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陆雪琪赶来鬼厉身边，眼中带着难以掩藏的担忧。
“没事。”鬼厉来不及多想，淡淡回了一句，便又颤悠悠地飞身扑向青龙。
青龙这边，烛龙怒气正盛，即使有鬼先生所教咒法困住，仍是不断猛烈挣扎着，而青龙一人施法，本就不支，见鬼厉拼命攻来，忙捧着伏龙鼎迅速地侧身躲开。
鬼厉攻势猛烈，完全不顾自身重伤，只想夺得青龙手中的伏龙鼎和噬魂，却奈何体力不支，两人只能左右僵持着。
陆雪琪想冲过去帮忙，却还是被眼疾手快的秦无炎纠缠住了。
“老七……”田不易和鬼王斗法间，不时偏过头望向鬼厉，见他拖着那样的身体，仍是死死和青龙纠缠着，要抢到伏龙鼎，刚才又不顾一切来护自己，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往日与张小凡的一幕幕，一时间仿佛顿悟了些什么，心中，有怒，有怨，有喜，有怜，失神地喃喃着。
回神之际，田不易一把撇开鬼王，飞身冲向青龙，一剑划破闪躲不及的青龙的手臂，青龙手一颤，噬魂随即滚落在地。田不易又使剑将其挑起，扔向了鬼厉。鬼厉随即一跃而起接住噬魂，落地之时，凝眉望着田不易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呵……”田不易却难得的开怀一笑，提着剑，又直奔鬼王而去。
“吼……”这时，烛龙百般激烈的碰撞，终于在青龙未回位之际，挣脱束缚，脱身开来。因为受到刺激，烛龙的杀意更浓，被激发的力量也越加强大。它猛然就喷出一段水柱，直直冲向青龙和鬼厉。
鬼厉和青龙被迎头而来的水柱直直冲开，打散在两侧，浑身尽湿。
“伏龙鼎……”鬼王偏头瞥见青龙身旁散落在地的宝器，忙从与田不易的缠斗中脱身赶去捡回，却不料迎面就被烛龙的一记扫尾击中，重伤倒地。
那烛龙气焰嚣张，转头，又向陆雪琪和秦无炎袭去，田不易赶紧冲过去，助陆雪琪共同抵抗。
“嘶……”旧日的伤口稍一用力，便被断然扯开，又在满身的水流中浸泡，鬼厉撑着噬魂，咬牙站起来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疼得连连倒吸了几口气。
“小凡……”鬼厉提着噬魂就要摇摇晃晃往烛龙与三人狂斗的方向赶去时，耳旁忽然响起一个低微的声音。那个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人不敢确信它真的存在，可是鬼厉的心却瞬间被击中了。他握紧了噬魂，瞪大了眼，刹那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反复地往四周不断直直搜寻着，甚至不敢稍稍大呼一口气，只许自己屏住呼吸，直到耳旁再度响起“小凡……”一声，两声，三声……即使模糊不清，但是鬼厉心里一字一字都听的清清楚楚，是碧瑶，是她在呼唤自己，就像十年前在玉阳子的水牢里，他找到碧瑶的那一刻，她轻声唤了一句自己的名字，哪怕微乎其微，却就那么深深地刻进自己的心里。

身体不断被烛龙向里紧缚着，动弹不得，鬼厉咬牙抡起噬魂就朝身前烛龙的长尾重重击打而去。烛龙在噬魂不断地击打下，怒吼声不绝于耳。它更是怒了，用尾巴缠住鬼厉凌空疯狂地甩摆着。鬼厉被它晃得身疲力尽，再无力回手之际，它又俯身冲下，将死死缠住鬼厉的尾巴，拼命地就向地面一片林子上一扫而去。
“啪！”“嚓！”脸上，肩膀上，腿部，处处瞬间被满眼错杂凌乱的枝丫划破，或尖利，或粗钝，就像一张紧密的大网，让人无处遁逃，只剩火辣辣的痛感，铺天盖地而来 。
终于，林子的尽头，烛龙忽的又是一声巨吼，随后松了尾巴，鬼厉才轰然落地。
“咣！”“轰！”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只有一个凌厉的身影挡在身前，奋力击杀着因受伤而暴怒的烛龙，不肯退让半步……
“师父……”鬼厉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不成字，脸颊两侧的鲜血肆意横流，淌进嘴角，可是喉咙里早已充满血腥味，此刻半点味道也察觉不出，只能任它肆意流淌着。
浑身剧痛，经脉断尽，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鬼厉倒在地上，神智恍惚之中，愣愣地望向散落在身前的噬魂，那不断闪烁着的幽光，是唯一能穿透眼前逐渐泛起的浓雾的光亮:碧瑶，我是要死了吗……碧瑶，碧瑶……
“碧瑶，碧瑶……”漆黑的幻境里蓦地响起鬼厉几乎气绝的呼唤，带着不甘，承载着思念，静静地荡漾开来。
“小凡!”碧瑶猛的一抬头。
“扑通，扑通……”心一下一下地跳动着，那么的缓慢，为着那声呼唤，屏息跳动着。
“扑通，扑通……”心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她更是从未如此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过那人的心跳，伴着自己的心率，是那么倔强地跳动着，不管他们相隔万里，亦不管世事百态，至始至终执着地陪伴着彼此，从未离开过，而有什么，能抵得上此刻心脉相连的那份感动?又有什么，比生死相依的那份执念，来的更彻底决绝?
忘记了黑暗中的恐惧，碧瑶忽的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地在黑暗中奔跑起来:小凡，你等着我……

“噗……”待鬼厉回神起身之际，回过头，身旁的田不易顿时就仰头喷出了一口鲜血。
“师父！”那鲜红的血色一点一点渗进鬼厉眼中，他疯了一般，扑到田不易身旁。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聋子！”田不易望着鬼厉眼里的惊恐，骂道，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噬魂，粗粗喘着气，笑道，“现在总该有力气了?来，随师父与那畜生再大战几回！”
“师父……”鬼厉含泪望着脸色煞白，内伤不轻的田不易，喃喃着，忽又猛然伸手将噬魂收回掌中，咬牙沉声道，“师父保重，老七一人，足矣。”话音刚落，便转身朝烛龙怒冲而去……
幻境里，碧瑶拼命狂奔着，前方忽然浮现出鬼厉浅笑安然的模样，挡在了她的面前。
“碧瑶，别走。”他的声音分外温柔，甚至带着牵动人心的乞求，碧瑶顿时止住了脚步。
“答应我，别走好吗？”碧瑶的手轻轻抚上眼前鬼厉的面颊，眼里尽是对这张脸的无比怜惜，他便就势一把抓住碧瑶的手，不断恳求道。
碧瑶的手却兀自从他手中抽离而去，缓缓顺着滑下，轻轻落在他的胸前，良久，低低的清音响起:“你的心，不会跳动，也没有他的温度。”
那张原本柔情似水的鬼厉的脸瞬间凝结了笑容，惊讶的眼底尽是不可捉摸的深意。碧瑶缓缓抬起头来 直视着那双几乎与鬼厉无异的双眼，一字一句，缓声决然道:“你不是张、小、凡。”
黑夜顷刻散去，白光乍现，隐约间，有一股气流直直冲入体内，来不及多看一眼，碧瑶已蓦然晕厥过去……

烛龙伤势不轻，已有遁逃之意。但是鬼厉一路屡屡拦截，使得它怒不可遏，与鬼厉僵持许久。
“吼……”又是一记扫尾，鬼厉奋力向烛龙劈下一棍，便即刻闪躲，却没想到一来二去，那烛龙竟也摸得他的套路，早已抽身飞至上空，直直俯冲而来，血盆大口里喷出一段冲击力极大的水柱。鬼厉急忙将噬魂置于胸前，暗自发力，运起一道气障，只可惜，田不易渡给他的一点内力，在刚才激烈的搏斗中几乎耗尽，就在他即将撑不住的那刻，背后田不易提剑而至，将鬼厉往身后一拉，又冲在前面，朝着那水柱凌空划去几剑，顷刻水花四溅，烛龙怒吼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
“烛龙法力高强，性子又残暴嗜血，绝不能让它逃去，将来祸害一方。”师徒两人背靠着背，再一次并肩而战，田不易沉声如是说道。
“好，那就不让它逃出去。”鬼厉沉着眼，坚定道。
听着耳旁鬼厉决然的声音，田不易再一次欣慰地笑了，仿佛回到了旧日，那个傻徒弟还在的时候……“痛快！”和徒弟联手对敌，田不易只吼了一句，便与鬼厉又直直冲杀过去。
剑光不断，伴随着噬魂幽幽的红光，在这黎明到来前的最后一片黑暗中，捍卫着心中那份不灭的光亮。
烛龙显然也是察觉到紧逼而来的危机，开始不管不顾，直直飞身冲破两人的联攻。混乱中，鬼厉为它龙身表面的鳞片刮到，在空中差点栽倒掉落，幸亏田不易及时扶了他一把，又带着他跃至另一处。只是隐约间，好像猛然撞上了什么，可是再抬眼，他们已平安飞至一处，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飘来，鬼厉一时间分不清，那究竟是烛龙的，还是自己的。
“师父……”鬼厉低声唤着，一手向身旁摸索过去，想确认田不易的安全，半空中，田不易颤抖着的手却先蓦地抓住了鬼厉，低沉
的声音在耳旁荡起:“没……没事，死不了……”
鬼厉的心刚稍稍放松一点，烛龙已怒吼迎面冲来，鬼厉冷眼竖起噬魂，冒险动用体天书之力，全力抵挡，而身旁，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汇入体内，替他护住了心脉，也消减了天书冲撞之力。
“集中注意，否则，控制不住体内两部天书之力，你会爆体而亡的。”见鬼厉就要忍不住偏过头来张望，田不易冷声道，早在刚才为鬼厉疗伤之时，他就惊觉这个徒弟一直以来原来承受着这么多。
鬼厉这才静下心来，集中注意，朝烛龙狠狠击去一掌。两股力量相撞，烛龙和两人一时间纷纷弹开数十米。

元宵节快乐！

“师父，师父……”鬼厉清醒过来，一眼就望见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田不易，磕磕绊绊地爬到他身边，却见他后背的衣衫上，血水已经浸透了，还有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大窟窿，还在不断往外冒着刺目的鲜血。
“师父！”鬼厉的悲嚎划破天际，在这充满血色的夜里震天撼地。就像个孩子，鬼厉无助地痛哭着，泪水混着血水，一遍又一遍滑过伤痕累累的脸颊 。
“还没咽气呢，你是赶着给谁哭丧?”烛龙拖着重伤的身体，扭动着，趁机逃去，鬼厉也不管不顾。良久，田不易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鬼厉这才恢复了点神智，手忙脚乱地把他扶起。
“把身体给我转过去，我才不要看到你那张哭丧脸……丢人！”田不易刚坐直，便急喘着气，嚷嚷着，只是在鬼厉顺从地背过身去时，一直半掩的眼眸，悄悄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泪光。
“好啊，没想到，肩膀竟能如此坚实可靠了，好啊……”鬼厉肩头处田不易的头轻靠着，虚弱的气息里却掺杂着久违的欣慰的笑意，“我的老七，长大了……”
“师父，我给你疗伤。”
田不易只含笑抬手按在了鬼厉的手背上，目光朦胧地望着远方即将到来的黎明，声音缥缈:“还记得，你刚入我大竹峰时我同你说过的话?”
“记得。”鬼厉低垂着头，低声道，思绪一下子也回到了很久以前……
“背来听听……”
“天地间，浩然正气长存。若是想入我门下，一定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个不懂得守护民生之人，只知道一味地报仇，这样的人，我是不会收他为徒的……”
“一字不落啊，”田不易低声喃喃着，不断颤抖着的身体紧紧靠着鬼厉的后背，轻笑了笑，“好……背得清楚，心里可记得清楚?”
“忘记过……”鬼厉声音哽咽。
“忘记过……呵呵……”田不易声音越来越虚弱，却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平静，“那现如今呢？”
“不敢忘。”鬼厉轻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田不易安然地闭上了双眼，心中巨石轰然落地。
“师父衣服上是不是破了好些口子？”
“不多。”
“那就好，不然回去，你师娘又该生气了……你知道，她缝缝补补多年，近来眼力也不好了……这次，我出来的时候，她还特意叮嘱过……总算，算不得太糟糕……”
“师父……”
“嗯？”
“别走……”
“傻徒弟……”
“师父……”
“……”
手背上那双给予了自己太多温暖和希望的手终于从手背处缓缓滑落，肩头处也有重物向外重重垂下……
黎明到来，陆雪琪终于甩开秦无炎等人赶到，远远望着师徒两人相靠的身影，却是止住了脚步，在迎面寒风中，只悲痛地闭上了双眼……

幻境几日，怕苏茹担忧自己未归，碧瑶一路急行，可刚回到大竹峰，抬眼便是高堂四处明晃晃悬挂着的灰布白纱，虽未摆置完善，可分明就是……耳旁，又有几个小弟子议论纷纷……
而堂中，苏茹孤坐的背影，在一片凄哀的寒烟冷香中，尤为刺目。
轻轻地迈开步伐，碧瑶微垂着眼，走过在冷风中肆意飘扬的灵缦、纱帐，一双染上凉意的双眸在看清堂中高摆着的灵位上所刻，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掉落了……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苏茹木然地转过身，几日不见，她原本还算圆润的双颊一下子消瘦了不少，一身丧衣，更是映得她脸色灰白。而那双曾经带给众人无限暖意和疼爱的双眸，此刻，却连半点亮色都寻不出了，一切，都变了……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良久，苏茹淡淡道，无喜无悲，唯嗓音粗哑难掩，比不得往昔的温声细语。
“我，”碧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既为田不易的死感到震惊，又替活着的人难受，只轻声道，“我只是，回来看看您。”
“是来同我告别的吧，”苏茹望着她难掩伤感的双眸，淡淡道，又偏过头去静静望着青烟缭绕的那处，“也好。”
“您……”话到嘴边，碧瑶还是不愿戳人伤处，强忍住心中的疑惑，低声问道，“田灵儿呢？她应该陪着您的。”
“灵儿还小，看不破生死，也是正常。现在，应该躲起来了，”苏茹忽又起身，往里堂走去，“她是怕在我面前掉泪惹我伤心，这孩子，除了性子倔点，易冲动行事，其他，并无多大的恶意。”
“我知道。”碧瑶低声应了一句，再抬头，却是苏茹捧着几件衣物缓缓走出。
“帮我带给小凡吧。告诉他，师娘想说的话，都一针一线，缝在了这些衣服里面。”
碧瑶轻轻接过衣物，望着眉目淡淡的苏茹，只点了点头:“那，师娘你呢？真的，不需要我再留下来陪陪你?”
“不必了，”苏茹缓缓道，冰凉的指尖从碧瑶手中抽离，又回过头去，“我没事，无论如何，总得等着他回来，而小凡，也在等着你回去。走吧，你们……别再辜负了彼此。”
“师娘，多保重。”碧瑶没再多说什么，只凝重地向着田不易的灵位和苏茹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晚没有了

对不起啊，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又碰上开学，忙了点，一耽搁就是好久，以后会陆续继续的，不多但不并不是弃更

“宋师兄，小心。”见双目红肿的宋大仁接连伤心数日，心疲得只随护送田不易灵柩回青云的队伍走出百里开外，竟连站都站不稳了，林惊羽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了他一把。而宋大仁只微微摆了摆手，片刻才抬眼望了望身后一直默默追随队伍低头前行的林惊羽等人，声音沙哑道:“不必再送了，你们回去吧。”
“既然逝者已逝，回去千万不要忘了好好劝劝你的师娘，她应该是最需要人宽慰的。”法相嘱咐了一句 。
宋大仁心中一恸，深深望向田不易的灵柩，轻轻点了点头，一时间不自觉又是红了眼眶。
“保重。”片刻，独自沉默良久的曾书书走过宋大仁身旁，向着田不易的灵柩深深鞠了一躬，又把手搭在宋大仁肩膀上，低声道了一句。
“你们也一样，如今局势危急， 掌门……又因为师父……伤心过度，旧伤复发，你们身上的担子，不轻。”宋大仁努力保持平静道。
“师兄放心，我们会和田师叔一样，拼尽全力 。”陆雪琪心中感伤，亦是坚定道。
“好，我相信你们，也相信师父的牺牲终究不会是枉然的。”宋大仁欣慰地与众人点头道别，转身之际，却悄悄在曾书书耳侧低声道:“小凡……他就拜托你了，谢谢。”
曾书书搭在宋大仁肩上的手刹那便无声地滑落下来，他盯着宋大仁眼里无法言语的情感，只僵硬地动了动喉咙，却还是没说出一个字。宋大仁反手拍了拍曾书书的肩膀，便随着队伍又重新缓缓向前走去……

最先赶过来的是法相和林惊羽。法相先是粗粗察看了一番鬼厉的状况，便凝眉沉重地与林惊羽相视一眼，摇了摇头，沉声道:“小凡伤的太重，得赶紧找一处僻静地方我再想办法为他疗伤，惊羽，你扶着小凡走，我在后面施法先稳住他体内动荡的气息，护住心脉再说。”说罢，便绕到鬼厉身后运起功来
林惊羽立即会意，伸手就一把撑起鬼厉半边身子，但却正好压在了之前打斗中误伤的一道伤口上，一个剧痛袭来，手一滑，鬼厉的身体便晃悠悠地就要倒下来。正当时，曾书书却突然出现，及时扶住了鬼厉。林惊羽恍神之余 ，曾书书又一个转身，默默抓紧鬼厉胳膊，一把将他大半个身子撑起，仿若昔日一般，亲密无间地彼此相助，只是在低头瞥到鬼厉侧脸时，微微一愣，眼中万千复杂 。
碧瑶急着起身，却因为几日不眠不休照顾鬼厉一时脚下一软就要跌倒，赶来的陆雪琪轻轻扶了她一把 。两人相顾一望，只是静立无声 。
“你，回来了。”陆雪琪顿了一顿，终于缓缓开口道。
“嗯。”几日前，碧瑶悄悄见了青龙一人，她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大概也都清楚了，如今与青云众人之间，难免有些不自然，只低声应了一句，便转身走到鬼厉身旁，担忧地望着他，眼中尽是心疼 。
“碧瑶，你可能找到地方暂时安置小凡?”林惊羽焦急问道。碧瑶抬眼望着他，看到他眼里对兄弟的真挚与紧张，又想起几日来，自己利用合欢铃驱动一身仅剩的功力也无法为小凡顺利疗伤，虽心中不愿，但也只能无奈求助林惊羽等人的力量，便缓缓点了点头:“你们随我来吧。”
碧瑶带着鬼厉，回不了鬼王宗的营地，更去不了青云之处，唯一能暂时栖身的，便只有满眼荒芜凄凉的巫医族村落里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小木屋了。带着林惊羽等人回了小屋，留法相，林惊羽，曾书书三人在屋子里运功为鬼厉疗伤，碧瑶便走出屋子，守在门外，默默地又出了神。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良久，同是守在门外另一侧的陆雪琪终于幽幽开口道。
“是么？”碧瑶凉凉一笑，“其实，我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竟然还能回来，还有机会再见到小凡。”
“他一直在等着你。”陆雪琪轻声喃喃着，神思茫然。
“我知道，”碧瑶半倚着房门，眺望着远处，“所以，我回来了……不顾一切，回来了。再也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陆雪琪瞥了一眼碧瑶微微扬起的半边侧颜，又陷入了沉思。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既然回来了，你爹，和小凡……你会如何选择?”耳畔传来陆雪琪凉凉的声音，一字一句，亦重重敲打在碧瑶心尖，几日来萦绕在心头的愁绪此刻又清晰地纠缠而来。微微舒了一口气，可四下巫医族村落里满眼的死寂凄凉一昧重重压来，根本没有让碧瑶解脱半分。
“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碧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或许太过残忍，但是，眼前局势如此，正魔大战一触即发，而小凡经此一事，也必不能为鬼王所容，何去何从，你不该再有半分犹豫了。”陆雪琪一再地提醒，碧瑶的脸色又是惨白了些许，她知道，她的每个决定，牵扯最多的，便是屋里几乎失去一切的鬼厉。
“该怎么做，我心中自然有数，你不必一再提醒我。”沉默片刻，碧瑶沉声道，却又偏过头去，不愿再多谈。
两人沉默了片刻，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陆雪琪还未回过神，碧瑶已经迅速推门而入了。
屋内，法相等人运功试图联手强行稳定鬼厉伤势，不料操之过急，与鬼厉体内天书之力相冲撞，遭到反噬，纷纷被往外震开几步。
碧瑶匆匆走近俯身倚着床畔，细心地察看了一番鬼厉，见他情况并未加重，才稍稍安下心来，回头望向眉头紧皱的众人，沉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小凡他……咳咳……”林惊羽低声说道，却被体内一阵突如其来的内力动荡引发了旧伤，连咳了数声。
碧瑶知道林惊羽等人近日也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便道:“我会好好照顾小凡的。你们身上也大多有内伤在，就不必在这里白费力气了。”
“他伤的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重，仅凭你一人，如何去救治他，更何况，你现在的状况……本该是有人来照顾你的。”曾书书凝眉缓缓开口道，目光却始终盯着床上的鬼厉。

“总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去救他。”碧瑶垂在袖间的手紧紧握着，如是低声喃喃着。
“碧瑶，”望着碧瑶若有所思的模样，林惊羽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一步道，“你……不会是想带小凡回鬼王宗向你爹求助吧?”
“啊？”法相不由得惊讶出声，自知失言，立马又闭口不言。
但这一声刺耳的质疑声却清清楚楚落在了碧瑶的耳畔。她冷漠地转过身，神色肃然而淡漠:“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们魔教之人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邪佞之徒，而我爹，鬼王宗的宗主，则更是不顾一切要借助复活兽神来倾覆天下的大魔头，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爹啊，即使全天下的人都来指责他的所作所为，都要他为自己所犯的罪过付出代价，他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雏鸟尚且反哺，如今，你们又要逼我如何！”
“不是……”法相急了，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碧瑶姑娘，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担心鬼王会对小凡不利，你不要误会。”
“碧瑶，我们只是觉得，即使鬼王肯看在你的份上愿意去救治小凡，但是他心中已成的芥蒂，是不会消去的。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肯让我带着小凡去你们青云那边求那些衣冠堂堂的正道尊师帮助么！你告诉我，若我们去了，他们是会趁机将多年的心中大患一并除去，还是愿意打着仁德的名义去施舍一个门中弃徒！”碧瑶决然地打断陆雪琪的话语，质问道。
“碧瑶……”林惊羽试图再解释，缓解不快，却被碧瑶冷冷瞪了一眼:“你们心中不也是打不定主意么！否则，刚才何不直接带小凡去找你们尊敬的好师尊！”
众人顿时不语，碧瑶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冷道:“既然大家立场始终不同，又有诸多牵绊顾虑，还是不必再浪费唇舌了。你们走吧，恕不奉送！”
林惊羽等人相互一视，只是顿在了原地，只有曾书书收回了视线，先无声地走出了屋子。随后，几人才缓缓接连离开了。
“不必担心，既然碧瑶一开始没有选择把人带回鬼王宗，就证明她心中还是有所思虑的，决不会冲动行事。何况，她毕竟是肯用性命护住他的人。”见林惊羽一路不断忍不住回头，曾书书轻声道了一句，众人才稍稍安下心，先回营地去了。
小木屋里，碧瑶半跪着，昏睡着的鬼厉眉头始终是紧皱的，她多次伸手试图将其抚平，却总是难以如愿。
“小凡，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陪我一辈子的么，你如今这样，我，我害怕。”碧瑶瘫软着身子，无力低声喃喃道。只可惜，回应她的，依旧只是满屋子的清冷……

傍晚，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碧瑶谨慎起身之际，一个身影已经破门而入了。
“少主！哎呀，真的是你啊，少主！”野狗大呼着，一路跌跌撞撞跑进来，见了碧瑶，立刻冲了过去扯着她的衣衫一顿哭天喊地。
“你不愿随我回去见宗主，我只好让野狗过来照顾你了。他虽不机灵，对你，到还算忠心。”青龙迈进屋内，望着碧瑶轻笑道。
“好了，野狗，别老一见面就是哭哭啼啼的，你诚心要我难受是不是。”碧瑶闻言便低头冲野狗无奈道。野狗察觉到碧瑶的微怒，忙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傻笑道:“少主，野狗就是太久都没见到你了，一时见到，心里实在是太开心了，呵呵 。”
碧瑶拿他也没办法，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抬眼间，正瞥到紧随青龙迈入房中的小白，见她始终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一时觉得奇怪，便微皱着眉头直视着她。
“碧瑶，这位便是你娘的姐姐，九尾天狐，小白。”青龙解释道。
碧瑶这才记起这么一桩事，上前一步，为存世的亲人，顿时眼眶一热，低声唤了一句“小白姨母。”
“你的眉眼之间，确有几分你娘的影子。小痴若能看到你长到今日这般大，着实也该欣慰了。”小白欣慰地笑着，眼底隐约有泪光闪烁。她缓步走过来，又轻轻拍了拍碧瑶的肩膀:“好孩子。”心中突然有一股热流涌过，碧瑶猛的紧紧抱上小白，把脸深深埋进她的肩膀里。
小白一面轻抚着碧瑶的背部安慰着她，一面又将目光投向了床上的鬼厉。她不过是想趁着大战之前抽空重回一趟故地，见些故人罢了，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他竟弄成这般模样。若不是今日青龙在营地前半路拦住了自己，说明情况，她还不知道，这个倔强的小子，竟敢早早地就和鬼王撕破脸去。
“行了，叙旧的话留得日后去说也不迟。小白，你还是赶紧办正事吧。”片刻，青龙在一旁提醒道。
“正事?”碧瑶松开怀抱，望着小白，不解道。
小白只浅浅一笑，缓步走到床边，着手开始察看鬼厉的伤势。
“能救么？”青龙冷冷道。
“幸好还剩了半条命，再晚些日子，便是我，也无计可施。”小白回过头轻笑道。
“姨母你真的有办法救小凡么？”碧瑶追问道。
“你姨母的见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她既说能救，自然有寻常人不知道的法子，”青龙按住碧瑶的手臂，又道，“我们就让小白安心施法为鬼厉疗伤吧，碧瑶，你跟我出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说罢，青龙又眼神示意了野狗先快步走了出去，免得打扰，碧瑶见状，只得心中牵挂着，被青龙拉着也跟着走开了。

今晚没了

夜里，碧瑶半撑在小桌旁，一手托着腮，一手缓缓地搅动着碗里为鬼厉精心熬好的白粥。她就这样静静望着床上仍旧是躺着昏睡的鬼厉，眼神却有些迷离，仿佛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中。
小白轻轻推门而入，见碧瑶这般不眠不休的模样，不禁微微蹙起眉头，缓步走来，俯身按住了她的手背:“这粥都要被你搅的凉透了。”
“哦。”碧瑶这才收回了心神，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却很快又想起了什么，猛的起身快步走到床边，将手背紧紧贴在鬼厉额头，又靠近小心听着，直到听到他均匀舒畅的呼吸声，才收回来手，朝小白轻松地一笑:“小凡总算退烧了 。”
看着碧瑶疲惫的笑容，小白心中只觉得这孩子果然和她娘一般痴傻，心中只有在乎的人，既无奈又心疼。她缓缓走来，扶着碧瑶坐到床畔，手却蓦地搭在了碧瑶的一脉上。
“姨母……”碧瑶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开来，却被小白紧紧制住。
“奇怪，你身体里除了维系魂魄的灵气，怎么还有一股奇怪的气流?”片刻，小白疑惑道。
“应该是，诛仙剑的剑气所致，”碧瑶收回手，若有所思道，“我在青云的时候，曾经失明过，后来机缘巧合晕倒在诛仙剑旁，受了它剑气所侵，醒来便能看的清楚了。”
“诛仙剑?”小白细细思索一番，喃喃道，“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十年前你既为诛仙剑所伤，剑气破体，散尽魂魄，如今虽借灵力收集魂魄重生，但对诛仙剑的感应却是远胜常人。适当的剑气入体，与不断流散的灵力相阻，反倒能助你复原几分，也是妙处，只可惜，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啊。”
“我知道。”碧瑶闻言只低垂着头，凉凉地一笑。
“碧瑶，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见碧瑶神色黯然，小白忙宽慰道，“你看，这床上的小子不也是拼死拼活地要救你么，就是为了他，你也该要有信心才是 。”
碧瑶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偏过身望向鬼厉，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小白姨母，依你看，眼下我爹能成功复活兽神的几率有几成?”
小白微微一愣，片刻，凝眉道:“碧瑶，你听我一句话，眼前的一切，你须得自私地放下，切勿忧思过多。不如，等鬼厉醒来，你与他便离开十万大山，远离一切的纷纷扰扰，剩下的，要杀要打，由得别人斗去，等我找到救你的办法，就去找你们?”
“走?”碧瑶凉凉一笑，又回头向小白浅笑道，“小白姨母，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还想再陪陪小凡。”
小白无奈，却还是拗不过，转身轻轻出去了 。
“小凡，”小白离开后，碧瑶缓缓俯身轻靠在鬼厉胸膛上，倾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兀自喃喃道，“我们走不了了，对吗……我们也不该再逃避了，对吗……小凡……我曾经以为，我的离开，是为了让身边的人更好地活下去。可是我错了，爹终究是回不了头了，而你，也还是伤痕累累地躺在了这里 。都是我不好，明白得太迟，自私地丢下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小凡，你快醒来好不好，这一次，让我们一起来面对，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哪怕是死，我都要紧紧跟在你身边，支持着你，陪你走到最后，小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 ”
“好，这一次，说好了，我们谁也不能丢下谁了。”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搂上自己，寻着那虚弱的声音，碧瑶猛一抬头，泪光点点的双眸中倒映着鬼厉嘴角淡淡的笑容……

清晨的风裹挟了初春的微微凉意，鬼厉孤身站在这寂寥的野地里眺望着远处白雾缭绕的众峰已经许久了。野狗蜷着身子站在一处，憋着嘴，心里暗自抱怨鬼厉害自己被少主一大早揪起来守在这里，很是郁闷。
片刻，碧瑶终于缓步走来，只是手里捧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分明，而胳膊处还悬了一件淡蓝色外披，看上去，无论是款式，还是大致的针脚，都衬得这衣饰极为清新淡雅，与鬼王宗暗沉的服饰远不相同。
“少主，野狗昨晚睡得迟，现在这眼皮子都止不住地要耷拉下来了，嘿，你看，要不……”野狗嘿嘿地讨好着。
碧瑶却只是远远地望着鬼厉静立的背影，又抬眼望了望远处若隐若现的众峰，幽幽道:“野狗，你说，眼前山雾里的那山峰，可像大竹峰?”
“少主你在说什么啊?”野狗一时疑惑，却见碧瑶忽的又低头一笑，偏头冲自己有力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这没你的事了。”
“哦。”野狗这才似懂非懂地走了。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碧瑶清亮的低音，鬼厉缓缓回过身来，望着眼前人的眼里，尽是淡淡的笑意。
“我在想师父，师娘，师姐，师兄，还有，那些在大竹峰的日子。”鬼厉依旧是浅浅地笑着，只是这一次，他再没有逃避自己对过去的感情，如此这般，在今时今日，碧瑶面前，袒露心声。
“是吗，”碧瑶微微一愣，片刻，嘴角又重染满满的笑意，缓步上前，将手中的盘子递了过去，“尝尝看，好不好吃。”
这盘子里的分明是一块块黑乎乎的东西，鬼厉缓缓靠近，扑鼻的，却是记忆里沉寂了长久的熟悉气味，不由得微微一挑眉:“臭豆腐?”
“嗯。”碧瑶微微点了点头，在她含笑的注视下，鬼厉拿起筷子小心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记忆的潮水再次破堤而出，良久，他微垂着头，轻颤道:“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这种熟悉的味道了。”
“我学得不好，看上去不尽如人意，但是这臭豆腐里我的心意，却和你师娘是一模一样的。小凡，我们都希望，你能快乐。”碧瑶浅笑着，伸手为鬼厉披上外披，贴在他耳畔，如是道。
“碧瑶，”鬼厉忽然紧紧搂住眼前人，身体微微颤动着，“对不起，原谅我。”

“少主，要是让宗主知道你回来了可怎么办！”野狗心中焦急，又不识好歹地加了一句。话音刚落，脑袋上却是蓦地被小白用手中把玩的团扇狠狠一敲:“就你话多！”
“少主……”野狗捂着头想向碧瑶求助，余光所到，那探子已洞察清楚，飞身而去，野狗忙看向碧瑶，恍惚间，却见那一刹，碧瑶和鬼厉眼中眸色分明各自暗了几分。但是再仔细望去，两人神色又再无异常。
碧瑶又默默地茗了一口茶，片刻，再抬眼，远处缓缓走来一人身影，她偏头望向身边，身侧的鬼厉显然也看到了曾书书的身影，无声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碧瑶握了握鬼厉的手，浅浅地笑着。鬼厉偏头望了她一眼，亦是淡淡一笑，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片刻才松开，起身往外走去了。
“不是，少主啊，你怎么又让鬼厉去见青云的人呐。”野狗和小白扭头望着远处一前一后走远的两人身影，抱怨道 。
“就你话多！”碧瑶收回视线，又给小白泡了杯茶递过去，两人目光所遇，忍不住取笑道。
野狗只觉得更加委屈，抱胸扭头独自生闷气不说话了。
片刻，小白放下茶杯，把手中的团扇递给了碧瑶，轻笑道:“你我之前初见，身为长辈，也没送你什么见面礼，如今想来，这把刚从故人手中得来的扇子转手拿来送你，倒也合适。”
碧瑶小心接过，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团扇表面看上去并无多大异处，只是往往最是这种不起眼的东西，却有超乎想象的能力 。碧瑶不禁好奇地望向小白，却见她不紧不慢道:“其实，这倒也算不上是上等的法器，只是对破解火系一派的法术有些用处罢了。你带在身上，若是遇上焚香谷那群不分好歹的弟子，也不至于轻易落了下风。”
“哼，就只能拿来对付焚香谷那群人啊，那还真算不上什么好宝贝。想当初，少主手上的伤心花，那可是鬼王宗的至宝，宗主都肯给了少主，你当人家姨母的，送的东西怎么这般拿不出手。”野狗故意发泄不满。
“你居然拿我和万人往做比较?”小白微怒，冷笑道，“哼，我自然是比不上鬼王宗的宗主厉害，这天下间稀有的法宝，也不知道被他搜罗了多少！”话音刚落，小白心中就后悔了，忙看向碧瑶，只见她果然眼中一片黯然。
“谢谢姨母。”似是察觉到了小白略显歉疚的目光，碧瑶抬头微微一笑，收起扇子，便又转身拿起茶杯胡乱地咽下去一大口。
耳旁，野狗还在小声反驳着，小白也有些心烦意乱，懒得再做理会，只闭口不言。

曾书书是考虑了许久，加之众人开解，才下定决心单独来见鬼厉一面，然而，他背对着鬼厉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雪琪说，我总该来找你把事情弄清楚的。”
“是么？”鬼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最后问你一遍，我爹的死，可与你有关？”
倒吸一大口气，曾书书凛然回身直视着鬼厉，目光灼灼。
“无关。”片刻，鬼厉一字一顿，沉声道，眼中一片坦荡。
这一刻，曾书书只觉得心中隐约有什么东西砰然落地了。
“那是谁，究竟是谁杀了我爹，是鬼王，还是，受他差遣的其他人！”曾书书直直追问道。
望着曾书书因激动而涨红开来的脸颊，鬼厉目光幽幽，直言道:“鬼王没有动手的必要。”
“呵呵……”曾书书冷冷一笑，盯着鬼厉，却往后退了几步，“鬼王没有动手的必要？到了现在，你是还要为鬼王开脱么？试问，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痛恨我们青云的人，还有谁，誓死要将我们青云搅的天翻地覆！张小凡！旧日，你也曾受过我爹半分照拂，如今，他无端被害，死不瞑目，你还不肯告诉我实情么！”
“我不会骗你，”鬼厉直视着曾书书，沉声道，“更不会为鬼王开脱。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若是你要为你爹报仇，确实不该去找鬼王。”
“你……”曾书书正后悔自己不该心存侥幸，来这一趟，却见鬼厉缓缓从身后伸出手来，将手中的噬魂置于自己眼前。
“你仔细看。”随着鬼厉波澜不惊的一声提醒，曾书书目光所及，立即便发现了嗜血珠上那一道细微的裂痕，瞬间大惊:“这……”
“我私下问过碧瑶的姨母，九尾天狐，小白，她告诉我，血炼之物，确实需要细心养护，若常年无精血滋润保养，一朝受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噬魂乃是天地间少见的法器，自身力量极大，而嗜血珠是黑心老人手中至邪之物，这十年来又在我体内天书的催炼下，日益精进，不容小觑，即便多年没有得到养护，也决不至出现这道裂痕 。除非，在没有得到保养的情况下，遇上了另一股强大到远远超出其数倍的邪力，二力相抗，才导致了嗜血珠的碎裂。”鬼厉如是道来。
话音刚落，曾书书眼中的惊诧已经一扫而过，他不自觉陷入了沉思:“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书书，你很聪明，应该清楚十年前的那一战，鬼王重伤久久未愈，他根本不会冒险动用如此大力来与我交手，”鬼厉徐徐道，“如此，那你可有想到，这股巨大的邪力还能出自何处?”

不更了，明天满课，留点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