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沙场——欧洲战场上的骑士传奇

驰骋沙场——欧洲战场上的骑士传奇


文:普鲁士掷弹兵
一、骑士的起源与组织
1、起源
金戈铁马,金鼓旌旗,一直以来骑士的身上笼罩着许多光环。或是骑士的莽撞让战争失去了智慧回归野蛮,又或是骑士的传说让冒险带有了的浪漫色彩。如果掀开这一层薄纱,我们就会发现,骑士最根本的要素是骑马的军事贵族。并非神兵天降,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莽夫。封建骑士制度起源于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的军事改革,查理·马特为了为了抵御外敌和巩固权力,把一些没收自叛乱贵族和其他形式夺取的土地封赏赐给贵族和自由民作为重装骑兵装备的保障,接受相应土地的人则要担任起骑兵服役的义务。虽然查理·马特最初的骑兵很少,并且采邑的改革也经历了几代人的努力。但是把骑兵的服役和土地结合在一起,是符合当时中世纪自给自足的社会经济条件,因此这种制度在西欧的大地上得到极大的发展。不再仅仅是一种军事制度,更是中世纪经济政治制度的代表。



普瓦捷战役(732年)中击败阿拉伯人取得胜利的查理马特是骑士制度的创始人

2、骑士军役的演变

采邑制的发展,虽然使当时的中世纪社会从经济上满足了重装骑兵昂贵的装备维护需求,但是也暴露出许多的缺点。最初的采邑是封臣死后就回收交给封君重新分配的,只在少数情况下作为一种君主的恩惠。而秃头查理为了讨好封臣在颁布《基尔希赦令》后,采邑世袭便作为明文规定确立了起来。采邑的世袭让其有了转让和买卖的可能,产生了封臣割据的现象。这导致战场上的骑士队伍缺乏一体化的组织,指挥效率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领主与附庸的默契。


装备华丽的法国赦令骑士

除此之外,传统的骑士军役还存在服役时间短的限制,一般的服役时间在40天左右。这个短暂的期限很多时候并不能满足领主的军事需要,通常会以薪金来补偿超期限的服役。在中世纪中期已经出现了以货币来换取封臣军事服役的货币采邑制度。而有的时候,则干脆以货币来招募战争所需要的战士,这就是雇佣兵。雇佣兵里除了有专长的战士外,也包含了失去土地和破产的贵族骑士。他们非常愿意以这种方式获得可观的收入和政治资本。英国在爱德华一世时期,又发展出了契约军役制度。国王和贵族签订契约,事先规划好军事目标,服役人数和工资总数。这种契约比雇佣兵和货币采邑更为规范,并且能统一指挥。在百年战争时期,契约军役制取代了雇佣兵和传统的封建骑士军役,成为了英国骑兵的主要服役方式。这种以货币关系取代土地关系的军役形式的发展,既说明了中世纪货币经济的发展,也意味着封建骑士制度军事意义上的衰落。



持枪冲击是骑士最具有代表性的作战方式

作为英国的老对手,法国在军役制度上做出了更大的跨步。百年战争的旷日持久,大量的得不到薪响的雇佣兵连队落草为寇割据一方。查理七世需要一支直接管辖,固定建制,常驻,稳定服役的常备军来对付散落在割地的雇佣兵和作为抗英事业的核心。法国王权的扩大和王室收入的给了他这个条件。在1445年,十五支由王室直接管辖骑兵队建立了,他们和平时期分散驻扎在重要城镇,战时则集中起来,薪酬由税收提供。这就是法国著名的赦令骑士,也是重装骑兵队伍常备军化的成功尝试。

二、作为马上战士的骑士

3、作战方式与战斗队形

其实中世纪西欧的骑兵队伍中不仅仅只有骑士,还有军士,侍从。一般来说骑士装备较好,担任重装骑兵的职责,其他人则装备较为差一点。但是重装骑兵也不仅仅是骑士,有时军士或者其他人也会同样装备上骑士那样昂贵的装备。由于战场上拼杀时对防护的需要,装备完善的重装骑兵逐步淘汰了装备较差的轻装骑兵。


骑士在作战过程中,往往以小型的密集队形冲锋

中世纪骑士最典型的作战方式是持稳长矛,催马奔驰向敌人冲击。这种作战方式借助马的冲击力,给予敌人致命打击,极具威力。拜占庭皇帝亚历克修斯的女儿安娜科穆宁在其著作中这样夸张的描述到:法兰克骑兵的进攻如此勇猛,足以冲破巴比伦的城墙。但是这种简单的一次性攻击中也蕴含着许多骑术和功夫,需要多年的勤学苦练才能掌握。战场上,为了充分发挥长矛冲锋的威力,骑士们往往以密集队形作战,并分成若干个小方阵,组织冲锋。有的诗歌夸张的描写到,他们的排列如此密集,以至于扔一只手套在他们的头盔上,一英里不能落地。方阵之间的间隙也比较小,同时还会保留一定数量的预备队,用于撤退和进攻时候的辅助,或在必要时投入战斗。当第一次冲击过后,要转回马头,组织再一次的进攻。方阵的大小也要以实际情况灵活安排,一个方阵由12-24名骑士组成,正面的人数为8人。再大些的作战单位由三排构成,每排由50-60名骑士或扈从组成。



宗教骑士团的骑士有时会用一种密集的楔形队形来撕开敌人的战线

虽然骑士本身就是出色的战士,从小学习武艺,但是这种密集队形在战场上的运用离不开集体性的训练,比武和狩猎就是骑士的训练重要内容。比武具有一定的实战性,除了两个人的较量外,还有两支军队之间包括步兵和骑兵的大规模厮杀,或者两到三个小组之间的骑马或不骑马的互相搏斗。而狩猎不仅是种消遣娱乐活动,也能培养共同协调,步调一致的合作精神。有效的信息反馈和整体性的进攻行动对每一个骑士都是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但是无论是比武大会还是狩猎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暴力伤亡事件时有发生,其中也不乏许多声名显赫者。



热闹的比武大会能锻炼战争技艺,却也存在不少危险

4、 军事职能与战术

骑士作为中世纪骑兵队伍的核心,最主要的战术是突破,以密集的队形轮番冲击敌人。但是正面的突破并不是唯一的战法,当敌人以密集队形严阵以待或者依托战场上预设的阻碍工事时,正面的突击也往往会失败。因此骑士的战术也强调对敌方侧翼的打击,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期的多里莱乌姆(1097年),分为两路纵队的其中一支十字军遭到了土耳其骑兵的打击,十字军的步兵和骑兵留下防守列成阵型吸引住敌人,另一路纵队的骑兵则从侧面进攻,一举击溃了土耳其骑兵。933年在利雅德,德国的“捕鸟者亨利“计划好了一次袭击来对抗马扎尔人这样的轻装弓箭手部队,他用一支轻装骑兵引诱马扎尔人进入预定的位置,而后和重装骑兵夹击了他们取得了胜利。除了直接的打击外,骑士有时通过佯装撤退等方式也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术效果。在黑斯廷之战中(1066年),征服者威廉的骑士们撤退后让原本在有利地形以密集队形据守的步兵以毫无纪律的方式被引诱出来,然后骑士们就突然掉头反攻,歼灭了他们。



黑斯廷之战中的诺曼骑士,当时的骑士的长矛更多还是刺击的用法,而不是典型的夹枪冲锋

当然作为骑兵队伍,最重要的还是同步兵的配合,1214年的布汶会战,当奥托的步兵击败了法国的步兵,在追击中陷入混乱时,法国的骑兵趁机突入其队形打败了他们。1191年的阿尔苏扶会战“狮心王”理查依靠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的步兵,抵挡住了萨拉丁的骑射手骚扰,最后再以骑士团的冲锋取得胜利。如果骑兵队伍失去步兵的配合则往往会招致失败,1241年的雷格尼兹战役中善骑的东方民族就诱使波兰的骑兵脱离战线而被围歼,失去的了步兵支持的骑兵被消灭后,失去骑兵保护的步兵也落得同样下场。1176年的莱尼亚诺战役,腓特烈一世(巴巴罗萨)率军快速前进,以骑兵发起冲锋,驱散了当面的骑兵后,没用动用步兵就向意大利的矛兵发起进攻。当骑兵和矛兵陷入纠缠的时候,被驱散的骑兵又集中起来从侧翼发起了冲锋,腓特烈一世因步骑脱节而输掉了会战,也让他入侵意大利的事业戛然而止。



骑士的成功往往离不开步兵的密切配合

三、来自战场的挑战

5、步兵革命:长弓与方阵


以长弓闻名的都柏林战术编队,一度压制了法国的传统骑士军队

在14世纪,步兵通过提高自身素质和对传统武器作战方式的改进冲击了骑兵占优势的军事地位。百年战争中,英国由训练有素的长弓兵和下马骑士组成的都柏林战术编队多次让鲁莽的法国重装骑士折戟成沙,似乎揭示了传统骑士的末路。但是我们也同样应当注意到,即便是英国方面,在必要时刻也会使用骑马的重装骑士来对敌军进行打击。普瓦捷战役中(1356年)英格兰的骑士就从侧翼发起了进攻,对法军造成了打击。而在镇压苏格兰人民起义的福尔克特战役中(1298年),也是英格兰的骑士驱散的了苏格兰的骑兵和弓箭手,并且迫使苏格兰长枪兵排成密集队形来防御可能的冲锋,为之后长弓兵的输出提供了条件。而到了百年战争末期,原本一招鲜吃遍天的都柏林战术编队也开始暴露主动性不足的缺点,无法应付法国人灵活的战术。1420年之后,法国的战争机制逐渐被职业军人所掌握,以往贵族的鲁莽风气逐渐消失。1429年的帕铁之役就是很好的例证,法国前锋的指挥官趁着英军还没部署好工事,便不等主力抵达率先突击,击溃了英军。而在1450年佛米尼(Formigny)战役中,少量的法军同英军在正面战斗中陷入纠缠,而1200名法国重骑兵援军从背后发起进攻,把英军切割成数段,分别围歼取得大胜。



佛米尼之战中法国骑士对准英国军队的菊花来了狠狠一击

步兵的另一个进步就是出现了组织严密的步兵方阵。迈克尔·罗伯特这样提示到:决定性的导致重装骑兵衰落是规模庞大、组织严密的步兵方阵。这种组织严密的方阵步兵不仅能够抵挡重装骑兵的冲击,而且在进攻时也显示极大的威力。其实传统中世纪步兵已经懂得利用密集的队形来防御骑士的冲击。但是由于协同性比较差,当处于进攻或者追击状态中,阵型往往就会被打乱,整支部队就有被歼灭的危险。因此这种密集队形的进攻性和机动性并不好。而在14世纪,由瑞士人开始出现了大规模训练有素的步兵武装。他们通过严明的纪录约束和严格的集体训练,让本应当笨重的步兵密集队形发挥出了极高的机动性和进攻性。在勃垦地战争中,仅仅凭借三次会战,就彻底击溃了勃垦地公国的军队,让大胆查理身死国灭,迎来了长矛兵的辉煌时代。但是在勃垦地战争的格拉松之战(1476年)中,瑞士人已经暴露出了潜在的风险。大胆查理的重装骑士牵制了瑞士方阵3个小时之久,处于防御状态的瑞士人遭到了勃垦地炮兵严重的杀伤。所幸大胆查理后续行动中选择了前推战线试图包围瑞士人,瑞士人的援军又恰好赶到,击溃了因变阵而混乱的勃垦地军队。而到了1515年马里格诺战役时候瑞士人就没这么好运了,法国骑士勇敢的骑士像海浪拍击礁石那样一次次的冲击着瑞士方阵,据说第一天就发起了30多次冲锋,许多骑士失去战马也不后退。当瑞士人被骑士死死钉在原地的时候,法国人的火绳枪兵和弩手以及火炮给瑞士人惨重的打击。瑞士人以坚强的意志撑了2天后也不得不承认失败,撤离战场,留下了阵亡和被俘虏的11000人。这些都说明了步兵的进步固然动摇了重装骑士的地位,但是骑士只要注重和其他兵种的配合,依然能打败步兵。



马格尼诺拉战役中勇敢的法国骑士为胜利作出了极大的牺牲和贡献

6、技术进步:火绳枪炮的成熟
在冷兵器作战时代,骑士就要面对弓箭,弩等远程火力的侵袭,但是骑士盔甲工艺的改进很大程度上抵消了他们的威胁。在克雷西(1346年)和普瓦捷(1356)战役中大放异彩的长弓,在阿金库战役(1415年)中,已经不能有效杀伤装备精良的法国骑士了。威廉(willian of saveus)手下的150名骑士在冲锋的过程中没有人倒地,撞上木桩时才倒下三人。之后的而来的下马骑士仅仅通过低下头避免被击中观察窗就能应付密集的箭雨。但是火绳枪炮的发展却让盔甲的应付越加吃力了。虽然盔甲通过局部的加厚等对抗措施一度让轻型的火绳钩枪被迫演变出重型的滑膛枪(Musket),但是也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虽然盔甲一直沿用到17世纪,但是在抵御火器时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

察里诺拉战役中(1503年),西班牙的火绳枪射手依托防御工事,阻挡了法国重装骑士和瑞士步兵的进攻。帕维亚战役(1525年)中帝国的火枪射手依托地形和长矛兵的掩护给予了法国重装骑士重大杀伤。而装备着当时较为时髦的武器,可在马上灵活使用的轮燧手枪的新式骑兵也动摇了传统重装骑士的地位。似乎重装骑士古老的持枪冲锋的作战方式已经不适应充斥火器的“现代化”战场格局了。但是如果我们翻阅17世纪的军事手册(《Kriegs-Kunst zu Pferdby》)就会发现,装备火枪的骑兵和古老的长矛骑兵一起出现在了画卷里。这说明了在当时的欧洲人眼里,重装骑士或者说至少是持枪冲锋的骑兵还不是过时的象征。1544年的切里索莱战役(Ceresole),给了重装骑士们在“现代化”战争条件下证明自己的机会。开阔的地形,没有壕沟和灌木是法国骑士施展自己古老技艺的绝佳舞台。双方都采取把骑兵放在两翼,步兵居中的传统列阵方式。步兵之间的战斗极为残酷,双方的火枪手在长矛都可以触及的范围内近距离开火,第一排的老兵和指挥官被一扫而过。双方互不退让,陷入长矛互推的僵局。南翼的法国骑士打败了帝国军的骑兵并且成功的从侧面突入了处于僵持阶段的中部战线,决定性的击垮了帝国步兵的士气,之后又席卷了北翼的帝国军。帝国军成批的向骑士投降以免自己落入法国步兵手里受到杀戮。这场战役充分说明了持枪冲锋的骑士在充斥热兵器的战场上依旧能发挥作用,他们最后的消声匿迹也并不是因为战场的失败。



帕维亚战役中和帝国步兵对抗陷入困境的法国骑士

结语:教训与成功
骑士作为担任骑兵职责的军事贵族,长期的训练和良好的装备让他们能发挥出超出一般士兵的能力,也让他们成为了中世纪军队的核心。但是残酷的战场上有着需要遵循的客观规律,决定重装骑士队伍取得成功与否的关键是其他兵种的配合和恰当交战地点与时机。如果违反了它,我们会看到骑士的无数次挫折和失败;而遵循了它,我们也能看到骑士的辉煌与成功。中世纪的欧洲骑士,虽然远称不上完美,但也是尽职的完成了自己应当扮演的角色。这或许就是骑士为什么能在沙场上活跃了好几个世纪的原因。



在当代骑士更多是作为一种文化或娱乐的符号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楼主 普鲁士掷弹兵  发布于 2016-09-12 21:45:00 +0800 CST  
参考书籍
《西方战争艺术》 [美] 阿彻·琼斯中国青年出版社
《剑桥插图战争史》 [美] 杰里弗帕克等山东画报出版社
《武器的与战争的演变》 [美] T.N.杜普伊军事科学出版社
《图解世界战争战法近代早期》宁夏人民出版社
《中世纪骑士制度探究》倪世光商务印书馆
《世界军事后勤史中世纪卷》 主编:徐德源金盾出版社
《从长弓到火枪——都铎王朝武备更替研究》 范毅诚天主教辅仁大学历史研究所硕士论文
《带血的长矛——瑞士长矛兵的兴衰》 战争UIC2杂志
《枪尖上的骑士——勃垦地战争详解》 米南德 战争事典第二期
《浅析中世纪法国从采邑兵役制到雇佣兵役制的演变》宋守伟天津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军队——重装骑士的巅峰时代》突击第47期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中世纪英国军役制度》 施诚首都师范大学学报
《金花雀王朝军事变革研究》 杨镭哈尔滨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14世纪步兵革命与西欧封建制的瓦解》 许二斌 《史学理论研究》
《采邑契约等级》黄瑞玲《考试周刊》
《中世纪西欧骑士制度的内涵初探》 张景全 《安徽史学》2003年03期


备忘录
关于骑士军役制度演变主要参考了《浅析中世纪法国从采邑兵役制到雇佣兵役制的演变》和《金花雀王朝军事变革研究》两文
关于骑士作战队形和战术上主要参考了倪世光《中世纪骑士制度探究》书中的P52-P55、P112-P113、P153。
军事职能与战术部分主要参考了《西方战争艺术》和《剑桥插图战争史》两本书
步兵革命部分主要参考了《从长弓到火枪——都铎王朝武备更替研究》和《枪尖上的骑士——勃垦地战争详解》两文
技术进步部分主要参考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军队——重装骑士的巅峰时代》一文和《图解世界战争战法近代早期》

楼主 普鲁士掷弹兵  发布于 2016-09-12 21:45:00 +0800 CST  

楼主:普鲁士掷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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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09-13 05:4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2-26 19:04:4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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