保密。”林宪说的斩钉截铁。
“谢谢……”许弋低头轻声道。
输完液后许弋自己一个人迈着虚浮的步子回到宿舍，他对学校的环境还不是很熟，又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再去图书馆看书，兜兜转转找了很久才终于回去。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在操场上训练，许弋抖着手倒水吃完药后攒了点力气才爬上床，怕自己再睡着做那些令他窒息的梦，许弋便找了本书看，可他早就疲累至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昏沉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楼道里的吵吵嚷嚷的声音实在太大，胸口滞涩感依旧，那些光怪陆离的沉重片段也同样没有放过他，许弋定了定神，这才听明白了，原来外面有教官正在检查寝室内务。

许弋转头便看到向阳一团乱麻的床铺，显然中午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整理，其他两个人的床铺虽然比向阳的好一点，可光是那两条豆腐卷一样的被子就远远没达到教官说的标准，更不用说地下摆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耳听着楼道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弋手脚绵软地起身，三两下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后开始给麻利地逐个给宿舍里的其他人收拾。
几乎是在他收拾完的那一秒，重重的敲门声便随即响起，许弋白着脸气喘吁吁地过去开门，正好跟他们班的教官齐正打了个照面。
“教官好……”许弋立刻跟对方打招呼，声音中还是透着些虚弱。
教官认得他，见他脸色还是不太好，便开口关心道：“许弋同学，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谢谢教官，我好多了，您们快进来吧。”许弋说着侧身将四五个穿迷彩服的教官让进门开供他们检查。
“确实看着好多了，”教官边往里走边说道，“中午我和你们辅导员一起去的医务室，那会儿你正睡着呢，脸色白的都有点吓人，我叫了你几声也没见你醒，要不是校医说你情况还算可以，我们估计都要把你送医院去了。”
许弋没想到他睡着的时候还有人来看过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您来看我，当时睡得太沉没听到，很抱歉……”
“小事儿，”教官柔声道，“用不着道歉，你现在没事就好。”
齐正说完带着另外几个教官左看右看，甚至还摸了一下书桌看有没有灰尘，见到四张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儿后不约而同地点头赞许。
“这个宿舍的被子叠的最标准，可以让其他宿舍的过来学一下。”
“内务整理的都不错，脸盆毛巾行李箱什么的也摆放的很整齐。”
“宿舍很干净，应该是每天都有认真打扫，可以。”
“我看这个宿舍的内务打十分没问题。”
“对对对，各方面做的都不错，完全可以打满分。”几个教官一致同意，又简单看了看阳台便离开了，临走前教官齐正还不忘嘱咐许弋好好休息。
许弋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关上宿舍门把刚才情急之下一股脑儿塞到自己柜子里的大型垃圾袋刨出来，准备下楼把这袋鼓鼓囊囊的垃圾扔掉，结果提着垃圾袋往门那边走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旁边不知是谁的暖瓶，许弋眼疾手快地扶住，却发现暖瓶轻的很，显然里面没水。
许弋又把剩下的暖瓶都看了看后一手提着垃圾一手提着四个暖瓶下了楼。
男生寝室只有一楼有个大热水房，所以学生们每天都得去那儿打水，许弋扔完垃圾回来给四个暖瓶都打好水准备一次提上楼的时候，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学生风风火火地进了宿舍楼。
许弋站在水房门口一脸疑惑，这个点平时不都是再军训吗？
不过他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很快便提着暖瓶回了宿舍。
没多久后许弋便在楼道里听到宿舍里其他三个人急慌慌的声音。
“完蛋了完蛋了，听说教官们刚检查过寝室内务，咱们的被子肯定已经被教官扔水房去了！”
“***槽！咱们宿舍里还有一堆垃圾没收拾呢！”
“这下可好，咱们那狗窝说不定要成为光荣的反面教材……了？”
向阳第一个开门进来的，看到整洁无比的宿舍立刻傻了眼。
跟着进来的其他两个人也惊呆了。

许弋在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出言安慰：“没事，别担心，教官他们检查过了，咱们宿舍是满分。”
“老张你快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向阳捅了捅身后的张明辉神情恍惚道。
张明辉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向阳的胳膊。
向阳立刻发出“嗷”的一声痛呼：“老张你居然掐小爷我！”
程蔚然看着向阳扭曲的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来这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那把他们宿舍从狗窝变成模范寝室的人只有一个。
这下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围着许弋兴奋地嗷嗷叫。
“许弋你果然就是田螺舍友没错了！许弋永远滴神！”向阳开心到恨不得摇旗呐喊。
“非常感谢你能帮我们收拾狗窝！”程蔚然扶了扶眼镜笑着道谢。
“谢谢你救我们一命，今后你就是我大哥，有啥事儿请随时吩咐小的！”张明辉猛地给许弋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许弋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热情的三位室友，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措地摆摆手僵着脸笑：“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用不着跟我说谢谢……”
“许弋同学，”向阳过来一下把两只手都搭在许弋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你可是我们的救星啊，不仅是宿舍内务的事儿，军训我们也沾了你的光呢！”
“军训？”许弋不明所以。
旁边的程蔚然解释道：“快中午那会儿你不是中暑晕倒了嘛，然后教官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的训练强度有点大了才弄成这样的，下午训练的时候松了好多，咱们全班都开心坏了！”
许弋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教官，忍不住辩解道：“其实这都是我的问题，来这儿之后一直有点水土不服，跟教官没关系……”
“不不不！现在就是有关系，关系还大着呢，”张明辉试图给许弋洗脑，还不忘顺便卖惨，“你这一晕简直就是佛陀救世，请千万不要为此愧疚！”
说到许弋晕倒的事，向阳又忍不住关心道：“你感觉好点了吗？怎么不在校医室多休息一会儿？我们仨解散之后还专门去了一趟医务室找你来着，然后校医告诉我们你早就走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向阳身后的张明辉和程蔚然也关心地看着他，张明辉道：“你刚晕倒那会儿教官不准我们停下训练，所以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我俩中午解散之后问路去的医务室，你那会儿正睡着，脸色差的要命，还好校医说你没大事儿，我俩怕吵到你就走了，我们都以为你会昏睡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弋没想到他们也去看过自己，心中蓦然升腾起几丝暖意，他笑着道：“我已经完全没事了，谢谢你们。”
“不用谢不用谢！”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下四个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向阳猛然想起自己中午因为回来的没来得及下楼去打水，便准备现在下去一趟。
看许弋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向阳就想着顺便也帮许弋打个水，省的许弋再受累跑一趟，于是他一边去拿暖瓶一边问其他两个人：“你们去打水不？我的水用完了，现在人估计少，不需要像其他时间那样排队。”
张明辉程蔚然两个人也觉得有道理，便也去拿暖瓶准备一起去。
向阳又道：“许弋你就别下去了，我帮你……咦？谁给我打的水啊？”
向阳看着暖瓶里满满的热水疑惑道。
程蔚然和张明辉也同时说道：“我的暖瓶也是满的。”
向阳立刻回头飞奔过去把许弋抱了个满怀：“许弋许弋，你就是个神仙！我真想亲你两口！”
许弋被突然冲过来抱住他的人吓了一跳，他其实并不习惯这么亲近的身体接触，可面对眼前搂着他不撒手高兴到胡言乱语的向阳，许弋却发自内心的不想挣开，他甚至对这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有几分说不出的莫名贪恋，更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唇畔噙着隐约的笑意。
向阳说想亲许弋两口，最终并没有付诸行动，很久之后他提起今天的事简直后悔不迭，只恨自己当时太纯情没有占到许弋的便宜。

我的田螺王子攻啊，已经发了好多遍了

第七章 首次聚餐
知道是许弋给他们打了热水后，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免不了又轮流一波道谢，把许弋夸的天花乱坠。
直到教官们带着各个宿舍的人过来观摩满分宿舍和标准豆腐块儿被子时才终于住口，同时与有荣焉地又把许弋推了出去让他给别人示范怎么叠出优秀的豆腐块被子。
观摩在别宿舍人此起彼伏的“流批”声中圆满结束，许弋作为叠被模范被隔壁宿舍代表拉去教他们叠豆腐块儿，晚饭时间还没到，向阳他们便开始在宿舍里闲聊。
经此一事，张明辉对许弋有了些了解后心里那点不满也彻底没了，他有些感慨道：“我之前一直觉得许弋整天就冷着一张脸，咱们跟他说话也爱搭不理的，还以为他看不上咱们呢，没想到他居然是挺热心一人，看来是我小气了。”
程蔚然也点点头道：“我刚开始也觉得他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现在看来，他应该就是单纯的不爱说话而已，咱们都误会他了。”
向阳心道，你们可不就是误会他了嘛，小许师傅对他一个陌生人都能挺身相护，还把手臂伤成那样，明明是超级好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向阳立刻忍不住给许弋辩护：“许弋其实就是面冷心热，看着也知道不太擅长表达，所以很容易被误会，其实他人可好了！我其实，咳咳，我其实特喜欢他那样的人！”
话到嘴边向阳立刻咽了回去，好险好险，小许师傅的事还是别说了，之前问的时候许弋似乎有点介意的样子。
好在其他两个人没听出来，听了向阳的话后纷纷深有同感地点头。
心里的疙瘩解开后自然对许弋的行为多了一些理解，对许弋的好感度也在蹭蹭蹭往上涨，眼看着快到饭点了，张明辉便提议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吃晚饭，向阳程蔚然纷纷同意。
许弋正好开门进来，张明辉程蔚然两个人没反应过来，像往常一样条件反射地闭了嘴，许弋不由得一愣。
向阳看着那两个人拼命给他使眼色求救的怂样儿心里笑得打跌，忙上前邀请许弋：“许弋，等下咱们四个人一起去餐厅吃饭吧，咱们虽然是一个宿舍的，可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许弋有点犯难，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再加上进来后宿舍里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他又拿不准其他两个人的意思，怕张明辉他们不愿意跟他一起吃，便斟酌着拒绝道：“我可能会影响你们的胃口，还是别……”
“不会不会！”张明辉回过神来后立刻挽回刚才的失误，“咱们一起去，今天你可是救了我们的命，许弋你想吃啥，我请你！”
程蔚然也跟着道：“嗯嗯，不光今天，还有开学报道那天，你提前打扫好了整个宿舍，我们其实早就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就是一直没机会。”
许弋有些难为情：“这都是些顺手的事，没什么的……”
“好啦，别谦虚嘛，”向阳把手搭在许弋肩上拍了拍道，“室友的请客你怎么能拒绝呢？再说了，咱们四个还没好好认识一下呢，走吧走吧。”
向阳勾肩搭背地拉着许弋出了门，张明辉二人笑着跟在他身后火速锁上门。
许弋无奈之下只好一起去了，三个人像伺候太上皇似的把许弋摁在凳子上让他等着，因为校医跟向阳交代过许弋这几天需要忌口，所以向阳格外注意，结果在餐厅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只能不甘心地给许弋买了白粥。

四个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融洽，许弋难得遇到这样好的氛围，不自觉连胃口都好了些，破天荒喝了大半碗的粥都没觉得难受。
他们不知怎么便聊到了宿舍年龄排行问题，张明辉先开了口：“咱们宿舍应该是我最大，正好是千禧年出生，我高考第一年没考好，又回去补习了一年，蔚然比我小一岁，你们应该和蔚然是同龄吧？”
许弋点点头，向阳摇头笑道：“看来咱们宿舍我最小了，我小你两岁，我没怎么上幼儿园，直接上的一年级。”
程蔚然有点疑惑：“为什么？”
“幼儿园那会儿我老揪班里小女生们的辫子，每天都把人家弄哭，家里人和老师都管不住我，后来我妈一气之下把我弄到一年级，想让比我大的同学们教育教育我，当时我们班有个女生可凶了，第一天就把我给打哭了，把我妈乐坏了……”向阳说的一脸沧桑。
他旁边的许弋忍不住轻笑，张明辉和程蔚然两个没良心的更是毫不客气地拍桌大笑，更气人的是张明辉还不忘嘲讽他：“老小你可真是好样的哈哈哈……”
向阳自爆黑历史后有点脸热，眼见他们宿舍现在良心尚在的只有轻笑的许弋，立刻转移话题：“许弋，你和蔚然同龄的话，你俩谁的月份大啊？你生日在哪个月份？”
许弋想了想后回答他：“五月。”
程蔚然笑着道：“那许弋你就是宿舍里的老二了，我生日比你小一点，在十一月。”
向阳对许弋的一切都很好奇，又问道：“许弋你生日具体在五月哪天啊？”
“23号。”许弋简短地回答了他。
“嘿，这也太巧了吧！”张明辉闻言惊奇道，“咱们宿舍就是523呢，这缘分没谁了！”
其他两个人也不住点头，纷纷夸赞许弋出生的时候会选日子。
许弋闻言却不禁苦笑，他会选什么日子？他要是能不出生就好了，如果没有他，那些悲剧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几乎是瞬间，向阳便察觉到许弋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只是他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许弋明明是笑着的，向阳却觉得自己心中刺痛……
向阳也觉得莫名其妙，可他就是不想看到许弋这样笑，于是他伸手重重搭在许弋肩膀上，看着对方的白粥叹口气转移话题：“这几天只能委屈你了，等你好了再请你吃好的。”
沉思中的许弋猛地回神，正好看到向阳眼中的担忧，心脏蓦地一动，有种说不清楚却让他感觉到暖意的情绪流遍全身。
张明辉程蔚然浑然不觉，只顾狂点头赞同向阳提的主意。
军训期间不准外出吃饭，许弋不知道早前向阳三人就计划着要请他去外面吃大餐的事，听他们这么说许弋有些惶恐道：“不用不用，粥就很好！”
张明辉看了一眼许弋剩下的一小半粥开口道：“那不行，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程蔚然扶了扶眼镜，有些小失落道：“唉，怪可惜的，没想到咱们宿舍头一次聚餐最后还是在学校餐厅。”
张明辉接话：“咱们今天首次聚会是草率了点，所以这顿不算，下次咱们去向阳说的那个地方聚，到时候咱们仨再一起请客。”
向阳一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许弋生怕他们破费，忙道：“不用麻烦了，今天你们已经请过我……”
“不算，听我们的。”三个人异口同声。
许弋弱弱地眨了眨眼，只感觉压力山大。
晚饭后向阳他们照常要去操场集合，许弋因为生病的原因校医给他批了三天假，与向阳他们分开后，许弋不想一个人待在宿舍，便去了图书馆，他也知道自己在宿舍时其他人会拘束，所以就掐着时间等到宿舍楼门快关上的时候才回去。
结果刚进宿舍就看到向阳正把自己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往衣柜里塞，还让另外两人帮他看看有没有把被子碰歪。

许弋很是诧异，忍不住问道：“向阳，你把被子放进去今晚盖什么？”
“盖衣服呗，反正也不冷，”向阳边放边对许弋道谢，“谢了啊兄弟！这被子叠的这么规范，有棱有角的，我决定军训这段时间都不盖了，随便教官怎么检查都没问题！”
张明辉也深表赞同：“我和蔚然的被子也放进去了，这么好看的豆腐块儿可不能糟蹋了，不能白让你给我们仨叠一回。”
程蔚然去洗漱了还没回来，许弋听完张明辉的话随即看了一眼他们的床铺，果然上面的被子都不见了，许弋忍不住道：“你们不盖被子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叠个被子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帮你们弄就行，还是拿出来吧。”
向阳已经放好了被子，转头对许弋说道：“被子本来就厚，盖着都快闷死了，再说了这几天热成这样，不会着凉的，盖衣服正好，每天集合的时候还能省下叠被子的时间，好处多着呢。”
张明辉也让他放心，许弋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好先去洗漱。
再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都在玩手机。
向阳忙招呼他：“许弋，你还没加我们的微信呢，宿舍群你也没进，快拿手机出来咱们互相加一下。”
许弋呼吸一顿，有些慌张道：“我手机好像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先上去充一下电再加可以吗？”
见向阳他们点头，许弋慌忙从柜子里拿出手机紧紧遮住屏幕爬上床，找到充电器后装模作样地给手机充电。
他说了谎，其实他手机的电一直都是满的，只不过联系人寥寥无几，微信里也基本都是工友，所有的群和平台公众号也几乎都是用来揽活儿的，他不想让宿舍里的人知道，尤其是向阳。
好在他拙劣的演技并没有引起向阳他们的怀疑，许弋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故作镇定地假装手机有了电重新开机，然后迅速点开微信换上新的头像，将所有聊天都删除，设置群消息免打扰后才定了定神开口小声道：“你们谁把群二维码弄出来我扫一下……”
向阳立刻抓起手机来到他床下：“扫这个，咱们宿舍就差你了。”
许弋紧张地扫了一下立刻将自己的移开，微抖着手加入了群聊“523狗窝”，一眼便看到有个人的头像是向日葵，随即那个向日葵头像就发出一个“热烈欢迎”的表情包，许弋定睛一看，那个向日葵头像的昵称果然就是向阳。
不知为何，许弋只觉得心中窃喜，他小心点开自己的表情包界面，下载了自觉很可爱的小狗主题，郑重地点下新表情包里的“谢谢”。
许弋进群之后其他三人都很开心，程蔚然觉得经过许弋整理后他们宿舍已经不是狗窝了，建议改群名，然后得到除了许弋之外的一致同意，向阳是群主，想了想后把群名从“523狗窝”改成了“523一家亲”，瞬间让宿舍群变成了家庭群，宿舍里没一个人反对，于是新的群名就此确定。
三个人都嚷着跟许弋加了联系方式，顾忌着许弋平时的作息，把微信群和联系方式都搞定后三个人准备熄灯上床睡觉。
许弋看着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拿出衣服准备晚上盖，又忍不住看了看四张床上唯一留着的被子，许弋不自觉开始犹豫，要不干脆他也盖衣服吧，不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向阳一下就察觉出他的想法，立刻发出警告：“我们能这样，许弋你可不行，你还没好彻底呢，要是不小心着凉又难受怎么办？”
许弋不着痕迹地摁了一下还在隐痛的胃，嘴硬道：“我已经好了。”
“你可别逞强了，明明是还有三天点滴要挂的人，别整天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知道吗？”向阳说的一针见血，宿舍里其他两个人都没忍住笑出声。
到底是谁比较奇怪啊！

许弋一脸黑线，可对铺的向阳还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许弋只敢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下，然后委委屈屈躺下乖乖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向阳满意地笑了，对张明辉道：“行了，老张，关灯！”
宿舍里立刻便黑了下来。
张明辉很开心今天解开了对许弋的误会，他自觉还欠许弋一个正式的道歉，黑暗中躺在床上睡不着，便忍不住轻声感慨道：“许弋，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挺难相处的，因为天天跟你说不上几句话，我还以为你对我们有意见呢，以前是我错怪你了，对不住啊！”
程蔚然也点头搭腔：“其实我之前对你也有跟明辉一样的偏见，结果没想到你这么热心，抱歉，我不该有小人之心的。”
“没关系，这不怪你们，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不用跟我道歉。”许弋摇摇头轻声道，心中有些愧疚。
因为他早有打算，不麻烦别人，也不准备与人交流，只要一个人默默无闻地读完大学，最好毕业的时候都不会有人记得他。
“好啦好啦，说开了就好，”向阳轻笑着打圆场，“咱们四个能住在一起可是天大的缘分呢，兄弟之间有什么事能说开就是最好的结果，现在不早了，半夜估计还得集合，咱们快睡觉吧，晚安！”
向阳的话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各自说了晚安都没再说话，很快宿舍里就传来其他三个人均匀平缓的呼吸。
许弋却有些睡不着。
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尝到太多人的人情冷暖，不管走到哪里，都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那些如出一辙的神情，无论是同情，怜悯与探究，抑或是鄙夷，嘲笑和嫉妒……
所有的种种，无论好坏，他都得逼着自己去面对，去接受，接受得多了，心中除了麻木，也便再不想与任何人有太多的接触，因为只要有接触，他势必会麻烦到别人。
所以只要他拒绝跟任何人交流，他就不会再给别人添麻烦，这样大家都轻松，于是他亲自放弃了与人交流这个选项。
而当独来独往习以为常后，他终于获得了一些安宁，准备来读大学之后自然也是同样的打算。
可是他苦心构筑的冷漠态度却在无形中伤到了人，他更没想到心中那扇早已封闭的门会被某个人轻轻敲开一个角……
或许这样也未必不好，许弋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看着通讯录里多出来的三个联系人微微一笑，能遇到这样一群舍友真的是他此生之幸，让他对大学生活终于有了些许期待。
还有向阳，许弋重新打开微信，将那个熟悉的向日葵头像反复看了许久之后才抱着手机微笑着阖眼入睡。

第八章 医院
“老张，你快看看许弋在哪儿坐着呢？”军训刚结束向阳张明辉三个人就急吼吼奔向餐厅，开始东张西望的找人。
许弋正好把最后一份饭端到餐桌上，转头看到不远处三个熟悉的人，忙笑着叫他们：“向阳，你们来这儿坐！”
向阳三人顺着声音扭头，看到许弋在靠窗的那边冲他们招手，立刻笑容满脸地跑过去坐下。
这三天许弋上午都要去医务室打点滴，因为要输的液比较多，向阳他们怕许弋中午结束赶不上饭点，便决定轮流送午饭给他。
结果向阳给许弋买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许弋的卡折断了，补办新的卡还需要点时间，所以向阳就把自己的卡给许弋用。
因为军训结束时间固定，所以那个时候吃饭的学生多到能挤破头，还在军训的三个人免不了抱怨几句，许弋想到自己下午基本都在休息，便主动提出晚上可以帮他们提前打饭，立刻得到另外三人的一致感谢。
之后许弋便每天下午掐着时间先去餐厅给他们占好位置，再按照他们中午休息时间给他说的菜单用他们各自的饭卡打好饭，等他们过来正好可以吃，合作很是默契。
向阳看到餐盘里的饭菜立刻开心到爆炸，他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排骨后高兴的手舞足蹈：“太爽了吧，居然打到了糖酥排骨！许弋，我爱死你了！”
许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没什么”，虽然知道向阳一直就是这样热情的性格，可只要听到向阳这么说，他的脸依旧忍不住会微微发热。
张明辉和程蔚然也笑着对许弋连连道谢后埋头猛吃。
向阳咽下嘴里的肉，看到许弋又只买了粥后有些担心道：“怎么又喝粥啊？就吃这点东西身体能受得了吗？你千万别因为用我的饭卡就觉得不好意思呀！”
许弋忙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是校医说过我这几天需要忌口，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向阳这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他低头扒了一口饭后又忍不住问道：“那校医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好啊？”
张明辉和程蔚然闻言也抬头看向许弋，目露关心。
许弋顿了一下，然后慢慢道：“他说过几天就好了。”
向阳忍不住嘟囔起来：“他上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许弋有点紧张道：“没事的，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校医开的药很有效。”
向阳这才稍微放心低头吃饭，许弋也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中暑和低血糖都是小问题，胃病才是重中之重，所以他才需要输几天的液，吃东西也要忌口。
林宪本打算跟向阳好好说一下许弋的情况，也好让宿舍里的人都注意着点儿，可许弋非让他瞒着，所以大家现在只以为许弋是中暑还没彻底缓过来的原因才胃口不好。
许弋自己是个能忍的，虽然吃不合适的东西会让他难受，可他从未遇到过可以令如此他放松的一群人，他们眼中单纯的关怀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所以为了不在向阳他们跟前露出破绽，许弋总会逼着自己多少吃点好消化的东西。
这是许弋第一次这么主动，他现在只想好好经营这段对他来说难能可贵的宿舍生活。
许弋微笑着低头默默喝着白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许弋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熟悉的“刘医生”三个字，许弋霍然起身，都没来得及和向阳他们说一句便拿着手机神情严肃地疾步走到僻静处接起来。
“您好……嗯，您说的真的吗？嗯，好，我马上就过来！谢谢您！”
许弋难掩激动地挂了电话，眼眶已经变得通红，他用力眨了眨早已湿润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忙走到餐桌前对还在吃饭的三个人轻声道：“你们继续吃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许弋便立刻急匆匆跑出餐厅。

向阳就在许弋旁边坐着，被他冷不防的一套动作吓了一跳，看着对面同样一脸懵逼的张明辉和程蔚然疑惑道：“这谁的电话啊？居然能让许弋这么着急！”
张明辉和程蔚然对视一眼后猜测道：“这么神秘，你们说会不会是他女朋友？”
程蔚然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看有可能！”
向阳听着他们的分析，突然就感觉自己盘子里的糖醋排骨不香了。
许弋，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向阳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火气。
公交车刚停，许弋就冲了下去，一只手撑着公交站附近的一棵树干呕了好几次，又狠狠锤了几下胸口，这才把一路上翻腾的恶心感稍稍平复了些许。
随后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看着前面不远六院的大门，心怀忐忑地疾步跑了进去。
“刘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许弋很快便上了五楼，他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正好在楼道里看到母亲的主治医师，立刻白着脸喘着粗气问情况。
“小许这么快就过来了？”看到许弋，刘医生很是开心，他忙带着许弋往病房那里走，“许静芳女士目前的状况有了可喜的改善，今天还把我认出来了，快跟我进去看看吧！”
闻言许弋心中无比欣喜，当初他执意带母亲来这里治病，罗叔他们都反对，怕他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现在听到刘医生这么说，他只觉得自己受什么苦都是值得的！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刘医生来到病房门口，一路上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可刘医生开门让他进去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刘医生，我还是不进去了，万一又让她受到刺激……我……”之前母亲每次见他情绪都会变得不稳定，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许弋再不敢冒半点风险。
刘医生是个笑容亲切的中年男人，身材也有些胖胖的，见许弋如此担心便笑着鼓励他：“别怕，你母亲现在情况很不错，躁狂的症状已经改善了许多，不仅认出了我，看到你的照片后情绪也很稳定，你已经好久都没在她醒着的时候进过病房了吧？”
许弋失落不语。
“今天是难得的好机会，我就在外面，如果有问题我会立刻进去干预的，别怕，快去吧。”刘医生拍了拍许弋的肩膀。
“嗯，谢谢您！”
许弋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后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轻声问道：“妈，我来看你了。”
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许静芳身形微胖，留着一头黑白夹杂的齐耳短发，她似乎是在发呆，听到门口的动静缓缓转过了头。
许弋立刻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刺激到眼前这个精神极度脆弱的人。
“哈……”许静芳注视着他，慢慢地露出一个笑。
许弋登时便鼻头发酸，眼眶发热，喉咙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妈……我是小弋，您……认得我吗？”
“小……弋……”许静芳看着他，笨拙地发出两个音节。
“妈……”许弋闻言立刻仰头使劲眨眼，拼命不让眼泪流出来，太好了，她似乎认出了自己！
“小……弋……”许静芳久不开口，嗓音有些粗哑，可此刻许弋却觉得他听到了世间最美好的声音。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去握住对方粗糙的双手激动道，“嗯，我是小弋，我来看你了……”
许静芳没有抵触他，许弋心里更加高兴，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轻轻抱住了她。
许弋屏息等待了半分钟，欣喜地发现母亲的情绪依旧很稳定，他倾身抱住对方微胖的后背，瞬间泪流满面。
刘医生在门外看着这对母子难得的一次互动，也忍不住眼泛泪花，他悄悄走远了些，方便这对母子享受一次来之不易的独处。

“小……弋……”许静芳似在喃喃自语，可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小弋”。
许弋搂着她，飞快抹了一把脸轻声道：“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医院和医生，我赚了很多钱，这里的费用我能负担的起，所以你也要努力好起来，好吗？”
被他拥着的许静芳默然不语。
许弋松开双臂，转身狼狈地擦掉脸上的泪，然后笑着看向眼前的人，郑重道：“妈，等你能出院了，我就去租个房子给咱们住，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让你那么辛苦，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走……开……走开……”许静芳看着他，目光中突然流露出几丝害怕的情绪，手上也开始不安地推拒起来。
许弋立刻便慌了：“妈，我是小弋啊，你好好看看我。”
许静芳逃避般的低下了头。
“妈，你看看我……”许弋又重新将她抱住，哽咽着道，“我是小弋，你再叫一声我的小名好不好？妈，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你看看我好吗……”
怀中的人却突然开始尖叫，狂躁地将许弋推开，抓起床头柜上的东西死命往许弋身上砸去！
见此情景，许弋只觉如坠冰窟。
他又搞砸了，他又害的母亲情绪激动，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刘医生和几个护士匆匆进来给床上发狂的人打了镇定，许静芳瞬间沉沉睡去。
“小许，你先……”
许弋猛地转身跑出了病房，将刘医生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呕……”楼道尽处的卫生间里，许弋死死摁着腹部伏在洗面池上搜肠刮肚地呕吐。
其实从下公交后他就不舒服，在病房里的时候情绪一直紧绷着，胃里更是翻搅的厉害，可他不想让母亲看到半点异样，所以一直生生忍着，直到在母亲发疯般地向他砸东西那一瞬间，他终是彻底崩溃了。
胃里在疯狂痉挛，像有无数只大手在狠狠拧转着，迫使他将之前喝进去的那点粥水连带胃液胆汁通通呕出来。
他呕的上气不接下气，消瘦的肩膀耸动着，直到胃里再没有半点东西了还在不停地干呕，似乎要把内脏通通吐出来才肯罢休。
许弋吐的两耳轰鸣，眼前发黑，头上满是冷汗，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平缓过来。
许弋鞠了一把冰冷的水狠狠拍在脸上，胃里在火烧火燎的痛着，再加上满嘴腥苦的味道，令他烦乱无比，心中的厌弃感骤然升腾。
“许弋，你真是无能到令人作呕！”许弋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张令人生厌的苍白面孔，猛地一拳砸向冰冷的洗面台。

第九章 发现

“许弋！你可算回……唉唉唉？你没事吧！”向阳正在宿舍泡脚，一抬头看到许弋刚进门就直直往地下倒，吓得他撒丫子奔过去急忙把人用力架住。

向阳惊魂未定，架着瘫软的许弋急忙问道：“许弋，你怎么了？！”

过了几秒钟，许弋垂着头清醒了些，眼前也不再模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晕了过去，看到向阳光脚站在地上，脚上都是未干的水迹，许弋立刻担心道：“向阳……你快把鞋穿上……”

许弋本以为自己的声音很高，却不知在向阳听来他的语气虚弱至极，如果不是他仔细听，恐怕根本听不清楚。

不过听到他说话，向阳还是稍微松了口气，忙开口道：“你别管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觉得头晕吗？来，我先扶你过去坐会儿。”

“嗯？我没事……你小心滑……”许弋抬头缓缓道。

向阳看他面白如纸，眼神失焦，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却还在逞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都这样了你还敢说自己没事，还不忘关心我穿没穿鞋，等你彻底清醒了看我骂不骂你！

向阳无奈又生气，瞪了许弋一眼后赶紧把人半扶半抱弄到椅子上坐下。

本来看到许弋回来向阳挺开心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看到许弋又像之前一样晕倒，他吓得都来不及穿拖鞋，直接光脚奔过去才险险把人抱住，不然许弋今天非得摔出个好歹来不可。

许弋被向阳带着走了几步，只觉得头晕目眩，胃一直在绞痛，他意识还不甚清醒，因此坐下后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弓起身体，双臂交叠在上腹狠狠按着，尽可能地让自己好受一些。

向阳一看就知道他不舒服，因着之前许弋发高烧晕倒过，向阳立刻抬头去试许弋的额温，没想到却摸到一处湿漉漉的肿块，许弋随即疼的“嘶”了一声侧过头。

向阳疑惑间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心下一惊，马上托起许弋的头小心地拨开对方额上的刘海。

“这是谁干的？！”向阳看着许弋头上那处还在渗血的伤口立刻怒了，生怕许弋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向阳忙开始检查，见许弋的右手也是血迹斑斑的模样，向阳更是惊怒不已，“许弋，你的手怎么了？又是怎么回事？成了这个样子？！”

许弋只觉得向阳的声音隐隐绰绰的听不清楚，他想告诉向阳自己没事，可刚张口胃里突然一阵剧痛袭来，让他直接忍不住咬着嘴唇呻吟出声，两只手随即狠狠没入上腹拼命掐着剧痛的胃，徒劳地想减轻一些痛楚。

向阳看许弋在短短的时间内突然出了一头虚汗，脸色更是白的不像话，他急得要命，忙一叠声地问许弋到底哪儿不舒服，可许弋疼到根本说不出话，只拼命按着剧痛的胃喘着粗气发抖。

向阳看到他死命掐着上腹浑身颤抖地缩在椅子上的模样，脑中突然闪过校医之前欲言又止的神情，立刻道：“许弋，你是不是胃疼？”

许弋将将缓过一口气就听到了向阳的话，他不由得身体一僵，心中立马慌了。

怎么办？向阳知道了！

许弋掐着胃没有答话，他根本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什么才能掩饰过去，于是许弋逃避般地低下了头。
只是在看到向阳依旧赤脚踩在地板上后他还是忍不住道：“向阳，地板凉，你先穿鞋……”
讲道理，许弋不提这个还好，他一开口，向阳的火气瞬间被重新点燃，他气极之下一脚把拖鞋踢了出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穿不穿鞋！我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向阳语气中的怒气完全无法掩饰，许弋被吓得浑身一颤，心中更加无措。
他惹向阳生气了，一直以来向阳都是笑眯眯的，他从没见过向阳这么生气……
怎么办？他又把事情弄的很糟糕，向阳生他的气了，他明明不想的，到底该怎么办？

许弋心慌意乱，胃病又是情绪病，很快又开始新一轮的绞痛，可许弋却不敢表现出半分，向阳在生他的气，无论如何要先道歉才行……
“对不起……”许弋白着一张脸抬头，双眼紧闭，根本不敢看向阳此刻的表情，只是语无伦次地说着“对不起”。
许弋嗓音沙哑，向阳听到他说话的瞬间便立刻心软了，看到许弋现在闭着眼小心翼翼给他道歉的模样，更让向阳心中隐隐做痛。
这几天的相处，他也大致能感觉到许弋心地好的不得了却超级不坦率，对付这样的别扭性格，他要是再怒气冲冲的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想到此处，向阳的气立刻消了一些，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直磨牙，也不知道许弋怎么养成现在这个鬼性格的，真是让他拳头痒到不行啊！
克制克制！向阳你要克制！
一番心理建设后向阳叹了一口气状似伤心道：“许弋，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只是有点难受，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可你似乎不这么想，看来纯粹是我自作多情了，该道歉的人是我……”
小样儿，我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你这性格破性格了，这招以退为进就问你吃不吃！
向阳垮着一张脸，心里却在奸笑。
“不是的！”果然，许弋立刻摇头打断他的话，“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是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许弋说着声音又低下去，向阳一看有戏，马上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一句，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许弋随即重重点头，向阳立马打蛇随棍上：“那我问话你咋啥都不说？”
许弋又道：“对不起……”
向阳竭力忍住额角暴跳的青筋大声道：“那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胃疼？”
许弋顿了一下，沉默几秒后点点头低声道：“嗯。”
哎，可算说了，不容易啊！
向阳心里感叹，嘴上继续追问：“那你头上和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儿？谁打你了？”
闻言许弋身体一僵，随后急着开口道：“没有谁，是我自己摔的……”
向阳听着怒气又开始上涌：“你当我瞎啊！谁摔倒能摔出那样的伤口？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那是……”
“向阳！别问了，求你……”许弋闭眼侧头，哽咽着出声打断他的话，瞬间让向阳想起医务室那次，许弋死活不让他脱上衣时的情形。
向阳看着许弋苍白的脸沉默了，在心里长叹一声，马上兑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许弋手边柔声道：“好，我不会再问了，胃还疼吗？喝点热水缓缓吧，你有没有胃药？先吃药再说别的。”
许弋听向阳语气平静，立刻便觉得是自己的态度再次伤到了人，忙抬头想道歉，却在看到向阳含笑的面容时怔住了。
向阳他，没生气吗？
向阳看许弋终于肯面对他了，不禁笑得更加开心，他再次轻声问道：“你有胃药吗？有的话先把药吃了再说，要是没有，我去医务室……”
许弋愣愣道：“谢谢，我药在柜子里，不用麻烦……”
许弋说着就想起身，向阳立刻按住他：“在柜子里是吧，我给你拿，你先喝点水暖暖。”
向阳说完便打开许弋的柜子翻胃药。
许弋双手捧着那杯温热的水慢慢啜饮了几口，感受着那股温热从食道滑入胃里，许弋把水杯贴在上腹处看着向阳的背影轻声道：“谢谢你，向阳。”
向阳在柜子里找到那盒药递给许弋笑着道：“跟我客气什么。”
许弋吃了两粒药又道：“我好多了，你快把鞋穿上吧。”
向阳的气消了不少，走了两步把拖鞋穿上无奈道：“我知道啦，你再喝点水，等等我给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许弋语气平淡：“已经不流血了，不用这么麻烦，过两天它自己会好的。”

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向阳忍不住皱眉，向阳立刻转身弯腰把手搭在许弋肩上定定地看着他道：“不行，你头上和手上的伤口可都不小，更不能沾水，万一感染化脓了怎么办？”
许弋轻轻抿了一口水道：“没事，总会好的。”
向阳只觉得自己头上立刻蹦出一个“井”字，他忍住想教训许弋的冲动尽量冷静道：“不行，这事儿必须听我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看许弋又想开口，向阳立刻先声夺人：“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啊，你的心意哥儿们知道，这情哥们儿领了！”
说完向阳便立刻起身走到自己衣柜里拿出药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水喷雾纱布之类的东西准备给许弋包扎伤口，途中还不忘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瞟一眼许弋。
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向阳的心情很是美妙。
让你跟我见外，让你每天跟我不停的说“谢谢”，哼，小爷我偏不听！
不过许弋这破性格真是让人牙痒啊！
向阳忍不住要在心里嘀咕，其实他早在送许弋去医务室的时候就发现了，许弋除了很怕会麻烦别人之外，对他自己也没见得有多上心。
就说这两天的吃饭，晚饭就那点粥他都会剩下一些，吃的时候向阳总觉得他就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意愿，就算校医说了要忌口，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光吃那点粥水就够了吗？
所以许弋他到底在什么环境下才养成了这么一个难搞的性格啊？总有一天他要把许弋这破性格给掰回来不可！
向阳雄心勃勃地给自己定完目标，开始小心翼翼地俯身给许弋的伤口消毒抹药：“可能会有点疼啊，我要下手重了你别忍着，疼就喊出来，这样我……”
“哎呀妈呀，老小，你俩干啥呢这是？”张腾辉刚进门就看到一副不可描述的场面，大惊失色地打断了向阳的话。
跟在他身后的程蔚然更是惊到声音都变了调：“你们……你们是一对儿？”
这只是个简单的误会，向阳却像被他俩的话烫到似的立刻弹起身，许弋刚好喝进嘴里一口水，结果一下把自己呛到了，瞬间咳个不停，又不小心碰到伤口，立刻痛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唉，许弋你小心点儿！”见状向阳顾不得别的，忙再次俯身查看，张明辉和程蔚然这才发现不对。
“许弋你怎么伤成这样？”程蔚然惊声道。
张明辉脾气已经上来了：“谁打的？老二你报名字，老子现在就找他去！”
许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慌意乱间却听到向阳轻声解释：“没谁没谁，老张别生气，许弋刚才不小心踩到水在宿舍摔了一跤磕到椅子上弄成这样的，还连带打碎了一个杯子，把手也弄伤了，我正给他上药呢！”
许弋闻言猛地抬头，感激地看着向阳。
张明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哦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俩亲一块儿了呢哈哈哈……”
程蔚然也默默点头。
向阳不自在地呵呵傻笑，许弋耳根通红，手足无措地攥着杯子，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许弋的伤张明辉两人虽将信将疑，可看到地上的水迹，想了想觉得向阳没必要骗他们，再看许弋也在点头，于是便相信了这个说法，还嘱咐了许弋两句，让他以后多小心。
许弋忙保证自己以后一定注意，向阳怕他们再看出什么不对劲来，飞快地给许弋处理好伤口，这才让张明辉他们放心去洗漱了，等他们离开后，向阳和许弋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向阳，谢谢你能帮我隐瞒。”许弋真诚道谢。
向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说了不用跟我道谢嘛，我去倒水，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许弋再次点头道谢，向阳无奈一笑，端着脚盆出了房间。
再回来时，许弋正准备去洗漱，再三保证尽量不让伤口碰到水后，向阳这才放行。
许弋匆匆跑去水房放下脸盆便直接冲进卫生间，捂着胸口无声地把不久前喝进去的水和药吐干净，胃里还在绞痛，那个药对他不起作用，可为了不暴露他柜子里别的药，许弋不得不这么做。
许弋缓过来后回到水房洗漱，抬头看到镜子里自己额头和手上的纱布，内心有些开心地抿嘴笑了。
头上那处伤应该是母亲发狂的时候砸到的，他浑浑噩噩的从医院一路坐公交回来自己都没发现，向阳却一下便察觉到了，然后那么愤怒地问他，可只要自己不愿说，向阳便很体贴的不再问，遇到向阳，他何其有幸！
许弋洗漱完回去后发现自己桌子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他立刻朝向阳看去，向阳冲他一笑，然后继续跟其他两人聊天，许弋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吃了止疼药，又喝了点水，向阳便和其他两人催促着让他赶紧去床上休息。
许弋心中感动，微笑着爬上床钻进被子，却在里面摸到一个略有些烫的热水袋，正疑惑间，看到床头的手机提示有微信消息。
是向阳发过来的，许弋点开一看，瞬间觉得眼睛发涩。
小太阳：我刚才查了一下，上面说胃痛的话用热水袋捂着会好一些，正好我有热水袋，就灌了热水给你放被窝了，温度还合适吗？
小太阳：我偷偷放的，老张他们不知道，你放心吧！
许弋眼前立刻便模糊了，咬着嘴唇在屏幕上打了很久的字，心中有千言万语，删删改改，最终还是发了一句“谢谢”，向阳立刻便回了他一个“不客气”的动态表情，接着又发了一句“好好休息，晚安”。
许弋抱着暖烘烘的热水袋捂在胃部，暖意很快便从胃部流遍全身每一个毛孔，他划着手机屏幕仔仔细细地挑选，回了向阳两个自认为最可爱的表情，是小猫主题的“谢谢”和“晚安”。
看到向阳秒回的同款“晚安”表情，许弋不禁唇角微弯，心中生出几丝无可言状的欣喜，他放下手机，微笑着闭上眼睛入睡。
止痛药起了效果，胃痛渐渐缓解，在暖意包裹中，他做了一个极为难得的美梦。

第十章 鸡汤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正好洒在许弋脸上，很快许弋便睁开了眼，环顾四周，却发现宿舍里只剩下自己，教官们专用的哨声从寝室楼外传来，许弋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在军训了。
许弋有些惊奇，他一向浅眠，哪怕一点微弱的声音都能让他从睡梦中醒来，来学校后，他第一次睡得这样沉，完全没听到宿舍其他人起床走动的声音。
被子里很暖和，好久都没有这么暖和过了，舒服的令他都有点不想起床，就想这么一直睡下去。
许弋挺直身体轻轻伸了个懒腰，正好碰到昨晚向阳给他放进来的热水袋，此刻热水袋的温度已经散去，摸上去有些许的凉意，可许弋的心头却是暖的。
胃里略有不适，但比起昨天磨人的绞痛，现在那点不舒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想起今天还要继续去医务室打点滴，许弋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多，原来他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
滑开屏幕，正好是昨天跟向阳的微信聊天界面，一眼便看到向阳又给他发了新的消息。
小太阳：我们去军训啦，你起来记得去餐厅吃早饭。
小太阳：饭卡就在你桌子上，必须要用，别给我省钱知道不？
小太阳：中午我给你送饭过去，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你啥时间发过来我都收的到，手机我偷偷带着呢，嘿嘿！
紧跟着这句话后面是个社会熊猫抽烟邪笑的表情包，一副自己很大佬的样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了向阳给他发来的几条消息肚子突然便响了几声，许弋平时根本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现在却难得感觉到胃里空空的有点饿，许弋不禁轻笑，随后起床去洗漱。
虽然紧赶慢赶，但饭点早就错过了，许弋去的时候餐厅里各个窗口都开始收拾了，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还没收拾完的窗口剩下的也只有粥。
想到向阳不准他不花钱，许弋只好买了一杯粥出了餐厅，去医务室的路上一边喝粥一边冥思苦想中午之前该给向阳发什么菜比较好。
之前因为不舒服，他们带给他的饭基本都是草草吃了几口便不再碰了，晚上也就只点个粥应付一下，许弋又看了看现在自己手上这杯粥，立刻犯了难。
许弋一路纠结，都到校医室门口了还没想出来中午吃什么，最后自暴自弃准备给向阳发个消息让他中午随便带杯粥算了。
结果还没等他发出去向阳那边却突然来了语音消息，许弋忙点开，在一片乱哄哄的声音中向阳道：
对了，不准说粥啊，天天净看你喝粥了，虽然你现在是需要忌口，但肯定不止粥这一种选择吧，所以你必须好好思考之后再答复我！
许弋打字的手立刻顿住了。
紧接着向阳那边又发来“威胁”。
小太阳：你要是不老实，我就去问校医老哥，他肯定会愿意告诉我的！
许弋立刻打字：那你中午随便给我带个汤吧，谢谢.jpg
小太阳：呦，许弋你可算回我了！不过咱们学校的汤看着都没啥营养啊……
许弋又回他：其他适合的东西我也想不到了……
小太阳：那我看着给你买吧，话说我咋感觉你听我说要问校医的时候你特别慌呢？
许弋忙岔开话题：教官不是不准军训的时候带手机吗？万一你被发现了怎么办？
小太阳：我躲了老远才敢给你发消息的，马上该回去继续训练了。
许弋立刻道：那你快回去吧，别让教官发现了罚你。
小太阳：嗯嗯嗯！我马上回去，你也好好输液，不打扰你了，中午我再去找你！拜拜！
向阳最后发了个猫咪挥手的表情包，许弋也回了他同样的表情，笑着去了医务室。
向阳发完消息却陷入了沉思，许弋难得说他想吃个别的，可学校卖的汤确实都没啥营养，该给他带个什么……
诶！有了！
在家那次孙师傅不是说许弋把他订的鸡汤喝完了嘛，今天正好带了手机，再给许弋订一份鸡汤好了！
上次没听到许弋对鸡汤的评价，这次终于可以问问“小许师傅”对他订的饭满不满意了！

不过许弋果然是怕他跟校医老哥问情况，可他以为转移话题自己就不会问了么？天真！
小爷我一大早就跟校医老哥通过电话了呢！
向阳火速点开外面软件订好汤，美滋滋的跑回去训练。
这边许弋却遭遇了人生的大危机，他刚进校医室，林宪就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同学，听说你昨晚胃疼来着？”
许弋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避开林宪投过来的视线，没什么底气道：“没有的事……”
但他实在太心虚了，于是又小声试探道：“您听谁说的啊？”
说不定是校医在吓唬他呢，刚才听向阳的口气应该还没跟校医说过……吧？
“你说呢？”林宪一边摆弄输液管一边面无表情的问他。
许弋难的有点慌了，难道真的是向阳？
林宪轻笑一声：“你猜的没错，就是向阳。”
闻言许弋愣了一下，但还是半信半疑的，向阳哪来的时间来医务室跟校医说他的情况呢？
林宪见他还是不确定，然后很冷静地说了一个药名，正是昨晚许弋吃的药，向阳在他柜子里找出来的。
许弋疑惑极了：“向阳他一大早就来过了？”
林宪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同学，咱们又不是在古代，一个电话的事，何必非要过来？”
许弋更奇怪了：“可我从来没见你们互相加过电话啊……”
“你被向阳被医务室来的那天我们就互相加过了。”林宪无情戳破他最后的挣扎。
许弋瞬间无言以对。
“说吧，你昨晚是不是吃疼药了？”林宪把最后的吊瓶挂在输液架上冷不丁又问他。
许弋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他昨晚确实吃止疼药来着，可他敢肯定向阳绝对没看到，那校医又是怎么知道的？
惊疑之下，许弋忍不住探究地看向林宪。
“你别大惊小怪的，来，坐床上去，伸手。”林宪十分平静地指挥着许弋坐到床上，拿酒精棉给许弋擦过手背，找准静脉麻利的把针头送了进去。
“嘶……”许弋没忍住闷哼出声。
“疼啊？”林宪若无其事地问道。
许弋被他无形的气场所震慑，弱弱道：“有点。”
“疼就对了，我故意的，”林宪笑的咬牙切齿，“让你乱吃止疼药，我好歹是正规医科大学毕业的，你当我不知道向阳说的那个药现在对你根本没什么用处吗？”
这下许弋是真的再也无法反驳，立刻心虚地道歉：“对不起。”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林宪冷着脸沉声道，“乱吃止疼药的后果你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别人又能拿你怎么办？”
林宪说完后给他调整好输液管，径自坐到办公桌上看书去了，再没说话。
许弋坐在床边低着头沉默半晌，心中波澜起伏。
校医说的没错，他确实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若不是还要照顾母亲，他恐怕早就……
许弋情绪起伏间，胃又开始隐痛，他条件反射地拿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按上胃部，余光看到手上的纱布，昨夜种种情形立刻浮现眼前，令他心中一动。
“医生，对不起，以后我会好好注意的。”良久之后，许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缓缓说出这句话。
林宪闻言，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合上书转过身道：“那你头上和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见许弋沉默，林宪道：“还是不能说？”
“嗯。抱歉。”许弋轻声道。。
“行吧，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林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笑得有些阴森，“不过有件事要恭喜你，因为你乱吃止疼药，所以今天输的药会多一瓶，上厕所什么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许弋顿觉自己胸口发堵，之前每天三瓶药液他都是一直憋着等输完之后回宿舍才解决的，今天突然变成四瓶，他还能憋住吗？

有了这样的忧虑，一上午许弋都提心吊胆的，他输着液，自己一个人去厕所真的很不方便，他更不想劳动校医帮他上厕所。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粥都喝完的原因，到中午的时候，许弋只觉得自己那处憋涨的厉害，怕是真的要憋不住了，无奈之下，许弋只好闭眼不停地催眠自己：我不想上厕所，不想上厕所……
谁知向阳神神秘秘地拿着东西进来，然后一路蹦哒到许弋面前突然揭开盖子大声道：“铛铛铛！小许师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鸡汤你喜欢吗？快闻闻香不香？”
听到“汤”这个字，许弋登时双腿夹紧，脸憋的通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拿开……”

向阳本来兴冲冲地过来想给许弋一个惊喜，结果大受打击，垂着头焉哒哒道：“原来你不喜欢鸡汤啊……”
许弋现在根本就听不得“汤”字，可余光看到向阳一脸失落，许弋心里又不是滋味，他急忙把腿夹的更紧，然后放柔声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喝点儿呗，这汤可香可好喝了！”向阳又开开心心地给许弋安利鸡汤。
许弋只想大吼一声求你别说那个字了，你越说我就越憋不住，可面对向阳的好意他完全没办法拒绝，许弋急的头上已经开始出汗，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敢喝，于是只好憋着一口气弱弱道：“向阳，你放那儿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等会儿再喝。”
好歹让他缓缓也行啊！

第十一章 上厕所
向阳可不知道他心里再想什么，一听许弋说没胃口向阳已经有点担心了，他又仔细一看，许弋面色通红，额头冒汗，气息也不稳，向阳立刻把手覆上许弋的额头，感觉到热度后向阳立刻关心道：“许弋你不舒服吗？怎么还低烧了？胃疼吗？想吐吗？怎么输液都不管用啊？”
谢谢我没发烧！
我也不胃疼更不想吐，我就是想上厕所！
还有，求你了向阳，别再说带三点水的字了！
许弋在心里咆哮，却不敢说出来，林宪什么都知道，他却半个字都不说，就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还暗暗给向阳比了个大拇指。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林宪心里的小人儿笑得无比邪恶。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许弋忍到说话声都开始抖。
“你可别蒙我了，”向阳更着急了，“都浑身开始发抖了你还骗我说没事？”
“我……”许弋简直要当场晕过去。
“噗嗤！”林宪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声。
向阳许弋同时转头看他，向阳满脸疑惑，许弋羞愤不已。
林宪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到饭点了，我先去吃饭，你俩聊哈哈哈……”
“唉你别走啊，许弋他明显难受的厉害，你快过来看看呀！”向阳有点不满道。
“噗！”林宪笑得更加大声，“这病得他自己解决，我再待下去他才是真的要出问题呢，行了行了，我先走了，之后要怎么弄你们自己解决吧！”
林宪说完一溜烟跑了。
许弋松了一口气，向阳完全不明所以，只好看着许弋道：“你这到底咋回事啊？”
此话一出，许弋有瞬间的僵硬，可他能感觉到自己再不解决马上就要炸了，现在只有向阳在，许弋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才在向阳关切的神情中红着脸开了口，声音细弱蚊呐：“我想上个厕所……”
“啥？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向阳一脸问号。
……
“我想上厕所！”许弋强行压下羞耻心提高声音快速道。
“就这？没了？”向阳有点不敢相信。
“没了……”许弋说的有气无力。
“嗨，就这点小事，那你早说啊！害羞个什么劲儿？走走走，我给你提吊瓶！你注意着点儿。”向阳笑了。
医务室里唯一的一个输液架是坏的，只在林宪手里才能用，别人一碰就散架。
他俩都领教过输液架的威力，向阳不敢妄动，忙把吊瓶小心地从输液架上取下来，扶着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许弋赶紧去了卫生间。
校医室的卫生间很小，因为不分男女，里面只有两个隔间，一个安了坐便，另一个是蹲便，许弋看着眼前的卫生间傻了眼，因为他无论选哪一个，都得向阳进去给他帮忙举吊瓶。
“咳咳，选一个呗，”向阳催促着道，“那啥……咱们男人，憋着不好……”
许弋闻言立刻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激灵，眼睛在两个隔间来回看了好几次，最后定格在蹲便那个隔间。
向阳知道许弋脸皮薄，忙出声安慰：“没事没事，你快进去解决，到时候我背对着你，我保证，我不看，你安心！”
许弋这才松了口气蹭了过去，向阳按照自己说的举着吊瓶转过身。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便接着响起来，许弋实在憋的狠了，一旦开了头便有些控制不住，因此声音难免会有些大。
向阳听着听着，然后没忍住吹了一声口哨：“嘘～～”
哨声可谓“一波三折”，许弋解放到半途，立刻有瞬间的断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