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戏』剑陵志第三季晒戏20170701期——陌上花开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7:03:00 +0800 CST  
【目录】
1.歌华。辞古永相诀,莫道花开事
2.逍聿。情义尺素传,山阔年岁长
3.音素。露浓晞晚笑
4.白棠。赋别曲以赠卿,折白马共归途
5.芷燕。玉局类弹棋,颠倒双栖影
6.北芷。念逝者难释怀,望咫尺如天涯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7:05:00 +0800 CST  
【壹】歌华。辞古永相诀,莫道花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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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嘉平十一年四月
地点:敦煌沈府别馆白云间
人物:未名七郎。沈夜华 鹿台洲主。公冶朝歌
剧情:花九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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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九少·花九枝
环佩镇着前摆,那黑底玄纹反衬得那泛着淡青的玉色,尤为高洁。一只苍白消瘦的手,将那玉佩自锦带上一扯而下,置于掌中端倪,那雕的台纹,寓意着四海升平,九枝唇边挽起几分自嘲凄凉的笑意,意味却是不明,这一份苦,独他一人懂。就如他的情,他的痴,全是一厢情愿,独他一份的地老天荒,沧海桑田。
长廊之侧的几许嬉笑声引了他侧眸,正是他五姐的几个孩子玩闹。丫髻垂髫,桃颜青葱。将身后花景,衬得更为艳丽明媚。牡丹魏紫姚黄两品,玉兰桂花相衬,夹着八楞海棠,树姿若丽姝亭立,成了这玉棠富贵之景。这绮丽妖娆映到九枝眸中,还是五彩斑斓,却涟漪不出半分惊艳。
他的世界,没了颜色,没了欢笑。
“走吧。”他不想听到那几个孩子的笑声,因为他觉得,那将他反衬得好似格格不入,于是轻声向跟着他的仆从道了句,折步欲回。
——“姐姐,这海棠花好漂亮啊。”
——“对啊,娘亲说,这海棠花,还有个别名叫解语花。”
两句童言随着满庭花风飘入九枝耳中,他步伐陡然一止,目光迟疑着,又迟疑着,向那海棠花望去。那花树,刹那间在晨光的光怪陆离之下,恍若她长身亭立。九枝面上,霎时泛起诸多凄楚神光。像是为了逃避,他快了步伐匆匆欲离。心绪却如水之将沸,沸乃不止。
一口浊血蓦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得长廊之上,绯红斑斑点点。他双眉紧紧蹙起,一手摁上胸口,狠狠地攥着心口。满写忿然的眸,神光渐失,随他双膝一软摔落在地,继而相阖,玉山倾倒,无人再扶。



未名七郎。沈安
海棠明荣,绯红流艳,挟着芳菲繁千,徐徐拂荡夜华浅蓝薄衫。他纵立花海窈窕,冥茫无路,游园入梦。轻雾湮匿,掩映群芳秀色,忽罩的迷蒙,似向更远碧透地无垢丹霄飘远。那色,那景,那凝汇地魔力如一股漩涡,吸附着他步履踱前。
不知何所来兮的沈夜华,心间隐隐荡起不安忐忑,似有所失。他伸手朝虚无空幻的稀薄空气拂过,凤眸缓缓凝至掌心,指腹,指尖。沈夜华不想,不想朝前踏行一步,每一步的撤离,却又似有千钧重力,弱水之能,迫令他愈发往花林密径的尽头归去。那是他魂灵渴望已久的,隐约种下过期盼的,一种情。
莫名的,他喃喃道:九枝。继而雾散云拨,风平花静,一袭素雅月白长衫,眉眼秀逸,神姿无俦,焕然是经年前,盛名远扬地飘渺花九。睽违的容貌,倒不似那般鼎盛时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也无颓倒病虚那般,一蹶不振,走火入魔。他面上恬静宽和,蔼然清朗,挥袖远出,谪如人间上仙。
“夜华。我先去一步了。”沈夜华初噙笑三分,出声欲道,却见九枝扬眉淡笑,那影像若无若淡,于强光折映地晖色中,似水雾于晞,消弥殆尽。继而漫天席地的嫣红似血,一滴,两滴,撒落夜华不解探出的手掌。那血色凝聚欲多,顺夜华素指的隙间滚滚而落,蜿蜒浮上。
夜华蹙眉,跟着那血流行去,看到的场面,令他魂魄出窍,浑身僵直一顿。那血色凝滞于九枝唇边,那龙章凤姿,天庭秀丽的玉面上,鲜明淌流。夜华弯身,生平第一次,他颤抖着那双手,那曾执琴挥剑,曾泼墨造巧地伶俐之手,探向九枝的鼻息。那动作既慢且缓,待触到九枝鼻前时,陡地一敛。夜华上前环住九枝身躯,双臂按向他肩膀,摇晃着,喊着他的名讳,一遍遍呼唤的愈响,愈重,似也想把他的魂灵唤回。
这时的痛,还算不得痛,因为他尚在梦境中。夜华的身躯陷入不可自控的境地,他足下的土地,怀中的九枝,连他自己,都天旋地转地剧烈战抖。景色漆黑,梦境乍破,夜华陡的睁开双眸,立直半身。他喘息着,额边冷汗涔涔而下,眸内神色变幻,随眉头皱起,交织成无以言语的痛苦。
那不是梦,那不是。可他,他怎么愿意那是事实,怎么能是事实。夜华喘息着,呼吸浓郁,手掌攥向了胸口,揉着素白里衣,皱成一团。



鹿台洲主。公冶朝歌
铜壶水漏点滴,合着轩外维夏夜风,有些太过静静沉沉,却又矛盾着予人喧嚣聒噪。熏笼冉冉盘桓而上的白烟,如南柯梦般易散,幽幽荼芜香漫在屋中,缭绕着床纱珠帘,抚平人心头乱绪,朝歌此刻无多烦扰挂碍,故而睡得平稳,乌发如秋水墨玉,双黛岫烟,羽睫轻盈。
她面向夜华而眠,手臂揽着其腰,下颌抵着他肩。所以当夜华被梦魇所困的时候,朝歌比他先些醒来,惺忪着眼望去,清辉投过床纱映上他睡容,可见额上冷汗浅薄,剑眉蹙紧,眉宇笼着深愁,连带着整个人,都渐而颤抖着。
“夜华。”朝歌柔声轻唤着,伸手抚上他面容,曲肘支上床榻,稍稍起身,用袖口细心拭去他额上冷汗,“夜华,你醒醒,我在,没事的。”
她稳着夜华颤抖的身躯,心中为他担忧着。朝歌不知道,夜华到底梦见了什么才会如此。她正欲将夜华摇醒,却是在夜华忽地梦回坐起,将她惊得忙躲开,倒吸了口气,枕回玉枕少时才缓下这一惊之下的紧张感。她抬眸望着夜华坐起的背影,纳罕着坐起身,一手覆上他紧攥心口的手,柔和着将之松开。
“夜华,怎么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她轻声问着,伸手又将他额上汗渍拭去,又贴着他后颈探到衣中一摸,却是一身冷汗,“我让人去烧水,洗个澡再睡吧,免得着凉。”
朝歌如此宽慰着,双手捧起夜华面容,将他神情纳入眸中。
“好吗?”



未名七郎。沈安
夜华抚向心口的素指,因气力过猛,指尖青白涨红。他的指骨战抖,连引腕边及手臂,都发颤着。夜华眸内不可置信地神容,逐渐到痛厉,凄绝,最后不堪回忆地阖拢紧闭。那一刻,像是有一条布满荆棘地鞭子,抽打他,将他的心打得支离破碎,块块崩裂。直至多年后,沈夜华也没能忘记,这样连呼吸一刹,都疼痛的感觉。
“九枝死了。”夜华不知自己费了多大气力,才堪堪将这句话,倾吐出口。
朝歌拂过额前冷汗,随即沁入发鬓,凉意覆身,令得夜华遍体生寒,急需一个怀抱温暖地抚慰。他覆上朝歌捧面的柔荑,将那双手更贴向面颊,试图用那指腹的温软,唤醒他悲凉心间重重封锁的疼痛。他唇瓣炙热地呼吸,打在朝歌掌心,迷蒙了双眼地水雾。
忽然,夜华抬眸凝向朝歌。那眸内困苦沉痛,掺入了庆幸与感动,宽慰与爱怜,种种情愫,融汇相通,令得夜华张开双臂,将朝歌揽入了怀襟。
他需要抱着朝歌,需要用真实可触的身体,来慰籍心头那痛不自知的感觉。告诉自己,他还拥有着,还拥有着朝歌。他还不是一个人,他没有失去,或者是他失去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都不愿去接受。
夜华脑海中满布铺陈的,不过是九枝最后回顾时,那一笔风华,那眉梢倜傥,那双袖轻盈,那乘风消弥。他离开了他,夜华心知肚明,那痛意正从他心间蔓延,逐步填满全部的空虚,直至五脏六腑,都在带动下,开始剧烈地抽疼。
夜华发出了一声呜咽,那呜咽声里,又好似因太过沉痛,有些哽涩。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7:06:00 +0800 CST  
鹿台洲主。公冶朝歌
“你说什么?”
朝歌凝向夜华双眸的眼神中,掺上几许纳罕,她不晓,为何夜华一梦醒来,会这样肯定且痛苦地对她说,花九枝死了。诚然在她心中,那个好歹不识曾将夜华打伤的飘渺城九公子,并没甚么分量,他死了也与她毫不相干,她也不会动一下眉头,落一滴眼泪。
可为了夜华,这一切,却又不一样了。公冶朝歌,是绝不希望沈夜华,有分毫伤痛的。她柔和着目光对望夜华氤氲了的眸,双手贴紧他面容轮廓,将掌心温度覆上他此刻些许冰凉的脸颊。
“夜华,只是个梦而已,你别吓唬自己。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她话音才落,夜华已将她揽入怀中,拥得极紧。朝歌也同样伸出双手,环到夜华身后,靠上他肩头,细细抚着他背脊以作宽慰。她知道,此刻夜华心中有多么痛苦,所以需要她陪伴,也只有她,能予她安慰。她心疼着夜华的心疼,阖上了双眸,素手抚至他后脑勺,理过凌乱的青丝。继而,哭声隐忍着在她耳边响起,朝歌将眸阖得更紧,叹气道。
“夜华,你哭吧,哭出声来。”


未名七郎。沈安
“是啊。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死了。”夜华喃喃道,手扶向朝歌肩胛,将她一推至于面前,神情沉哀,戚色弥漫,忽又叹谓摇头,将她继续抱紧,直要沁入肌理般的紧紧相环。没有人,没有人能在这刻断定的告诉沈夜华,花九枝还活着。
因为花九枝,已在尘世间,做了永诀。于他沈安,做了永诀。
丹增嘉措活佛道,依凭梦境,万勿执着。执着,这本是人之再世,很难放下的一件事。这梦的真实,夜华不去怀疑。这梦的可怖,夜华必须接受。就如这红尘十丈里,亲疏相隔关山玉门,那一颗心,仍会感应交互,仍能彼察欢乐。这不仅局限于亲,也相关于情。
人道是,沈七花九,公子如玉。自他们割袍断义,沈安的心,就留出一道空白,三山五岳之水灌下,也填充不尽的空盈留白。那里等着一个人,重新驻回,那人是他的兄弟,花九枝。他这前半生,浮华朱消,凡俗艳羡,山水间葬浮名,仙洲府育少年,还有何志不达情不却的。何况,他还有一个天底下,倾国遗立,冠世无双的明慧夫人,与他鸣琴作画,雅赋风韵。他不该有恨,不该有痛,好似悲伤,都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
但,花九枝死了。已经与他割袍断义的花九枝死了。他伤心的,就如这世上的至亲故去一样,痛难自欺。
朝歌让他哭,以她的柔荑抚平他黏腻成结的乌发。叹息落耳畔,破开他骤然结于心头的冰霜。夜华握着朝歌的衣裳,眼泪砸落,双眸贴覆她的肩胛,努力让那泪水沁出时,无有痛哭恣意地横流呼叫。
他还没一曲流水赠高山,他还没一剑寒遍十九洲,他还没金榜鳌首蔑功名,他还没酌酒青梅论英雄,他还没名声重扬立江湖。他走了,他还那么年轻,比沈夜华还小一岁,他却死了。死的那么平白黯淡,死的叫人痛心疾首。
一旦这些全数汇聚于夜华脑海,荡于他眼帘之前,那抑压下的忿然痛意,便一腔的席卷翻腾。他环紧朝歌的身躯,肆意地泪洒横流,伤心已到了极点。


鹿台洲主。公冶朝歌
朝歌侧首埋入夜华肩窝,鼻梁贴着夜华脖颈,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夜华背脊,喃喃自叹荡在她耳畔,随之覆身力道不断收紧,令她稍稍吃痛。可她未有出声,只倾身贴上夜华。她要让他知道,她在,她还在。
她不那么明白夜华与九枝的兄弟之情,可她却明白夜华此刻内心之痛。朝歌没有如他们这般的莫逆之交,一个都没有,从她降世起,便是鹿台州一洲之主,居高处尊,因而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与她比肩,也没人允许她屈尊纡贵和鹿台州上同龄的任何人当朋友。鹿台州的十八年,是与世隔绝的一十八个春秋。在遇到夜华之前,朝歌过得很孤独,孤独得连她自己不觉得自己很孤独。
是沈夜华带着她,领略了这世上诸多美好,尤以陪伴与感情为最。当她不再孤独之后,只觉得每一天,都虹光溢彩。所以,当她感觉到了夜华痛苦,所想的,也是陪伴他,牵起他的手,一步步走出这痛苦。
“我们连夜启程,现在就赶往飘渺城去。快马加鞭,辰时应该就到了。”
“夜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我们是夫妻,就是一个人,你痛,我也感同身受地陪你一起痛。在我面前,你没必要隐忍,哭出声来,你这样,我真的好难受。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你。夜华,哭出声来。”
说着,她稍稍起身,反将夜华揽到自己身前,抱过他头,侧脸贴上额头。


未名七郎。沈安
夜华自幼驽钝,六岁初蒙开窍,阅千卷典籍,琴剑双修,机关巧技,种种得心应手。才高孤寒,至他十五之岁扬名,也是那一年,他遇见了花九枝,高山流水遇知音,五陵少年同杯酒,莫如彼时兄弟情。而后,又是朝歌,进入了他生命,取代了那山川河流间稀无的绚烂,他能已畅行天下,无拘无忧,这样的得意,这样的满足,也就令得九枝情思难解间,与他越发殊途。
他开始不懂九枝,开始对九枝错付的感情质疑,劝说九枝迷途知返,远赴逐浪营救,最后的兄弟情断。这些,恍如泼墨画卷,绮丽无比,撒的又是寡淡黯然,呈现过目,接连荡过他眼帘。于是那一腔悲愤,更筑在心头,成了无可解,无可救。
“对,我们现在,现在就去飘渺。”夜华怮哭正剧,伏于朝歌衣襟,热泪横洒,忽听她一番劝解,如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踉跄着擦拭却面上污泪,虽憔悴了些,仍不减他的风仪姿彩。他执起朝歌的手,紧紧相握,拉着朝歌便下了床榻。
是的,他还可以去飘渺,去飘渺看九枝一眼。他还有朝歌,他并不是什么都失去了。夜华急忙寻找着中衣,外衣,手掌忽的一翻,一盆清水打湿他衣裳下摆。那凉意灌溉,夜华俄而顿住,神情怔仲,愣愣地凝看朝歌的柔荑,月白的素衫。
一切真实,真实的可怕,纵然他今夜赶至,又复何用。夜华怆然望天,满面怃色。“九枝!”他松开朝歌的手,猛地朝玉瓦琉璃板一跪,眸光望向两扇阖开的大门,那无边的月辉,道道清冷。他呼唤着九枝,九枝的名,九枝的魂灵。九枝却,永远不回来了。


鹿台洲主。公冶朝歌
朝歌无比欣慰着夜华终于哭出了声,她想,此刻对于他来说,能嚎啕大哭一场,发泄出一分半点,都能畅快几分。那哭声还未止,也正在最剧烈,最撕心裂肺的时候,夜华就这么牵扯起她双手,匆匆地下榻,说着立刻前往飘渺城。
这的确是,朝歌从未见过的,失态至此的沈夜华。哪怕他醉酒,都不曾到这般的田地。她蹙起眉头,勉强按捺着心中疼惜,伸手帮着手足无措的夜华拾起一件件衣衫披到他身上。一只金盆落地,打翻了盈盈清水,湿透夜华下摆,也打湿了朝歌寝衣。
那金盆敲在地上的余音还未休。朝歌措手不及地伸手去扶夜华跪下的身子。
九枝的名字,荡在她耳畔,荡在这冰冷而死寂的夜里。轩外的风,更喧嚣了,不知是不是花九枝,听到了,看到了。朝歌揽过夜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抬眸望着窗外,寒而冷的月华。
这世上,感情总是那么多,兄弟友情义烈,男女之情醉人。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结戏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8:17:00 +0800 CST  
【贰】逍聿。情义尺素传,山阔年岁长
—————————剑陵————————
时间:嘉平年间
地点:西域—中原
人物:青木宫主。奉聿 灵修南王。墨逍
剧情:十年书信,伴你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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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宫主。奉聿
嘉平九年。圣墓山
月华满襟,奉聿一人独坐卧房中。四下静而无声,一径儿传来远处虫鸣的声嘶力竭。他提笔,笔尖舔了舔砚台,神色凝重肃正
墨逍哥哥,见字如面。
今天,是圣墓山弟子出师的日子,也是我第一个生辰,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日子。
你还记得,那个你特意指来教导我刀法的先生吗?他今天,授我一把断刀,说江湖凶险,再无退路,凡我明教子弟,如生胆怯,便如这断刀,失了脊梁骨。后来他问起我庚龄,我只依稀记得今年双八,即便是捡我的中原人,也并不知道我的生辰。先生说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寓意十全十美,便为我简单过生。
束发时,先生说中原人过生,该与家人吃一碗寿面,而这家人,多为亲父、长兄。想我伶仃十六年,十年无亲无眷漂泊,六年孤苦,所幸墨逍哥哥一人,真诚待我,庇我如亲,如今与逍哥分别数月,两地遥远,心中感慨,只能寥以书信,盼逍哥与明姬,万千珍重。
今日举行了比武大会,有逍哥昔日指点,先生不怠教诲,已有大成。今日台上,我独得首魁,众人纷纷夸赞我进益,只有我心中分明,此身富贵,全赖逍哥。即便如今不需课业,我也不会懈怠半分。
珍重,奉聿。


灵修南王。墨逍
嘉平九年
“小弟不胜酒力……明日再战……”墨逍推搡着别过众人拥簇,神色无奈,待出了光明厅,长空明月,辉光清丽,凉风缕缕拂面,醺醉渐无。墨逍遥向那不熄地圣火之光凝望,蓝眸盈满喜悦,乘着疏淡地星光,一路行向灵修殿。
灵修殿,即日起,就是他墨逍驻于中原明教地寝居了。他,亦是明教堂堂地灵修南王,率众千人,效命帝后。这一日,迟来十年,却是终于志得意满,声名而扬。
“报墨公子,不,是南王。啊,这是西域圣墓寄给您的信。”墨逍初踏入灵修殿,便有一名教徒送来信函,墨逍接过,回以其浅笑,匆匆一掠信函之面,中原字形态虽逊,迹路偏斜,风骨却存得如他一贯,独掺绮丽。当下,墨逍便知是谁留书。一别一载,却也惦念,不知奉聿近况可好。这般想,墨逍抬指揭过书信之页。
奉聿
信已收到,恰逢我升任南王一职,庆功宴后。闻你说比武大会,独得首魁,我亦以你为豪。圣墓高手如云,子弟勤武,你能脱颖一众,历来必是更行刻苦,无有怠慢。很好,可见逍哥于你期望,畴昔赞誉,你皆不负。
课业一事,圣墓藏书不丰,我居室内有典籍,你自行取用,翻阅就可。切记文武兼修,谋略韬行,俱是俊采人杰之要。皆不能怠慢疏忽,侧重偏颇。你中原之文已有长进,笔锋却是待练,我留有札记墨纸,你需提炼勤写,日日不倦。武学之上,下盘功夫要立苦工,更要参照我所赠书册,相关腿法较衡,取百家之长,补之短弱,修以精进。
明姬愈发顽劣,闹了黄山如圣墓,教主怜爱,宠溺颇深,她得聚家人,亦是开怀明媚,拉着我直呼快活。教主亦与我道,建功立业,卓著功勋,来日许配明姬于我,不过时间。明尊在上,垂怜不已。我之大幸。
至中原后,受教主指点,武艺见长,更知一番广阔境地,视野更旷。与中原高手杨贪狼,共战中原纯阳等正道高手,突围破阵,好不意气。另,我与你衍哥广陵重逢,实为快事一桩,沽酒三日而庆。可惜,无你在侧把盏,已代之向慕容慰问。他今任风华阁白曜一职,风流多情,更甚从往。奉聿已十六之龄,圣墓女子,若是心仪,不妨也一晌尽欢,勿是忘情于修身,而令娱乐尽减,成那沉闷般似小沙弥。
来日再道,望闻佳讯。


青木宫主。奉聿
嘉平十年
狂飙乍起,席卷大漠。
西边的乌云阴沉沉地压着天际,如雪的银沙翻滚着、嘶吼着,低低打成旋儿游走,这是沙暴来临的前兆,卑微低贱的万物,只能无助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武士捂着腹部的贯穿伤,看着沐浴在血中的那个西域少年,年纪概不到弱冠,眼底却阴森森地可怖。此刻他正砍下最后一颗人头,泛幽光的双眼便直直对上他垂死的双眼。
没有弯刀划入身体的声音,也没有更剧烈的疼痛传来。那少年行至他面前,歪头看他。少年那袒露的胸膛前,是沙子与血液混凝附,即便如此,也难掩他每一寸贲张饱满的肌肉。
“帮我写封信。”,少年倏尔从腰带里摸出支沁血的鹅毛管,武士这才注意到,他持刀的右手腕被砍伤筋脉,正汩汩冒着血,还提刀奋战,不过是强弩之末。少年两眼似乎都冒着凶光,狠狠要挟武士:“你敢不写,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罢,他一只手拖了武士刚咽气的同伴,错金小刀划开要脉,递意武士去饱蘸血液,然后按他口述,誊写在帛巾上。
“逍哥亲启。”
武士哆嗦着苍白的嘴唇,以鲜血书写少年每一字:
“自去岁我秘接暗杀任务,而今已过一载,虽不至在江湖中名声大噪,但于圣墓山同辈弟子中,已算个中翘楚。听闻你在中原做了南王,我不能亲面道贺,但心底仍期待哪日重逢,把酒言欢;或哪日你能与明姬完婚,小弟吃上一杯喜酒,也不算辜负我对圣火日夜祈祷你二人平平安安,无虞无忧。”
武士写至南王二字,鹅毛一分,心底已是骇然,虽能瞧出来这少年武功路数来自西域邪教,却不曾料到与灵修南王关系匪浅。他正胡乱想着,少年又絮絮开口:
“近来,教中遣我奔袭两地,斩杀余孽——”,少年说至此处一顿,盯着武士眼睛不疾不徐道来:“蒙取阅逍哥房中中原战术书籍,学了暗渡陈仓的精髓,小弟先行奔赴雪山,斩杀数人埋于雪中,秘而不发;再连夜奔袭大漠腹地,斩杀其余从众。雪山连日冰雪,低温可推迟计量人的死亡日子,而造成的短时间差,使逃离的武士误以为,我奉聿,是从天而降的修罗!”
武士写至此处已是大惊,手指不听使唤的颤抖,奉聿夺过他手中帛布,以手指草草蘸血续了闲话:
“今日大功已成,迫不及待,以敌人鲜血,同逍哥你共缅此刻,终有一日,我必将有能力,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年底闻说中原将有部分人返回,候逍哥佳音。”
写了落款,奉聿一声口哨,一只通身雪白的夜莺便扑扇着翅膀遥遥飞来,供奉聿捆绑书信。直到那鸟儿在空中化为白点,武士咽了下口水,方问:“为何偏偏放走一人?为何叫我知晓你的秘辛?”
“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时无英雄,而使竖子成名?”,奉聿突然提起刀架在武士的脖子上,桀然笑道:“我总要有一个见证人,回去传颂我奉聿的功绩,至于你…”
他手起刀落,随即离去:“死人才配知道我奉聿的秘辛。”




灵修南王。墨逍
嘉平十年
“墨逍,本君授予你代管明教的权利,谁敢妄动,先斩后奏,随你处置!”
“属下遵命。不负教主厚望重托。”
是年。明教教主东华携妻朝后姬回雪,率众重返圣墓源始祭祖奉先,同行有北王苍梧,月妃叶蔻,而中原明教由东王齐光,南王墨逍共理。齐光掌严法,墨逍兼负内外,备受倚重
“报!西方有信函传来!南王亲启。”
墨逍接过信函,那干凅殆干地血迹,凝黑赤紫,覆于掌心,还依稀可触炙烫。待阅过寥寥数行,墨逍地蓝眸,亦沉入一潭寂色,凝幽颇深,素指曳住一袂,帛巾敛于袖管之中。
大雪飘摇,雹冰撞击轩窗,狂风朔猎,猛而破开灵修殿门,正堂中央设有薰笼,时焦炭噼啪,尘灰飞扬。墨逍睇转未有阖紧地朱门,透过成叠呈至的奏函,那雪,那风,沁成眸底窈冥间,无尽寒凉
奉聿吾弟
我观书信字迹,前后不一,虽末是你亲笔,却有差异,可是右掌受伤,不利于握笔?有勇有谋,善攻于计,不愧为我奉聿。然隐忍不足,逊之于时机。所谓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既是余孽,胡乱逃窜,漫无可依,人心必将不齐而散。此时,众人心疲身累,慌无章法,你仿字迹,献妙计,互通两方,予以小利安巢,笼于一处。便大可静候,则可令众自投罗网,不费吹灰。兵书之道,高深富理,要钻研苦读,用以实战。
教主与众已在返圣墓路程,命我代管,信任深重。教主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他。是来连日勤理教务,殚精竭力,好在昔年于圣墓中,熟通管辖,倒还得心应手。今教中上下和睦,我与少昊宫主杨业交好,其精韬略,有决断,不失为一名虎将。奉聿之言,我已记下,来日阔功建业,征伐再起,逍哥之侧,必有你一席之地。大好男儿,不耽于它,你年少轻狂,也要修身。
今别两载,世事多舛,明姬与我,已生诸多变故,不过我已补漏填缺,用心更胜,想来明姬已知我心意,也将不负。
一言难以蔽之。教务繁重,待他朝中原重聚。且再一一道来。此次不能与奉聿共饮美酒,实是唯一憾事。你也将近二九,风姿仪众,想是人中龙凤,不群卓然,可惜难以见。你还记得逍哥曾告予你,中原人称男子二十,是为冠礼,待你年满二十,逍哥必亲赴圣墓,为你行冠。
墨逍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28:00 +0800 CST  
青木宫主。奉聿
嘉平十二年
圣墓山的无尽漠海,日复一日的被弯牙新月折射出的清辉笼罩其中,而常开不败的胡杨木,便成为唯一点缀其中的颜色。在这片荒蛮而又诡谲的土地上,生命无法存活,鲜花无法怒放。一切鲜活,好像都会埋葬在这片会腐烂的泥沼之中,成为长久岁月中的秘密。
奉聿捧着一只木匣,独自到了月光下的三生树下。遽尔,大片的天空被点点的孔明灯映如白昼,声声颂唱祝祷流入他耳蜗中。那是圣殿的红袍僧侣为超度长亭之乱中的亡魂,为无辜子弟早登极乐净土,步入净琉璃世界所做的圣歌。可千万个诵经祈福声中,名额里独独没有他怀中的奉炎。他小心翼翼的,几乎是虔诚将雕刻着圣火印记的木匣埋入预先挖好的土坑中。三生树下流萤翩跹,艳丽的花叶相映成双,唯有他一个,也只他一个,悲怆以羽毛笔书写这一段莫名瑰丽:
南王亲启
自上次修书,已逾半载,期间我已襄助朝后,平息教中动荡,剔除作乱弟子,而其中亦有小弟毕生所爱——奉炎,她并不是作恶多端,更非牵扯其中,只奈何我二人刀法师父,待她曾有重生大恩,虽是一念步入黑暗中,但奉炎始终不移恩情,舍义而亡,我既扼腕爱人而去,又由衷钦佩,心中哀痛,仅能与逍哥说上一二。
她是我同门师妹,晚投圣墓山师门几年,来时还不过五岁孩童,尚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师父见她可怜,便令我取名,我自将逍哥所取得奉姓与她,又择了圣火昭昭之炎,愿她永承我明教奥义。如此几年,我也只当她是师妹相伴,因取名的情谊,授武时又勤加照看她一二。奉炎天资聪颖,能奏竖琴,月下抚琴,最是动人。月华满襟时,她或抚或吟唱,沙漠里歌喉最动听的夜莺,也难敌她万一。我与奉炎朝夕相对,竟生出感情,加之同是伶仃一人,惺惺相惜,一夜错乱,对着月亮便许下誓言——我今生只娶奉炎一人。
从她把充满爱意的目光投向我时,我的生命之泉似乎溢满了不一样的水流,所经浇灌之处,无一不重新容光焕发,我二人或是对坐月亮泉旁,或者默默走于三生树下,她缱绻,我情深,实难以词语描述奉炎于小弟的意义。
直到长亭之乱动摇教中,奉炎虽不过普通教众,更心思纯净,善良温柔,实难看师父受苦,故而施计取而代受皮肉之苦。教中判她谋反,证据确凿。我从有到无,始终知晓她就是我所爱的奉炎,绝非歹人,可大义在上,不容我违拗,只得眼睁睁看她被负上作乱罪名,焚以圣火,尸骨无存。
本还期望,能趁去中原之际,请求逍哥赐婚,这一场造化弄人,小弟顿感心中一片死灰,听闻逍哥受伤,奈何我仍杂事缠身,不能一去照料,不知逍哥是否安好,请务必珍重,待你我重逢那日,再话离殇。
奉聿。


灵修南王。墨逍
嘉平十二年末
“南王此前伤于根基,创在筋骨,内力大有受损。然历时一年,已伤愈六七,只要不大动内力,则再无后顾遗症,然之,恐经脉再毁,武功尽……”
“够了够了。退下吧。”
墨逍拂袖,教医轻叹随近侍相出,他则重握一支竹毫,向纸上书了近乎半余的信页,重续再勾。那字迹狂浪,端逸旷放,大有睥睨雄傲之势。已非半载前,那握笔尚费力,草字不成文的虚弱。更因重掌尊位,力在肯綮,而助长其风,顾盼自雄。
奉聿
欲成大事,安能拘泥儿女情长?
本君往昔教诲,莫不是全作耳旁风听?奉聿需知,我之欲为,乃承先少使伟业,而启扩我明教盛图,再复中兴。你乃本君心腹,却情困一小小女子。志气何去!豪情安存!
你往圣墓而行,与本君返程恰恰相错,更只为葬此女子,如何不叫本君失望!
如今明教朝后称雄,而主一教。越俎代庖,而兼之夜帝双职,教中自杨业后,更有非议层出。然观之其人,不失为豪杰巾帼,一代天骄。可惜时不与她,我教仍万众以数男儿,怎安于一妇人之下。杨业之死,却是鲁莽,亦有可惜。本君颐他遗腹子疏于麾下,此子性坚韧,好武有谋,来日将引荐于你。
言谈不于过多。你速速回返,即日启程,务必十日内至黄山。本君有一要事将托,除你外少有人行。
至我近况,已是大好。有秋水在侧,万事不必忧。
南王墨逍。



青木宫主。奉聿
嘉平十三年
“酒鬼!你的信!”来人推开虚掩的门,刺鼻的腌臜气味迅速的袭来面门,他定睛许久,才在横梁上寻到那个整日酗酒的怪人,故而捏着口鼻、阴阳怪气的讥讽起来:“看你年纪尚轻,如此的不思进取,就是不知——,教你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窝囊东...”
‘刷’的一声,这人还不及看清,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刺过双目后,锋利的弯刀就已稳稳架在他的脖子上,雪白的刀刃精确无比的切在脉搏之上,分毫不错。奉聿仰头灌下珐琅杯里最后一口酒,纵使步履踉跄,已然中酒,双眼中的凌厉依旧锐不可挡:“你给我听好,我的功夫虽有近五成,是明教所授,不过我奉聿心里,只认得南王这一个教我的人,我借你一个胆子,你再不知好歹说一句南王的不是,我便切了你这两片嘴皮子,佐了油醋来下酒!”
封了蜡泥的信封,便被抛之于满地纷杂的酒坛子中,奉聿细细瞧了会儿,甩了甩头晕目眩的脑袋,涣散的目光将字一个个辨认出,遽尔正色,弃了酒杯展信来阅,他反复翻看信纸上笔力不一,前者虚浮,后者骨骼清俊,却不似以往风度雍容,更添万丈豪气,思前想后,心中也清明了几分,捏纸的手指逐渐施力,竟泛出青白之色。默立片刻,他从笔掭取了毛笔,饱蘸了砚中新墨,提字一气呵就:
逍哥见字如唔
今日察你运笔之力不一,怕是大病初愈,如何逞强道是不必我忧,想必是接了聿书信,心中焦急回信,奈何万力不足,衔恨后续了书信,快马送来。
逍哥经此遭遇仍不忘提携我这腌臜之徒,又如何不叫小弟心里又羞又愧。聿本是硕漠中死里逃生,苟延残喘至了中原,于人府邸中如同**,对红尘真情早已不抱期望。而今,先得遇逍哥不弃我,后得奉炎钟爱于我,此生应是无憾。偏小弟拘泥于生死之隔、儿女情长,数日来纵情声色,实非奉聿为人,更辜负逍哥尊尊教诲,放浪形骸数月之久,是该居安思危,匡扶逍哥胸中大义了。
业叔此一去,已是逍哥损失,请逍哥务必珍重自己。其子这般出人头地,只怕假以时日,逍哥必定器重他多于聿,小弟这般听来,怎敢延误逍哥托付,信落笔之时,便是小弟启程之日,只盼着逍哥与小弟再见之时,能与杨家小子切磋一二,求得逍哥指点两三。
黄山之行,小弟势在必得,请逍哥勿念,多加三餐,早日恢复素日武力。
小弟 奉聿。

灵修南王。墨逍
嘉平十三年
一袭淡墨绘雀覆身的清漠女子,柔荑握有一方锦帕,待骄阳斜金,垂光再度映烫墨逍额角那细密汗珠的晶莹时,她仰起手腕,轻柔擦拭过那层密布落的汗珠。墨逍蓝眸正浮思虑,腮边热浪拂来如春风缱绻地熙和,他眸内浮起一许淡笑,随即漾开,令那深蓝湛净,涟漪如澜,秀丽难拟温情。
“辛苦你了。三伏热天,陪我到太湖来勘察地势。”墨逍袖管摩挲过秋水的雪腮,徐徐也拭却她鬓边地碎汗。秋水兀自摇首,莞尔缄默。
教主即位,圣门初定,一概如常是般推行,然重责事宜,具于择址建户。太湖水域一带广迈阔越,天险外阻,瑰宝争地,墨逍身为督建址地之人,自要势在必行来探一番。显然,此前推断的答案,极是可行。未来明教雄踞中原与九州盟一争,便是,以启当立
狂风扶叶,芦苇荡叠百里,一人身影忽现,掌中捧覆信函,靖君钧鉴。 墨逍睥睨,扬袖掠过那沾有江南春雨的信面油纸。
奉聿
我命你斩杀大漠丘狐十三人,你做的很好。此行奔波,连有飞鹰十寨,余等叛逆,尽折你一人之下,可谓儿郎有成,我心大感愉悦。虽是旧债要偿,本君势要血仇,至此境地,亦也可告一段落。你于大漠经年,深熟地形各国,不得她下落,可见她有心相躲,不寻也罢。我奉聿已双十雄伟,英姿勃发,耽务小事,未免大材小用。
本君执命督建圣门之址,勘察太湖,此处得占三元天机,中原盛地,南通北达,且将我明教与风华合连中枢,互为照应,实在精妙。心有已遗有布兵排策之略,届时,定一一教诲予你。
你自圣墓往光明顶,与秦尧一并同行。他骁勇好战,惜少智孔武,你需操心虑之。另大漠刺客团一方,如旧紧密盯稍,不可松懈分毫。
本君日前请命秋水为火凤辰妃时,相提你暂慑青木宫主一职,多年学用,文韬武略,尽是此刻彰显,莫叫人小觑。
候你良讯,不日亦返光明顶,与此再会,保重。
靖君 墨逍


——结戏——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31:00 +0800 CST  
【叁】音素。露浓晞晚笑
-------------------剑陵-----------------
时间:嘉平十七年 五月
地点:山上的小竹屋
人物:明玉靥。风音 荧惑守心。尺素
剧情:给你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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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靥。风音
【枝影横疏,筛分天光掠影,煦风扶摇而来,晃得曦明既碎,一地磷跃。风音踏过新翠作席的古芳幽径,叶和风歌,沙沙似春蚕未眠,吐不尽丝长情短的愁。春晖是她绣履下踏过的琼光斑驳,却又固执的落于她裙衫层纱,起伏成纹】
地方是好地方,可是太远太偏了,连个标都没有【风音举目四望,合周皆是润绿接天,鸟雀晴鸣。她不是情愿来看山林野趣的,苏瑾托她来找燕尺素,将落下的璎珞交还她。风音起初百般不愿,最后还是被苏瑾的应承的糕点打动,千里迢迢跑了一趟】只有两笼糕点太划不来了,少说也要四笼【她一人嘟嘟囔囔,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苍树遍野,罕无人烟。风音觉得约摸是又迷路了】到处都长一样嘛,全是树,树也一样,连歪脖子的都没有【风音突如其来想出一法,深深吸口气】燕尺素你在哪!


荧惑守心。尺素
【孤云独去,瘦竹藤斜,兼有莲蕊迷蒙,青鸾滴翠,灿若图绣,云台仙渺,更胜蓬莱胜景。应有仙人居其中,采晨露,集清霜,缥缈又难捉,且放白鹿青崖间。而此时,我自山涧款款步出,轻裾曳雾绡,兰麝其芳,寡冷又疏离,尘封又淡漠,江湖风云变迁,莫衷一是,血海腥风,都隔绝在这瀛洲一隅之外,无有磨灭。】
【我抬手,指腹掠过低垂的叶脉,一滴露珠坠下,白玉瓷瓶里盛着山泉甘露,清甜又冷洌。此处罕无人至,突有娇音入耳,熟悉又陌生。】
【两处间断崖横亘,深不见底,我展臂平抬,足尖腾云,徐徐滑下,素绡飘然而举,如烟鬟雾绕,潇湘水云。入眼依稀少女娇稚,经年未改。平铺直叙的冷漠和阴戾,隐在眸蕊深沉里,眉眼姣好倾城的艳色,混进一泽天光,与她相仿,却截然不同。】
嗯,你找我?


明玉靥。风音
【层峦叠嶂漾着她脆声百转千回,此消彼起。直至缥缈的尾散入春风化云,风音也没有听到燕尺素的回声】到底是不是这座山,苏瑾不会骗我吧,还是说她不在?
【山岚渐起,隐稠绿于茫渺,似霭云低垂,飞衔曦光若金,是九天轻掷的绢纱挽臂,风姿绰约。她觉得云雾绕缭,再难看到更远的动静了,便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却有人缓带轻衫,翩跹而来。衣袂当风,卷起千雪流散,雾鬓云鬟,恰似玄女脱画而来。燕尺素看着她,星眸皎皎,是盛夏碎冰叮当的梅子汤,冷冽又柔情。风音突然就矮了兴师问罪的气势,自荷包拿出璎珞来】苏瑾让我来把你掉的璎珞还给你【她瞧瞧燕尺素清冷的眼角眉梢,凝着淡漠的冰霜,风音咬咬唇】你是不是住在这啊,是不是很不方便


荧惑守心。尺素
【天与娉婷,窈窕两鬟,墓室一别后,她始终未变,拟春桃为靥,揉烟雨入眸,一汪春水,流萤星点,清亮又娇稚。我揽袖入怀,风廻雪舞,华鬘璎珞,静伏在她掌心。颦眉,恍惚是那日卉木萋萋,春日阑珊,柳絮因风起,隐疾乍起,无尽的黑暗,烈艳的风,绵延的火光,历历在目,清晰如昨日梦魇,彼时我推桌倾盏,落荒而逃,端直的背脊皆颤,坍塌之痛。】
【我已然记不清,替我戴上璎珞那人的眉眼,却仍然记得她隐痛下的笑意,清凌婉转,还有环着我时,那沾之即染,满怀寡淡的香。】
【她说:“素素,景淮姨姨,愿你平安喜乐。”】
这里总归,还算清净。
【戾气易作疏冷,眉目清平。】山高路远,你随我回去喝杯茶,权作谢礼吧。


明玉靥。风音
【璎珞贴在掌心,渐渐渡上她的暖,凝着一点光芒珠润,剔透生灿。燕尺素的眸色落在璎珞上,看不出钟爱的神采,却从瞳底翻出细碎的波澜,既惊且痛,在涌上眉头的那一瞬化作清浅的泡影,无处可寻,无处可诉。风音看过她情冷游离,看过她不识人间颠沛流离分合愁苦,她总是于高岭俯瞰众生,离于红尘万丈。那是她以为的燕尺素,冰雪作容,寒玉为心】
【但若不懂,又为何哀恸。风音不懂她眸色转浓的刹那追念,她亦庆幸她无需懂。从此无心爱良夜,燕尺素的盈月,又在何处】
【风音的片刻出神错过了拒绝燕尺素的时机,她默默跟在燕尺素身后,看她莲步次第,剑荷初盛,自己却一脚绊在了盘根错节的枝上】什么东西


荧惑守心。尺素
【春意渐阑,林花掺清媚,远随流水香,商风有信,韶华寄东君,翠色和烟老,任红尘去而又转,几度素节改,无法磨灭我眸底堆积的雪意皑皑,如昆仑巅上横亘的冰雪,日复一日经年不化。荧惑守心,既已入命,就再避不得。她这样的年纪,豆蔻枝头二月初,恰是明珠生辉,婉伸膝上,肆意纵情。亦是我从未曾有,也再不曾见的颜色。】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她亦步亦趋,裙裾漾过微微的澜,横波成纹,绣履下斜伸出错综盘曲,一句小心还未脱口,她已绊了下去,共花争发,颇为狼狈。我伸手去扶,她恨恨的切齿,桃腮攀上绯红,难隐窘迫。这情形着实有趣,我眼尾略抬,弯着唇梢,漾起一笑。】
【这一笑,只是一瞬间,眉梢融雪,丽色浮丹,尽教天光失色,花凋叶零,若扶摇临世,任是天琛地宝,青女娇娥,国色无双,也难拟的风华。】


明玉靥。风音
【风音趺坐在地,裙衫落尘,她揉着脚踝,还不忘一手戳着树枝】坏东西
【她这才回过神燕尺素也在,她会瞧不起自己的,然后当做笑话说与苏瑾,风音很是笃定。但她眸里浮出一方玉色,指节修长,风音抬头看,瞬时春色凋零,四寂无声】
【燕尺素若不笑,那便是玄冰的傲骨坚贞,移不动她星眸半分寒色,她若笑,便是霞瑞破云,昆仑玉碎,任是珠玉琳琅,群芳共盛,夺不去她卓尔不群,艳色凌人】
【竹歌又起,青帝欲逝,携最后一抹春芳阑珊点于她眉间,丽色萋萋,是放于青崖恣意的白鹿,不合人世,只合九庭。风音这才记起拉住燕尺素的手起身,顾不得掸去尘色,容色真诚的与燕尺素说】尺素姐姐,为了这山里的鱼和雁,你还是少笑些,但是你可以笑给我看啊,我最喜欢看漂亮姐姐对我笑了,长得漂亮就有多笑笑,不然多暴殄天物


荧惑守心。尺素
【我俯身,延出一双手,越璧无瑕,琼花梅蕊,皆不及玉肌凝脂,靡颜腻里,遗视流盼。风骨绝不出尘,却已然凌驾于红尘万里,斩相思,断情爱,我本该提笔书华章,抱琴动江湖,月下笙歌,柔声应和,婉转不绝,如珍似宝。承她绰约生情,轻云出岫,承他魏晋风骨,洒脱不羁。】
【命理天定,劫数相缠,得而失之,他将我一切夺走,惑我心神,又如何再学她风华绝代,名动江湖。江湖无错,错的是我。最后,我终是尘封着的淡漠,美艳绘就的皮囊上,那双洞悉世俗,清川冰流的眼,拒人于千里,更遑论戾气满溢,声冷容淡。】
【墓室凄冷,险象环生,九死一生间,我始知血脉相承的生命之重。将她拉起来,递上素色的绢帕,我抿唇,一言不发,亦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听她絮絮不休,跳脱稚气。】
【芍药盛燃,并肩徐行,依稀是山花烂漫,一笑倾开。】

结。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34:00 +0800 CST  
【肆】白棠。赋别曲以赠卿,折白马共归途
--------------------剑陵--------------------
时间:嘉平十五年六月
地点:黄土高坡
人物:小白龙 歌尽桃花。顾棠
剧情:好风向西,送君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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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顾棠
骄阳初出,天若渡焰光,火舌噬天,逐星驱月,半明半晦的穹幕,散发出柔柔微光,抚在她侧颜上,静谧安宁。
顾棠取出尘封已久的琵琶,揭开被灰霾覆盖的丝绸,珍宝似的抱在怀中,她皓腕微颤,鸦睫下眼光暗淡无泽,手帕轻轻擦拭背料被打磨光滑的紫檀木,指腹摩挲之处,雕刻纹路隐约模糊,正如她,藏匿了身份,也就再不该将那独孤二字显露在外。顾棠,故棠,这才是她。
回戏如昔,她记那夜日月同在,也似这般景,而火光冲天,血似艳霞,泼墨一般绽满大地,也记得侵略者狰狞的笑意,手起刀落间,万千家丁已命丧黄泉。夜未尽天未明,广陵独孤大家已不复在,这般悲切,她也终知断肠滋味。
揽琴走出客栈,虫蝉早鸣,参差迭起,相融相和,朝气蓬勃,顾棠敛起情绪,坐在石边,素手拨弦,葱指振弹,奏声如行云流水,悠长曲折,她樱唇微颤,启嗓唱道, “灞桥柳堤五陵少,诗意淋漓酒酣笑,今日别离,归来何夕,赋一支别曲以赠卿——”



小白龙
已是第三封书信,也不知墨逍到底什么通天本领,他每入一座新城,便有当地钱庄为他送上巨额银票,若说钱财也罢,却是不知,怎会有人能对他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想到此,向来孑然一身不愿有所牵绊的小白龙,却不知为何,面上扬起笑意,一如春日和煦,展开清俊容光。原来,被人记挂着的感觉,总是好的。他一边这般想着,又将墨逍催他归返圣门的书信小心收起,叹了回去,牵过马缰,自语了句:“诶,真是麻烦。”
语罢,他翻身跨上马驹,那白袍猎猎,挥起霜色雪光般无瑕,发冠束得青丝不苟。他目望前方,真是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虽为夏末,却无溽暑之炎,着实令人心境清明。
他驱马扬长而离,踏上归途。这么多年了,从记忆伊始至今,小白龙竟是头一遭,体会到回家的感觉。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夏风拂得枝叶婆娑,花香馥郁。
迢递而至的,更有一曲曼歌,他流落江湖多年,多少舞勾歌引未曾见识。可这云回一曲,更胜凤竹鸾丝之妙,他从未听过,如此曼妙的歌声。但引他策马循声而去的,不是这歌声无双,却是因为,唱歌的哪个女子。
所料未差,是她,依旧是她。
三月的纠缠不休,小白龙也佩服起她的执着来。马蹄轻踏,徐徐行至她前,小白龙目光望过她怀抱琵琶的娉婷姽婳,听得一句别曲赠卿,不觉泛开笑意。
“你是真的死心了,还是在孤注一掷,试我最后还会不会心软。”他这般说着,摇了摇头,笑道,“女人心,真是比阴阳八卦还难算。”


歌尽桃花。顾棠
尾音拖的长长,音调回转,婉转悠扬,曼声绵软,续上她手下忽止的乐声。远处骄阳生辉,光芒全数挥洒在雪白的马和它背上的恍若谪仙的白衣男子身上,给这一人一马平添一份朦胧柔和的仙气,顾棠侧首注视须臾,终是垂下眼睫,葱指再度拨弦,泉音似泻,如拨珠铃。
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小白龙从来没主动让她跟着,而顾棠,也第一次这样跟了一个人这般久。原先小白龙还是会介怀,不时劝她离开,似乎怕与她多待一刻便会被拖了后腿,而现在,小白龙似乎是放弃了这一想法,只是每回出发时都会刻意避开,正如这日,若是顾棠并非在此吟唱,怕是已被他甩掉十里。她不提,并不代表她不在意,这么久,也早该乏了。
人近了,入眼是小白龙意味不明的笑意,他驱马驻足,高大的身影挡住她身前的日光,阴暗笼罩纤细身形,同时将她略带惆怅的面颊也蒙上一层浊雾,疲倦笑意浮在她唇角,不同于往日,顾棠仅是淡淡瞥一眼小白龙,"白公子,这三月都未曾见你心软,难道我还奢望你突然心软吗?"
"跟随三月,我已知足,如今,让我送送你吧。"语声平淡,却自有伤感自一字一词中流露,顾棠将琴扶正,神情落寞,她不去看小白龙,反而将眼光转向马蹄下路畔艳丽火红的花,花有败时,人有离期。


小白龙
恰是一片薄云舒卷飘离,将艳阳光辉半遮去几许,因而覆于顾棠白皙面上的光不再那么热烈。小白龙目光稍侧,凝向她绛红如胭脂的双唇上,翕合之间,竟是如此曼妙云回,绕梁三日的绝唱。只是这歌声婉转之余,终究还存有送别的凄楚。约莫是他已有倦鸟归巢之意,因而对这份孤独,衍生出了几许惜意。
歌声尾音悠长,随熙风飘向远方,那应是空幽无人的山谷。
小白龙清澈有如镜湖水的眼眸凝了一回顾棠双眼,须臾之中,未从她眼中寻出与她平淡语气有所不符的神情,于是他侧首,极目眺望远方,远山连峦,阡陌百花开,那是他的归途。
可这怀抱琵琶,一曲清歌有如天籁的女子还将留在这里,终无归宿。
风雨飘摇,无依无靠,这本是走入江湖前,就该想好的。
徐风又起,薄云飘离,高阳明辉重覆大地,将他双睫映如描金折扇。轮廓起伏,鼻梁斜下一道阴影明灭。他仿佛陷入沉思,却又长长叹出一口气。
不知是叹自己,还是叹顾棠,又或是叹人生无常。
“你想送就送吧。一去无归期,此后参商不见,山高水长,浮萍起落,你好自为之。”他稍一犹豫,却还是从手腕上取下那微刻下一部楞严经文珊瑚手钏,于马上掷下予顾棠,目光不侧,平淡道,“愿你今后无虞。日子过不下去,当了也好。”
说罢,他手又执上马缰,双腿一夹马腹,催得白驹又启步而离,背向顾棠,仍旧向前方扬长而去。


歌尽桃花。顾棠
她涉世未深,但这说长不长,偏偏又不算短的时日,却足够教会她一些东西,譬如,忍耐这独属她一人的孤寂落寞。只是如今,小白龙一走,留下她一人,该何去何从?
她双眸浮上迷茫之色,黛眉微微蹙着,韵致宛如云雾远山般飘渺朦胧,而此刻,更知行走江湖,飘摇无常,孑然一身,颠沛流离之苦,楚楚神情处处诠释难以言说的悲郁。半刻,听得小白龙一句不见,她檀口吐息,徐徐长叹。
起落參商终不见,人如棋子梦如真。
自此,江湖不见。
火红珠石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最后稳稳落在她柔荑中,柔若无骨的指穿绕过珠串,紧攥在掌心,经文纹槽,镶嵌他未凉的体温,顾棠心中微微一动,一泊冰冷中燃起细微温度,小白龙从来不是心狠之人,山穷水尽时刻,依旧有人操心她的生死。奏声渐起,她眼中眸光潋滟,将那珊瑚手钏佩戴于腕,声带哽咽,"多谢,此去关山长路难行,你也要多加小心。"
老天待人如此复杂,抽掉她釜底之薪,却又在风雪里为她点亮一盏不灭的灯。晴空万里,好风向西,正宜送行。"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般吟着,一滴泪露银珠顺着脸庞滑落,滴在她如玉的指甲,正巧被弹开,"雁塔登顶,我觅瑶琴,奏高山流水送卿独去,长安楼里,我数细雨,煮红尘一樽以念卿…… "弹颂最深情处,一根琴弦骤然而断,索性以声代琴,嗓音胜乐,哀婉不绝,更衬她凄清之容。


小白龙
马蹄踏落花海草坪,佩剑应声敲在鞍上,并无婉转动听,却有令人思归的旋律。和风穆清,将渐行渐远的丝竹音送至,还有那声声送别。他好像已然走出很远了,但那歌声,依旧字句清晰。他手上马缰骤然一勒,悬于马首的银铃晃动,有如禅音般荡的小白龙心神一震。
艳阳依旧,拖长于他眼中的草上树影随风摇曳。
琵琶如泣如诉,就应当是顾棠此刻心境,黯然销魂。可他们分明是萍水相逢,这女子未免多情,何来着细雨要数,又何来红尘与她去煮。他一边在心中这般讽道,却有些惘然地向那碧空望去。
命格之风云无常,他本不是该比谁都清楚,这世上因缘万千,本就无理可述,这整个天下,便是上神下旳一局棋,谱写的万亿人生路。悲欢离合,喜怒哀愁。
其实,他又何必去笑顾棠。
他小白龙自认通透阴阳轮回,却还不是随波逐流,他从与墨逍初见到结为兄弟,生死同归,岂非三日之期。他从初见朝歌到一往情深,岂非也不过一夜长思。
他的神思忽断,在远处琵琶弦挣断的刹那。
小白龙眼神重又拢回神光,映着这天高山远,豁然开朗。未几,那马缰一牵,白驹转首,驰骋向回路而去,踏碎乱花,碾断草根。直到顾棠身影重又映回他眼中。
就像是已失散多年的亲眷重逢。
那马儿似是不愿打破那女子吟唱别曲的楚楚,缓下了步子,徐徐踏至顾棠身侧。小白龙居高临下,仍携着几许漠然平常,又将她神情打量过,“弦已断了,那便等续上了,再唱给我听。”
倏忽,一道笑意展开,澄澈如水。小白龙已伸手向她,俯身时,拭去了她面上泪痕,徐徐道。
“你是跟着走,还是上马。”


歌尽桃花。顾棠
和风送暖,塞外无边柳絮如烟,朱门半掩客栈庭院,那策马而去的身影,渐渐自视线中消失,而她歌声却依旧悠扬,歌他歌自己,歌别离也歌相遇。柔风吹起她轻薄的裙裾,将那清丽若兰的幽幽芬芳连同绵绵轻吟稍向远方。
顾棠螓首半垂,面色稍显苍白,她皓腕抬起,那艳如血珠的珊手钏紧贴娇靥,玉肌摩挲,微阖的双目热气氤氲,神色凄楚又恍惚。就仿佛,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直到面上那泪珠划过留下的晶莹水痕被抹去,她才如梦中惊醒一般,迷蒙的目光逐渐清澈,眼前的人还是跨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他容颜俊逸若仙,超凡脱俗,而那伸来的手掌又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告诉她,这些沉浮,早已不是梦。
一瞬间,人世间悲欢离合,尽数尝遍。
而她,也因小白龙的回首心生感动,芳容雨打梨花,眼睫湿透。这世间,正邪黑白道,善心何其少,小白龙并非善人,他也怕给自己招惹麻烦一身,怜香惜玉于他而言简直是空谈,更遑论会有照顾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的想法。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依旧会因她此刻的孤独无助而动摇,这也正是他与众不同的善。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指节刮去泪水,轻轻吸了吸鼻子,俄而小心翼翼的把琵琶包好,负在身后,展露出温柔笑意,她递手而去,足下轻点,已顺着力道旋身飞上马背,"下次唱别的歌,这歌,我不想再唱一回。"
她轻轻拉住小白龙腰后衣料,心中温热已如日光,这分明都算不上离别,顾棠却有久别后的重逢之感,再见他,已有了深深的信任和难以言说的,无关风月的情。若说缘由,大抵是这颗心在十年内第一次如此滚烫。
马蹄徐徐落地,此后又是山水一程。晴沐阳,景旖旎恰是人生好时节。

小白龙
不知多少少年浪子,英雄豪杰,最是敌不过这楚楚可怜的梨花带雨。但这其中,绝不包括小白龙。他绝不是个会被女人眼泪而打动分毫的男人,可如今,他为顾棠停驻了步伐,为她扯缰踏折返。这样的他,是否还是昨日的白龙,那个孤高傲世纤尘不染,那个仿佛永远也踏不进风月红尘的白龙。
是,他自然还是。
唯一不同的只是,如今的他,再非天地之间,无根可立的孤身一人。他也拥有了被牵挂,于是也有了羁绊。他本性便该是个豁然的人,这一抹斜阳照入心头,他珍惜万分。于是当他看到这般孤寂无依的顾棠时,也就发自肺腑地想将这份温暖,迢递予她。
其实或许还有旁的理由,比如,顾棠的歌声,着实婉转动人,令他难以忘怀,令他不希望就此告别吧。
顾棠掠上马背,坐于她前,那青丝拂过他耳畔时,携有一怀馨香,犹如春华秋瑰,却又比之淡雅柔和。他嘴角微微扬起,犹如聆听风声的快意怡然。少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侧了侧身,手臂往后探出揽住顾棠腰身,颇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挽到身前来。
“我从没见过哪个女人上男人的马喜欢坐后面的。”
他一边说着,目光却在远处,待顾棠坐稳时,双手已握上马缰,随即,马蹄落踏,扬长而去,不再话下。


结戏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37:00 +0800 CST  
【伍】芷燕。玉局类弹棋,颠倒双栖影
—————————剑陵————————
时间:嘉平十七年七月
地点:召南
人物:断水轩主。晏清芷 承影轩主。扶归燕
剧情:本为同门,何苦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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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水轩主。晏清芷
风过无痕,云霞披肩,天际夕阳将身影拉的斜长,淡扫眉间几多忧,晏清芷疾步走在这青阶之上,面上未消疲惫,发丝些许凌乱,却是一刻不得歇的向承影轩而去。
她是在刚刚才返回召南,于九州一住甚久,这期间参与二战,照顾伤员,后又医治谢睿病情,让晏清芷分身乏术,因此,当她返回召南时,召南已变了一个模样。
白宁远死了,谷主荀行之失踪,召南一下失去两大高手,却又逢潇湘会至,所有的重担一瞬间都压在了水芜澜的身上,但真正让晏清芷担心的,还是如饥虎般的扶归燕与楚长亭。
她的师姐和景少桓的传人。
对于这二人,晏清芷少时便自召南离去,后再无联系,直到师父过世数载,归燕跪于出云门前嚎啕大哭,白宁远才告诉清芷,那个人,是她的师姐。
在后来便是归燕对玄霄的觊觎,对当年之事的恨意,甚至,对自己有意无意现出的野心。这无一不让晏清芷与她亲近不起,对她有着戒心与防备。
直至上个月,归燕写信告与清芷,她想报仇,接着,白宁远死了,荀行之失踪。
当清芷终于成功医治住了谢睿病情,得以回到召南,她的马不停蹄换来的却是一句,李章启,被扶归燕接走了。
李章启,出云遗子,今年仅七岁,少不知事,自出云后池双双去世后,李章启先是跟着景少桓,后来又跟着李长卿,直至李长卿华山之颠一去不返,章启便养在了晏清芷这。
而清芷此去九州,为安全起见将章启留在召南,却未曾想回到此处才闻得其被归燕带走的消息,如此,是她疏忽了。
“师姐,章启在哪,我要带他回去。”


承影轩主。扶归燕
太阳下山了。
如一次,又一次赫赫的死亡。远看,这是一座饱满园胖、将要吞没人间的红坟;近看,交错的光与影,投在扶归燕的面庞上。时光无情的雕琢,在她的眼角留下一条极轻极浅的痕迹,这是时间无情的馈赠。如这渐消渐逝的红照,早已埋没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
扶归燕自接管承影轩以来,先是舍去从前的装潢,再是于西厢的末间布置下一所小书房。地方虽不大,却难能清雅肃静,整幢的药柜和博古架上的古籍摆放的整齐,临近夕阳西下,澄阳便把疏疏朗朗的物件涂抹的遍是金色。或许挽留住残留的光,便能温暖她片刻般。
这会儿扶归燕独自一人在极净的书庐里,轻易便能分辨出晏清芷那一串脚步声,在廊柱下响起,跟着跃上台阶,直到看着她推开门,逆光而立在面前时,扶归燕依旧毫无波澜,只不咸不淡道声:“师妹回来了。”
自问对这个只有过寥寥几面的同门师妹,她从无爱护之心,更兼晏清芷手握玄宵宝剑,如何不使她衔恨在心。可时间偏又给了她有情的馈赠,叫她如今眉眼间总是疏懒怡然,能轻易掩昔年不可挡的咄咄逼人之势,把这把出鞘的利刃打磨成圆润:“章启?自然是在召南谷内,怎么,师妹以为我会掳走他卖给西域魔道不成?”
一壁摆出说笑的姿态,她一壁手指攀附着绣了繁复花纹的广袖,盈盈走到晏清芷面前,露出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一路回谷,累坏了吧,今儿就陪我和章启一起用饭吧——”,扶归燕刻意将晏清芷说的如同偶用一饭的客人般,面上神色却依旧霁和:“你在九州忙成这样,没人照顾章启怎么行,咱们都是同门,对师父的遗血,疼爱之心,自然是一样的,往后你只管去九州大展身手,我来照顾章启一应起居。”


断水轩主。晏清芷
晏清芷曾听闻,扶归燕性急冲动,曾于潇湘会上重伤同门,惹师父大怒,后岁月蹉跎,清修甚久,她不在年轻,被岁月磨灭了冲动脾性,却也因此,让人对她防备更甚。
晏清芷看着归燕盈盈笑意,明明这般温和热情,却又无法让人与她真正亲近起来,并非清芷的清寒,而是那笑容间,总归了有些旁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感觉的到。
所以,清芷不会把李章启留在这,留在归燕身边,她总归是不放心。
“不用,章启的起居我能照顾。”
她看着归燕,眸中淡如水,寒如冰,对于李出云的骨血,晏清芷从来都疼爱的很,只是不善表达,亦不懂得如何照顾才算妥帖,她只是每每看见有别家孩子喜欢的东西,便都要带回给章启一份,想着他也会喜欢。
渐渐的,疼爱成为一种习惯,莫说李章启是恩师遗子,便是别家孩儿,晏清芷又怎会将他交到一个自己都不完全信任的人手中,即使那个人,被她叫做师姐。
“不麻烦师姐,我带章启回去吃。”
晏清芷不会过多的虚与尾蛇,不同意便是不同意,她拒绝的干脆,不只是对扶归燕,对谁都是同一般的性子。
“章启呢?”
再度开口相问,直视归燕双眸,清芷自然不担心归燕会伤害章启性命或折磨于他,但清芷知道,归燕若已开始报仇,那她此举,也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慈祥单纯。




承影轩主。扶归燕
她略略抬高了下巴,一双方才还带着暖意的桃花眼,此刻却凝着寒冰,颇为居高临下的睨着晏清芷。从长窗漏下来的红照,映着她不遑多让的架势:“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师姐啊——”
阴阳怪气的话腔,终于打碎了虚伪的面具。这会儿炊烟袅袅,用饭的晚钟声在远方一径儿荡来,怒放着千叶榴花的院子悄寂无人,狭小的书房里,连空气似乎都胶着了。只剩下归燕围绕清芷走动时,她那连珠葡萄的纱衣簌簌摩擦之响:“师父亡故多年,你晏清芷又做了什么。大者,召南日渐式微,你可曾肩负起师父遗愿,去振兴壮大了?小者,师父的血亲,章启,就日夜养在你的膝下,你可曾亲手替他报了血海深仇!?”
绕过清芷一圈,她眼底冷凝,乌定定的像要看到人心里去似地。说话的声音虽不高,却声色俱厉,有别于市井之徒的泼辣,她字句掷地有声,像要宣布自己的凛然不可侵犯般:“你多年来一事无成,为了九州,连师父忌日都已错过,有何颜面要抚养章启!”,说及“师父”二字,归燕俨然触动了心头的伤疤,即便逐渐愈合,但不论时间过去多久,那道痕迹永不会褪色。她扬手指着李出云埋骨的方向,手指在半空晃成一道虚影:“我这个做师姐的,今日便问问你,你今年又有何颜面,跪在师父的坟前斟酒!”
归燕子鼻中轻飘一声“哼”地冷笑,眼底也毫不遮掩她对清芷的不屑,似乎当年那个潇湘会上争强好胜的灵魂,从不曾在她身体中被彻底抹去:“还敢来跟我争章启,好大的脸啊。”
她转身朝着合和仙桌走去,自顾自斟了杯冷茶润唇,语气听似毫不在意:“你想要章启,也不是不行,拿你手中的玄宵剑来换。”




断水轩主。晏清芷
晏清芷那干脆的拒绝,让扶归燕终于撕掉了那伪装的面具与故作的温和,最后留在耳边的,只有她声声逼问的话语,如此刺耳,刺耳到晏清芷握着玄霄的手越发收紧,心中的愧疚与哀意在一瞬间袭来,本应直视归燕的眸渐渐垂下,不去看她。
归燕说的是对的,她没有让日渐式微的召南得以振兴,而是如若隐居般的独居数载,以悟剑法;她没有亲手报师父的血海深仇,即使她曾在当年亲手刺了景少桓一剑;如今,她连师父的忌日也未曾赶回。
久久未言,眉目微蹙,晏清芷想反驳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听归燕在不断的说着。直到,她听闻归燕最后一语。
原来,是为了玄霄剑。
“景少桓早已死了,师娘也随师父去了,现在谷主失踪,白宁远被杀,师姐还想在找谁报仇?”
清芷说这话时,目光重回归燕身上,她并非想看归燕会露出何种神态,而是要告知归燕,她已经猜到杀白宁远之人为谁,也猜到荀行之失踪为何人导致,只是她能理解,也决定袒护。
“我明日会去师父坟前请罪,但章启还小,不该介入这些。”
此一言,是规劝,无论如何章启均为出云骨肉,若扶归燕当真敬重师父,那对章启,也该真心疼爱一些,而不是连一七岁孩童都要利用,以此来换取玄霄剑。
“他在哪?”
在一问,晏清芷并未回答归燕关于玄霄剑的问题,她的态度很坚决,也很明了,玄霄剑她不会给,李章启她今日也必须带走。

承影轩主。扶归燕
“好你一个晏清芷啊——“扶归燕闻话不怒反笑,端盏的手指微微松开,那洁白的珍瓷便坪然落地,如碎冰、如敲玉、如击磬,连粉身碎骨之声,都是悦耳至极。清亮的茶汤飞溅在两人之间,将一切回不去的曾经,都分隔的泾渭分明:”你可看清楚,我是谁。我再问你一遍。”她的话音渐次上挑,似乎带着不可置信:“你可当真知道,我是你的师姐?“
绕过桌案,她施施然朝着晏清芷走去,碎瓷本就轻薄,经一践踏,发出刺耳的脆响后,愈发粉碎。归燕眼底逐渐正色,不复方才嫣然一笑,她直直逼视着晏清芷的眼睛,微昂起下巴,露出下颌紧绷的曲线:“放眼召南谷上下,只有你我、也唯有你我是同出恩师李出云门下。虽然我是嫡传弟子,较之你更胜一筹。但自小也算看着你长大,与师婶、长亭时常照顾你,自然待你格外不同些。直到你五岁时,我和长亭离开召南,远走清修。你至此,才从不记得有一位亲师姐。”提起这一段沉痛的往事,归燕眼底有浓烈到化不开的哀痛,亦有自责耽误青春岁月、不能救恩师性命。她稍顿些许,猛地倒抽一口气,接着徐徐吐出:“曾经轻视你的谷中弟子,这些时日我逐一立威收拾了,我知道因为师父的事,这些年你是如何一个人苦苦熬过来的。但是,晏清芷,即便你现在心底如何不信我,你也要记住一点,只有我,才是你的亲师姐。也只有我,即便恼你怨你,也决计不会害你!”
房外万叶千声,汇成一处,她也紧紧凝视着晏清芷,不让分毫。
“仇报完了。”归燕道的十分坦荡,她在这个师妹面前,也不会隐瞒。这些日子她所听到的是晏清芷昔日在召南谷中如何艰难、所见的是晏清芷闻及师父血海深仇时眼底一抹悔恨恼恨。如此,她终于肯掀开最后的面具,坦然站在晏清芷的面前:“师父的仇,你不能报,我来报。师父的剑,你不能光大,我来拿!”
她的要挟从不是章启,从不是恩师的遗骨,而是她要晏清芷看清楚,玄霄剑,不配畏缩不前的人来拿。
“章启去用晚饭了,很快就回来,你可以马上把他领走。但我说了,师妹,要么你全了恩师骨血,交出玄霄剑后专心教养章启成才;要么你拿着玄霄剑,站到师父曾经要的那个位置上。”她的态度亦明朗,将晏清芷放在不容辩驳的分岔路口:“让咱们师父,走的安心!”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41:00 +0800 CST  
断水轩主。晏清芷
那声茶盏落地之声,突兀,而又正和时宜,碎裂的珍瓷白盏散落在晏清芷与扶归燕的脚边,碎片茶汤尚折射着明亮光辉,有些许刺眼。扶归燕的步伐,粉碎着那些瓷盏碎片,发出刺耳之声,却都敌不过她的声声逼问,刺入的,是晏清芷的心。
也许她那时太过年幼,很多事她都记不得,也记不清了,且又与归燕分离太久,更无归燕与长亭的深刻情感,但晏清芷没有忘记,她与归燕同出一门,是恩师李出云门下弟子,她的师姐。所以当扶归燕与她说出那段往事,说出她的心中话时,晏清芷竟忽然心软了下来,原本那强硬的态度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知道。”
她知道,归燕不会害她,她知道,归燕也是当真将她当做师妹,不然,扶归燕又怎会写信告知于她。
如今,仇报完了,那接下来呢。这并不是晏清芷愿意看到的局面,归燕的报仇,便是害召南群龙无首,并失去了白宁远荀行之这两大高手,她不是畏缩,只是看的更宽广一些罢了。
“归燕师姐我……咦?师姐你回来了!”
二人之间气氛早已冷到极点,却忽然被一声孩童的欢快声音打破,晏清芷回眸而视,那目光中终是带上了柔和。来人,正是李章启。“师姐你终于回来了。”他跑到清芷面前,是那久别重逢后的欢喜,像是要与她诉说她离开召南后的种种,晏清芷看着他,轻抚上他的额头。
“跟师姐回去吧。”
李章启不假思索的点了下头,却又在片刻后,面露不舍的看向归燕,问道:“我还可以常来归燕师姐这玩吗?”此一言,让晏清芷的目光再度转至归燕,面上,是一派的坚决。
“师姐,我也是师父的弟子,师父的玄霄剑我不会白拿,我一定会光大召南,也一定会让玄霄剑重现锋芒,绝不让师父失望。”
“至于章启……我知道师姐待他定是极好的,若师姐愿意,我们可以共同扶养。”
清芷轻揉章启头发,面上是少有的温润。
“师姐,一直都是师姐。”
“报仇之事,我未曾对任何人讲起。”
谢睿曾与晏清芷所讲,不在事物本身,而在人为,今事已至此,晏清芷决定袒护归燕,绝不对旁人提及,这,便是她的选择。

承影轩主。扶归燕
逼仄的书房门被推开时,章启雀跃欢喜的身影逆光而立,就在那一刻,扶归燕无数凌盛的字字句句,全被堵在喉咙里。看着这张眉宇间已有几分神似李出云的稚子脸,她纵有万千犀利言辞,此时都不忍在恩师遗子前道出半句了。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转瞬盛满不动声色的怜爱,像是通过章启,看着什么人似得。她从广袖中抽出一方香帕,慢慢蹲下身来,替章启擦去他额头蒙上的薄汗,语气亦是有了几分嗔怪:“瞧你,出去用顿饭的功夫又跑出汗了。这身儿衣裳今日才上身,晚上又要脱下来洗了,活脱脱一个顽童。师姐不是教你了,你是云中先生的儿子,要学着何为从容不迫、风度雍容,是不是?”
与章启相视一笑后,她亲自替章启正了肩头有些歪的衣襟,再抬头看着晏清芷,静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终究还是柔和了下来:“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性子又变得这般不善言辞,当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和你共同抚养章启,自然是我心之所求,为何不愿意。只不过,在孩子面前,就别说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了。”,她眼神略带警告意味看着晏清芷,微微摇头。章启到底是孩子,好奇心一时起了,便缠上来问了报仇是什么。扶归燕抚着他的头,强挤出一个笑,耐心的讲解:“章启,在这个世上,我和清芷师姐,就是你的亲人了。从前归燕师姐不在,有人欺负了你清芷师姐,前几天归燕师姐教训的那些嘴碎的弟子,就是给你清芷师姐出气,这就叫报仇。报仇,是为了昭告歹人,你会用你手中的剑,保护你所爱的人,绝不退缩一步,当歹人欺负你爱的人时候,就要勇敢站出来,拿起你的剑,懂了吗?”
看着章启似懂非懂的眼神,归燕缓缓收了话,站起身若有所思看着晏清芷,眼底却有些悲伤的情绪:“师妹,把你手里的玄霄剑借我一看。”她口中的借字咬的极重,当晏清芷缓缓将剑递在她手里时,归燕心中刹那悸动,眼底里浮起朦胧的水汽。从小,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继承李出云的衣钵,成为他眼中的骄傲,等到有一日有资格从他手中接过玄霄剑,光大召南谷。而她最后一次见玄霄剑,还是嘉平四年时,被握在师父手中。如今再见,玄霄仍在,转眼却是物是人非......归燕想到此处,便泫然欲泣,不敢再想下去,幸而她已亲手了结过仇人,跪在李出云的坟前也问心无愧了。即便,那是曾经被她唤做师叔的荀行之。
“师父......”归燕将玄霄剑抽出一半来,脸跟着贴上去冰冷的剑面,仿佛想要贴着李出云仅剩不多的气息般。默了片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决绝阖上剑鞘,将剑物归原主:“带着章启回去好好休息吧。”
归燕猛地背过身,不再看晏清芷和章启,一时也瞧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在黄昏中,听见她声音无限落寞萧瑟:“光大召南,请算师姐一份。”

结。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46:00 +0800 CST  
【陆】北芷。念逝者难释怀,望咫尺如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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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嘉平十九年三月
地点:九州召南驻地
人物:朔方君。晏清芷 召南弟子。吴南北
剧情:晏清芷第一场感情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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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南弟子。吴南北
三月沐风,空山凝云。残阳冠于其顶,艳阳沸血,掩旁之柏翠,尽显其色:又似一含醉之绝世舞姬,粉面桃花,醉眼迷离,秀口吐芳。
九州盟很大,从少年的房门到南山轩,要两千四百七十六步,他花了两刻钟。而推开房门到房内只需一步,他已经花了半个时辰。
前不久,圣门九州第三次大战,九州大胜。所有人都在欢呼,庆功宴上,觥筹交错,只是他没有看见她。
战争哪有什么赢家,死了的人就死了,对于他们来说,一辈子都输了。
只是没想到死的是沈琅华。
听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出过房门了,上一次走出南山轩,还是去了沈琅华的坟上,一个人。
他一直很笨,笨到来到房门前,不知道该不该敲门,她会怎么样?怕是整日枯坐,追忆过往,抑或泡在酒坛子里,一醉方休?
他很想见见她,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见他。
他抿了抿嘴唇,伸手敲了敲房门,四下空无一人,只听见敲击声回荡在附近,经久不散。
“小师姐,我是南北。”


朔方君。晏清芷
白衣胜雪,衬着她的孤高冷傲,酒香清冽,迷了这尘世烟火,她笔走龙蛇,一笔一字,格外认真,只是临近尾处,却总是将那宣纸团起,扔至一旁,废了一张又一张,继而在下一刻,看着那空白纸张,无从下笔。
晏清芷在这间屋子里,已然数日,因沈琅华的死,因自己未能救她的无力,每每一个抬眸,看见的,都是她。
手中上等的兔毛笔是她送的,所用的徽州婺源龙尾砚是她给的,案上的青玉瓶是她觉的好看放在这的,墙上的名人字画是清芷去岁生日时她特地寻的,沈琅华,沈琅华,入眼处,全是沈琅华!
下一刻,玄霄出鞘,剑气毁了清芷身旁的窗。晏清芷呆立在那,面上不悲不喜,心中,又岂止是万千伤悲。这数日来,疯狂练剑也有,借酒消愁也有,可那心里的悲苦,又怎是如此便能忘掉,沈琅华,是那召南数年,她唯一的至交好友。
谢胤说,清芷,你哭吧,你哭出来就好了,可她,为何要哭?晏清芷回眸看向窗外,想起谢胤昨日说起他今日要去处理些事务,无法来此,她忽而觉得憋闷,想出去练剑。
然而当门打开的那一刻,正对上吴南北的面容,清芷稍蹙了下眉,开口之间,那清冷的声音回荡。
“何事?”


召南弟子。吴南北
开门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她好像瘦了,衣摆处沾了很多尘埃,耷拉在地上变的略微泛黄。他懂的,沈琅华不仅仅是三个字,不仅仅是一个名字,对于她来说,这三个字已经印进了她的生命里,刻进她的心上。
刻在心上的名字,只能用剑狠狠的划才能抹去。
她不愿意,也不舍得。
所以她走不出来。
吴南北脸略微泛红,阳光洒在脸上,照耀着一层细细的绒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安慰她,他一直都很笨,所以他一直很不会说话。
“小师姐,你别难过了。”
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蹲在她的面前。裙摆泛黄,她以前万万不会这样的,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召南谷,她从未如此放纵过自己。
“师父说,难过的人会变得不好看,只是我觉得小师姐无论怎样都好看。但我还是不希望小师姐难过,小师姐难过了,南北也会很难过的。”
他一边嘟囔着,伸手轻轻给她的裙摆打了一个结,本来应很好看的结,被他笨手笨脚的打的很难看。不过他只是想,裙摆不会再脏就好。
他站起身,咧开嘴,朝她笑。
“小师姐,对不起。”
“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南北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朔方君。晏清芷
吴南北永远都是那副模样,干净,单纯,心思简单到略显笨拙,如那雪山冰泉,不染纤尘,是这世间最难能可贵,她看着他蹲下身,为她的裙摆打了一个结,并不算好看,但那份简单纯净的心思是在多关怀的话语也比不了的。
晏清芷站在那,听着他那算不得劝慰的话语,显现的,是一片赤诚之心。
他说,小师姐,你别难过了,小师姐,对不起。
仿若在召南的很多年,她与沈琅华的身后总是会跟着这个师弟,纵然他天资算不得聪颖绝伦,无法引起清芷注意,可他依旧会跟在她身后,唤着,小师姐,小师姐,然后,咧开嘴笑,就像现在这样。
“南北。”
“你还记得琅华吗?”
一开口,连晏清芷自己都未曾注意的哽咽,她该说什么?像平日和别人说的那般,自己没事?不,她不想那般说。
可吴南北,是个笨蛋!他为什么要向她道歉,又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他本就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知道吗?无论死的是谁,都不会好,南北,你该好好活下去。”
清芷知道,沈琅华为九州战死,是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召南弟子。吴南北
“琅华师姐?”他掩起了微笑,略微愣神。琅华师姐总是会对他笑,会给他买吃的,当初他是谷内最小的师弟,琅华师姐是很疼他的,教过他练剑,教过他学医,叫过他笨南北。
那么一个人,怎么会死呢?
天下人,和一个人,在不同人的心中,侧重总是会不同的。
耳边是晏清芷清冷的音调,只是好像有点哽咽。
“我很想琅华师姐,我想琅华师姐也一定会很想我。”
只是我更想你。
他又扬起笑容,他知道小师姐是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召南弟子在战争中死去。
可是他就觉得小师姐是心疼他,关心他。
他很开心。
“好的,小师姐,我会好好活下去。不会让小师姐失望。”
如果有一天他一定会死,他一定不会死在小师姐面前,因为死在小师姐面前,小师姐一定会难过。
那他就算死了也会很难过吧?
“小师姐,你饿么,我带你去吃东西。”


朔方君。晏清芷
那深藏了很久,如何也无法倾泻的感情,在这一瞬间,在吴南北短短的几句话间,喷涌而出,仿若山洪暴雨,经过了许久的蓄势后,再也止不住,晏清芷的泪,就这样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他很想琅华,她也是。
那样一个沈琅华,温柔和善,医术出众,饱读诗书的沈琅华,是多么优秀,又是多么的让人念念不忘,可她,怎的就死了呢。
“南北。”
清芷唤了一声,南北,她想说,你还记得她,真好,沈琅华会想你,会想我们大家,她想让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这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只化作了两个字。
“谢谢。”
谢谢你今日而来,谢谢你还没忘了我们,忘了琅华,谢谢你的单纯善良,也谢谢你那最纯粹的担心劝慰。
清芷转过头,拭去脸上的泪水,又变成了那副清冷神情,屋内,还有她借酒消愁时剩的酒瓶,却早已没了什么吃食,想来这些日子,她很久没好好吃过饭了。
“我不想出去,你给我买些回来吧。”
清芷,还没有做好踏出屋门的准备。


召南弟子。吴南北
小师姐哭的时候,他急得手足无措。想要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只是又不敢摸到她。只急得脸憋的发红。
他很难过,因为自己从未见过小师姐哭。他觉得是自己招惹了小师姐让小师姐不开心。
但他又很开心,因为小师姐肯吃饭了。他觉得就算小师姐恨他也可以。因为小师姐饿了不吃东西就会瘦,瘦了的小师姐会让他难过。
他满心欢喜的转过身,一边远去,一边嘟囔着。
“小师姐喜欢吃天福楼的绿豆糕,苏园房的枣花酥。我喜欢月盛斋的酱牛肉。小师姐不能光吃甜的,还要吃点肉啊,瘦了可就不好了……”
至始至终,他都未踏进南山轩半步,他很笨,觉得踏不踏进南山轩都不重要,只要小师姐不难过了就好。
只是那一步,宛若咫尺天涯。


朔方君。晏清芷
春风拂面,落花纷飞,晏清芷看着吴南北那离去的背影,嘴中还不断嘟囔着她爱吃的吃食,这些,连她自己都未曾上心的小事,未曾想他记得如此清晰。
晏清芷忽然想,就让这个小师弟一直单纯下去吧,心无烦恼,因为一句简单的话就能笑的开心,可清芷又哪里会知道,他并非心无烦恼,只是爱的纯净。
正如谢胤当初对清芷的心思她看不出来,如今吴南北对她的感情,她也依旧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师弟还小,总会长大。
晏清芷就这般站在那,久久未离,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继而消若无踪,但清芷知道,一会功夫,他还会回来,那时,清芷该将他唤进屋,请他喝一杯茶。
回眸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个与吴南北拥有完全不同气质的人,风雅谦和,正对上她的目光。
是谢胤。
四目相对间,一个久违的笑容在她二人的脸上绽放,清芷,终于快走出这段伤痛,重新振作起来,她想,若沈琅华还活着,定不愿看见这样一个她。

———结———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51:00 +0800 CST  
演职员表:
沈夜华——沈醉饰 公冶朝歌——姬回雪饰
墨逍——谢睿饰 奉聿——拓跋瑜饰
风音——安泠歌饰 燕尺素——晨研菀饰
小白龙——江遥饰 顾棠——陈倦饰
晏清芷——陶然饰 扶归燕——扶归燕饰
晏清芷——陶然饰 吴南北——吴南北饰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52:00 +0800 CST  
落幕

楼主 剑陵志  发布于 2017-07-01 19:53:00 +0800 CST  

楼主:剑陵志

字数:28362

发表时间:2017-07-02 01: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4 16:55:0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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