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向同人】【周叶】时之足 叶修生快！ 长篇连载
安全上垒！
33
如果撇开一切其他的因素，以及没有地球上标准情人节两件套的巧克力和玫瑰花——当然周叶二人对此也并不怎么感冒——这个情人节堪称完美。
他们当然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地球，纵使离开了这个时间点之后还能否称之为情人节还有待商榷，但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毕竟他们的每次约会都足够浪漫，或者某些时候相当刺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每分每秒都在过着独属于他们的节日。
他们去了一千年后的另一个星系，肩并肩坐在一枪穿云的门口，四条腿晃荡在宇宙中，吃着周泽楷父母搜刮来的美食，看浩瀚星海中数千只太空鲸的迁徙。那些身躯庞大甚至能抵过一艘星舰的动物，拖着分成数条的尾巴，在真空中安静地追逐着从额头上生长出来的，垂在自己眼前的“小灯笼”。每一次尾巴的轻摆都足够优美，不禁让人产生了四周都是看不见的海水的错觉。它们追逐打闹，庞大的身躯做出各种与身形不符的灵活动作，在那些或远或近的星球的运行轨道缝隙中，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轨迹。
“我记得有人幻想过鱼在云海里游，”叶修捏着半块叫沾糕的东西，对着眼前堪称神奇的生物说道，“真实的宇宙比人类所能想象的还要瑰丽。当初你教我算坐标的时候，我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说太难了不想学。”
“是很难。”地理坐标很容易学，可时间坐标的算法，哪怕是从小就会看时间涡旋的时间领主，想要完全掌握也要下一番苦功，就更别提人类了。就是现在，周泽楷都觉得能够驾驶一台塔迪斯的叶修，真的很了不起，
看着一只太空鲸带着孩子，由于心情的变化皮肤闪烁出不同颜色的光，嘴巴还时不时张开合拢，叶修不由得问道：“它们会叫吗？”
“当然。”
“可声音无法通过真空传播吧？”
“很特别。”周泽楷凝望着它们，“它们很善良，帮助旅人逃离小行星带。据说，声音很美。”
何止是很美，这种非常温柔善良的生命鸣叫的声音，是宇宙中最美的歌声之一。
叶修感慨道：“如果星际航行都有它们陪伴，一定安全很多。”
“两千年后，灭绝了。”
“怎么灭绝的？黑洞？行星风暴？”
“……偷猎。”周泽楷垂下了眼，语气中是自己都能清晰感受出的哀伤，“皮肤和骨骼，很珍贵。只救下一只。”而这最后的一只，在种族没有任何未来的情况下，选择了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帮助人类逃离燃烧的星球。（注1）
“……太过善良的生物是无法在这个宇宙中存活下去的，弱肉强食无论环境大小都是最永恒不变的真理。尽管有你们这种多管闲事的家伙，”叶修拐了周泽楷一胳膊肘，“但是能救下来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嗯。”周泽楷用头轻轻顶了一下叶修的额角，“还好人类存活了。”不仅存活了下来，还走出了银河系，将脚步踏满了整个宇宙，创立了无与伦比的文明。
“要不是有你们人类也灭绝不知多少回了，公元前地球就该被外星人占领了。”叶修又抓了个塔塔果到手上，“不过人类绝对是宇宙中扩张本领最强的种族了，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人类很复杂吧，你没有办法给人类下一个统一的定义。”
的确。
宇宙中大多数种族都具有鲜明的特性。例如Ood，将第二颗大脑捧在手心的他们注定与世无争；例如赛博人，将肉体转化为钢铁，剔除了所有感情的他们自然冷血无情；例如寂静，他们的存在不被任何人所记住，当然只与同伴相依，生活在阴暗之处。
可人类……他们善良又残忍，他们天真又现实，他们热心又冷酷，他们博爱又自私，他们伟大又渺小。没有一种性格能够代表所有的人类，每一个人类都独一无二拥有与他人截然不同的灵魂。没有比“人类”这两个字更好的描述方式了，尽管那压根就不是一个形容词。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在宇宙中牢牢的扎根，并将足迹散播到千亿光年外的宇宙深处。也正是因此，见多识广的时间领主们，才会那么喜爱这个种族，并不仅仅是因为外表的相似。
也正是因此，周泽楷才会爱上叶修。
“很美。”
周泽楷喃喃出声。
叶修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是啊，它们太美了，真希望它们能一直这样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不，说的是你。
在心中这般默念，周泽楷微笑着，也一同看向了星海深处。
========
等年龄再增加了二十岁，周泽楷才在嘉利弗雷上第二次收到了母亲的邮件。这次邮件的内容比较多，还附带了一个大包裹。
“宝贝，我们找到陌陌鸟啦！我就说嘛，明明后来还有那么多只，怎么会在之前灭绝。只是真的很奇怪呢，我们用物种探测器对着全星球扫描了三个月，都没有发现一根陌陌鸟的羽毛。可三个月后，不知怎么的，一觉醒来——六千万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你爸说可能陌陌鸟和地球上的蜜蜂一样是别的星球迁徙来的生物，可能定期会回趟老家什么的。不过我去找当地人问了，他们又说陌陌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直都很多……气死我了，明明之前还和我说早就灭绝了呢！总之，我给你寄了两颗陌陌鸟的蛋，不用加工，直接敲开壳用吸管喝就好了，和你那位一起尝尝吧！哦对了，喝前记得摇一摇。诶亲爱的你不和儿子说点什么吗？啊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一个德行，要说句话真难。那就这样了宝贝，mua！”
最后那两颗蛋，一颗是两人一起用吸管喝掉了，不腥，味道挺不错的，有点像奶昔。可另一颗，叶修还是坚持做了炒蛋，理由是他从没吃过恐龙蛋，并且在做的过程中一直说之前怎么没想到去白垩纪偷几颗蛋回来。
周泽楷吃着炒蛋，放弃了解释。
虽然炒过了的蛋没有生的好吃就是了，他没有抱怨叶修的厨艺，真的没有。
===========
注1
太空鲸，就是如文中所描述那般的温柔的生物。
强烈安利这一集给大家看，被那只太空鲸感动哭了，第五季第二集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2641170/index_2.html
===========
还是发了一次纯糖啊啊啊啊啊啊差点没赶上想明天发粗长了，很可能会有刀子，还好加了点小尾巴凑齐了字数。
33
如果撇开一切其他的因素，以及没有地球上标准情人节两件套的巧克力和玫瑰花——当然周叶二人对此也并不怎么感冒——这个情人节堪称完美。
他们当然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地球，纵使离开了这个时间点之后还能否称之为情人节还有待商榷，但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毕竟他们的每次约会都足够浪漫，或者某些时候相当刺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每分每秒都在过着独属于他们的节日。
他们去了一千年后的另一个星系，肩并肩坐在一枪穿云的门口，四条腿晃荡在宇宙中，吃着周泽楷父母搜刮来的美食，看浩瀚星海中数千只太空鲸的迁徙。那些身躯庞大甚至能抵过一艘星舰的动物，拖着分成数条的尾巴，在真空中安静地追逐着从额头上生长出来的，垂在自己眼前的“小灯笼”。每一次尾巴的轻摆都足够优美，不禁让人产生了四周都是看不见的海水的错觉。它们追逐打闹，庞大的身躯做出各种与身形不符的灵活动作，在那些或远或近的星球的运行轨道缝隙中，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轨迹。
“我记得有人幻想过鱼在云海里游，”叶修捏着半块叫沾糕的东西，对着眼前堪称神奇的生物说道，“真实的宇宙比人类所能想象的还要瑰丽。当初你教我算坐标的时候，我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说太难了不想学。”
“是很难。”地理坐标很容易学，可时间坐标的算法，哪怕是从小就会看时间涡旋的时间领主，想要完全掌握也要下一番苦功，就更别提人类了。就是现在，周泽楷都觉得能够驾驶一台塔迪斯的叶修，真的很了不起，
看着一只太空鲸带着孩子，由于心情的变化皮肤闪烁出不同颜色的光，嘴巴还时不时张开合拢，叶修不由得问道：“它们会叫吗？”
“当然。”
“可声音无法通过真空传播吧？”
“很特别。”周泽楷凝望着它们，“它们很善良，帮助旅人逃离小行星带。据说，声音很美。”
何止是很美，这种非常温柔善良的生命鸣叫的声音，是宇宙中最美的歌声之一。
叶修感慨道：“如果星际航行都有它们陪伴，一定安全很多。”
“两千年后，灭绝了。”
“怎么灭绝的？黑洞？行星风暴？”
“……偷猎。”周泽楷垂下了眼，语气中是自己都能清晰感受出的哀伤，“皮肤和骨骼，很珍贵。只救下一只。”而这最后的一只，在种族没有任何未来的情况下，选择了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帮助人类逃离燃烧的星球。（注1）
“……太过善良的生物是无法在这个宇宙中存活下去的，弱肉强食无论环境大小都是最永恒不变的真理。尽管有你们这种多管闲事的家伙，”叶修拐了周泽楷一胳膊肘，“但是能救下来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嗯。”周泽楷用头轻轻顶了一下叶修的额角，“还好人类存活了。”不仅存活了下来，还走出了银河系，将脚步踏满了整个宇宙，创立了无与伦比的文明。
“要不是有你们人类也灭绝不知多少回了，公元前地球就该被外星人占领了。”叶修又抓了个塔塔果到手上，“不过人类绝对是宇宙中扩张本领最强的种族了，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人类很复杂吧，你没有办法给人类下一个统一的定义。”
的确。
宇宙中大多数种族都具有鲜明的特性。例如Ood，将第二颗大脑捧在手心的他们注定与世无争；例如赛博人，将肉体转化为钢铁，剔除了所有感情的他们自然冷血无情；例如寂静，他们的存在不被任何人所记住，当然只与同伴相依，生活在阴暗之处。
可人类……他们善良又残忍，他们天真又现实，他们热心又冷酷，他们博爱又自私，他们伟大又渺小。没有一种性格能够代表所有的人类，每一个人类都独一无二拥有与他人截然不同的灵魂。没有比“人类”这两个字更好的描述方式了，尽管那压根就不是一个形容词。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在宇宙中牢牢的扎根，并将足迹散播到千亿光年外的宇宙深处。也正是因此，见多识广的时间领主们，才会那么喜爱这个种族，并不仅仅是因为外表的相似。
也正是因此，周泽楷才会爱上叶修。
“很美。”
周泽楷喃喃出声。
叶修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是啊，它们太美了，真希望它们能一直这样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不，说的是你。
在心中这般默念，周泽楷微笑着，也一同看向了星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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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年龄再增加了二十岁，周泽楷才在嘉利弗雷上第二次收到了母亲的邮件。这次邮件的内容比较多，还附带了一个大包裹。
“宝贝，我们找到陌陌鸟啦！我就说嘛，明明后来还有那么多只，怎么会在之前灭绝。只是真的很奇怪呢，我们用物种探测器对着全星球扫描了三个月，都没有发现一根陌陌鸟的羽毛。可三个月后，不知怎么的，一觉醒来——六千万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你爸说可能陌陌鸟和地球上的蜜蜂一样是别的星球迁徙来的生物，可能定期会回趟老家什么的。不过我去找当地人问了，他们又说陌陌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直都很多……气死我了，明明之前还和我说早就灭绝了呢！总之，我给你寄了两颗陌陌鸟的蛋，不用加工，直接敲开壳用吸管喝就好了，和你那位一起尝尝吧！哦对了，喝前记得摇一摇。诶亲爱的你不和儿子说点什么吗？啊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一个德行，要说句话真难。那就这样了宝贝，mua！”
最后那两颗蛋，一颗是两人一起用吸管喝掉了，不腥，味道挺不错的，有点像奶昔。可另一颗，叶修还是坚持做了炒蛋，理由是他从没吃过恐龙蛋，并且在做的过程中一直说之前怎么没想到去白垩纪偷几颗蛋回来。
周泽楷吃着炒蛋，放弃了解释。
虽然炒过了的蛋没有生的好吃就是了，他没有抱怨叶修的厨艺，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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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太空鲸，就是如文中所描述那般的温柔的生物。
强烈安利这一集给大家看，被那只太空鲸感动哭了，第五季第二集
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2641170/index_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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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发了一次纯糖啊啊啊啊啊啊差点没赶上想明天发粗长了，很可能会有刀子，还好加了点小尾巴凑齐了字数。
还是换回来了……之前的34删掉了抱歉……
34
那之后，周泽楷去执行了一次长期任务。那个时间点太过关键，一旦更改甚至会影响到百亿年的宇宙史，嘉利弗雷不仅派出了多达三十名的军人，还祭出了时间锁。
那是时间之子们最后的，守卫时间线的手段。
时间锁顾名思义，它的作用便是锁定时间，能够隔绝任何穿梭时间的手段，只要一落锁，在它规定的年限和地理位置中，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被改写，因为再没有人能进入这段时间、这个地点。由于它极其复杂、难以操纵，其使用权掌控在议会庭中，那些日以继夜监视着宇宙时间线的智者们手中，只有在极其重要的时间点被恶意更改，嘉利弗雷都不得不背水一战之时才会被使用。也正是因为有时间锁的存在，每次被紧急召集，周泽楷才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任务地点，否则若是这个任务太过重要，被时间锁锁死，晚到的他便成了一个“逃兵”。
正是因此，周泽楷无法像以往那样，在战争中途的休息时间去见叶修，他甚至连一封邮件都无法送达。
似乎连思念，都成为了宇宙中最多的真空。
这场战争是意料之中的艰苦，几乎是在第一场战役刚刚打响的时候，一位战友便牺牲了。她被Dalek同时射中了两颗心脏，这让她没有足够重生的时间去躲开死神的镰刀。葬礼非常简单，一直忠实陪伴她的塔迪斯是最好的棺椁，时间之子们脱下军帽为她送行，就连以话多闻名的黄少天都异常沉默。
谈及死亡，人们总是会恐惧。
可他们需要守护的东西，比死亡还要可怖。
“宇宙早晚要被这群混蛋给整玩完！”黄少天戳着罐头，嘴上一刻不停，“他们只知道——改变这段历史那我们之后就能走上宇宙巅峰了！狗屁！就他们这随便搞一下，多少条时间裂缝从这里横到那里了？早晚把他们的历史都吞了才好呢！”
周泽楷默不作声地打开自己的罐头，虽然他同意黄少天的看法，但由于话多和话少天生的不对盘，他只要听听就好。
“我觉得我们压根就不是军人，我们是修理工，天天就跟在这些人屁股后面缝缝补补的。要是时间线能随便改，我们早动手把他们的母星都炸了，看他们哪来的人来不停的膈应我们啊？宇宙都快破破烂烂了好吗，我们就是有三头六臂都修不过来啊！”
听着黄少天的牢骚话，周泽楷也经不住在心底叹息。
长久的时间大战，数不清的时间定点被改变，纵使时间领主们竭力修补，可就如嵌入墙体的钉子一般，拔出后依旧有个深黑的孔洞残留其上，怎样都无法抚平——时间也是如此，时间裂缝正是因此而生。
可若是像地球上，穿过中国杭州和英国卡迪夫那样的，只会带来或者带走事物的时间裂缝，那尚且能够称得上可控，毕竟这不过是质量的交换。然而宇宙中还有第二种时间裂缝，那是时间领主们都要退避三舍的，时间的黑洞。被这种时间裂缝抓住的事物，将从未存在过，彻彻底底的被从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上抹去——假如被吞噬掉的是一个你曾经去游玩过的星球，那么那次旅游的经历都会从你的记忆中被剥离。
这些裂缝可能出现在宇宙中的任何地方，而从这些裂缝中逸散而出的能量又会化作可怖的时间风暴，一旦被风暴撕碎，碎片将随着裂缝被分散到任意时空、任意地点。
而一个宇宙能够承载的裂缝数量，总归是有限的。没人知道那个临界点在哪里，又会在何时爆发出来，然后波及到所有时空。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都还在，这说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也没办法啊……”另一位时间领主搭了话，“我们总是要保护宇宙的。”
“这话要是被智者听见了，肯定要说你傻。”黄少天晃了晃手中的叉子，“上次我和周泽楷一起升中校的时候，他就和我们说了这个问题了，叫我们不要把现在的工作想得多伟大，我们这么做说白了就是为了自己。”
周泽楷送到嘴边的叉子顿住了，黄少天的话让他想起了那次，晋升仪式完成之后，那位老者用一双仿佛能看到时间尽头的苍老眼睛凝望了过来，说着无比睿智的话语——
“保护宇宙？不孩子们，你们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呢？宇宙不需要我们保护，当裂缝吞噬了一切，所有的星星都消失无踪，一切被压缩到原点，便会诞生一场新的爆炸。待到那时，无数的星系会随着宇宙的膨胀织出壮美的地图，那些发着光的恒星会给这浩瀚世界带来光亮，静静旋转的行星上会绽放出生命的奇迹……宇宙还会是宇宙，星空依旧是星空，只是不再有我们罢了。”
“我们一直在拯救的，不过是我们自己。”
“驾驭时间的技术本不应该被人们所掌握，可既然我们拥有了这种力量，就该对它带来的后遗症负责……我想我该该庆幸现在我已足够年迈，恐怕不用亲眼看到宇宙与时间的终结。孩子们，希望你们也不会活到那一天。”
那时的自己所能想到的不过是，待到那时，自己再也没有存在过，那么现在自己做的一切岂不是成为了无用功？还真有点不甘心啊。
可现在，再想起这些，周泽楷却觉得那个未来让他一呼一吸间都疼痛了起来。
在后来的三十年中，又有一名战友离去，还有三名战友被迫重生——那些橙色的光点从他们身体里喷涌而出，熟悉的面孔被一张张陌生的脸所取代。
“重生……是什么感觉？”战争的间隙，周泽楷还是忍不住对那位少校问出了口。
“……我还活着，但是确实是死了。那个过去的我，彻底死掉了。”他摊开手指搁在眼前，笑容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苦涩，“过去的我好像一个梦，我曾经憎恶的、喜爱的，都那么不真实。我曾经很讨厌白色，可我现在觉得自己疯狂的喜欢那个空洞的颜色——连这些都不再相同，我真不知道这是不是算活着。诶你说，那些重生之后还彼此相爱的伴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我结婚了，重生之后，我发现我对我的伴侣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该有多可怕……”
周泽楷只能沉默。
“周中校……你有爱人对吧？”
周泽楷愣了一下：“你知道？”
“当然，你的钥匙——它和另一把挂在一起，那是塔迪斯的钥匙。”少校示意了一下，周泽楷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自己正无意识地抓着它们，似乎能够从中获取一些慰藉。
“周中校，为了你爱的人，好好保重自己吧……别重生。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就算是为了你这张脸，也不能换啊是不是？”
这样的调侃并没有获得周泽楷的微笑，他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最渴望的样子。”
“什么？”少校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有的人会变成自己最渴望的样子？你真的相信这种说法？好吧，确实有人会这样，但是那太少了——或者说，能够渴望到那种程度的就没几个，只是‘我喜欢黑头发’这种程度根本就不可能啊，我每次都是棕发。如果我有一个爱人，我恐怕是死去也不愿重生吧。”
周泽楷只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等到一百年过去，这苦涩漫长的战争终于以嘉利弗雷的胜利告终时，周泽楷只能给这位少校锁死的塔迪斯上放一朵花。到最终，这个喜欢黑头发的男人也没能邂逅一场他愿意为之死亡的爱情。
当再度将叶修抱紧，周泽楷整整十分钟都没能说出一个字。而年长的恋人嗅着他身上的硝烟味，也没有开口，只是坚定地、用一股常人甚至会感到疼痛的力度回抱了过去。
“叶修。”
“……嗯？”
“我会保护好宇宙。”
“……卧槽你刚刚那种差点要哭出来的样子差点都快把我勒死了就是要和我重申一遍你的理想？你能不能用那种正儿八经的方法说啊哥心脏不好差点以为你怎么了呢。”
“会做到的。”
“……是是，邪恶势力暗杀名单上的第一名，除了你还有谁能拯救宇宙啊，是吧？”
“嗯。”
他微笑，更多的想法都没有化作实质的言语。
——我会保护好这个宇宙，不仅仅是因为它广袤又美丽，不仅仅因为它孕育着无数生灵，还因为它承载了我们的足迹。从相逢到如今，还有遥远的未来。我决不允许我们的记忆，我们一起踏足的土地在宇宙消亡之前就被时间裂缝吞噬……
哪怕早一秒都不可以。
34
那之后，周泽楷去执行了一次长期任务。那个时间点太过关键，一旦更改甚至会影响到百亿年的宇宙史，嘉利弗雷不仅派出了多达三十名的军人，还祭出了时间锁。
那是时间之子们最后的，守卫时间线的手段。
时间锁顾名思义，它的作用便是锁定时间，能够隔绝任何穿梭时间的手段，只要一落锁，在它规定的年限和地理位置中，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被改写，因为再没有人能进入这段时间、这个地点。由于它极其复杂、难以操纵，其使用权掌控在议会庭中，那些日以继夜监视着宇宙时间线的智者们手中，只有在极其重要的时间点被恶意更改，嘉利弗雷都不得不背水一战之时才会被使用。也正是因为有时间锁的存在，每次被紧急召集，周泽楷才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任务地点，否则若是这个任务太过重要，被时间锁锁死，晚到的他便成了一个“逃兵”。
正是因此，周泽楷无法像以往那样，在战争中途的休息时间去见叶修，他甚至连一封邮件都无法送达。
似乎连思念，都成为了宇宙中最多的真空。
这场战争是意料之中的艰苦，几乎是在第一场战役刚刚打响的时候，一位战友便牺牲了。她被Dalek同时射中了两颗心脏，这让她没有足够重生的时间去躲开死神的镰刀。葬礼非常简单，一直忠实陪伴她的塔迪斯是最好的棺椁，时间之子们脱下军帽为她送行，就连以话多闻名的黄少天都异常沉默。
谈及死亡，人们总是会恐惧。
可他们需要守护的东西，比死亡还要可怖。
“宇宙早晚要被这群混蛋给整玩完！”黄少天戳着罐头，嘴上一刻不停，“他们只知道——改变这段历史那我们之后就能走上宇宙巅峰了！狗屁！就他们这随便搞一下，多少条时间裂缝从这里横到那里了？早晚把他们的历史都吞了才好呢！”
周泽楷默不作声地打开自己的罐头，虽然他同意黄少天的看法，但由于话多和话少天生的不对盘，他只要听听就好。
“我觉得我们压根就不是军人，我们是修理工，天天就跟在这些人屁股后面缝缝补补的。要是时间线能随便改，我们早动手把他们的母星都炸了，看他们哪来的人来不停的膈应我们啊？宇宙都快破破烂烂了好吗，我们就是有三头六臂都修不过来啊！”
听着黄少天的牢骚话，周泽楷也经不住在心底叹息。
长久的时间大战，数不清的时间定点被改变，纵使时间领主们竭力修补，可就如嵌入墙体的钉子一般，拔出后依旧有个深黑的孔洞残留其上，怎样都无法抚平——时间也是如此，时间裂缝正是因此而生。
可若是像地球上，穿过中国杭州和英国卡迪夫那样的，只会带来或者带走事物的时间裂缝，那尚且能够称得上可控，毕竟这不过是质量的交换。然而宇宙中还有第二种时间裂缝，那是时间领主们都要退避三舍的，时间的黑洞。被这种时间裂缝抓住的事物，将从未存在过，彻彻底底的被从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上抹去——假如被吞噬掉的是一个你曾经去游玩过的星球，那么那次旅游的经历都会从你的记忆中被剥离。
这些裂缝可能出现在宇宙中的任何地方，而从这些裂缝中逸散而出的能量又会化作可怖的时间风暴，一旦被风暴撕碎，碎片将随着裂缝被分散到任意时空、任意地点。
而一个宇宙能够承载的裂缝数量，总归是有限的。没人知道那个临界点在哪里，又会在何时爆发出来，然后波及到所有时空。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都还在，这说明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也没办法啊……”另一位时间领主搭了话，“我们总是要保护宇宙的。”
“这话要是被智者听见了，肯定要说你傻。”黄少天晃了晃手中的叉子，“上次我和周泽楷一起升中校的时候，他就和我们说了这个问题了，叫我们不要把现在的工作想得多伟大，我们这么做说白了就是为了自己。”
周泽楷送到嘴边的叉子顿住了，黄少天的话让他想起了那次，晋升仪式完成之后，那位老者用一双仿佛能看到时间尽头的苍老眼睛凝望了过来，说着无比睿智的话语——
“保护宇宙？不孩子们，你们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呢？宇宙不需要我们保护，当裂缝吞噬了一切，所有的星星都消失无踪，一切被压缩到原点，便会诞生一场新的爆炸。待到那时，无数的星系会随着宇宙的膨胀织出壮美的地图，那些发着光的恒星会给这浩瀚世界带来光亮，静静旋转的行星上会绽放出生命的奇迹……宇宙还会是宇宙，星空依旧是星空，只是不再有我们罢了。”
“我们一直在拯救的，不过是我们自己。”
“驾驭时间的技术本不应该被人们所掌握，可既然我们拥有了这种力量，就该对它带来的后遗症负责……我想我该该庆幸现在我已足够年迈，恐怕不用亲眼看到宇宙与时间的终结。孩子们，希望你们也不会活到那一天。”
那时的自己所能想到的不过是，待到那时，自己再也没有存在过，那么现在自己做的一切岂不是成为了无用功？还真有点不甘心啊。
可现在，再想起这些，周泽楷却觉得那个未来让他一呼一吸间都疼痛了起来。
在后来的三十年中，又有一名战友离去，还有三名战友被迫重生——那些橙色的光点从他们身体里喷涌而出，熟悉的面孔被一张张陌生的脸所取代。
“重生……是什么感觉？”战争的间隙，周泽楷还是忍不住对那位少校问出了口。
“……我还活着，但是确实是死了。那个过去的我，彻底死掉了。”他摊开手指搁在眼前，笑容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苦涩，“过去的我好像一个梦，我曾经憎恶的、喜爱的，都那么不真实。我曾经很讨厌白色，可我现在觉得自己疯狂的喜欢那个空洞的颜色——连这些都不再相同，我真不知道这是不是算活着。诶你说，那些重生之后还彼此相爱的伴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我结婚了，重生之后，我发现我对我的伴侣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该有多可怕……”
周泽楷只能沉默。
“周中校……你有爱人对吧？”
周泽楷愣了一下：“你知道？”
“当然，你的钥匙——它和另一把挂在一起，那是塔迪斯的钥匙。”少校示意了一下，周泽楷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自己正无意识地抓着它们，似乎能够从中获取一些慰藉。
“周中校，为了你爱的人，好好保重自己吧……别重生。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就算是为了你这张脸，也不能换啊是不是？”
这样的调侃并没有获得周泽楷的微笑，他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最渴望的样子。”
“什么？”少校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有的人会变成自己最渴望的样子？你真的相信这种说法？好吧，确实有人会这样，但是那太少了——或者说，能够渴望到那种程度的就没几个，只是‘我喜欢黑头发’这种程度根本就不可能啊，我每次都是棕发。如果我有一个爱人，我恐怕是死去也不愿重生吧。”
周泽楷只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等到一百年过去，这苦涩漫长的战争终于以嘉利弗雷的胜利告终时，周泽楷只能给这位少校锁死的塔迪斯上放一朵花。到最终，这个喜欢黑头发的男人也没能邂逅一场他愿意为之死亡的爱情。
当再度将叶修抱紧，周泽楷整整十分钟都没能说出一个字。而年长的恋人嗅着他身上的硝烟味，也没有开口，只是坚定地、用一股常人甚至会感到疼痛的力度回抱了过去。
“叶修。”
“……嗯？”
“我会保护好宇宙。”
“……卧槽你刚刚那种差点要哭出来的样子差点都快把我勒死了就是要和我重申一遍你的理想？你能不能用那种正儿八经的方法说啊哥心脏不好差点以为你怎么了呢。”
“会做到的。”
“……是是，邪恶势力暗杀名单上的第一名，除了你还有谁能拯救宇宙啊，是吧？”
“嗯。”
他微笑，更多的想法都没有化作实质的言语。
——我会保护好这个宇宙，不仅仅是因为它广袤又美丽，不仅仅因为它孕育着无数生灵，还因为它承载了我们的足迹。从相逢到如今，还有遥远的未来。我决不允许我们的记忆，我们一起踏足的土地在宇宙消亡之前就被时间裂缝吞噬……
哪怕早一秒都不可以。
已经拥有的，分毫都不愿失去。
周泽楷觉得这大概就是叶修总说自己还太年轻的原因。
叶修说周泽楷还太小，还有太多没有经历过，没到境界。时间领主们穿梭得太快，总是不肯为一些人情世故而留步，那些世俗百态有些生物可能十岁就能懂得，但这些被时间眷顾的孩子们总要画上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光阴，才会将那生锈的心弦拨动。
当周泽楷终于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的时候，却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岁月在叶修身上的流逝。
岁月如流水。
这样的词句经常出现在周泽楷阅读的书上，感叹着光阴似箭逝者如斯。可对于叶修——周泽楷见到的叶修来说，却是装着岁月河水的瓶子在渐渐倾倒出里面的液体。在周泽楷埋着头往自己年龄的塔上一层一层堆砌砖块的时候，仿佛是叶修在将自己的塔一点点拆除，并把那些砖都一块块地送到了周泽楷这边，让他把自己的塔建得高耸入云。
叶修确实已经比初见时年轻了很多。
所以周泽楷过三百三十三岁的生日时，甚至都不肯告诉叶修自己多大了。
“我还能嫌弃你老不成？你肯定没我大，我都快七百岁了。不过我记得少天和我说过，你们比较喜欢每隔一百一十一岁庆祝一次对吧？老实交代，你现在是五百五十五岁还是四百四十四岁？”
“……你认识黄少天？”
“当然啊，地球保卫战的时候可被他烦死了……还有当年他用变形拱变成人类在广州那边呆过一段时间，当时还是文州的邻居，差点被魏琛收进训练营——总之这货在荣耀的档案里面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了。诶你什么时候学会转移话题的？”
——早就学会了，那个时候你还说我最近一两百年学坏了。
可最终周泽楷还是只能笑着撒谎：“四百四十四。”
“……你都这么年轻了啊，看来我们得加把劲及时行乐了——走走走，想去哪里玩？”
“工作？”
“工什么作，什么时候都能做，否则要塔迪斯干嘛，走走走。”
那个生日周泽楷觉得过得糟糕透顶，甚至比在被时间锁封闭的战场上度过的二百二十二岁生日更甚。他之前总是无法理解那些将将糟糕的事情隐瞒的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去粉饰太平，现在他终于懂了。
那感觉，一点也不好。
可是周泽楷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在叶修脸上看到2022年冬夜时的表情了。
只是无论善意恶意，谎言终究需要代价去填补。冥冥之中，时间这把刀总是会精准无比地捅入要害——在他真的四百四十四岁那年，他终于收到了那份迟来已久的账单，不过一张而已，却一夕之间，叫他倾家荡产。
那是来自母星嘉利弗雷的通知。
在收到它时，他刚在嘉利弗雷参加完晋升会，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大校——与叶修所说的“周将军”仅有一步之遥。
在大会结束之后，他在自己的塔迪斯门口，再一次遇见了那名升为中校时为自己引路的老者，这几位时间领主中最年长的智者只有在特殊情况时才会出现在人前，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在议会庭的席位上，监测着无数时间裂缝的动态。只有当军人们晋升表彰之时，智者们才会暂时离庭，为这些守护着时间的战士们颁发荣耀或献上祝福。
而此刻，这位老者却等候在了他的塔迪斯门口。
“孩子，那个问题找到答案了吗？”
还在思索着对方的来意，周泽楷便听老者这般询问。他不由得一个怔愣，才道：“您记得？”
“我当然记得。”老者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太阳穴，“我们注视着每一个时间的孩子，你们都无比重要。”
“……找到答案了。可问题……更多了。”
“问题永远比答案多。”老者动了动身体，红色与金色相间的长袍在地上小幅度的拖曳着，“这个宇宙就是这样，未知的总要多于已知。就连我们，也有太多不曾知晓的事物。不过有很多东西，知道了未必比不知道好，不是吗？”
周泽楷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静默了几秒，才道：“先生。一件事注定会在某天发生，却不想看到……您会怎么做？”
“我当然会接受它。”老者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一生都在试图减少时间裂缝的数量，如果是注定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去改变的，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们的时间线都太过驳杂，随便改动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会造成翻天覆地的变化——恐怕滋生出的裂缝就多到不用等裂缝慢慢吞噬宇宙中的时间与物质，整个宇宙都会在那一瞬间彻底消亡——没有谁会想成为一个谋杀宇宙的刽子手。”老者释然地微笑，“就像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一样。”
“先生，难道您……”周泽楷的话戛然而止。
“是啊，我活得够久了。”他看向了窗外，橙色的天空是那般温暖，“几万年了，是时候结束了——这就是我的答案，我在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就知道了。也许就是这种等待死亡的滋味，才让我成为一个智者的吧。”
周泽楷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孩子。我说过我是幸运的，我不会活到一切终结的时候……”老者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信封，“如果我没有弄错，你现在应该是四百四十四岁吧？”
周泽楷不明白为何老者会在意自己的年龄，却还是如实答道：“是。”
“这里有你的召集令，”他用那只枯瘦的手将它递了过来。
周泽楷有几分茫然地接过了它——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召集，如此……原始。但越原始的，便是越不会出错的。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上面印着的，自己的金色名字，却在后面看到了军衔——
将军。
“……不，是给未来的我。”周泽楷将这信封又往老者那边推去。
老人止住了他的动作：“不，没有弄错，就是给你的。未来的你拒绝接受它，理由是他已经在四百四十四岁的时候接过了。”
周泽楷愕然，突然觉得这个信封像岩浆一样烫。
“时间线上没有任何荒谬的事情，我的孩子。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老者突然侧耳，“嘘，你听。”
周泽楷微微抬起头来，远方，传来孩子们的歌声，那是嘉利弗雷的古老歌谣，为每一位即将驾驶塔迪斯上路的旅人而唱——
“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听我们吟唱，那首给你的赞词。道路的终点，是另一段开始。不要去惧怕，所有已知与未知。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别停下脚步，未到你休憩之时。这是位领主，最漫长的巡视。浩淼的宇宙，都是对你的恩赐……”
“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
周泽楷静静聆听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先生，我——”
可塔迪斯周围已经空空荡荡，那位穿着金色滚边红袍的智者已经悄然离去。捏着那枚信封，他在那催促般的歌声中，撕开了它。
“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
信封里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坐标卡，却是加过密的，周泽楷无法知道具体的数字，在被塔迪斯送到那个时间点之前，他都不会知道那代表着何时与何地。
“漫漫长路上，你不会再迷失……”
他走进了塔迪斯，关上的门依旧无法隔绝那歌声——因为这歌声他太过熟悉，他清楚的知晓歌词的每一个字，和曲调的每一个转音，这让他根本无法封闭自己的大脑，歌声持续地在脑海中回荡。
“每个第一次，都要勇敢去尝试……”
他站在驾驶台前，捏着金属卡，心中是挥之不去的迟疑。
“不要去惧怕，所有已知与未知……”
他不想再知道任何未来的事情，他猜想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
他……想见叶修。
“——没有谁会想成为一个谋杀宇宙的刽子手。”
“时间的旅行者现在还不知道未来，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刽子手。”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再低下头，却见金属卡已经被插入了读卡槽。
引擎声开始“呼呼”地吹响——他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屏幕，看着上面絮乱的数字终于走向了稳定，显示出了他正身处的时间点，那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未来，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未来节点，而位置，更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
嘉利弗雷最神秘，也是最神圣的地方。
议会庭。
一股浓烈的不详敢席卷了全身，他几乎是用跑的离开驾驶台，推开塔迪斯的门，在冲出的瞬间便抬头向头顶望去——议会庭那著名的透明穹顶之上，是漆黑幕布一般的夜空，浓得仿佛一块化不开的墨，黑得找不到丁点儿瑕疵。
没有……哪怕一颗星星。
“……最后一名议员已到。周将军，请您入座。”一位穿着金色滚边红袍的智者指了指圆桌上唯一的空位，在周泽楷甚至可以称得上惊恐的眼神中，急促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了——宇宙已经开始崩塌，未来已经完全消失，现在也挺不了多久，接着被吞噬的会是过去……”
“诸位，我们还可以做什么？”
==============
……你们肯定没见过试图用拖剧情来逃避剧情的作者……所以删来删去的……
我感觉我的心情和小周一模一样……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时间线上没有任何荒谬的事情，我的孩子。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老者突然侧耳，“嘘，你听。”
周泽楷微微抬起头来，远方，传来孩子们的歌声，那是嘉利弗雷的古老歌谣，为每一位即将驾驶塔迪斯上路的旅人而唱——
“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听我们吟唱，那首给你的赞词。道路的终点，是另一段开始。不要去惧怕，所有已知与未知。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别停下脚步，未到你休憩之时。这是位领主，最漫长的巡视。浩淼的宇宙，都是对你的恩赐……”
“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
周泽楷静静聆听了一会儿，回过头来：“先生，我——”
可塔迪斯周围已经空空荡荡，那位穿着金色滚边红袍的智者已经悄然离去。捏着那枚信封，他在那催促般的歌声中，撕开了它。
“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
信封里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坐标卡，却是加过密的，周泽楷无法知道具体的数字，在被塔迪斯送到那个时间点之前，他都不会知道那代表着何时与何地。
“漫漫长路上，你不会再迷失……”
他走进了塔迪斯，关上的门依旧无法隔绝那歌声——因为这歌声他太过熟悉，他清楚的知晓歌词的每一个字，和曲调的每一个转音，这让他根本无法封闭自己的大脑，歌声持续地在脑海中回荡。
“每个第一次，都要勇敢去尝试……”
他站在驾驶台前，捏着金属卡，心中是挥之不去的迟疑。
“不要去惧怕，所有已知与未知……”
他不想再知道任何未来的事情，他猜想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继续前行吧，我时间的孩子……”
他……想见叶修。
“——没有谁会想成为一个谋杀宇宙的刽子手。”
“时间的旅行者现在还不知道未来，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刽子手。”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再低下头，却见金属卡已经被插入了读卡槽。
引擎声开始“呼呼”地吹响——他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屏幕，看着上面絮乱的数字终于走向了稳定，显示出了他正身处的时间点，那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未来，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未来节点，而位置，更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
嘉利弗雷最神秘，也是最神圣的地方。
议会庭。
一股浓烈的不详敢席卷了全身，他几乎是用跑的离开驾驶台，推开塔迪斯的门，在冲出的瞬间便抬头向头顶望去——议会庭那著名的透明穹顶之上，是漆黑幕布一般的夜空，浓得仿佛一块化不开的墨，黑得找不到丁点儿瑕疵。
没有……哪怕一颗星星。
“……最后一名议员已到。周将军，请您入座。”一位穿着金色滚边红袍的智者指了指圆桌上唯一的空位，在周泽楷甚至可以称得上惊恐的眼神中，急促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了——宇宙已经开始崩塌，未来已经完全消失，现在也挺不了多久，接着被吞噬的会是过去……”
“诸位，我们还可以做什么？”
==============
……你们肯定没见过试图用拖剧情来逃避剧情的作者……所以删来删去的……
我感觉我的心情和小周一模一样……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35
议会长，智者，将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嘉举足轻重的人物，周泽楷在坐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左手边的人是苏沐橙，而斜对面坐着的是黄少天，而若非他们面前的名牌，周泽楷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将他们与记忆中的人联系起来——他们都重生过了，显而易见。
身体刚沾上椅子，那位无论如何重生都依旧美丽，并有一头蜜色长发的女时间领主便微微侧过头来。虽然面容已经改变，可周泽楷还能依稀看出曾经的影子，仔细看去重生过的她与记忆中的苏沐橙还有六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甚至比给他解释叶修如何成为定点的那个时候还要苍老，苍老太多太多。
而她现在正秀眉微蹙。
显然，这位与他称得上熟悉的时间领主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周泽楷只能也微微侧过头，冲她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视线相对，苏沐橙的眉头皱得更紧。
“如果能够做什么，我们早就动手了。”站在巨大的空心圆桌中间空地上的议会长摇了摇头，“时间裂缝并非人力所能掌控——假如宇宙是个坐标轴，世间万物都是上面的点，裂缝吞噬的就是坐标本身，这不是坐标上的点能左右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
“那难道我们就要这样等死吗？”黄少天果然是最先开口的那几个人之一，“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坐在这里开会了，还不如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反正被裂缝吞噬的人别人也不会记得，连难过的情绪都不会有。”
“我同意。”一名智者叹了口气，“除了我们没有人能弄清其中的原理，也就只有我们才有阻止宇宙崩塌的可能。如果我们都放弃了，那么这个宇宙，就真的没救了。这张桌子上坐着的五十人是现在宇宙中最聪明、最有经验的一群人，最年轻的三位将军也有八千岁，所以我们现在要尽全力去思考。”
“我们已经想过很多年了……”一位将军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答案，难道我们坐在这里干瞪眼就能想出来了吗？”
苏沐橙也开了口：“那也要想到最后一秒。至少现在已经证明，一味地去抢救性修补时间线根本就赶不上裂缝产生的速度，议会庭难道一直就没有后备方案吗？”
“这已经是我们目前最好的方案了。”议会长的声音无力又低哑，“曾经我们也试过直接去阻止那些已经发生的暗杀，可那只会将裂缝撕扯得更大。甚至更早，还有人试过去缝合裂缝，可才一靠近就被裂缝吞噬了，而周围的人忘记了他，又派出了新的人去缝合裂缝，接着又是忘记，再派人……直到这个行动小组全员都几乎消失，最后只剩下两个人时他们终于发觉一个这么点人的组，却配了这么大的实验室和数目如此多的椅子这一点不合常理，才推测出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永远否决了这个计划。”
这样可怕的事实让圆桌上人都沉默了几秒。
“这样吧。”议会长提议，“直接这样讨论太容易偏离主题，又容易发生争吵——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时间节点最多只能撑上四个小时，没有时间可浪费了。现在，我们将自己觉得的，可能的切入点写到纸上，再一一亮出，大家一起讨论下可行性如何？时间的话，每个人五分钟吧。”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不得不说，这也足够让茫然的周泽楷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可还没有等他好好消化一下，苏沐橙的纸条便已经递到了自己眼前。
“你才多大？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周泽楷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对着面前的或纸苦思冥想或涂涂写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竟然在一个如此重要的会议上开小差，这才提笔。刚写下那个三位的数字，周泽楷就听到了身边苏沐橙明显的倒吸气的声音，然后才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在他示意自己写完的时候，苏沐橙立刻就将便笺本抢了回来，自己凌乱地写道：“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要让过去的你……”写到这里她将字划掉，接着写，“未来的你为什么要让过去的你来这里？这是你时间线上必然发生的事情？可这个年纪的你在这里能做什么？”
周泽楷苦笑——他也不知道。
苏沐橙的笔顿了顿，又继续动了起来：“你不可能更改自己的时间线，那么对于你来说，你确实是在这个年纪来到这里的，那么就肯定有你在这里的原因，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就在你的身上，你有什么想法吗？”
周泽楷轻微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情给他的冲击太大，现在大脑里都是一团乱麻，他能想出什么？宇宙就要彻底灭亡了，一切都将消亡。这样也好，他不用再去思考两人时间线走完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了，那还会发生吗？他肯定会在叶修之前消失，因为叶修是定点，只要宇宙的坐标轴还剩下一小片他都会存在，那样他就会从叶修的记忆里消失……
想到这里，周泽楷便觉得心痛得快要死去。
等等……
突然，周泽楷皱起了眉头。
他和叶修相反的时间线，还没有走完。他的过去和叶修的过去拼接成了这段时间线，如果叶修的过去还没有发生，哪里来的周泽楷的过去？那就成了一个悖论，难道是因为叶修是时空定点的原因？他的时间线太难撼动，裂缝会先吞噬掉所有与叶修无关的东西，最后再吞噬叶修的时间线？那他离开这个会议，还能来得及在宇宙彻底崩塌之前将那段时间走完？
莫非……这就是自己告诉叶修，走完相反的这一段后，两人再无见面的可能的原因？因为宇宙都要在这段时间线结束之后走向终结了，那又何来以后？
周泽楷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这样……也好。
周泽楷闭上了眼睛。
那至少他们两人会成为宇宙中最后消失的人，而在消失之前，他们都还会记得彼此。这就是他在这个年龄来到这个议会庭的原因，让他可以抛开一切去珍惜他们最后的时光……
“时间到。”站在中间的议会长亮出了自己的答案，对所有人抱歉，“虽然这个方法是我提出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写。
而他不是唯一一个人，在场的一大半人都没有在纸上留下一个字，这让完全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周泽楷和苏沐橙显得一点也不突兀。
黄少天的纸上写了很多，可最终他只在“大爆炸”这三个字上打了个圈，第一时间发言：“我觉得，现在宇宙已经没有办法负荷这么多的裂缝，除了归零之后的一场大爆炸没有别的可能，那么假如这个爆炸是可控的呢？”
“什么意思？”
“我知道黄将军的意思——理论上来说，我们可以从一个原子推演出宇宙万物。”一位黑发的女智者说道，“所以如果以这个原子为爆炸的核心，说不定可以复制出一个完全相同的宇宙。可惜，这只是理论上，这个方案我们之前就想到过，结论是无法实施。”
那位让周泽楷入座的智者凝重地点头：“没错。就算我们真的开启了这样的一场爆炸，那么那个作为爆炸中心的原子又从何而来？裂缝早已遍布在宇宙的各个时空，无论我们去哪个年代都无法找到一颗与时间裂缝毫无关联的原子，那爆炸之后产生的宇宙将依旧裂缝密布，什么都解决不了。”
黄少天点头：“我知道啊，可是直接拿爆炸去填裂缝呢？直接去缝补裂缝只会让人有去无回，可是直接将爆炸与裂缝对冲呢？不是大爆炸，而是局部的有针对性的小型爆炸，将它吞噬的东西再释放出来，这就可以抵消掉裂缝吧？”
“果然还是年轻啊……”黑发的女智者叹息了一声，才反驳道，“这个我们当然也想过了，可是依旧无法实施。那种只作为一扇门的裂缝，我们可以用这个方法填补，因为这种裂缝是固定的，它不会移动——可这种裂缝不会造成宇宙消亡，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去填补它们。而时间黑洞裂缝，它们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然后不停地跳跃，没有人能够及时准确地估量它们，这叫我们如何针对它们进行小爆炸？除非有人能够深入与所有裂缝相连的时间风暴，在时间风暴的中心将那些裂缝一条条地修补，那可能需要几万年——可是没有人能够进入时间风暴哪怕在里面带上几秒，又谈何几万年？这是一条死路！”
听到一半时，黄少天的眉头还是紧锁的，可听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的脸上突然就出现了惊愕的表情，然后立刻偏过头来，隔着空心圆桌中间的那块空地，将目光投在了周泽楷的身上。在接收到他的目光的瞬间，周泽楷也是一个愣怔，然后扭过头，对上了左边苏沐橙同样愕然的眼神。
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一个他们在瞬间都一同想到的人。
可是……这样的话……不……
周泽楷觉得自己浑身的流淌的都不再是血液，而是寒冷刺骨的冰河，流到四肢百骸，将他彻底冻结。这样的感觉他曾经有过，在第一次知道叶修是定点的时候，第一次目睹叶修死亡的时候——
“呼——呜——呼——呜——呼——呜——”
一起一伏如明灭呼吸的声音突然在议会庭中响了起来，这是每一个时间领主都无比熟悉的声音，绝不会错认的动静——塔迪斯的引擎声。
圆桌中心的空地上，一台自动贩卖机随着这声音的节奏，渐渐从虚影化为实体。
周泽楷、苏沐橙和黄少天都在瞬间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所有议员都已经到了，不会有人再进议会庭……”站在这台塔迪斯旁边的议会长张大了嘴，完全不明白为何此时此刻，居然还会有人来打扰这至关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了宇宙生死存亡的会议。
在周泽楷几乎能算得上绝望的视线中，它的门打开了，冒出了一股浓烟，一个身影边咳嗽着边狼狈地从里面蹿出，抱怨道：“咳咳……卧槽笑笑你……咳咳……你把我送到哪里来了……这里什么地方啊，这——沐橙？”
来人僵硬地将头微微转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双唇颤抖了一会儿，才用一种梦游般的声音轻轻开口，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小……周？”
周泽楷完全感受得到自己身体的颤抖——是叶修，那是叶修……可这个叶修，他的眼睛……
叶修站在君莫笑的门口，满脸的不可置信，接着他似乎是想笑，好像很惊喜，可那个笑还没有彻底成型，就化作了怒气。
下一刻，周泽楷感觉自己的衣领被叶修狠狠的揪紧。
“周泽楷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改我们的时间线！你疯了吗？！是你告诉我时空定点的时间线不能更改，哪怕只动一点点宇宙也会在瞬间爆炸——你怎么敢？！”
面对这劈头盖脸的怒吼，周泽楷却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上，那双比初见时还要老，甚至在场所有人都还要沧桑的眼睛。
他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满脸的茫然无措，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读懂了他的表情，叶修突然松了手，退后了一步：“你……你没有？”他环顾了一下周围，“这里是嘉利弗雷？”
“叶修——”苏沐橙终于回过神来，“你快离开这里，宇宙要坍塌了，你先回过去……”这个已经八千岁的将军，此刻的声音里居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可叶修却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周泽楷，却仿佛在看另一个人，一个在周泽楷身上的影子，一个他还没有成为的人。
“……你没有改我的时间线。”
他嘶哑着开口。
“我出现在这里是必然，可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你告诉我，你第一次见到我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之后再无相见的可能。两万多年，我都只敢偷偷的看你，甚至同一个你去看四次、五次。”
“可你骗了我。你现在——你的眼睛，你大概只有五百多岁？你早就知道在相反的那段时间线走完之后我们会再见面，会有这次见面，你却没有告诉我——我只想得到一个理由。”
他笑了起来。
“宇宙崩塌……小周，我会死在这，对吗？”
===========
世界再见。
36
多年以前，周泽楷曾经在一本地球的哲学书上读到过一个叫特修斯之船的问题。
一艘叫做特修斯的船，它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时间，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就会在第一时间被替换掉，一颗钉子生锈了，又会有一颗新的钉子顶上它的位置，以此类推，直到船上的所有部件都不再是最初的那些。那么，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呢？
当然不是原来的那艘船。
这个宇宙同样如此。
那些吞食万物的裂缝遍布宇宙的任何角落，任何时间，如果一一去修补，就算是复制出完全一样的事物将裂缝补上，那也不再是原来的、被裂缝蚕食的部分，而是一个新的宇宙的零件。等到所有的裂缝都被一场场小爆炸抵去，一块块新宇宙的补丁贴了上去，到最后一个旧宇宙的事物都被替换——纵使和原来那个宇宙看上去一模一样，可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全新的、生机勃勃的宇宙。
这将是一场持续几万年的新旧宇宙的更迭。
新的宇宙依旧有叶修，有周泽楷，有他们的一切一切。
只是……叶修能完成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他是一个时空定点，如果依旧把现在的宇宙比喻成一个坐标轴，只要曾经的旧宇宙还存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叶修都是一个永远不可改变的点，从某种角度来说，甚至可以将他视作坐标轴的原点。
随着裂缝一条一条被修补，旧的宇宙将逐渐被新宇宙代替，而在新宇宙彻底成形之时，旧宇宙便再没有任何踪迹可寻——那个承载着身为定点的叶修的坐标轴，将不复存在。
新宇宙完成的瞬间，叶修将不再是一个时空定点，恢复成一个会受伤、会老去、会死亡的人类。
他将在拯救宇宙、完成任务的瞬间，死在时间风暴里。
这将是一场持续几万年的慢性自杀。
“可以。”
坐在圆桌上，叶修点头，目光平淡得仿佛一片死寂的深海。
“如果我不去就什么都不剩了，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只是我虽然是定点，但是死亡之后恢复意识需要时间，一旦进入风暴我很可能一直都在死去复活的循环中，根本就没法去进行爆炸。而且爆炸需要工具吧？在那种情况下怎么保证工具不会丢失？我很可能会被撕成碎片。”
“是的，需要工具才能制造爆炸，而你要修复的是整个宇宙，爆炸的次数几乎无法估算。”黑发女智者答道，“但是有塔迪斯在，这点不用担心，多少东西都能装下。而塔迪斯……我不知道有没有谁和你解释过，塔迪斯严格来说，算得上是一种生物。”
叶修点头：“我知道。”
得到了答案的她继续解释道：“曾经有一位时间领主误入过时间风暴，在几乎绝望的情况下，他将自己与塔迪斯连结在了一起。时间领主拥有重生的能量，而这种能量是可以转换给他人的，这位时间领主便将自己的重生能量共享给了塔迪斯。拥有了重生能量，这台塔迪斯的防护罩一被撕开裂口就能在瞬间恢复，以这位时间领主的六次重生机会为代价，他成功从裂缝中逃了出来，创造了一个奇迹。而你身为定点，拥有的是远比时间领主重生能量还要澎湃的、无限的生命力，一旦你和这台塔迪斯连结，使用你的生命力去构建塔迪斯的防护罩，这个防护罩将会是宇宙中坚不可摧的屏障。这样的话，你便能够安全地呆在时间风暴中，不用担心会被风暴撕碎。”
叶修做出了个松了口气的表情：“那就好，我还是挺怕疼的。”
“……说起来，也许这就是它的使命吧。”女智者的手从君莫笑的身上抚过，“时隔这么多年，它又要再进一次时间风暴了。”
叶修和苏沐橙都是一怔。
“您、您是说，当年是我哥哥……”苏沐橙在得到了一个点头之后，眼中终于抑制不住，泛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我就说他怎么重生得那么快，还和我说是吃海鲜过敏死的呢……”她扭过了头，没再说下去。
叶修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那好吧，既然都已经有办法了，现在就只剩下准备爆炸需要的工具和教会我怎么使用了吧？”
从开始解释拯救宇宙的方案到现在，他都没有再看过周泽楷。
而周泽楷，也没有看他。
他不敢看。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去送死，连叶修死而复生他都会心痛，更何况是真正的死亡？
可他说不出任何阻止叶修的话。此情此景，如果这个任务，这个牺牲自己拯救宇宙的使命落在他的肩膀上，周泽楷定然也会毫不犹豫地告别自己的爱人，毅然决然地走向风暴的中心。
他无法支持叶修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无法阻止叶修去拯救一切。
他只能保持沉默。
他知道，叶修此刻定然也是如此。
可他说不出，在场却还有另一个人，一个知晓他们的一切，可以说是看着他们相爱直到今日的人。
苏沐橙。
“……这太残忍了。”
她抬起头，丝毫没有遮掩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眶。
“本来就已经够残忍的了……你们时间线相反，互为因果，你的未来是他的过去，在分离之后再也无法见面，见面的后果你们谁都不会愿意看见。这么多年……都只能问我对方过得怎么样，连封信都不敢让我转交。”
“而现在你又要去送命，而他还要回去一次次见到年轻的你，在知道你已经不在了之后，一次次地见到年轻的你……”
泪珠从她的眼中溢出。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是你们？”
那泪珠沿着她的面颊向下滚落，才行至半途，便被一只漂亮的手抹去了。
“沐橙，”他叹息一般地开口，“如果这真的是命运，那我也会感谢它。我们都在自己最年轻最稚嫩的时候遇到了最成熟最温柔的对方，然后在陪着对方年轻的过程中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然后告别最青涩，也是最可爱的对方。”
他将这位数千年不曾哭泣的女将军拥入怀中，如同一位兄长般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卷发。
“哪怕这段时光要用我永恒的生命去怀念，哪怕我们之间再没有交集，哪怕我今日要死在这里……我依旧庆幸，这段时间线让我们相遇，让我们爱上彼此。”
他搂着苏沐橙，抬起眼来，对上了周泽楷终于望过来的双眸。在这一瞬，叶修眼中那饱经沧桑的宇宙，被一场巨大却沉默的爆炸点燃，焕发了新的生机。
“我很幸福。”
他又垂下了眼，避开了周泽楷的目光，在苏沐橙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么叶先生，请随我们来，我们会和你讲一下如何制造爆炸，由于是局部的小爆炸，不像大爆炸一样是一个全然的整体，所以它更为可控，甚至可以用空白物质去填补——这也是一开始我们试图缝合时间裂缝的方法……”
智者们在叶修松开苏沐橙的瞬间便开始催促，叶修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跟着他们离开。
“等……等一下！”
所有人都顿住了，回头看向了那个出声的人，那个从来到这个议会庭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的，最年幼的孩子身上。
“……就算宇宙重生，Dalek、噩梦之子、赛博人、桑塔人……他们还在。他们会不断制造裂缝，宇宙早晚……又要毁灭，是无用功。”
周泽楷捏紧了拳头，手在轻微的颤抖。
“小爆炸，可以操纵。用空白物质，替代他们……一次性、永久地消灭敌人。”
“你这是在说什么！”一名女将军震惊地开口，“我们没有这个权利，我们在影子宣言上签过字的——宇宙中每一个物种都是要被保护的，纵使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也有生存的权利。就算他们邪恶、好战，但是我们也不能直接将他们全部毁灭，这和一个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刽子手……
议会长也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早就将他们的母星毁灭，让他们彻底在时间中消失。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看了下叶修，突然明白了点什么，“是因为和人类接触太久吗？你这个想法确实很像人类的，他们总说‘斩草除根’。”
人类的想法……
“是的，就算他们总是犯下累累罪行，可刚出生的那些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判他们死刑吧？我们是时间领主，这不是我们会做的事情。”
不是。
“是的，我们是时间的守护者，谁都不能有决定一个物种存亡的权利，这太可怕了。”
不是——
周泽楷蓦地上前了一步，几乎怒吼着对着这些年迈的老者咆哮——
“他就要死了！至少！让他的牺牲有价值！”
整个议会庭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周泽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左右回荡。周泽楷喘着气，刚刚这一声几乎耗去了他全身的力气，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他甚至都觉得手脚在微微发麻。
“……我觉得，周泽楷说的有道理。”与周泽楷不怎么对盘的黄少天，却是第一个开口，并表示支持的人，“就算叶修将宇宙修补了回来，我们的敌人依旧会不知餍足地继续在宇宙中捅窟窿，等到了一定的时间，宇宙又要毁灭——这不就成了一个死循环吗？到时候，我们又去哪里找第二个叶修出来？再制造一个定点吗？这是我们能随便造的吗？”
“可是……”
“可是什么？我们要保护他们？那我就奇怪了，我们为什么要保护他们？我们是这个宇宙中最高等的文明，所以我们有义务保护那些弱者，保护他们不被侵害。可他们呢？残害了多少种族，毁灭了多少人的家园，难道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更何况——”黄少天举高手臂，指着头顶，“如果没有他们，哪里来的这些时间裂缝，他们是谋杀了这个宇宙的凶手。宇宙都要死了，依旧无人为这个罪行负责吗？”
这个总是喋喋不休，甚至让人烦得耳朵都疼的男人，此时的长篇大论竟没有再让人在心里生出打断他的念头。
“这是一个一次性解决一切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只有一个定点，而他在离开这个议会庭之后，终究会死。若是等再度过千亿年，我们嘉利弗雷的后代，我们时间的孩子再次面对着我们今天的绝境，那时他们不再有一个能够自愿深入时间风暴的人……他们那时该怎么办。”
“我支持周泽楷。我建议叶修用空白物质替换掉他们，让他们在宇宙中消失。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你们要是不嫌弃再来一次持续亿万年的抢救时间线，再牺牲那么多军人，我还替宇宙觉得累呢。”
在众人的沉思中，苏沐橙也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投票吧。我支持周泽楷。”
“……我突然也觉得有道理了呢。”黑发女智者苦笑，“这样的机会，我实在是太心动了。”
“……我同意。”一名将军沉声道，“我不想再有更多的军人牺牲了。他们为了宇宙奉献了生命，可我们却不肯为了他们终止这一切，让他们的牺牲都像笑话一样——我做不到。”
这样的话让在场的将军们都瞬间感同身受。
“……我也同意。”
“同意。”
“赞成。”
……
不消片刻，在场的五十名时间领主中，就有超过半数的人同意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军人。而剩下的人，就算没有支持，也都保持了沉默。
……太漫长了，这与时间裂缝的拉锯战，没有谁会不感到疲惫，是时候为这一切画上句号了。
“嗯，我当然也同意。”见此，在场的唯一一名人类终于笑了笑，“我还总以为你们都是圣母呢，总算是没让我失望。对待敌人就要像寒冬一样凛冽，这方面你们和人类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议会长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们……”
叶修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虽然我知道时间紧迫，可是在此之前，能给我点私人空间吗？我就要去拯救宇宙了，不管怎样也得有点时间让我和我的爱人说说话，告个别吧。”
============
什么都想说，也什么都不想说……
小周，老叶说他很幸福呢。
多年以前，周泽楷曾经在一本地球的哲学书上读到过一个叫特修斯之船的问题。
一艘叫做特修斯的船，它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时间，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就会在第一时间被替换掉，一颗钉子生锈了，又会有一颗新的钉子顶上它的位置，以此类推，直到船上的所有部件都不再是最初的那些。那么，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呢？
当然不是原来的那艘船。
这个宇宙同样如此。
那些吞食万物的裂缝遍布宇宙的任何角落，任何时间，如果一一去修补，就算是复制出完全一样的事物将裂缝补上，那也不再是原来的、被裂缝蚕食的部分，而是一个新的宇宙的零件。等到所有的裂缝都被一场场小爆炸抵去，一块块新宇宙的补丁贴了上去，到最后一个旧宇宙的事物都被替换——纵使和原来那个宇宙看上去一模一样，可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全新的、生机勃勃的宇宙。
这将是一场持续几万年的新旧宇宙的更迭。
新的宇宙依旧有叶修，有周泽楷，有他们的一切一切。
只是……叶修能完成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他是一个时空定点，如果依旧把现在的宇宙比喻成一个坐标轴，只要曾经的旧宇宙还存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叶修都是一个永远不可改变的点，从某种角度来说，甚至可以将他视作坐标轴的原点。
随着裂缝一条一条被修补，旧的宇宙将逐渐被新宇宙代替，而在新宇宙彻底成形之时，旧宇宙便再没有任何踪迹可寻——那个承载着身为定点的叶修的坐标轴，将不复存在。
新宇宙完成的瞬间，叶修将不再是一个时空定点，恢复成一个会受伤、会老去、会死亡的人类。
他将在拯救宇宙、完成任务的瞬间，死在时间风暴里。
这将是一场持续几万年的慢性自杀。
“可以。”
坐在圆桌上，叶修点头，目光平淡得仿佛一片死寂的深海。
“如果我不去就什么都不剩了，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只是我虽然是定点，但是死亡之后恢复意识需要时间，一旦进入风暴我很可能一直都在死去复活的循环中，根本就没法去进行爆炸。而且爆炸需要工具吧？在那种情况下怎么保证工具不会丢失？我很可能会被撕成碎片。”
“是的，需要工具才能制造爆炸，而你要修复的是整个宇宙，爆炸的次数几乎无法估算。”黑发女智者答道，“但是有塔迪斯在，这点不用担心，多少东西都能装下。而塔迪斯……我不知道有没有谁和你解释过，塔迪斯严格来说，算得上是一种生物。”
叶修点头：“我知道。”
得到了答案的她继续解释道：“曾经有一位时间领主误入过时间风暴，在几乎绝望的情况下，他将自己与塔迪斯连结在了一起。时间领主拥有重生的能量，而这种能量是可以转换给他人的，这位时间领主便将自己的重生能量共享给了塔迪斯。拥有了重生能量，这台塔迪斯的防护罩一被撕开裂口就能在瞬间恢复，以这位时间领主的六次重生机会为代价，他成功从裂缝中逃了出来，创造了一个奇迹。而你身为定点，拥有的是远比时间领主重生能量还要澎湃的、无限的生命力，一旦你和这台塔迪斯连结，使用你的生命力去构建塔迪斯的防护罩，这个防护罩将会是宇宙中坚不可摧的屏障。这样的话，你便能够安全地呆在时间风暴中，不用担心会被风暴撕碎。”
叶修做出了个松了口气的表情：“那就好，我还是挺怕疼的。”
“……说起来，也许这就是它的使命吧。”女智者的手从君莫笑的身上抚过，“时隔这么多年，它又要再进一次时间风暴了。”
叶修和苏沐橙都是一怔。
“您、您是说，当年是我哥哥……”苏沐橙在得到了一个点头之后，眼中终于抑制不住，泛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我就说他怎么重生得那么快，还和我说是吃海鲜过敏死的呢……”她扭过了头，没再说下去。
叶修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那好吧，既然都已经有办法了，现在就只剩下准备爆炸需要的工具和教会我怎么使用了吧？”
从开始解释拯救宇宙的方案到现在，他都没有再看过周泽楷。
而周泽楷，也没有看他。
他不敢看。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去送死，连叶修死而复生他都会心痛，更何况是真正的死亡？
可他说不出任何阻止叶修的话。此情此景，如果这个任务，这个牺牲自己拯救宇宙的使命落在他的肩膀上，周泽楷定然也会毫不犹豫地告别自己的爱人，毅然决然地走向风暴的中心。
他无法支持叶修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无法阻止叶修去拯救一切。
他只能保持沉默。
他知道，叶修此刻定然也是如此。
可他说不出，在场却还有另一个人，一个知晓他们的一切，可以说是看着他们相爱直到今日的人。
苏沐橙。
“……这太残忍了。”
她抬起头，丝毫没有遮掩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眶。
“本来就已经够残忍的了……你们时间线相反，互为因果，你的未来是他的过去，在分离之后再也无法见面，见面的后果你们谁都不会愿意看见。这么多年……都只能问我对方过得怎么样，连封信都不敢让我转交。”
“而现在你又要去送命，而他还要回去一次次见到年轻的你，在知道你已经不在了之后，一次次地见到年轻的你……”
泪珠从她的眼中溢出。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是你们？”
那泪珠沿着她的面颊向下滚落，才行至半途，便被一只漂亮的手抹去了。
“沐橙，”他叹息一般地开口，“如果这真的是命运，那我也会感谢它。我们都在自己最年轻最稚嫩的时候遇到了最成熟最温柔的对方，然后在陪着对方年轻的过程中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然后告别最青涩，也是最可爱的对方。”
他将这位数千年不曾哭泣的女将军拥入怀中，如同一位兄长般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卷发。
“哪怕这段时光要用我永恒的生命去怀念，哪怕我们之间再没有交集，哪怕我今日要死在这里……我依旧庆幸，这段时间线让我们相遇，让我们爱上彼此。”
他搂着苏沐橙，抬起眼来，对上了周泽楷终于望过来的双眸。在这一瞬，叶修眼中那饱经沧桑的宇宙，被一场巨大却沉默的爆炸点燃，焕发了新的生机。
“我很幸福。”
他又垂下了眼，避开了周泽楷的目光，在苏沐橙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么叶先生，请随我们来，我们会和你讲一下如何制造爆炸，由于是局部的小爆炸，不像大爆炸一样是一个全然的整体，所以它更为可控，甚至可以用空白物质去填补——这也是一开始我们试图缝合时间裂缝的方法……”
智者们在叶修松开苏沐橙的瞬间便开始催促，叶修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跟着他们离开。
“等……等一下！”
所有人都顿住了，回头看向了那个出声的人，那个从来到这个议会庭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的，最年幼的孩子身上。
“……就算宇宙重生，Dalek、噩梦之子、赛博人、桑塔人……他们还在。他们会不断制造裂缝，宇宙早晚……又要毁灭，是无用功。”
周泽楷捏紧了拳头，手在轻微的颤抖。
“小爆炸，可以操纵。用空白物质，替代他们……一次性、永久地消灭敌人。”
“你这是在说什么！”一名女将军震惊地开口，“我们没有这个权利，我们在影子宣言上签过字的——宇宙中每一个物种都是要被保护的，纵使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也有生存的权利。就算他们邪恶、好战，但是我们也不能直接将他们全部毁灭，这和一个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刽子手……
议会长也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早就将他们的母星毁灭，让他们彻底在时间中消失。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看了下叶修，突然明白了点什么，“是因为和人类接触太久吗？你这个想法确实很像人类的，他们总说‘斩草除根’。”
人类的想法……
“是的，就算他们总是犯下累累罪行，可刚出生的那些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判他们死刑吧？我们是时间领主，这不是我们会做的事情。”
不是。
“是的，我们是时间的守护者，谁都不能有决定一个物种存亡的权利，这太可怕了。”
不是——
周泽楷蓦地上前了一步，几乎怒吼着对着这些年迈的老者咆哮——
“他就要死了！至少！让他的牺牲有价值！”
整个议会庭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周泽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左右回荡。周泽楷喘着气，刚刚这一声几乎耗去了他全身的力气，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他甚至都觉得手脚在微微发麻。
“……我觉得，周泽楷说的有道理。”与周泽楷不怎么对盘的黄少天，却是第一个开口，并表示支持的人，“就算叶修将宇宙修补了回来，我们的敌人依旧会不知餍足地继续在宇宙中捅窟窿，等到了一定的时间，宇宙又要毁灭——这不就成了一个死循环吗？到时候，我们又去哪里找第二个叶修出来？再制造一个定点吗？这是我们能随便造的吗？”
“可是……”
“可是什么？我们要保护他们？那我就奇怪了，我们为什么要保护他们？我们是这个宇宙中最高等的文明，所以我们有义务保护那些弱者，保护他们不被侵害。可他们呢？残害了多少种族，毁灭了多少人的家园，难道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更何况——”黄少天举高手臂，指着头顶，“如果没有他们，哪里来的这些时间裂缝，他们是谋杀了这个宇宙的凶手。宇宙都要死了，依旧无人为这个罪行负责吗？”
这个总是喋喋不休，甚至让人烦得耳朵都疼的男人，此时的长篇大论竟没有再让人在心里生出打断他的念头。
“这是一个一次性解决一切的机会，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只有一个定点，而他在离开这个议会庭之后，终究会死。若是等再度过千亿年，我们嘉利弗雷的后代，我们时间的孩子再次面对着我们今天的绝境，那时他们不再有一个能够自愿深入时间风暴的人……他们那时该怎么办。”
“我支持周泽楷。我建议叶修用空白物质替换掉他们，让他们在宇宙中消失。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你们要是不嫌弃再来一次持续亿万年的抢救时间线，再牺牲那么多军人，我还替宇宙觉得累呢。”
在众人的沉思中，苏沐橙也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投票吧。我支持周泽楷。”
“……我突然也觉得有道理了呢。”黑发女智者苦笑，“这样的机会，我实在是太心动了。”
“……我同意。”一名将军沉声道，“我不想再有更多的军人牺牲了。他们为了宇宙奉献了生命，可我们却不肯为了他们终止这一切，让他们的牺牲都像笑话一样——我做不到。”
这样的话让在场的将军们都瞬间感同身受。
“……我也同意。”
“同意。”
“赞成。”
……
不消片刻，在场的五十名时间领主中，就有超过半数的人同意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军人。而剩下的人，就算没有支持，也都保持了沉默。
……太漫长了，这与时间裂缝的拉锯战，没有谁会不感到疲惫，是时候为这一切画上句号了。
“嗯，我当然也同意。”见此，在场的唯一一名人类终于笑了笑，“我还总以为你们都是圣母呢，总算是没让我失望。对待敌人就要像寒冬一样凛冽，这方面你们和人类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议会长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们……”
叶修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虽然我知道时间紧迫，可是在此之前，能给我点私人空间吗？我就要去拯救宇宙了，不管怎样也得有点时间让我和我的爱人说说话，告个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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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想说，也什么都不想说……
小周，老叶说他很幸福呢。
元宵节快乐。
37
时间领主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依次离开，苏沐橙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悲伤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转而看向前方，并高高昂起头。本就空旷的议会庭这下更是寂静得如同一场寄托哀思的追悼会，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叶修坐在了敞开门的君莫笑的门框上，然后对着旁边的空位拍了拍。
周泽楷沉默地坐下。
他们经常这样坐在塔迪斯的门口。这个位置坐一个人很舒服，两个大男人则显得拥挤，他们必须要腿抵着腿，肩并着肩，连转身拿个东西都要小心配合。可这种紧贴着对方的亲密感，让他们一直乐此不疲，哪怕有的时候一扭头就要撞脑袋。
“……我就说你怎么一直和我说，宇宙这么大，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去嘉利弗雷。”沉默良久，叶修才开口，“还说什么我会让全星球的塔迪斯暴走，其实是你不想我今天来这里吧，你知道我第一次来嘉利弗雷就是这天。不过就算你这样说了还是没用，我注定会在今天来这里，那就一定会来。”
他的手掌轻轻附上了周泽楷放在大腿上的拳头。
“两万年了……我只在梦里想过，有一天还能握住你的手。”
周泽楷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别难过。你没告诉我今天是好事，我可不想天天数着自己还剩几天过日子，至少过去的那两万年我还有个念想，知道我们都会好好的。如果我知道有这一天，哪怕你告诉了我那之后再见面就是诀别，别说两万年了，恐怕十几年我就忍不住提前跑这里来了吧。所以现在，至少我陪我的家人走完了他们的一生。”
“……爸妈早就走了，叶秋也走了。最后的时候，我弟弟让侄子侄女他们都出去，就留我一个人在病房里。你知道怎么吗？他告诉我别装了，他和爸妈早就知道我不对劲，只是一直都没有拆穿而已。‘哪有家人会看不出你隔一天就一个样，好像几十年都没见过一样啊，尤其到后来更是几百年都没见过面似的’——他这么和我说的。”
叶修长叹一声。
“我一直喊他笨蛋弟弟，我喊错了。他倒是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混账哥哥。”
“他说想看看我真正的脸，我本来不想答应的，这大概只会让他难过。可他说，谁能有机会在自己老死之前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脸呢？”
他蓦地轻笑，指了指自己的面庞。
“那家伙居然和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果然还是很帅的嘛——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夸谁。”
他又沉默了几秒。
“……我弟说，爸妈走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很多年都没有看见你了小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不来的。叶秋说，到最后他也没见到你，连爸妈的‘家祭无忘告乃翁’的任务都没机会完成。但我觉得我们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天各一方，我们也是爱着彼此，而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了感情，有的时候抬头看看星星——你肯定就在某一颗上面，又在当你的宇宙警察。”
“送走了叶秋，我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我一遍遍听录音，仔细想还有哪个时间节点可以偷偷看你，可是基本上每个地方都去了好几次，甚至还去看过那么多回和我在一起的你……所以我和笑笑说，随便给我挑一个地方吧……于是她完成了我的愿望，送我去了我整个宇宙中最想去的地方——”
叶修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周泽楷。
“来见你。”
周泽楷努力地张开嘴唇，却依旧吐不出一个音节。
“也挺好的，至少走之前还能见一面，还有你送我。”叶修轻轻掰开周泽楷攥得用力的拳头，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五指的缝隙中，“辛苦你了。”
“……我陪你。”周泽楷猛地收紧五指，将叶修的手牢牢地抓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叶修便会在自己眼前化作泡沫。
“陪我进时间风暴？你现在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呢，怎么这么傻——你难道忘记了吗，那个年轻的我还在等你。我还等着你给我送一个旧杯子，我还等着给你求婚，我还等着我们一起并肩拯救地球，我还等着你教我时间坐标的算法，我还等着你给我一枪穿云的钥匙……你怎么可以把那个我丢在地球上？”
“那都是我的记忆，是我今天有勇气走进时间风暴的理由——你一定要让它们发生，别说一次、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就是少一秒也不可以。”
叶修笑着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周泽楷的。
“是这些组成了现在的我，如果它们没有发生，不等时间裂缝动手我就已经不存在了，别让我死第二次。”
他抚摸着周泽楷的脸，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仿佛在周泽楷的身上看穿了千百年的光阴。
“多好啊……我还能摸到你这张脸——那么多年，你一点变化都不曾有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张脸，好看得整条街上那么多人，我却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只看到了你。你见我向你走来还想躲开，我却喊住了你，问你借个火，那时你看起来那么悲伤，就像一个忧郁的王子……分开前你说下次见面会给我一个礼物——之后我还笑话过你，第二次见面就把塔迪斯的钥匙送人了，心真大。结果，对于你来说，我也是第三次见面就送钥匙了嘛，这真……”
“别说了！”
周泽楷从来不知道与爱人的吻也可以这么苦涩。他吻得那么凌乱，一点节奏都没有，只好像叶修的唇是唯一一块浮木，如果不在滔天巨浪中挣扎着抓紧，那些咸涩的海水就会冲进肺里。若是这块浮木根本就无法承载他的体重，那就把它禁锢在怀里，一起沉到永不见光的海底也好。
那些遍布宇宙的时间裂缝不在任何地方，全都紧凑地拥挤成一团，盘踞在他的心脏。
可一个吻怎样也无法持续到地老天荒。
那些复杂的仪器一件件搬进君莫笑，叶修仔细地听着它们的使用方法，然后将自己与这台陪伴多年的老伙计连结在一起。时间领主们一一与他告别，哪怕几个小时前他们甚至都不认识这个遥远星球上的人类，可他值得他们永远铭记。
议会长拿出了时间锁，这是宇宙最至关重要的一刻，不能有任何人干扰。
“等等。”
在时间锁彻底闭合之前，叶修喊住了议会长，然后走到了君莫笑的驾驶台上，对君莫笑内部做了一个彻底的扫描——整台塔迪斯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
“还好嘛，你没有笨到偷偷在笑笑里面躲个几万年不出来，就为了这一天和我一起去送死。”叶修笑得一派轻松，断绝了周泽楷最后的可能，“真可惜，这次没有办法说那个老规矩了呢。”
“You and me, save the world……”周泽楷轻轻地念出了那个第二次见面时叶修所说的话，不过才短短几百年，却已如隔世。
叶修对他挥挥手：“还有下次。”
——是的，只是那是与过去的你。
时间锁彻底合上。
苏沐橙捂着嘴冲回了沐雨橙风中，隔着门他们都能听到压抑的抽泣声。周泽楷知道对于她来说，叶修就是另一个哥哥，现在她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他避开了那些同情的目光，也走进了自己的塔迪斯。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分出心思去想黄少天真够意思，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露出那种怜悯的目光，可能这整个议会庭里就数他看得最清楚。
门一合上，他靠着门坐了下去，视线直直地向前。这让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安心的塔迪斯驾驶台，此刻却那么空旷，像一张巨兽的大口将他吞了进去。
他想他应该离开这里，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他又该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
他呢喃出声，然后声音猛地拔高。
“只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塔迪斯寂静了几秒，然后引擎启动的声音便自动响了起来，在那如一抽一噎的声音结束之后，周泽楷几乎是要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拉开门，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地球。
——显而易见，塔迪斯难道还会送他去别的地方吗？
街上一派热闹，周泽楷沉默地低着头走在街头，他无法去看每一个路人脸上的笑容——他们都那么幸福，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拯救他们，一个多好的人在时间风暴的中心挣扎……
他拐过街角——
“……”
“……”
不同穿着，一样面孔的两个男人，站在拐弯处呆呆互望。
“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都瞬间哑声。
这是周泽楷第一次看见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对方的眼睛还那般澄澈，好像水色上好的墨玉。这个自己还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有失去，对未来几乎一无所知。他这才醒悟了过来，环顾四周，这个街头太眼熟了，商铺的玻璃上都贴着奥运会的吉祥物——
“……2022？”
那个年轻的自己拧了拧眉，周泽楷知道，他在心里想自己看起来怎么像是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一样。
——原来如此。
周泽楷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
——原来……如此……
他看着年轻的自己，那个懵懂的自己，缓缓地开口，念出了那些菜名，一个一个，说得那么清晰，生怕过去的他漏记哪怕一个字。哦，对了，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他爱吃的。”
——然后你会愣住。
周泽楷在心中这般想着，果不其然地看见对方露出怔然的表情。他点了下头，快速绕开了对方，向着路沿走去。
——接着你会叫住我。
“等等！”
——你会问我你与叶修的初次见面在什么时候，那是你满心期待的。
“叶修，时间？”
——我没有回头，然后我会告诉你那个答案。
“等。”
——看，绿灯了，该走了。
“等你回头。”
他与行人一起穿过人行横道，走进了街对面那栋六层高的楼，沿着楼梯向上攀爬，来到了天台之上。他站在屋顶的边缘，借着广告牌的遮挡，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低头看着街的那头。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周泽楷才看到了结束了高英杰乔一帆的说话，急匆匆向餐馆走去的叶修。
没有与过去的自己在一起，叶修的脸上再寻不到丝毫伪装，他看起来那么忧伤，而周泽楷知道当他走进餐馆的包厢，看到那桌菜时，这些不安都会被一扫而空，他会以为两人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然后在最后两次见面时，绽放出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的笑容，调戏着自己，主动将双唇送上。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们称自己为时间领主，想要成为时间的主宰。可到头来，我们不过是戴着时间镣铐前行的囚徒。”
这段话在眼前浮现，清晰得好像每一个字都是用刀尖刻下，一道道地写在他的心房之上。
“我们的人生似乎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写好，从头到尾不过走了个过场，却需要我们投入所有的喜怒哀乐将它演好。妄图支配时间的人，终将被时间掌控——或许这就是我们触碰这禁忌的力量，而获得的与生俱来的诅咒。”
公元2022年，这颗蔚蓝星球上，冬季北京的街头，这位四百四十四岁的时间领主，终于像叶修所形容的那般，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是的，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
不用找了第四章在81和82L……
我心已死。
37
时间领主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依次离开，苏沐橙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悲伤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转而看向前方，并高高昂起头。本就空旷的议会庭这下更是寂静得如同一场寄托哀思的追悼会，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叶修坐在了敞开门的君莫笑的门框上，然后对着旁边的空位拍了拍。
周泽楷沉默地坐下。
他们经常这样坐在塔迪斯的门口。这个位置坐一个人很舒服，两个大男人则显得拥挤，他们必须要腿抵着腿，肩并着肩，连转身拿个东西都要小心配合。可这种紧贴着对方的亲密感，让他们一直乐此不疲，哪怕有的时候一扭头就要撞脑袋。
“……我就说你怎么一直和我说，宇宙这么大，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去嘉利弗雷。”沉默良久，叶修才开口，“还说什么我会让全星球的塔迪斯暴走，其实是你不想我今天来这里吧，你知道我第一次来嘉利弗雷就是这天。不过就算你这样说了还是没用，我注定会在今天来这里，那就一定会来。”
他的手掌轻轻附上了周泽楷放在大腿上的拳头。
“两万年了……我只在梦里想过，有一天还能握住你的手。”
周泽楷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别难过。你没告诉我今天是好事，我可不想天天数着自己还剩几天过日子，至少过去的那两万年我还有个念想，知道我们都会好好的。如果我知道有这一天，哪怕你告诉了我那之后再见面就是诀别，别说两万年了，恐怕十几年我就忍不住提前跑这里来了吧。所以现在，至少我陪我的家人走完了他们的一生。”
“……爸妈早就走了，叶秋也走了。最后的时候，我弟弟让侄子侄女他们都出去，就留我一个人在病房里。你知道怎么吗？他告诉我别装了，他和爸妈早就知道我不对劲，只是一直都没有拆穿而已。‘哪有家人会看不出你隔一天就一个样，好像几十年都没见过一样啊，尤其到后来更是几百年都没见过面似的’——他这么和我说的。”
叶修长叹一声。
“我一直喊他笨蛋弟弟，我喊错了。他倒是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混账哥哥。”
“他说想看看我真正的脸，我本来不想答应的，这大概只会让他难过。可他说，谁能有机会在自己老死之前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脸呢？”
他蓦地轻笑，指了指自己的面庞。
“那家伙居然和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果然还是很帅的嘛——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夸谁。”
他又沉默了几秒。
“……我弟说，爸妈走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很多年都没有看见你了小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不来的。叶秋说，到最后他也没见到你，连爸妈的‘家祭无忘告乃翁’的任务都没机会完成。但我觉得我们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天各一方，我们也是爱着彼此，而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了感情，有的时候抬头看看星星——你肯定就在某一颗上面，又在当你的宇宙警察。”
“送走了叶秋，我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我一遍遍听录音，仔细想还有哪个时间节点可以偷偷看你，可是基本上每个地方都去了好几次，甚至还去看过那么多回和我在一起的你……所以我和笑笑说，随便给我挑一个地方吧……于是她完成了我的愿望，送我去了我整个宇宙中最想去的地方——”
叶修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周泽楷。
“来见你。”
周泽楷努力地张开嘴唇，却依旧吐不出一个音节。
“也挺好的，至少走之前还能见一面，还有你送我。”叶修轻轻掰开周泽楷攥得用力的拳头，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五指的缝隙中，“辛苦你了。”
“……我陪你。”周泽楷猛地收紧五指，将叶修的手牢牢地抓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叶修便会在自己眼前化作泡沫。
“陪我进时间风暴？你现在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呢，怎么这么傻——你难道忘记了吗，那个年轻的我还在等你。我还等着你给我送一个旧杯子，我还等着给你求婚，我还等着我们一起并肩拯救地球，我还等着你教我时间坐标的算法，我还等着你给我一枪穿云的钥匙……你怎么可以把那个我丢在地球上？”
“那都是我的记忆，是我今天有勇气走进时间风暴的理由——你一定要让它们发生，别说一次、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就是少一秒也不可以。”
叶修笑着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周泽楷的。
“是这些组成了现在的我，如果它们没有发生，不等时间裂缝动手我就已经不存在了，别让我死第二次。”
他抚摸着周泽楷的脸，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仿佛在周泽楷的身上看穿了千百年的光阴。
“多好啊……我还能摸到你这张脸——那么多年，你一点变化都不曾有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张脸，好看得整条街上那么多人，我却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只看到了你。你见我向你走来还想躲开，我却喊住了你，问你借个火，那时你看起来那么悲伤，就像一个忧郁的王子……分开前你说下次见面会给我一个礼物——之后我还笑话过你，第二次见面就把塔迪斯的钥匙送人了，心真大。结果，对于你来说，我也是第三次见面就送钥匙了嘛，这真……”
“别说了！”
周泽楷从来不知道与爱人的吻也可以这么苦涩。他吻得那么凌乱，一点节奏都没有，只好像叶修的唇是唯一一块浮木，如果不在滔天巨浪中挣扎着抓紧，那些咸涩的海水就会冲进肺里。若是这块浮木根本就无法承载他的体重，那就把它禁锢在怀里，一起沉到永不见光的海底也好。
那些遍布宇宙的时间裂缝不在任何地方，全都紧凑地拥挤成一团，盘踞在他的心脏。
可一个吻怎样也无法持续到地老天荒。
那些复杂的仪器一件件搬进君莫笑，叶修仔细地听着它们的使用方法，然后将自己与这台陪伴多年的老伙计连结在一起。时间领主们一一与他告别，哪怕几个小时前他们甚至都不认识这个遥远星球上的人类，可他值得他们永远铭记。
议会长拿出了时间锁，这是宇宙最至关重要的一刻，不能有任何人干扰。
“等等。”
在时间锁彻底闭合之前，叶修喊住了议会长，然后走到了君莫笑的驾驶台上，对君莫笑内部做了一个彻底的扫描——整台塔迪斯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
“还好嘛，你没有笨到偷偷在笑笑里面躲个几万年不出来，就为了这一天和我一起去送死。”叶修笑得一派轻松，断绝了周泽楷最后的可能，“真可惜，这次没有办法说那个老规矩了呢。”
“You and me, save the world……”周泽楷轻轻地念出了那个第二次见面时叶修所说的话，不过才短短几百年，却已如隔世。
叶修对他挥挥手：“还有下次。”
——是的，只是那是与过去的你。
时间锁彻底合上。
苏沐橙捂着嘴冲回了沐雨橙风中，隔着门他们都能听到压抑的抽泣声。周泽楷知道对于她来说，叶修就是另一个哥哥，现在她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他避开了那些同情的目光，也走进了自己的塔迪斯。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分出心思去想黄少天真够意思，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露出那种怜悯的目光，可能这整个议会庭里就数他看得最清楚。
门一合上，他靠着门坐了下去，视线直直地向前。这让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安心的塔迪斯驾驶台，此刻却那么空旷，像一张巨兽的大口将他吞了进去。
他想他应该离开这里，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他又该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
他呢喃出声，然后声音猛地拔高。
“只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塔迪斯寂静了几秒，然后引擎启动的声音便自动响了起来，在那如一抽一噎的声音结束之后，周泽楷几乎是要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拉开门，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地球。
——显而易见，塔迪斯难道还会送他去别的地方吗？
街上一派热闹，周泽楷沉默地低着头走在街头，他无法去看每一个路人脸上的笑容——他们都那么幸福，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拯救他们，一个多好的人在时间风暴的中心挣扎……
他拐过街角——
“……”
“……”
不同穿着，一样面孔的两个男人，站在拐弯处呆呆互望。
“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都瞬间哑声。
这是周泽楷第一次看见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对方的眼睛还那般澄澈，好像水色上好的墨玉。这个自己还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有失去，对未来几乎一无所知。他这才醒悟了过来，环顾四周，这个街头太眼熟了，商铺的玻璃上都贴着奥运会的吉祥物——
“……2022？”
那个年轻的自己拧了拧眉，周泽楷知道，他在心里想自己看起来怎么像是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一样。
——原来如此。
周泽楷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
——原来……如此……
他看着年轻的自己，那个懵懂的自己，缓缓地开口，念出了那些菜名，一个一个，说得那么清晰，生怕过去的他漏记哪怕一个字。哦，对了，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他爱吃的。”
——然后你会愣住。
周泽楷在心中这般想着，果不其然地看见对方露出怔然的表情。他点了下头，快速绕开了对方，向着路沿走去。
——接着你会叫住我。
“等等！”
——你会问我你与叶修的初次见面在什么时候，那是你满心期待的。
“叶修，时间？”
——我没有回头，然后我会告诉你那个答案。
“等。”
——看，绿灯了，该走了。
“等你回头。”
他与行人一起穿过人行横道，走进了街对面那栋六层高的楼，沿着楼梯向上攀爬，来到了天台之上。他站在屋顶的边缘，借着广告牌的遮挡，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低头看着街的那头。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周泽楷才看到了结束了高英杰乔一帆的说话，急匆匆向餐馆走去的叶修。
没有与过去的自己在一起，叶修的脸上再寻不到丝毫伪装，他看起来那么忧伤，而周泽楷知道当他走进餐馆的包厢，看到那桌菜时，这些不安都会被一扫而空，他会以为两人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然后在最后两次见面时，绽放出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的笑容，调戏着自己，主动将双唇送上。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们称自己为时间领主，想要成为时间的主宰。可到头来，我们不过是戴着时间镣铐前行的囚徒。”
这段话在眼前浮现，清晰得好像每一个字都是用刀尖刻下，一道道地写在他的心房之上。
“我们的人生似乎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写好，从头到尾不过走了个过场，却需要我们投入所有的喜怒哀乐将它演好。妄图支配时间的人，终将被时间掌控——或许这就是我们触碰这禁忌的力量，而获得的与生俱来的诅咒。”
公元2022年，这颗蔚蓝星球上，冬季北京的街头，这位四百四十四岁的时间领主，终于像叶修所形容的那般，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是的，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
不用找了第四章在81和82L……
我心已死。
38
当知晓了前因后果，一切便豁然开朗。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未来的两万多岁的叶修，已经通过无处不在的时间裂缝默默守护了他们很久很久。
周泽楷去了那颗诞生了陌陌鸟的星球。那些被裂缝卷走的长着一身烈焰般红艳的羽毛的生灵，全数被叶修还了回来，当地人甚至都忘记了它们曾经消失过，只有身为复杂时间体的父母还残存了那个印象。看着它们张开的双翼连成最热烈的晚霞，铺满了半个天空，周泽楷一个人坐在塔迪斯的门口，关掉了它的防护罩，任高空的风吹了满身。
嘉利弗雷的图书馆里他遇到了苏沐橙，她还没重生，脸上是恬淡的笑容，很惊喜地拉着他说原来叶修喜欢的那个时间领主就是你啊，难怪叶修的形容总觉得那么耳熟，你要对他好点啊。
周泽楷只能微笑着点头，与步履匆匆的苏沐橙告别之后，又去借了一本《赛博人的日落》。初见叶修时，他就读过这本书，现在再翻阅一下——果然，和记忆中已经有了区别，赛博人的历史正在逐渐消失，变得更加精简，一些旁枝细节都被抹去了。而作为一位时间领主，体会过各种悖论的他脑中还有一些那些消失的历史的回声，但或许再过上几百上千年，这些回声也会持续削弱，最终再留不下丝毫痕迹。
难怪他和叶修会成为这些种族暗杀的首要目标，从未存在过，可比简单的种族灭绝更可怕。
他在图书馆里，那些字里行间中耐心寻找着那些蛛丝马迹，试图在里面找出那个最初他爱上的叶修，那个他亲手送走的叶修的身影。只有军方的任务召集能让他从这书的森林中离开，待任务结束，他又一头扎了回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再去过地球了。除了那次被时间锁锁住被迫分离的一百年，自发现爱上叶修那次开始，周泽楷还没有这么长时间不曾与叶修见上一面。可当发现这点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摊开的书本，没有挪动一下。
这夜入睡之后，他又来到了那遍布天梯的无尽星海中。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曾经来过，只是这一次，怀中抱着那个四四方方发着光的盒子，环视四周，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本该与他遥遥相望的身影了。
浩瀚宇宙中，交错天路上，只剩下他和他的盒子，在死寂的真空中伫立。
“哎，你又来了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彻底忘掉了呢。”盒子再一次开口，“可你还是回来了，事情一点都没有变好是吗？”
“……嗯。”周泽楷搂紧了它，好像这是宇宙中唯一的慰藉，“彻底丢了……”
“你的爱人吗？哦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没丢，我知道他在哪里。”
周泽楷惊喜地看着它：“真的吗？”
“当然了，哪次不是我带着你去找他的，没有我哪来你们的爱情。”盒子扭了扭，挣脱了周泽楷的怀抱，在地上一跳一跳的，领着他向前行，“和我来吧，他在等你呢——诶诶你别跑这么快，跑我前面干嘛……”接着它又被周泽楷捞进了怀里，只好指挥道，“哦好吧，左边……前面右拐……停停！去隔壁那条路，跳过去！”
满怀着期待与欣喜一路小跑，可等道路快到尽头，周泽楷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到最后一块石板上，因为每一步都需要他莫大的勇气。
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沙漏。
他的爱人就站在沙漏里面，眼睛却是闭着的。他一动不动，似乎并不担心那些已经淹没到他腰部的沙子。不过现在确实算得上平静，这个沙漏是静止的，没有更多的沙子向下漏去。
“他怎么了？”
这画面太过诡异，周泽楷甚至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问起了似乎知情的盒子。
“唔，我想我们可以研究下怎么打开它？”
周泽楷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这个沙漏，它浑然一体，根本就没有可以打开的地方。再靠得近了些，隔着玻璃他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时间好像静止了一眼，周泽楷都无法在他身上找到呼吸的起伏。他将空着的那只手放在了玻璃罩子上，似乎这样就能隔空触碰到对方的脸颊……
哦，他的手穿过了玻璃，居然穿了过去。
发现这点，周泽楷惊喜地趴在玻璃壁上，努力将胳膊伸长，然后让自己的指腹堪堪贴上对方的脸颊。
似乎是奇迹一般，在周泽楷触碰到他的瞬间，这个的男人的双眼便睁开了。
“叶修！”周泽楷急促地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里面的人仿佛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偶，只是看着他，眼中露出开心和期许的神色，仿佛这样就够了。可周泽楷却语气焦急地又喊了一声，只因为他看见了一簇沙子落在了叶修的头顶。
沙漏开始运作了。
然而叶修一动不动，他也只能勉强碰到叶修，根本就无法将对方拽出来。
“哦天啊，”盒子惊呼出声，“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我们得想办法打破它。可你怎么砸啊，用你的拳头吗？那些石板又掰不动你就只剩下……好吧，拿我砸吧，我也真是为了你们的恋爱操碎心了，记得轻点儿……哇啊啊啊啊啊啊——呃……咦？”
盒子被举过了头顶，可却停在了那里。
在周泽楷将手从沙漏上拿开的瞬间，叶修的眼睛又一次闭上，而沙漏里的沙子，也停止了活动。像是明白了过来，周泽楷动作缓慢地将盒子放下，试探着将手再次探入沙漏，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叶修的脸。
那些沙子再一次流动了起来，落在睁开双眼的叶修身上——
周泽楷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直接往后退了三步。
“哦天啊……”盒子再一次发出这样的声音，“你一碰他，沙漏就会工作，越碰就漏得越多，最后他会被沙子淹死的。”
周泽楷扼住了自己的呼吸：“……这是梦。”
“这是梦，可这也是现实啊。”盒子叹息，“你每见一次他，你们见面的次数就会少一次。因为从现在起，到他第一次见你，你们见面的次数是固定的了，每次相遇你都会更多地失去，毕竟你知道他已经……如果你不找他，沙漏里的沙子就是凝滞的。而一旦你们相逢，无论你多想抓紧，它们依旧会争先恐后地涌出，化成再也回不去的过去。纵使约会再甜蜜，每分每秒你都在失去，每分每秒都会是煎熬——这也是你不敢去找他的理由吧？”
周泽楷想反驳，可他找不出一个字。
“太折磨人了……我都不忍看了。要是能逃也就罢了，你根本就逃避不了，你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哦天啊……”它第三次这么感叹，“算我求求你了，你快醒吧，我看不下去了。这次你还要忘吗……不，这次你忘不了了。哦我亲爱的周泽楷……”
一个盒子竟然也能露出悲伤的表情，它在周泽楷的怀里蹭了蹭，仿佛能够给这个男人些许安慰。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周泽楷轻轻拍了拍它，然后再度抬头，看向那个沙漏中的爱人——他闭着眼睛，沉睡着等待所爱的人去唤醒。
周泽楷闭上了眼。
是该醒了，真正的叶修不在这里。
只是梦可以逃避，现实却终究没有他躲藏的余地。周泽楷不知道自己的铠甲，是否能在年轻的叶修眼前时依旧坚固如初。
他还没有准备好。
==========
心……疼……他……们……
大家可以缓缓了……
39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的指针冷酷且顽固，从来不会去放缓脚步等待谁去拾掇好自己的情绪，将面具打造得无懈可击。它只会将问题丢在你面前，然后继续迈着步子向前，留你站在原地束手无策。
周泽楷从来没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与叶修再次相遇。他没有去地球，休假的时间也没去任何星球闲逛，可他们又一次不期而遇了，就如同初见时那样，毫无准备地，那个身影就映在了周泽楷的视网膜上。
那是一个单人任务。
嘉利弗雷是影子联盟的成员文明之一，也是领头羊，虽然军人们大多数时候接的都是议会庭派发下来的抢救时间线的任务，可偶尔，影子联盟的一些小任务也会派发到他们这里。这种任务没有什么时间暗杀的阴谋，也不是什么恢弘的星球大战，只需要一位时间领主就足以胜任，甚至嘉利弗雷的军人们都将这种任务视为变相的放松——当然，既然说了变相，那这个任务当然也不是去哪个星球走个过场的那种，还是有一定难度和危险性的，场面没有那么大而已。
周泽楷要对付的是星际海盗。
对方只有一艘海盗飞船，轻量级，火力小，但速度很快、防护罩强，是星际海盗的标准配置。它现在正靠着一艘客运飞船，几个小时前海盗船将其逼停后占领了它。目前影子联盟的Judoon人已经将这两艘飞船围了起来，可是考虑到这群海盗手上有人质，其中一名人质还是一个卫月星的王室成员，那些傻乎乎一根筋的犀牛人都难得转过弯来没有选择强攻。
周泽楷到场的时候，双方已经僵持了一个小时。犀牛人将关键人物的照片给周泽楷看了——照片上，一个小扎着双马尾的姑娘抱着只白色的长毛兔子。
“好。”周泽楷应了下来，不过对于他来说，将所有人质都救出才能算得上完成任务。在接过指挥权后，他便第一时间向海盗们递交了通话申请。
“有什么要求？”没有那么多虚与委蛇，一看到屏幕上出现人影，周泽楷便单刀直入。
“哟呵，倒是来了个明白人啊。”海盗头目一听这话就笑了，“要我们放人，当然首先要拿出点诚意来，你比那些蠢犀牛懂事多了嘛。”
周泽楷没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钱？物？”
“够爽快啊——一名人质算一百万星币，我要等值的贵金属。还有燃料，足够我们飞出这个星系的。”
周泽楷点头：“可以。”
海盗头目眯了眯眼，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狮子大开口周泽楷都能眼睛都不眨地应了下来——这艘客运飞船上连乘客带机组人员一共有三百多人，叠加起来可以算得上天文数字。不过接下来，周泽楷又再度开口了。
“我要先看人质。”
海盗头目沉吟了一下，这才将画面切换到了飞船上的大厅里。看装修陈设，这显然是餐厅，一般也就只有这个地方能够一次性将整艘飞船的人都装下。周泽楷扫视了一圈，人数与所知的一样，而关键人物也安然无……咦？
周泽楷的眼睛微微睁大。
虽然这种表情的变化极其细微，但难免不会被观察入微的人发现，以往执行任务的时候，周泽楷绝对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可眼下，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看到了叶修。
叶修实在太显眼了，倒不是周泽楷隔着屏幕从三百多号挤成一团的看起来不过黄豆大的人里都能瞬间把叶修找出来——就算是对爱人再熟悉也不至于有这么好的视力——而是叶修，似乎是被人群孤立了。他坐着的地方，周围一圈都没什么人，仿佛叶修是什么病原体一般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在这种情况下，凭借着对爱人的了解，周泽楷这才能认出他来。
“看够了吗？一个都没少吧？”
周泽楷点了下头，却还是进一步提出了要求：“可能是录像，要求对话。”
“妈的，还说你是爽快人呢，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的。”海盗头目骂骂咧咧的，却意外的并没有拒绝周泽楷的要求，“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掂量着啊小白脸，否则……呵呵。”
周泽楷没有多说一个字的废话，只是对着麦克风开口。
“穿黑西装打红领带的男士，请举起右手。”
在叶修十米开外的人群里，一个男人茫然了一下，才试探性地举起了右手。周泽楷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叶修——他只是动了动腿，换了一个坐姿。
“这下满意了吧？”
周泽楷点了点头：“需要时间准备。”
“多久？我们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四小时。”这样大量的贵金属搬运，就算是直接对着国库掏，在全机械化文明至少也需要一个小时。而从最近的行星出发抵达此处，在这个年代说什么也要三小时。
对方显然也清楚这个问题，很满意地点头：“四小时，晚了一秒钟……你也该知道结果的吧？”
周泽楷淡然地回答：“足够了。”
通讯切断，而身后的犀牛人显然被周泽楷惊呆了。
“您不会真的要用……”
周泽楷摇了摇头——这些Judoon人非常耿直，很适合执法，但是……确实大脑不怎么灵光。
周泽楷当然不可能真的拖来这么多贵金属去一个个地赎人，事实上无论方才那些星际海盗要求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因为他只有两个目的：一是稳住对方让对方相信这些人质有价值，每个人质都与钱财直接挂上等号的情况下，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杀掉人质，对方要价越高这些人质就越安全；第二个目的就更是显而易见了，当然是为了拖延足够的时间。
周泽楷手上可有一个海盗们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东西——
塔迪斯。
只要有这台内部空间无限的时光机在，周泽楷可以毫不费力地潜入飞船内部。方才要求看人质，其实不仅仅是要确认关键人物的安全，更多的还在于弄清楚人质的具体所在，方便他进行营救。
只是叶修……
周泽楷用力闭紧了眼，再睁开，没有带上一个Judoon人，大步走进了自己的塔迪斯。
======
前方会有花式秀恩爱袭来大家做好准备……
39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的指针冷酷且顽固，从来不会去放缓脚步等待谁去拾掇好自己的情绪，将面具打造得无懈可击。它只会将问题丢在你面前，然后继续迈着步子向前，留你站在原地束手无策。
周泽楷从来没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与叶修再次相遇。他没有去地球，休假的时间也没去任何星球闲逛，可他们又一次不期而遇了，就如同初见时那样，毫无准备地，那个身影就映在了周泽楷的视网膜上。
那是一个单人任务。
嘉利弗雷是影子联盟的成员文明之一，也是领头羊，虽然军人们大多数时候接的都是议会庭派发下来的抢救时间线的任务，可偶尔，影子联盟的一些小任务也会派发到他们这里。这种任务没有什么时间暗杀的阴谋，也不是什么恢弘的星球大战，只需要一位时间领主就足以胜任，甚至嘉利弗雷的军人们都将这种任务视为变相的放松——当然，既然说了变相，那这个任务当然也不是去哪个星球走个过场的那种，还是有一定难度和危险性的，场面没有那么大而已。
周泽楷要对付的是星际海盗。
对方只有一艘海盗飞船，轻量级，火力小，但速度很快、防护罩强，是星际海盗的标准配置。它现在正靠着一艘客运飞船，几个小时前海盗船将其逼停后占领了它。目前影子联盟的Judoon人已经将这两艘飞船围了起来，可是考虑到这群海盗手上有人质，其中一名人质还是一个卫月星的王室成员，那些傻乎乎一根筋的犀牛人都难得转过弯来没有选择强攻。
周泽楷到场的时候，双方已经僵持了一个小时。犀牛人将关键人物的照片给周泽楷看了——照片上，一个小扎着双马尾的姑娘抱着只白色的长毛兔子。
“好。”周泽楷应了下来，不过对于他来说，将所有人质都救出才能算得上完成任务。在接过指挥权后，他便第一时间向海盗们递交了通话申请。
“有什么要求？”没有那么多虚与委蛇，一看到屏幕上出现人影，周泽楷便单刀直入。
“哟呵，倒是来了个明白人啊。”海盗头目一听这话就笑了，“要我们放人，当然首先要拿出点诚意来，你比那些蠢犀牛懂事多了嘛。”
周泽楷没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钱？物？”
“够爽快啊——一名人质算一百万星币，我要等值的贵金属。还有燃料，足够我们飞出这个星系的。”
周泽楷点头：“可以。”
海盗头目眯了眯眼，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狮子大开口周泽楷都能眼睛都不眨地应了下来——这艘客运飞船上连乘客带机组人员一共有三百多人，叠加起来可以算得上天文数字。不过接下来，周泽楷又再度开口了。
“我要先看人质。”
海盗头目沉吟了一下，这才将画面切换到了飞船上的大厅里。看装修陈设，这显然是餐厅，一般也就只有这个地方能够一次性将整艘飞船的人都装下。周泽楷扫视了一圈，人数与所知的一样，而关键人物也安然无……咦？
周泽楷的眼睛微微睁大。
虽然这种表情的变化极其细微，但难免不会被观察入微的人发现，以往执行任务的时候，周泽楷绝对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可眼下，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看到了叶修。
叶修实在太显眼了，倒不是周泽楷隔着屏幕从三百多号挤成一团的看起来不过黄豆大的人里都能瞬间把叶修找出来——就算是对爱人再熟悉也不至于有这么好的视力——而是叶修，似乎是被人群孤立了。他坐着的地方，周围一圈都没什么人，仿佛叶修是什么病原体一般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在这种情况下，凭借着对爱人的了解，周泽楷这才能认出他来。
“看够了吗？一个都没少吧？”
周泽楷点了下头，却还是进一步提出了要求：“可能是录像，要求对话。”
“妈的，还说你是爽快人呢，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的。”海盗头目骂骂咧咧的，却意外的并没有拒绝周泽楷的要求，“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掂量着啊小白脸，否则……呵呵。”
周泽楷没有多说一个字的废话，只是对着麦克风开口。
“穿黑西装打红领带的男士，请举起右手。”
在叶修十米开外的人群里，一个男人茫然了一下，才试探性地举起了右手。周泽楷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叶修——他只是动了动腿，换了一个坐姿。
“这下满意了吧？”
周泽楷点了点头：“需要时间准备。”
“多久？我们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四小时。”这样大量的贵金属搬运，就算是直接对着国库掏，在全机械化文明至少也需要一个小时。而从最近的行星出发抵达此处，在这个年代说什么也要三小时。
对方显然也清楚这个问题，很满意地点头：“四小时，晚了一秒钟……你也该知道结果的吧？”
周泽楷淡然地回答：“足够了。”
通讯切断，而身后的犀牛人显然被周泽楷惊呆了。
“您不会真的要用……”
周泽楷摇了摇头——这些Judoon人非常耿直，很适合执法，但是……确实大脑不怎么灵光。
周泽楷当然不可能真的拖来这么多贵金属去一个个地赎人，事实上无论方才那些星际海盗要求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因为他只有两个目的：一是稳住对方让对方相信这些人质有价值，每个人质都与钱财直接挂上等号的情况下，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杀掉人质，对方要价越高这些人质就越安全；第二个目的就更是显而易见了，当然是为了拖延足够的时间。
周泽楷手上可有一个海盗们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东西——
塔迪斯。
只要有这台内部空间无限的时光机在，周泽楷可以毫不费力地潜入飞船内部。方才要求看人质，其实不仅仅是要确认关键人物的安全，更多的还在于弄清楚人质的具体所在，方便他进行营救。
只是叶修……
周泽楷用力闭紧了眼，再睁开，没有带上一个Judoon人，大步走进了自己的塔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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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会有花式秀恩爱袭来大家做好准备……
这一章有修改，重新发上来……如果不想整章重看可以只看【】部分
37
时间领主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依次离开，苏沐橙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悲伤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转而看向前方，并高高昂起头。本就空旷的议会庭这下更是寂静得如同一场寄托哀思的追悼会，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叶修坐在了敞开门的君莫笑的门框上，然后对着旁边的空位拍了拍。
周泽楷沉默地坐下。
他们经常这样坐在塔迪斯的门口。这个位置坐一个人很舒服，两个大男人则显得拥挤，他们必须要腿抵着腿，肩并着肩，连转身拿个东西都要小心配合。可这种紧贴着对方的亲密感，让他们一直乐此不疲，哪怕有的时候一扭头就要撞脑袋。
“……我就说你怎么一直和我说，宇宙这么大，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去嘉利弗雷。”沉默良久，叶修才开口，“还说什么我会让全星球的塔迪斯暴走，其实是你不想我今天来这里吧，你知道我第一次来嘉利弗雷就是这天。不过就算你这样说了还是没用，我注定会在今天来这里，那就一定会来。”
他的手掌轻轻附上了周泽楷放在大腿上的拳头。
“两万年了……我只在梦里想过，有一天还能握住你的手。”
周泽楷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别难过。你没告诉我今天是好事，我可不想天天数着自己还剩几天过日子，至少过去的那两万年我还有个念想，知道我们都会好好的。如果我知道有这一天，哪怕你告诉了我那之后再见面就是诀别，别说两万年了，恐怕十几年我就忍不住提前跑这里来了吧。所以现在，至少我陪我的家人走完了他们的一生。”
“……爸妈早就走了，叶秋也走了。最后的时候，我弟弟让侄子侄女他们都出去，就留我一个人在病房里。你知道怎么吗？他告诉我别装了，他和爸妈早就知道我不对劲，只是一直都没有拆穿而已。‘哪有家人会看不出你隔一天就一个样，好像几十年都没见过一样啊，尤其到后来更是几百年都没见过面似的’——他这么和我说的。”
叶修长叹一声。
“我一直喊他笨蛋弟弟，我喊错了。他倒是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混账哥哥。”
“他说想看看我真正的脸，我本来不想答应的，这大概只会让他难过。可他说，谁能有机会在自己老死之前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脸呢？”
他蓦地轻笑，指了指自己的面庞。
“那家伙居然和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果然还是很帅的嘛——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夸谁。”
他又沉默了几秒。
“……我弟说，爸妈走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很多年都没有看见你了小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不来的。叶秋说，到最后他也没见到你，连爸妈的‘家祭无忘告乃翁’的任务都没机会完成。但我觉得我们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天各一方，我们也是爱着彼此，而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了感情，有的时候抬头看看星星——你肯定就在某一颗上面，又在当你的宇宙警察。”
“送走了叶秋，我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我一遍遍听录音，仔细想还有哪个时间节点可以偷偷看你，可是基本上每个地方都去了好几次，甚至还去看过那么多回和我在一起的你……所以我和笑笑说，随便给我挑一个地方吧……于是她完成了我的愿望，送我去了我整个宇宙中最想去的地方——”
叶修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周泽楷。
“来见你。”
周泽楷努力地张开嘴唇，却依旧吐不出一个音节。
“也挺好的，至少走之前还能见一面，还有你送我。”叶修轻轻掰开周泽楷攥得用力的拳头，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五指的缝隙中，“辛苦你了。”
“……我陪你。”周泽楷猛地收紧五指，将叶修的手牢牢地抓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叶修便会在自己眼前化作泡沫。
“陪我进时间风暴？你现在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呢，怎么这么傻——你难道忘记了吗，那个年轻的我还在等你。我还等着你给我送一个旧杯子，我还等着给你求婚，我还等着我们一起并肩拯救地球，我还等着你教我时间坐标的算法，我还等着你给我一枪穿云的钥匙……你怎么可以把那个我丢在地球上？”
“那都是我的记忆，是我今天有勇气走进时间风暴的理由——你一定要让它们发生，别说一次、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就是少一秒也不可以。”
叶修笑着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周泽楷的。
“是这些组成了现在的我，如果它们没有发生，不等时间裂缝动手我就已经不存在了，别让我死第二次。”
他抚摸着周泽楷的脸，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仿佛在周泽楷的身上看穿了千百年的光阴。
“多好啊……我还能摸到你这张脸——那么多年，你一点变化都不曾有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张脸，好看得整条街上那么多人，我却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只看到了你。你见我向你走来还想躲开，我却喊住了你，问你借个火，那时你看起来那么悲伤，就像一个忧郁的王子……分开前你说下次见面会给我一个礼物——之后我还笑话过你，第二次见面就把塔迪斯的钥匙送人了，心真大。结果，对于你来说，我也是第三次见面就送钥匙了嘛，这真……”
“别说了！”
周泽楷从来不知道与爱人的吻也可以这么苦涩。他吻得那么凌乱，一点节奏都没有，只好像叶修的唇是唯一一块浮木，如果不在滔天巨浪中挣扎着抓紧，那些咸涩的海水就会冲进肺里。若是这块浮木根本就无法承载他的体重，那就把它禁锢在怀里，一起沉到永不见光的海底也好。
那些遍布宇宙的时间裂缝不在任何地方，全都紧凑地拥挤成一团，盘踞在他的心脏。
可一个吻怎样也无法持续到地老天荒。
那些复杂的仪器一件件搬进君莫笑，叶修仔细地听着它们的使用方法，然后将自己与这台陪伴多年的老伙计连结在一起。时间领主们一一与他告别，哪怕几个小时前他们甚至都不认识这个遥远星球上的人类，可他值得他们永远铭记。
议会长拿出了时间锁，这是宇宙最至关重要的一刻，不能有任何人干扰。
“等等。”
在时间锁彻底闭合之前，叶修喊住了议会长，然后走到了君莫笑的驾驶台上，对君莫笑内部做了一个彻底的扫描——整台塔迪斯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
“还好嘛，你没有笨到偷偷在笑笑里面躲个几万年不出来，就为了这一天和我一起去送死。”叶修笑得一派轻松，断绝了周泽楷最后的可能，“真可惜，这次没有办法说那个老规矩了呢。”
“You and me, save the world……”周泽楷轻轻地念出了那个第二次见面时叶修所说的话，不过才短短几百年，却已如隔世。
叶修对他挥挥手：“还有下次。”
——是的，只是那是与过去的你。
时间锁彻底合上。
【叶修的手也已经放到了君莫笑的门上。
“等等！”
再一次的，周泽楷喊出了这两个字。在叶修难辨情绪的目光中，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凝视中，周泽楷将自己头顶的礼帽摘下，丢到了一旁。
他的双手动了起来，缓慢地屈起手肘，让小臂在胸前交叉，右手手掌贴住左胸，左手手掌贴在右胸，然后一同收紧，握成拳头，仿佛抓住了什么。
在场的时间领主们都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一时间有人惊讶地发出小小的惊呼，有人不忍心地别开了视线，有人泪眼朦胧地看着周泽楷继续的动作——
他双手握拳，平举手臂，将那两个攥得紧紧的拳头，递到了叶修眼前。那从来不知疲倦的时间，在这一刻竟仿佛放慢了脚步一般，眼前的一切都成了在寂静中的慢动作，每一帧都清晰得像是要截成壁纸，化作目光中永远的主题背景。
叶修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这是他今天来到这里后，第二次如此感情失控。这个微笑着谈论自己死亡的男人，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高兴，好像自己是全宇宙中最幸福的人，谁也比不上的那种。
他笑着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了这两个拳头——时间领主与人类生理构造大抵相同，拳头的大小，也就等同于他们心脏的大小。
“我答应你。”
叶修重重地点头。
“我大概是全宇宙唯一一个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还能和同一个家伙结婚两次的人了——一人一次，咱们扯平了。”
他在周泽楷的嘴唇上最后吻了一次。
“再见，我的小周。”】
苏沐橙捂着嘴冲回了沐雨橙风中，隔着门他们都能听到压抑的抽泣声。周泽楷知道对于她来说，叶修就是另一个哥哥，现在她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他避开了那些同情的目光，也走进了自己的塔迪斯。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分出心思去想黄少天真够意思，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露出那种怜悯的目光，可能这整个议会庭里就数他看得最清楚。
门一合上，他靠着门坐了下去，视线直直地向前。这让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安心的塔迪斯驾驶台，此刻却那么空旷，像一张巨兽的大口将他吞了进去。
他想他应该离开这里，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他又该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
他呢喃出声，然后声音猛地拔高。
“只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塔迪斯寂静了几秒，然后引擎启动的声音便自动响了起来，在那如一抽一噎的声音结束之后，周泽楷几乎是要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拉开门，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地球。
——显而易见，塔迪斯难道还会送他去别的地方吗？
街上一派热闹，周泽楷沉默地低着头走在街头，他无法去看每一个路人脸上的笑容——他们都那么幸福，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拯救他们，一个多好的人在时间风暴的中心挣扎……
他拐过街角——
“……”
“……”
不同穿着，一样面孔的两个男人，站在拐弯处呆呆互望。
“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都瞬间哑声。
这是周泽楷第一次看见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对方的眼睛还那般澄澈，好像水色上好的墨玉。这个自己还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有失去，对未来几乎一无所知。他这才醒悟了过来，环顾四周，这个街头太眼熟了，商铺的玻璃上都贴着奥运会的吉祥物——
“……2022？”
那个年轻的自己拧了拧眉，周泽楷知道，他在心里想自己看起来怎么像是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一样。
——原来如此。
周泽楷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
——原来……如此……
他看着年轻的自己，那个懵懂的自己，缓缓地开口，念出了那些菜名，一个一个，说得那么清晰，生怕过去的他漏记哪怕一个字。哦，对了，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他爱吃的。”
——然后你会愣住。
周泽楷在心中这般想着，果不其然地看见对方露出怔然的表情。他点了下头，快速绕开了对方，向着路沿走去。
——接着你会叫住我。
“等等！”
——你会问我你与叶修的初次见面在什么时候，那是你满心期待的。
“叶修，时间？”
——我没有回头，然后我会告诉你那个答案。
“等。”
——看，绿灯了，该走了。
“等你回头。”
他与行人一起穿过人行横道，走进了街对面那栋六层高的楼，沿着楼梯向上攀爬，来到了天台之上。他站在屋顶的边缘，借着广告牌的遮挡，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低头看着街的那头。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周泽楷才看到了结束了高英杰乔一帆的谈话，急匆匆向餐馆走去的叶修。
没有与过去的自己在一起，叶修的脸上再寻不到丝毫伪装，他看起来那么忧伤，而周泽楷知道当他走进餐馆的包厢，看到那桌菜时，这些不安都会被一扫而空，他会以为两人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然后在最后两次见面时，绽放出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的笑容，调戏着自己，主动将双唇送上。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们称自己为时间领主，想要成为时间的主宰。可到头来，我们不过是戴着时间镣铐前行的囚徒。”
这段话在眼前浮现，清晰得好像每一个字都是用刀尖刻下，一道道地写在他的心房之上。
“我们的人生似乎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写好，从头到尾不过走了个过场，却需要我们投入所有的喜怒哀乐将它演好。妄图支配时间的人，终将被时间掌控——或许这就是我们触碰这禁忌的力量，而获得的与生俱来的诅咒。”
公元2022年，这颗蔚蓝星球上，冬季北京的街头，这位四百四十四岁的时间领主，终于像叶修所形容的那般，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是的，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37
时间领主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依次离开，苏沐橙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悲伤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转而看向前方，并高高昂起头。本就空旷的议会庭这下更是寂静得如同一场寄托哀思的追悼会，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叶修坐在了敞开门的君莫笑的门框上，然后对着旁边的空位拍了拍。
周泽楷沉默地坐下。
他们经常这样坐在塔迪斯的门口。这个位置坐一个人很舒服，两个大男人则显得拥挤，他们必须要腿抵着腿，肩并着肩，连转身拿个东西都要小心配合。可这种紧贴着对方的亲密感，让他们一直乐此不疲，哪怕有的时候一扭头就要撞脑袋。
“……我就说你怎么一直和我说，宇宙这么大，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去嘉利弗雷。”沉默良久，叶修才开口，“还说什么我会让全星球的塔迪斯暴走，其实是你不想我今天来这里吧，你知道我第一次来嘉利弗雷就是这天。不过就算你这样说了还是没用，我注定会在今天来这里，那就一定会来。”
他的手掌轻轻附上了周泽楷放在大腿上的拳头。
“两万年了……我只在梦里想过，有一天还能握住你的手。”
周泽楷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别难过。你没告诉我今天是好事，我可不想天天数着自己还剩几天过日子，至少过去的那两万年我还有个念想，知道我们都会好好的。如果我知道有这一天，哪怕你告诉了我那之后再见面就是诀别，别说两万年了，恐怕十几年我就忍不住提前跑这里来了吧。所以现在，至少我陪我的家人走完了他们的一生。”
“……爸妈早就走了，叶秋也走了。最后的时候，我弟弟让侄子侄女他们都出去，就留我一个人在病房里。你知道怎么吗？他告诉我别装了，他和爸妈早就知道我不对劲，只是一直都没有拆穿而已。‘哪有家人会看不出你隔一天就一个样，好像几十年都没见过一样啊，尤其到后来更是几百年都没见过面似的’——他这么和我说的。”
叶修长叹一声。
“我一直喊他笨蛋弟弟，我喊错了。他倒是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混账哥哥。”
“他说想看看我真正的脸，我本来不想答应的，这大概只会让他难过。可他说，谁能有机会在自己老死之前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脸呢？”
他蓦地轻笑，指了指自己的面庞。
“那家伙居然和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果然还是很帅的嘛——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夸谁。”
他又沉默了几秒。
“……我弟说，爸妈走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很多年都没有看见你了小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不来的。叶秋说，到最后他也没见到你，连爸妈的‘家祭无忘告乃翁’的任务都没机会完成。但我觉得我们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天各一方，我们也是爱着彼此，而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了感情，有的时候抬头看看星星——你肯定就在某一颗上面，又在当你的宇宙警察。”
“送走了叶秋，我是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我一遍遍听录音，仔细想还有哪个时间节点可以偷偷看你，可是基本上每个地方都去了好几次，甚至还去看过那么多回和我在一起的你……所以我和笑笑说，随便给我挑一个地方吧……于是她完成了我的愿望，送我去了我整个宇宙中最想去的地方——”
叶修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周泽楷。
“来见你。”
周泽楷努力地张开嘴唇，却依旧吐不出一个音节。
“也挺好的，至少走之前还能见一面，还有你送我。”叶修轻轻掰开周泽楷攥得用力的拳头，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五指的缝隙中，“辛苦你了。”
“……我陪你。”周泽楷猛地收紧五指，将叶修的手牢牢地抓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叶修便会在自己眼前化作泡沫。
“陪我进时间风暴？你现在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呢，怎么这么傻——你难道忘记了吗，那个年轻的我还在等你。我还等着你给我送一个旧杯子，我还等着给你求婚，我还等着我们一起并肩拯救地球，我还等着你教我时间坐标的算法，我还等着你给我一枪穿云的钥匙……你怎么可以把那个我丢在地球上？”
“那都是我的记忆，是我今天有勇气走进时间风暴的理由——你一定要让它们发生，别说一次、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就是少一秒也不可以。”
叶修笑着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周泽楷的。
“是这些组成了现在的我，如果它们没有发生，不等时间裂缝动手我就已经不存在了，别让我死第二次。”
他抚摸着周泽楷的脸，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仿佛在周泽楷的身上看穿了千百年的光阴。
“多好啊……我还能摸到你这张脸——那么多年，你一点变化都不曾有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张脸，好看得整条街上那么多人，我却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只看到了你。你见我向你走来还想躲开，我却喊住了你，问你借个火，那时你看起来那么悲伤，就像一个忧郁的王子……分开前你说下次见面会给我一个礼物——之后我还笑话过你，第二次见面就把塔迪斯的钥匙送人了，心真大。结果，对于你来说，我也是第三次见面就送钥匙了嘛，这真……”
“别说了！”
周泽楷从来不知道与爱人的吻也可以这么苦涩。他吻得那么凌乱，一点节奏都没有，只好像叶修的唇是唯一一块浮木，如果不在滔天巨浪中挣扎着抓紧，那些咸涩的海水就会冲进肺里。若是这块浮木根本就无法承载他的体重，那就把它禁锢在怀里，一起沉到永不见光的海底也好。
那些遍布宇宙的时间裂缝不在任何地方，全都紧凑地拥挤成一团，盘踞在他的心脏。
可一个吻怎样也无法持续到地老天荒。
那些复杂的仪器一件件搬进君莫笑，叶修仔细地听着它们的使用方法，然后将自己与这台陪伴多年的老伙计连结在一起。时间领主们一一与他告别，哪怕几个小时前他们甚至都不认识这个遥远星球上的人类，可他值得他们永远铭记。
议会长拿出了时间锁，这是宇宙最至关重要的一刻，不能有任何人干扰。
“等等。”
在时间锁彻底闭合之前，叶修喊住了议会长，然后走到了君莫笑的驾驶台上，对君莫笑内部做了一个彻底的扫描——整台塔迪斯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
“还好嘛，你没有笨到偷偷在笑笑里面躲个几万年不出来，就为了这一天和我一起去送死。”叶修笑得一派轻松，断绝了周泽楷最后的可能，“真可惜，这次没有办法说那个老规矩了呢。”
“You and me, save the world……”周泽楷轻轻地念出了那个第二次见面时叶修所说的话，不过才短短几百年，却已如隔世。
叶修对他挥挥手：“还有下次。”
——是的，只是那是与过去的你。
时间锁彻底合上。
【叶修的手也已经放到了君莫笑的门上。
“等等！”
再一次的，周泽楷喊出了这两个字。在叶修难辨情绪的目光中，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凝视中，周泽楷将自己头顶的礼帽摘下，丢到了一旁。
他的双手动了起来，缓慢地屈起手肘，让小臂在胸前交叉，右手手掌贴住左胸，左手手掌贴在右胸，然后一同收紧，握成拳头，仿佛抓住了什么。
在场的时间领主们都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一时间有人惊讶地发出小小的惊呼，有人不忍心地别开了视线，有人泪眼朦胧地看着周泽楷继续的动作——
他双手握拳，平举手臂，将那两个攥得紧紧的拳头，递到了叶修眼前。那从来不知疲倦的时间，在这一刻竟仿佛放慢了脚步一般，眼前的一切都成了在寂静中的慢动作，每一帧都清晰得像是要截成壁纸，化作目光中永远的主题背景。
叶修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这是他今天来到这里后，第二次如此感情失控。这个微笑着谈论自己死亡的男人，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高兴，好像自己是全宇宙中最幸福的人，谁也比不上的那种。
他笑着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了这两个拳头——时间领主与人类生理构造大抵相同，拳头的大小，也就等同于他们心脏的大小。
“我答应你。”
叶修重重地点头。
“我大概是全宇宙唯一一个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还能和同一个家伙结婚两次的人了——一人一次，咱们扯平了。”
他在周泽楷的嘴唇上最后吻了一次。
“再见，我的小周。”】
苏沐橙捂着嘴冲回了沐雨橙风中，隔着门他们都能听到压抑的抽泣声。周泽楷知道对于她来说，叶修就是另一个哥哥，现在她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他避开了那些同情的目光，也走进了自己的塔迪斯。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分出心思去想黄少天真够意思，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露出那种怜悯的目光，可能这整个议会庭里就数他看得最清楚。
门一合上，他靠着门坐了下去，视线直直地向前。这让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安心的塔迪斯驾驶台，此刻却那么空旷，像一张巨兽的大口将他吞了进去。
他想他应该离开这里，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他又该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
他呢喃出声，然后声音猛地拔高。
“只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塔迪斯寂静了几秒，然后引擎启动的声音便自动响了起来，在那如一抽一噎的声音结束之后，周泽楷几乎是要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拉开门，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地球。
——显而易见，塔迪斯难道还会送他去别的地方吗？
街上一派热闹，周泽楷沉默地低着头走在街头，他无法去看每一个路人脸上的笑容——他们都那么幸福，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拯救他们，一个多好的人在时间风暴的中心挣扎……
他拐过街角——
“……”
“……”
不同穿着，一样面孔的两个男人，站在拐弯处呆呆互望。
“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都瞬间哑声。
这是周泽楷第一次看见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对方的眼睛还那般澄澈，好像水色上好的墨玉。这个自己还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有失去，对未来几乎一无所知。他这才醒悟了过来，环顾四周，这个街头太眼熟了，商铺的玻璃上都贴着奥运会的吉祥物——
“……2022？”
那个年轻的自己拧了拧眉，周泽楷知道，他在心里想自己看起来怎么像是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一样。
——原来如此。
周泽楷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
——原来……如此……
他看着年轻的自己，那个懵懂的自己，缓缓地开口，念出了那些菜名，一个一个，说得那么清晰，生怕过去的他漏记哪怕一个字。哦，对了，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他爱吃的。”
——然后你会愣住。
周泽楷在心中这般想着，果不其然地看见对方露出怔然的表情。他点了下头，快速绕开了对方，向着路沿走去。
——接着你会叫住我。
“等等！”
——你会问我你与叶修的初次见面在什么时候，那是你满心期待的。
“叶修，时间？”
——我没有回头，然后我会告诉你那个答案。
“等。”
——看，绿灯了，该走了。
“等你回头。”
他与行人一起穿过人行横道，走进了街对面那栋六层高的楼，沿着楼梯向上攀爬，来到了天台之上。他站在屋顶的边缘，借着广告牌的遮挡，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低头看着街的那头。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周泽楷才看到了结束了高英杰乔一帆的谈话，急匆匆向餐馆走去的叶修。
没有与过去的自己在一起，叶修的脸上再寻不到丝毫伪装，他看起来那么忧伤，而周泽楷知道当他走进餐馆的包厢，看到那桌菜时，这些不安都会被一扫而空，他会以为两人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然后在最后两次见面时，绽放出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的笑容，调戏着自己，主动将双唇送上。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们称自己为时间领主，想要成为时间的主宰。可到头来，我们不过是戴着时间镣铐前行的囚徒。”
这段话在眼前浮现，清晰得好像每一个字都是用刀尖刻下，一道道地写在他的心房之上。
“我们的人生似乎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写好，从头到尾不过走了个过场，却需要我们投入所有的喜怒哀乐将它演好。妄图支配时间的人，终将被时间掌控——或许这就是我们触碰这禁忌的力量，而获得的与生俱来的诅咒。”
公元2022年，这颗蔚蓝星球上，冬季北京的街头，这位四百四十四岁的时间领主，终于像叶修所形容的那般，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是的，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40
周泽楷选择的潜入落脚点是客运飞船洗衣房。飞船张开了防护罩，在外部无法扫描船舱里的热量反应，所以周泽楷只能自己判断出最不可能碰到海盗的地方降落——公共地带肯定不行，客人的舱房可能会有海盗撬保险箱，货舱里也有可能会有人在翻找有无贵重物品，厨房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地方，唯有洗衣房是最稳妥的选择，而且这种员工区域，一般都是监控力度较弱的地方。
将塔迪斯的外观设定为隐形，周泽楷在塔迪斯的遮掩下，避开了唯一的摄像头，找到了洗衣房的电脑面板，把屏幕拆下来之后，将自己的腕表连接了上去。
太过智能化的设备往往只会方便时间领主的行动，因为要论起科技，宇宙中没有一个文明能与嘉利弗雷匹敌。在任何年代的顶尖科技，看在时间领主眼中都可以称得上是小儿科，周泽楷几乎是毫不费劲地就黑进了飞船的智能系统，瞬间，飞船内部的所有监控摄像设备所呈现的画面，都能被周泽楷一一掌控，他很干脆地将洗衣房的监控设为循环播放录像。
在外部无法扫描飞船，可在内部不过动动手指的功夫，周泽楷就确认了海盗的人数和分部情况。接着，他将餐厅的画面调取了出来，先是研究了一下餐厅的结构和人员位置——三百多名人质，被二十个荷枪实弹的海盗看守着。周泽楷如果要将塔迪斯停进餐厅，转移人质，就必须要将人质与这些海盗隔离，否则他一出现，这些海盗定然会对着人质扫射——等等……
周泽楷皱紧了眉头。
叶修……不见了。
他仔细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在人质中发现叶修的身影，仿佛他一开始在屏幕上看到的人不过是过度思念而产生的错觉。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提取起了之前的录像。
在他与海盗头目的通讯中断之后，没过半分钟，那人就带着手下来到了餐厅，与叶修说了些什么，就把他带走了。餐厅面积过大，无法有效提取音频文件，周泽楷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但是，海盗头目将叶修带去了驾驶舱，那里的封闭式小环境可以让周泽楷清楚地监听他们的对话——
“……好吧，这个赌你赢了，那边确实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也要求了看人质并即时通讯。”周泽楷听到了海盗头目那玩味的语调，他正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叶修讲话，“不过我很好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镜头中，叶修的站姿显得有点痞气，仿佛是个流氓，他一开口，连语气也是这种味道：“其实这也很好猜的啊，围着我们的可是Judoon人——那群二愣子从来都只知道蛮干，可这次却选择了围而不攻，怎么想里面都是有问题的啊，而且这个问题是严重到那群犀牛脑袋都能按兵不动，我琢磨着，也就只想得到一个可能了——人质里面，有大鱼。”
海盗头目接过了一杯红酒，微微举起了杯子，示意叶修接着说下去。
“这个人肯定非常重要，而Judoon们没有能力将目标毫发无损地带出来，才选择按兵不动，那么他们肯定会找个能拍板的来谈判。所以我才说，要您开个大价钱去试探——如果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就说明人质对他们来说确实很重要。而进一步的确认方法就是，对方一定会要求看一眼人质，甚至即时通话，确认那条鱼是不是还活蹦乱跳——如果这条大鱼已经没了气，他们一定会选择强攻。当然了，”叶修耸了下肩，“对方真的去准备钱财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们想拖延时间，然后想办法将人质救出来。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一旦他们把鱼捞走，我们就惨了。”
海盗头目将红酒咽了一小口下去，然后晃了晃酒杯，问出了一个周泽楷也想问的问题：“你很有想法。只是帮我们的话，你会有什么好处？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叶修闲适地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摊手：“怎么？我看上去像是个好人吗？”
海盗头目没给出一个答案。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叶修叹口气，“我帮你们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样的话，我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一点。对方要救的人，就只有那个大人物，我们其他乘客不过是小虾米，一旦有个万一，肯定会被放弃掉。而如果那个人有个好歹，他们强攻之下，我们这些普通人还能活命吗？但是，如果我帮你们把这个人找出来，以其为最后的王牌来要挟对方……”
“哦？你能找人出来？”
叶修挑了挑眉，十足的倨傲张扬：“我当然能。只要你保证，逃出去之后让我加入你们，我就帮你们找那个人出来——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现在正缺军师吧？”
海盗头目眯了眯眼：“……这你也看得出来？”
“试探一下而已，看来我猜对了——像我这样的刺头，如果你们有一个智囊在，肯定轮不到老大来亲自问我吧？”
海盗大笑了起来，连说了三声“好”，起身踱到了叶修跟前：“说来听听？”
“既然目标人物如此重要，那当然，这个人自己也清楚。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此人并不一定就知道有人在尽全力救他。也就是说，假如我们告诉人质们——没有人会来救他们，我们要殊死一搏杀出去，这么多人质太碍事，所以要把他们全都杀了的话……”叶修在这里刻意顿了一下，“鱼，肯定会迫不及待自己蹦出来，去证明自己的价值。”
在场的其他海盗们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所以我的建议是，将餐厅封死，然后往里面灌有异味、但无害的气体，告诉人质这是毒气。中毒而死过程很缓慢，足以将他们心中的恐惧放大，从而乱了阵脚，自曝身份。如果这个法子不管用……”叶修站起身来，平视着这个海盗头领，“我随你处置。”
叶修这是……
周泽楷突然觉得自己的两颗心脏都狂跳了起来。
叶修在给自己制造机会！
周泽楷突然觉得浑身的血液流动速度都快了一倍，他难以形容这种感觉，这种灵魂都被填补了一般的充实感，让他差点不分场合大叫出声，似乎只有这样能够发泄出那些过剩的情感。
他看着叶修说服了这些海盗，让他们开始准备“毒气”，然后一群人一同重新往餐厅走去，在穿过走廊的时候，周泽楷甚至看见叶修对着摄像头眨了眨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
这个疑问塞满了周泽楷的脑海，让他不解，却又觉得无比的甜蜜，叫他足以忘记所有的不安与悲伤。他怔愣了一会儿，才终于强迫自己脱离这情绪的纠缠，操作起了飞船的系统。
餐厅里的二十名海盗撤了出来，所有出口都被封死，里面的人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周泽楷，则切断了驾驶舱对餐厅的掌控，并将防护罩的能源都抽调了过来——从这一刻起，餐厅固若金汤。
海盗在对人质们广播起了他们的灭口计划，人质们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慌乱地在餐厅里大喊大叫，甚至有人举起了椅子砸门，想要离开这个马上就要被“毒气”灌满的大厅。
周泽楷冲回了塔迪斯里，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驾驶台。
那个抱着兔子的少女终于站了出来，开始说起身份的问题，并保证会有人给出这些海盗足以满意的价码。通过与飞船系统相连的腕表，周泽楷听见了那位海盗头目张狂的大笑，然后看见他拔出了枪，对准了叶修。
周泽楷开始输入坐标，他甚至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这个坐标要非常精细，误差不能超过半米。
“真不好意思，既然已经钓到了鱼，你就没用了呢。你是很聪明，可是你这个性格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海盗头领狞笑道。
他的手放在了操作杆上。
“呵呵，那我也不好意思了，如果不出我的意料——”
周泽楷将它摁了下去。
“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了呢。”
引擎声一明一灭，叶修周身突然刮起了一阵风，一辆黑色的跑车轮廓在虚实间交替，将叶修罩在了里面。这个场景太过诡异惊人，导致那些海盗都张大嘴巴忘了动作，直到那跑车彻底化作实体将叶修纳入其中，他们才想起来开枪，可都被塔迪斯的防护罩挡了下来。
而塔迪斯内，周泽楷走下驾驶台，大步来到门口，将叶修一把搂住，然后用力堵住了对方的嘴唇。他无法抑制自己亲吻他的冲动，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炸开了。
在喘息着松开叶修的唇瓣时，周泽楷抵着他的额头，终于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我是想自救，反正死不了，如果能打入这群海盗的内部忽悠一下他们，等我有机会去开笑笑，应该能救出这些人质。哦对了笑笑还在洗衣房，她现在是台超大号的洗衣机。结果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啊，居然会在广播里听到你的声音，简直了好吗！这是什么缘分啊！我随便找个地方玩都能和你这样碰到。不过也不意外了，老规矩嘛——you and me， save the world！”叶修微微红肿的嘴唇一张一合，“总之，知道那边是你在救人之后，我就想你肯定和我一样是想用小穿云来救人质，但是餐厅里那些海盗不离开的话，人质肯定会出现伤亡——这个时候我不帮你铺路，谁帮你啊？”
“那监控——”
“你开的可是宇宙中最先进的交通工具，这么一艘飞船，你要是搞不定的话，可就白瞎了我对你这么多年的了解了，你不黑了它还怎么玩？”叶修掐了周泽楷的脸一把，“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啊小周，就是翻遍整个宇宙，还能找出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吗？”
周泽楷张了张嘴，突然觉得鼻尖一阵酸涩。
“好了小周，我们快去救人质吧，他们在餐厅里要疯了——虽然你已经把餐厅锁死海盗进不去，可万一里面有个心脏病患者被莫须有的毒气给生生吓死了怎么办？话说那个小姑娘就是你的目标？”
“……不，那只兔子。”
“啊？她怀里的兔子？”
“嗯，卫月星的公主。”
“……这什么鬼设定啊？小兔子？卫月星？美少女战士吗？”叶修一边吐槽，一边往驾驶台上跑，没有注意到周泽楷还站在门口。
周泽楷强行压下了那股酸涩，这才举步跟上。
……是了，他终究放不下。
除了叶修，谁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和他完成一场这样精彩的里应外合，还是在事先没有任何商量的情况下？哪怕是战场上与他出生入死许多回的战友，都没有这样像两个严丝合缝的齿轮一般的默契。
那一身辛苦铸造的铠甲，在这一瞬，支离破碎。
周泽楷这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么想他——想到明知这是一杯毒酒，口中驻了一片沙漠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它饮下，一滴不剩。
纵使这会让他失去叶修……不，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叶修，他现在所经历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将美好的事物生生打碎在你的眼前，这甚至都显得太轻、太浅、太微不足道——
在你失去之后，还要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和你强调，你曾经拥有的究竟有多么美好。
站在叶修身侧，周泽楷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来。
——即便如此，也甘之如饴。
=============
糖……真的好甜……就是……紧跟着一刀……即便如此……我也……甘之如饴了……
今天超级甜我不骗你们……
41
就算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在被时间无情地再三提醒时，心依旧会抽疼。
最直观的便是年龄，一次约会从瑞士那位手表大师劳伦斯家拿了纪念品出来后，叶修随口说了句周泽楷比他大，这时他们互相问了一遍，才发现两人都是五百多岁。叶修不太会算自己的年纪，五百多少给不出一个具体数字，只能知道两人年纪估计差不多。
“我居然就和你一样大了……”叶修双手揣在兜里，看着远方的天空，似乎在怀念着什么，“这么说以后见面就是我比你大了？哎叫了你这么多年名不副实的‘小周’，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把你往小里喊了。”
在叶修面前不再年轻的感觉，周泽楷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滋味——像是一夕之间就失去了假装自己仍旧是个孩子的资格，你要变得比对方更成熟，你也理应如此。
其次最有落差感的便是和叶家的关系。
最初去叶修家里，见他的家人和各路亲戚——他们已经完全接受了周泽楷，相处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可不知不觉间，周泽楷能在那些远房亲戚的眼中看到审视与尴尬。他只能依旧像原来那样，发着红包，然后对叶修比曾经更好。
当他已经可以熟练地从羊肉热锅里给叶修抢到入味的番茄的时候，周泽楷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未来能够被叶家承认，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对叶修的体贴和关心，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让叶修的家人能够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的儿子是被深爱着的，就像周泽楷刚来到这个家里时叶修所做过的一样。
过去与现在的光影扭曲成了一种奇异的昨日重现，与“叶修”这个名字一样随着呼吸起伏，吸进肺里时甜蜜，呼出身外时痛苦。
相比之下，和荣耀那群人打交道，就显得轻松许多。毕竟对于这群人来说，周泽楷和叶修这在时间线里跑来跑去乱七八糟的，他们早就习惯了——昨天见七百岁的叶修，今天见三百岁的叶修，后天见九百岁的叶修，这样的情况是常态。所以无论他们表现得多不同寻常，荣耀的人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当然，他们中不少人，尤其是高层人员，都知道相反的时间线的事。
一次两人再度和荣耀的人解决了一次棘手的事件后的聚会上，江波涛趁叶修被张佳乐抓着去唱歌的时候，拿了两扎啤酒就坐周泽楷跟前了。
“昨天我见到你，你还年轻着呢。”江波涛灌了一大口下去，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泡沫，“那个你似乎还不知道你们的情况，连叶修死不了都不知道。”
周泽楷握着杯把儿的手紧了紧。
“不说这些了，你们……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江波涛连忙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们说联合国正式公布承认外星文明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啊，能不能给我剧透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联合国那些嘴硬的家伙都不得不告诉所有人真相？我那天还听喻文州、张新杰、肖时钦他们三个讨论过了，说那绝对得是事情大得各国政府都兜不住才行，我觉得有道理啊。这样想，估计没发生什么好事吧？是不是地球被全面入侵了？”
虽然这群人猜得分毫不差，可周泽楷还是只能摇摇头：“不能说。”
“好吧，我大概有数了。”江波涛摊手，“总之我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希望无论出现什么，我们都能把伤亡降到最低。中国人口密集的地方太多……”他苦笑了一下，“哎你说我一个外星人，居然已经开始习惯于为中国人劳心劳神了。”他在周泽楷肩膀上捶了一下，“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和叶修，当年若不是叶修让你也成为了荣耀的顾问，又在老韩迫降到地球之后一起说服了荣耀雇佣他，并出台了相关的雇佣外星生命的规章制度，就现在我们这群人——”他示意了一下大半屋子的非人类，“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喻文州现在还惦记着说要把孙哲平和张佳乐也丢到那个诚实领域里去测一测呢哈哈哈哈！”
周泽楷也跟着一起勾起了唇角。背景音里，张佳乐唱歌意外的还有点好听。
可笑着笑着，江波涛也惆怅了起来：“……只是这也说明，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吧？”
周泽楷一怔。
“叶修说了，地球正式承认外星人之后没多久，你就没当这个顾问了。我想他指的应该是时间线走完之后你们不能见面，所以你没法……”他顿了顿，“不过我时刻欢迎你趁着叶修不在上海的时候来偷偷找我玩啦哈哈。”
看着这个多年的好友，周泽楷突然就体会到了叶修对叶家人的感受。他举起杯子，与江波涛轻轻碰杯。
“一定会。”
江波涛满意地将杯子掀了个底朝天，然后重重将空杯重重放回桌上：“哎不过我现在还怨念着呢，你们结婚的时候，别人也就罢了，居然连我都不请，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叶修所说的婚礼，周泽楷还没经历，不过他自己也求过一次婚了，那也是成立的，只好道歉：“嗯……那里，进不去。”周泽楷觉得，要是自己和所有人说，嘿我和叶修要结婚了，在世界末日那天你们来吧，大家肯定也不会跟着走的吧。
这时，另一头传来了一阵起哄声，将他们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只见好几人围着叶修，把话筒往他手里塞。叶修接过了话筒，声音被放大——
“啊？你们怎么知道是我给小周求的婚的？你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
“我们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婚礼可以错过，求婚场面是不能错过的，大家说对不对啊？”张佳乐直接踩到了桌子上来呼吁大家支持自己。而人嘛，从来都是不嫌事大的，张佳乐这一站，立刻就有了一呼百应的架势。
“没错没错，再求一次婚！”
“现场来一次！周泽楷呢？躲哪个角落去了？”
“我看到了！江波涛你把他抓过来，不能少了主角啊！”
“放心吧，歌我都替你点好了。”
“唱！唱！唱！”
于是周泽楷就这么被押到了叶修面前，扫了一眼歌单——点的还真都是一些求婚的歌，大多都是《今天你要嫁给我》这种画风的。
而叶修还在挣扎：“卧槽你们还点英文的，这什么歌啊，我不会唱啊！”
“在君莫笑的调教下还有不会的语言？还有这首歌我是听你哼哼过才点的，你就装吧你。”方锐搓着手，一副叶修要是不答应就暴力压制的架势。
“没事没事，把歌给你，你陪着你开着君莫笑去别的地方呆个两三天学会了再回来也一样的。”肖时钦笑眯眯地将手机递给叶修，“我已经下载好了，这就走吧。”
“……我唱，我唱还不行吗？”到这份上，叶修就是再神通广大也知道自己赖不过了。只能抓着话筒，在大家的围观下，左手举起了话筒。
众人将选好的歌顶了上来，然后给两个人腾出了空间。
那个方才还不情不愿的男人，在歌曲的前奏响起来的时候，却立刻就换了一个模样。他凝视着周泽楷的双眼，内里的温柔爱意与他舌尖颤动唱出的歌词一样甜蜜：
“I open my eyes I see your face（睁开双眼看见你的面庞）
I cannot hide I can't erase（我感觉自己无处躲藏）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inside（你触碰到了我的心房）
You complete me man that's why（是你使我完整，亲爱的为何会这样）”
叶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想把自己弄得更帅一点。
“Something about you makes me feel（你的一切都让我倾倒）
Baby my heart wants to reveal（宝贝我的心脏已承受不了）”
唱完这句，叶修突然就在所有人的尖叫声中单膝跪下，用没拿话筒的手牵起了周泽楷的手，微笑着对着他接着唱道：
“I'm down on my knees I'm asking you（问这个问题我屈膝跪下）
So these three words I wanna hear from you（只想要听到那三个字的回答）”
他在麦克风上轻轻吻了一下：
“Yes I will（我答应）
Take your hand and walk with you（牵着手陪你走到老）
Yes I will （我答应）
So these three words I promise to（我用承诺给你回报）
Yes I will （我答应）
Give you everything you need（会满足你的一切需要）
And someday start a family with you（然后组建一个属于你我的爱巢）”
到这里，叶修终于被已经记住了曲调的周泽楷拉了起来，两张脸凑近，共用着一个话筒，将接下来的那句一同唱了出来：
“Oh yes，I will（哦是的，我答应）——”
这个让叶修连唱十首歌再现求婚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第一首歌才唱到一半，他们就这样在所有人的口哨声中拥抱在了一起。
“亲一个！”魏琛猛摇了一罐啤酒，然后将它“啪”地打开，大量的泡沫飞溅了出来，代替了庆祝用的拉炮。
周泽楷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很甜。等真的到了叶修求婚的那天，一定比这还要甜蜜上百倍、千倍、万倍。
这一瞬周泽楷觉得自己幸福得好像拥有了整个宇宙，就像每一个幸福的人一样。
============
甜哭了噫！！！！！！！
歌是后街男孩的《Yes I will》（戳我http://music.163.com/#/song?id=16835282&autoplay=true），原歌词里的girl我改成了man
41
就算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在被时间无情地再三提醒时，心依旧会抽疼。
最直观的便是年龄，一次约会从瑞士那位手表大师劳伦斯家拿了纪念品出来后，叶修随口说了句周泽楷比他大，这时他们互相问了一遍，才发现两人都是五百多岁。叶修不太会算自己的年纪，五百多少给不出一个具体数字，只能知道两人年纪估计差不多。
“我居然就和你一样大了……”叶修双手揣在兜里，看着远方的天空，似乎在怀念着什么，“这么说以后见面就是我比你大了？哎叫了你这么多年名不副实的‘小周’，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把你往小里喊了。”
在叶修面前不再年轻的感觉，周泽楷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滋味——像是一夕之间就失去了假装自己仍旧是个孩子的资格，你要变得比对方更成熟，你也理应如此。
其次最有落差感的便是和叶家的关系。
最初去叶修家里，见他的家人和各路亲戚——他们已经完全接受了周泽楷，相处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可不知不觉间，周泽楷能在那些远房亲戚的眼中看到审视与尴尬。他只能依旧像原来那样，发着红包，然后对叶修比曾经更好。
当他已经可以熟练地从羊肉热锅里给叶修抢到入味的番茄的时候，周泽楷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未来能够被叶家承认，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对叶修的体贴和关心，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让叶修的家人能够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的儿子是被深爱着的，就像周泽楷刚来到这个家里时叶修所做过的一样。
过去与现在的光影扭曲成了一种奇异的昨日重现，与“叶修”这个名字一样随着呼吸起伏，吸进肺里时甜蜜，呼出身外时痛苦。
相比之下，和荣耀那群人打交道，就显得轻松许多。毕竟对于这群人来说，周泽楷和叶修这在时间线里跑来跑去乱七八糟的，他们早就习惯了——昨天见七百岁的叶修，今天见三百岁的叶修，后天见九百岁的叶修，这样的情况是常态。所以无论他们表现得多不同寻常，荣耀的人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当然，他们中不少人，尤其是高层人员，都知道相反的时间线的事。
一次两人再度和荣耀的人解决了一次棘手的事件后的聚会上，江波涛趁叶修被张佳乐抓着去唱歌的时候，拿了两扎啤酒就坐周泽楷跟前了。
“昨天我见到你，你还年轻着呢。”江波涛灌了一大口下去，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泡沫，“那个你似乎还不知道你们的情况，连叶修死不了都不知道。”
周泽楷握着杯把儿的手紧了紧。
“不说这些了，你们……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江波涛连忙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们说联合国正式公布承认外星文明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啊，能不能给我剧透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联合国那些嘴硬的家伙都不得不告诉所有人真相？我那天还听喻文州、张新杰、肖时钦他们三个讨论过了，说那绝对得是事情大得各国政府都兜不住才行，我觉得有道理啊。这样想，估计没发生什么好事吧？是不是地球被全面入侵了？”
虽然这群人猜得分毫不差，可周泽楷还是只能摇摇头：“不能说。”
“好吧，我大概有数了。”江波涛摊手，“总之我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希望无论出现什么，我们都能把伤亡降到最低。中国人口密集的地方太多……”他苦笑了一下，“哎你说我一个外星人，居然已经开始习惯于为中国人劳心劳神了。”他在周泽楷肩膀上捶了一下，“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和叶修，当年若不是叶修让你也成为了荣耀的顾问，又在老韩迫降到地球之后一起说服了荣耀雇佣他，并出台了相关的雇佣外星生命的规章制度，就现在我们这群人——”他示意了一下大半屋子的非人类，“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喻文州现在还惦记着说要把孙哲平和张佳乐也丢到那个诚实领域里去测一测呢哈哈哈哈！”
周泽楷也跟着一起勾起了唇角。背景音里，张佳乐唱歌意外的还有点好听。
可笑着笑着，江波涛也惆怅了起来：“……只是这也说明，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吧？”
周泽楷一怔。
“叶修说了，地球正式承认外星人之后没多久，你就没当这个顾问了。我想他指的应该是时间线走完之后你们不能见面，所以你没法……”他顿了顿，“不过我时刻欢迎你趁着叶修不在上海的时候来偷偷找我玩啦哈哈。”
看着这个多年的好友，周泽楷突然就体会到了叶修对叶家人的感受。他举起杯子，与江波涛轻轻碰杯。
“一定会。”
江波涛满意地将杯子掀了个底朝天，然后重重将空杯重重放回桌上：“哎不过我现在还怨念着呢，你们结婚的时候，别人也就罢了，居然连我都不请，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叶修所说的婚礼，周泽楷还没经历，不过他自己也求过一次婚了，那也是成立的，只好道歉：“嗯……那里，进不去。”周泽楷觉得，要是自己和所有人说，嘿我和叶修要结婚了，在世界末日那天你们来吧，大家肯定也不会跟着走的吧。
这时，另一头传来了一阵起哄声，将他们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只见好几人围着叶修，把话筒往他手里塞。叶修接过了话筒，声音被放大——
“啊？你们怎么知道是我给小周求的婚的？你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
“我们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婚礼可以错过，求婚场面是不能错过的，大家说对不对啊？”张佳乐直接踩到了桌子上来呼吁大家支持自己。而人嘛，从来都是不嫌事大的，张佳乐这一站，立刻就有了一呼百应的架势。
“没错没错，再求一次婚！”
“现场来一次！周泽楷呢？躲哪个角落去了？”
“我看到了！江波涛你把他抓过来，不能少了主角啊！”
“放心吧，歌我都替你点好了。”
“唱！唱！唱！”
于是周泽楷就这么被押到了叶修面前，扫了一眼歌单——点的还真都是一些求婚的歌，大多都是《今天你要嫁给我》这种画风的。
而叶修还在挣扎：“卧槽你们还点英文的，这什么歌啊，我不会唱啊！”
“在君莫笑的调教下还有不会的语言？还有这首歌我是听你哼哼过才点的，你就装吧你。”方锐搓着手，一副叶修要是不答应就暴力压制的架势。
“没事没事，把歌给你，你陪着你开着君莫笑去别的地方呆个两三天学会了再回来也一样的。”肖时钦笑眯眯地将手机递给叶修，“我已经下载好了，这就走吧。”
“……我唱，我唱还不行吗？”到这份上，叶修就是再神通广大也知道自己赖不过了。只能抓着话筒，在大家的围观下，左手举起了话筒。
众人将选好的歌顶了上来，然后给两个人腾出了空间。
那个方才还不情不愿的男人，在歌曲的前奏响起来的时候，却立刻就换了一个模样。他凝视着周泽楷的双眼，内里的温柔爱意与他舌尖颤动唱出的歌词一样甜蜜：
“I open my eyes I see your face（睁开双眼看见你的面庞）
I cannot hide I can't erase（我感觉自己无处躲藏）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inside（你触碰到了我的心房）
You complete me man that's why（是你使我完整，亲爱的为何会这样）”
叶修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似乎是想把自己弄得更帅一点。
“Something about you makes me feel（你的一切都让我倾倒）
Baby my heart wants to reveal（宝贝我的心脏已承受不了）”
唱完这句，叶修突然就在所有人的尖叫声中单膝跪下，用没拿话筒的手牵起了周泽楷的手，微笑着对着他接着唱道：
“I'm down on my knees I'm asking you（问这个问题我屈膝跪下）
So these three words I wanna hear from you（只想要听到那三个字的回答）”
他在麦克风上轻轻吻了一下：
“Yes I will（我答应）
Take your hand and walk with you（牵着手陪你走到老）
Yes I will （我答应）
So these three words I promise to（我用承诺给你回报）
Yes I will （我答应）
Give you everything you need（会满足你的一切需要）
And someday start a family with you（然后组建一个属于你我的爱巢）”
到这里，叶修终于被已经记住了曲调的周泽楷拉了起来，两张脸凑近，共用着一个话筒，将接下来的那句一同唱了出来：
“Oh yes，I will（哦是的，我答应）——”
这个让叶修连唱十首歌再现求婚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第一首歌才唱到一半，他们就这样在所有人的口哨声中拥抱在了一起。
“亲一个！”魏琛猛摇了一罐啤酒，然后将它“啪”地打开，大量的泡沫飞溅了出来，代替了庆祝用的拉炮。
周泽楷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很甜。等真的到了叶修求婚的那天，一定比这还要甜蜜上百倍、千倍、万倍。
这一瞬周泽楷觉得自己幸福得好像拥有了整个宇宙，就像每一个幸福的人一样。
============
甜哭了噫！！！！！！！
歌是后街男孩的《Yes I will》（戳我http://music.163.com/#/song?id=16835282&autoplay=true），原歌词里的girl我改成了man
发现两个小细节打错了懒得删……这里补丁一下
当他已经可以熟练地从羊肉热锅里给叶修抢到入味的番茄的时候，周泽楷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未来【改成“过去”】能够被叶家承认，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对叶修的体贴和关心，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让叶修的家人能够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的儿子是被深爱着的，就像周泽楷刚来到这个家里时叶修所做过的一样。
“好吧，我大概有数了。”江波涛摊手，“总之我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改为“已经准备好了”】，希望无论出现什么，我们都能把伤亡降到最低。中国人口密集的地方太多……”
当他已经可以熟练地从羊肉热锅里给叶修抢到入味的番茄的时候，周泽楷终于明白了自己在未来【改成“过去”】能够被叶家承认，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对叶修的体贴和关心，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让叶修的家人能够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的儿子是被深爱着的，就像周泽楷刚来到这个家里时叶修所做过的一样。
“好吧，我大概有数了。”江波涛摊手，“总之我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改为“已经准备好了”】，希望无论出现什么，我们都能把伤亡降到最低。中国人口密集的地方太多……”
彩排结束，真的求婚要来了！
42
只是现实总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叶修的求婚完全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就砸在了周泽楷的脑门上，由于前后情绪落差太大，周泽楷懵了有十来秒，才在叶修几乎以为周泽楷不答应的时候点了头。而且事实证明叶修的求婚只有在演习的时候才能发挥得那么好，真枪实弹上的时候，恐怕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都比他更会撩汉子——鉴于叶修的人类身份，他那没情调的求婚简直愧对他四百多岁的高龄。
哦，如果硬是要说的话，也不能说是完全毫无预兆，毕竟在走进叶修荣耀杭州分部的办公室的时候，周泽楷正好撞上了从里面推门而出的苏沐橙，而这位同样五百岁以下的时间领主还罕见地冲着他挤眉弄眼了一下，才说的拜拜。
在荣耀这里看见苏沐橙，周泽楷并不意外。
按照叶修的说法，在中国荣耀的档案上，关于嘉利弗雷，主要记载了三名时间领主，分别是周泽楷、苏沐橙和黄少天。这三位不同于其他的时间领主一样来去匆匆不留痕迹，他们是与荣耀的人长期接触过的，周泽楷更是直接在荣耀挂了职。而黄少天，则是在周泽楷辞去了荣耀顾问一职后，接替了他的位置。
当然，周泽楷按照叶修传递的坐标来的这个时间点，是黄少天正式以时间领主的身份与荣耀接触的三年前，即使被叶修说过好几次的地球保卫战的三年前，他也只可能碰到苏沐橙。
有叶修长期在地球坐镇，苏沐橙往这里跑得也算勤快。久而久之，荣耀的人也和这位大美女熟了起来，楚云秀更是和她建立了革命友谊。可以说苏沐橙除了跑叶修这打游戏，剩下的大多时间，都是跑去找楚云秀一起看肥皂剧动画片了。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泽楷和苏沐橙来找叶修的时间总是错开了，这次能够打个照面也算是不易。
苏沐橙显得心情很好，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然后就指了指办公室里面：“他在里面，我就不打扰你们啦！拜拜！”接着，便哼着歌步伐轻快地走了。
周泽楷回头目送她消失在走廊拐角，这才进了叶修的办公室。
叶修在喝茶。
他双手捧着那个八芒星造型的杯子，任杯中冒出的腾腾热气扑了满脸。
“有急事？”
“啊？没有啊。”叶修将杯子随手放到桌沿，手拿开的瞬间又移了回去，将杯子挪到了桌子里面，“怎么会这么问？”
“你给了坐标。”周泽楷扬了扬手中的小纸条，这是他在自家塔迪斯的茶叶罐里发现的。
“我没有啊。”叶修凑过去看了看，“是我的笔迹没错……可我没给你写这个。”
“现在还没有。”周泽楷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估计之后要不了多久，荣耀就有事情发生，叶修才会把他叫来。至于这个小纸条，可能是他的上一次约会，叶修的下一次约会的时候放进罐子里的。
“好吧，可能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叶修显然也明白过来了，捞起了桌上的座机，“我叫肖时钦注意一下检测设备……”
“肖时钦？”周泽楷没明白为何这个武汉分部的部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听叶修的语气是在这工作的。
“是啊，他来着交流工作啊。”叶修边按着内线号码边说。
叶修这么一提周泽楷才想起来，由于杭州分部坐落在时间裂缝之上，这里不仅仅是除首都外最大规模的一个分部，同样也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所以经常会有别分部的人来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什么级别的人都可能有。周泽楷走到叶修桌前就看到文件堆的最上面是人事调动通知，便翻了翻——现在从别部门调来这里的，除了肖时钦，还有个孙翔。而今天是肖时钦在杭州分部的最后一天，叶修正在给他办转回武汉分部的手续。
内线很快就接通了。
“喂，小肖啊，你和罗辑多注意一下，我夜观星象有了不好的预感……”
周泽楷默默看了眼这个埋在地底压根就看不到天的分部，更别提现在是下午了。
“下午又怎么了，我要观星还用得着管现在几点吗？想什么时候上天就什么时候上天。”显然对面也吐槽了一下，叶修回完嘴，继续道，“尤其是裂缝的指数，昨天就有点不太稳……什么？出现峰值了？”叶修的语气蓦地严肃了起来，“多高？哪里？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叶修往外冲，周泽楷紧跟了上去。
显然，好的不灵坏的灵，说着可能要出事，这事马上就出出来给你看了。
裂缝检测室可以说是杭州分部最重要也是最繁忙的地方了，大大小小的仪器，占了一整面墙的屏幕，还有来去不停的白大褂都足以彰显此点。周叶二人赶到的时候，肖时钦正面色严肃地看着屏幕上如地震波一样抖动不停的裂缝指数，一边和罗辑、关榕飞做着定位。周泽楷知道这个时候罗辑还没有给设备升级，想要准确定位裂缝活动的地点有着一定的难度，需要时间。
“叶修前辈！周泽楷前辈！”
见到他们，满室的人都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罗辑双手飞速地在键盘上操作着，头也不抬地喊了他们一声，说：“之前从未出现过这么高的数值，裂缝活跃的地点应该离我们这里很近！”
“很近的话就麻烦了，这里可是市中心。一帆，你继续监测天网，查看有无异动。”
“好，”乔一帆点头，“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这个裂缝活动是在地下，可能是在下水道系统里出现的。”肖时钦看着屏幕上计算了一半的数据说道，“一帆能在天网上发现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东南西北还没算出来吗？”叶修已经开始安排人员出动了，就等一声令下让孙翔带着突击队员发车。
“……唔，奇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能看出哪个方向了。”肖时钦看着依旧变化的数值，皱了皱眉，“咦？这是……”
关榕飞也发出了一声惊呼：“咦？地点是……我们这里？”
听到这个消息，一旁的安文逸果断按下了内部警报。刺耳的警铃声中，叶修将脸也凑到了屏幕前，那最后几个乱动的数字终于也定了下来：“还真是我们这里？在负九层仓库B区……”
听到此，周泽楷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那个地方可是——
“孙翔，带人去仓库B区！快点！老板娘还在里面！”
===============
持续发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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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现实总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叶修的求婚完全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就砸在了周泽楷的脑门上，由于前后情绪落差太大，周泽楷懵了有十来秒，才在叶修几乎以为周泽楷不答应的时候点了头。而且事实证明叶修的求婚只有在演习的时候才能发挥得那么好，真枪实弹上的时候，恐怕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都比他更会撩汉子——鉴于叶修的人类身份，他那没情调的求婚简直愧对他四百多岁的高龄。
哦，如果硬是要说的话，也不能说是完全毫无预兆，毕竟在走进叶修荣耀杭州分部的办公室的时候，周泽楷正好撞上了从里面推门而出的苏沐橙，而这位同样五百岁以下的时间领主还罕见地冲着他挤眉弄眼了一下，才说的拜拜。
在荣耀这里看见苏沐橙，周泽楷并不意外。
按照叶修的说法，在中国荣耀的档案上，关于嘉利弗雷，主要记载了三名时间领主，分别是周泽楷、苏沐橙和黄少天。这三位不同于其他的时间领主一样来去匆匆不留痕迹，他们是与荣耀的人长期接触过的，周泽楷更是直接在荣耀挂了职。而黄少天，则是在周泽楷辞去了荣耀顾问一职后，接替了他的位置。
当然，周泽楷按照叶修传递的坐标来的这个时间点，是黄少天正式以时间领主的身份与荣耀接触的三年前，即使被叶修说过好几次的地球保卫战的三年前，他也只可能碰到苏沐橙。
有叶修长期在地球坐镇，苏沐橙往这里跑得也算勤快。久而久之，荣耀的人也和这位大美女熟了起来，楚云秀更是和她建立了革命友谊。可以说苏沐橙除了跑叶修这打游戏，剩下的大多时间，都是跑去找楚云秀一起看肥皂剧动画片了。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泽楷和苏沐橙来找叶修的时间总是错开了，这次能够打个照面也算是不易。
苏沐橙显得心情很好，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然后就指了指办公室里面：“他在里面，我就不打扰你们啦！拜拜！”接着，便哼着歌步伐轻快地走了。
周泽楷回头目送她消失在走廊拐角，这才进了叶修的办公室。
叶修在喝茶。
他双手捧着那个八芒星造型的杯子，任杯中冒出的腾腾热气扑了满脸。
“有急事？”
“啊？没有啊。”叶修将杯子随手放到桌沿，手拿开的瞬间又移了回去，将杯子挪到了桌子里面，“怎么会这么问？”
“你给了坐标。”周泽楷扬了扬手中的小纸条，这是他在自家塔迪斯的茶叶罐里发现的。
“我没有啊。”叶修凑过去看了看，“是我的笔迹没错……可我没给你写这个。”
“现在还没有。”周泽楷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估计之后要不了多久，荣耀就有事情发生，叶修才会把他叫来。至于这个小纸条，可能是他的上一次约会，叶修的下一次约会的时候放进罐子里的。
“好吧，可能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叶修显然也明白过来了，捞起了桌上的座机，“我叫肖时钦注意一下检测设备……”
“肖时钦？”周泽楷没明白为何这个武汉分部的部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听叶修的语气是在这工作的。
“是啊，他来着交流工作啊。”叶修边按着内线号码边说。
叶修这么一提周泽楷才想起来，由于杭州分部坐落在时间裂缝之上，这里不仅仅是除首都外最大规模的一个分部，同样也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所以经常会有别分部的人来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什么级别的人都可能有。周泽楷走到叶修桌前就看到文件堆的最上面是人事调动通知，便翻了翻——现在从别部门调来这里的，除了肖时钦，还有个孙翔。而今天是肖时钦在杭州分部的最后一天，叶修正在给他办转回武汉分部的手续。
内线很快就接通了。
“喂，小肖啊，你和罗辑多注意一下，我夜观星象有了不好的预感……”
周泽楷默默看了眼这个埋在地底压根就看不到天的分部，更别提现在是下午了。
“下午又怎么了，我要观星还用得着管现在几点吗？想什么时候上天就什么时候上天。”显然对面也吐槽了一下，叶修回完嘴，继续道，“尤其是裂缝的指数，昨天就有点不太稳……什么？出现峰值了？”叶修的语气蓦地严肃了起来，“多高？哪里？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叶修往外冲，周泽楷紧跟了上去。
显然，好的不灵坏的灵，说着可能要出事，这事马上就出出来给你看了。
裂缝检测室可以说是杭州分部最重要也是最繁忙的地方了，大大小小的仪器，占了一整面墙的屏幕，还有来去不停的白大褂都足以彰显此点。周叶二人赶到的时候，肖时钦正面色严肃地看着屏幕上如地震波一样抖动不停的裂缝指数，一边和罗辑、关榕飞做着定位。周泽楷知道这个时候罗辑还没有给设备升级，想要准确定位裂缝活动的地点有着一定的难度，需要时间。
“叶修前辈！周泽楷前辈！”
见到他们，满室的人都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罗辑双手飞速地在键盘上操作着，头也不抬地喊了他们一声，说：“之前从未出现过这么高的数值，裂缝活跃的地点应该离我们这里很近！”
“很近的话就麻烦了，这里可是市中心。一帆，你继续监测天网，查看有无异动。”
“好，”乔一帆点头，“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这个裂缝活动是在地下，可能是在下水道系统里出现的。”肖时钦看着屏幕上计算了一半的数据说道，“一帆能在天网上发现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东南西北还没算出来吗？”叶修已经开始安排人员出动了，就等一声令下让孙翔带着突击队员发车。
“……唔，奇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能看出哪个方向了。”肖时钦看着依旧变化的数值，皱了皱眉，“咦？这是……”
关榕飞也发出了一声惊呼：“咦？地点是……我们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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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翔，带人去仓库B区！快点！老板娘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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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余本，所以不赠送作为预售拖太久发货太晚赔礼的无料《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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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叶修在对讲机里下达了命令，然后便直接坐下，在大屏幕上调出了仓库B区的监控录像。第一眼，就看到了安然无恙的陈果。而除了陈果，仓库里还有另一个人——唐柔。此刻两人都在仓库的大门口，陈果在试图开门，而唐柔则握着枪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看到二人无事，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看到陈果因为打不开门而对着墙踹了一脚的时候，肖时钦的声音也传来了：“仓库的紧急预案启动，从内部被锁死了，短时间内我们解不开。”仓库中存放了太多禁用的外星科技，其中不乏大量危险品，一旦有异动，仓库便会自动锁死，解锁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孙翔在仓库外待命，你们进不去。我和小周开塔……靠，我忘了仓库锁死的时候是会有木板层的，塔迪斯进不去。看来可以确定是仓库出问题了——找到是什么东西从裂缝出来了吗？”
“仓库范围太大，正在扫描……找到了。”乔一帆调出了摄像画面，“这是什么？机器人？”
叶修扫了一眼：“哦，老相识了，赛博人。”他接通了唐柔身上的耳麦，对试图去另一个出口的她们说，“小唐，老板娘，现在仓库被赛博人触发紧急预案锁死了，你们去哪个出口都没用的。现在你们要面对的是一种改造而成的半机械生命体，全身金属构造，只保留了大脑。赛博人会清除掉所有感性的成分，极端理性无情，并试图把所有见到的高等级生命体都升级成他们那个样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这地界上没有他们的改造人的仪器。”
“有多少？”
“这是好消息，敌人只有两个，离你们还很远，而仓库在一个小时后会解锁。坏消息是，赛博人能飞，手上还有激光炮，真要到你们身边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好的。”唐柔将手枪收了回去，“可以解除禁令了吧？”
“老魏你把小唐的禁令解了。”叶修下令，“行了，现在你可以使用外星武器。老板娘，打开4-7让她拿武器。放心，一个钟头后我就开着我老婆进去捞你们出来。”
一旁周泽楷拍了拍罗辑的肩，替换了他的位置：“十五分钟。”
“嗯更正一下，小周只要一刻钟就能搞定。”
“用不着。”站在4-7库房门口，等陈果开门的唐柔答道，“才两个而已，我一个人就够了。”
“虽然现在是两只没错，可是裂缝这几天老high了，我没法向你保证不会有更多。如果现在裂缝那头就接着他们的母星Mondas，恐怕我们下一步就是锁死整个分部基地了。你们以保护自己、躲避敌人为主，尽量不要硬拼。”
“好。”唐柔掂量着架子上那些武器，丢了两把轻量级的给陈果，“他们的位置？”
“他们暂时还没有行动，在下载仓库库存单，卧槽这些自带U盘系统的外星人真是够了……”叶修皱了下眉，“他们分头行动了，好像是想去库房……30-8和26-13？这两间库房里有什么？”
肖时钦将调出了库存列表，扫视了一下，说：“我没看出这两间库房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周顾问你要不要看一下？”
周泽楷抽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将注意力继续放回自己的屏幕上：“拿了什么？”
“唔，一张折叠床——为什么我们的外星物品仓库里会有折叠床？另一个拿了一个机器人，呃，把它两只手拆下来了。现在在往29号那边……29-3，拿了一盒手术刀？”
周泽楷敲打键盘的手顿住了：“啊……”
“想到什么了吗小周？”
赛博人每时每刻都想着扩大自己的族群，将智慧物种都升级为他们的同类，这是写在赛博人程序中的最高法则之一。眼下时间裂缝将两个赛博人送了过来，却没有送来相应的改造器材。然而，他们现在身处的地点，却是世界最大的几个外星产物堆积地之一，其中很多东西荣耀的人至今都没研究出用途……
这两个赛博人是想要利用现有材料，组装出一个手术台来！
想通此中关窍，周泽楷不由得看了眼身边的肖时钦——在圣诞节镇时，受到诚实领域影响，这位武汉分部部长就说过他在赛博人入侵的时候被改造成了半赛博人，看来就是这次无疑了。
为了不触碰到时间线，周泽楷还是决定隐去关于肖时钦的部分：“做改造台。”
魏琛咋舌：“看来这些铁疙瘩还是手工帝啊……”
“组装成功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叶修继续问周泽楷。
“耗能极大，一旦使用，基地停摆。”
这毫无疑问是个大威胁。
“能切断对仓库的电力供应吗？”叶修一问出口就自己回答了，“不行，这样的话她们两个就出不来了……小周，组装一个手术台要多少时间？他们已经拿了不少东西了。”
周泽楷看了眼赛博人的进度，皱眉：“只要集齐零件，很快。”赛博人毕竟全身都是机器，功能强大，只要材料足够，焊接一个手术台出来要不了几分钟。
叶修重新给唐柔下达了指令：“小唐，改变计划，阻止赛博人组装手术台，注意安全。”
屏幕上，唐柔给一把桑塔人的枪上了膛：“正合我意。”
“一号目标在15号，你们从16号区域迂回过去。”叶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唐柔和陈果的行动，看着她们两人安静且快速地在库房之间的走廊上前行，等她们到达指定位置时喊了一声“停”，接着道，“一号目标现在在15-4里面拿东西，等他出门——他身高一米八五，尽量瞄准头部。”
唐柔没有回答，只是在耳麦上轻轻敲了一下示意了解，便在15号区域的拐角处半蹲下，微微探出半个身子，将枪口抬起，就等目标出现在视线中。在她身后，陈果也拿着一杆激光枪，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好，他要出来了，五、四——”
“裂缝活跃！”一直还持续监视着裂缝数据的罗辑惊呼出声，“仓库！”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空间扭曲现象，叶修疾呼：“快撤！”
来不及了，随着裂缝再一次波动，五名赛博人出现在了唐柔和陈果周围，堵住了她们的所有退路！六对二，没有掩体，还被包围，根本就没有胜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柔竟蓦地调转枪口，将枪的火力调整至最大，便对着她们倚靠的库房的墙壁开了一枪，一口气洞穿了四间库房的墙壁！
“好样的！”看着她们两人从库房墙壁的破洞钻了进去，及时避开了激光炮的袭击，检测室中的人都忍不住爆发出喝彩之声。
“修理费别从我工资里扣。”不断地在墙壁上开洞，唐柔居然还有闲情开玩笑，显然是和叶修在一起待久了。
“小唐，换到九点钟方向，你对面也有个赛博人在开路，他们想包饺子。好，这里你和老板娘三个方向都开枪，然后往三点钟方向跑……停，开门出去。”
在叶修的指挥之下，唐柔和陈果开出多条道路混淆敌人试听，又在道路中途直接从库房来到了走廊上，短短一分钟就从包围圈里成功脱身。
“裂缝还在活动……”乔一帆不停刷新着对仓库内部的扫描，“八个……十个……现在已经有十三个了！”
“看来是真的连着Mondas了，再不济也是一艘赛博人的星舰。”叶修看了眼十指翻飞的周泽楷，“还有多久？”
周泽楷回答：“三分钟。”
“小唐，26区那边来了一个，瞄准头部——漂亮。进库房，十二点钟方向开道。”
叶修再指挥着她们前进了一段，耳麦里便传来了唐柔冷静的声音：“枪没能源了。”
肖时钦皱眉：“她们附近的库房没有武器。”
周泽楷再报了个时间：“一分半。”
唐柔问：“普通子弹能产生有效攻击吗？”
叶修不知道，便再度问起了周泽楷：“小周？”
“胸口能源，盖子打开后。”赛博人的能源核在正胸口，路过将它击碎是可以让赛博人陷入瘫痪的，只是想要击中它就必须掀开上面的盖子。
叶修在脑中迅速对比了一下唐柔的身手与赛博人由于浑身都是机械设备而略有点迟缓的动作，衡量着可行性，看着墙上的钟秒针一下下前行：“听见了吗小唐？”
“嗯。”唐柔与陈果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就从大腿外侧抽出匕首，身体重心向下，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狮子。陈果则双手握枪，咽了口口水，努力调解着自己的呼吸。她们显然已经可以听见赛博人那一顿一顿的脚步声，聚精会神地等待这一只赛博人从墙上的破洞里走出，等待叶修的指令。
“到！”
叶修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的瞬间，在破洞旁贴着墙站立的唐柔右腿猛地一蹬，便攀上了赛博人的后背。左手臂箍住他的脖颈，唐柔右手从赛博人腋下穿过，猛地将匕首插入胸口能源盖的缝隙，用力一撬，陈果也抓准时机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落地，金属人也轰然倒下。
“厉害！这姑娘真厉害。”肖时钦没有吝啬于自己的赞美。
叶修勾起唇角，一边往君莫笑里面走：“那当然，否则我干嘛要花那么多功夫把她挖过来？老板娘的枪法也有进步啊。”
陈果松了口气：“你还说，紧张死我了。你们好了没，我们被包围了。”
“我这就来，你们别动。”
周泽楷也开始了倒计时：“五。”
屏幕上，剩下的十一个赛博人的包围圈正在缩紧。
“四。”
叶修在输入坐标。
“三。”
唐柔和陈果显然没有了再度发起伏击的条件，但她们并没有再试图躲避挣扎，而是选择了相信叶修。
“二。”
赛博人举起了手臂，激光炮蓄势待发。
“一。”
叶修按下扳手，检测室中的塔迪斯开始消失，屏幕中的仓库里，在激光碰到两人之前，君莫笑堪堪将她们笼罩在内，防护罩挡住了这致命的攻击，然后带着她们迅速回到了检测室。从君莫笑里出来后，屋子里的人给了她们拥抱，这两位姑娘今天的表现确实精彩。
可惜大家没有多少欢呼的时间。
肖时钦开始指挥孙翔带着的突击队进入仓库围剿这些赛博人，这个分部长同样有极高战术素养，孙翔的作战能力在整个荣耀里面也排的上名号，强强联手之下赛博人的数量在迅速减少，不一会儿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了。
就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异变再起。
“峰值又出现了！”罗辑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紧张地喊道。
“孙翔你们注意……嗯？”肖时钦皱眉，“不仅仅是仓库？”
“检测室外走廊一个！”时刻关注着内部监控的乔一帆立刻报出了情况，在他说出的同时，走廊外也响起了枪声，显然是在外面警戒的包荣兴动手了，“前辈你办公室里也有一个！”
“啧，资料。小唐你带二队去……”说到一半，叶修突然就露出了懊恼的表情，“靠！小肖你来调度，我自己去！”说完便冲进了君莫笑里，周泽楷甚至都来不及跟进去。
“好。”肖时钦对此并不意外，叶修办公室电脑里的资料如果被赛博人下载了，情况定然不妙，叶修选择亲自去并不意外。他一拿到指挥权，便立刻安排起了刚离开战场的唐柔带队仓库，仓库依旧是赛博人主要出现的区域，需要减轻孙翔他们的压力。
没来得及进塔迪斯的周泽楷只能在屏幕上关注叶修办公室的情况了——那个赛博人环顾了一下叶修的办公室，果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办公桌上的电脑身上，才刚刚冲着电脑伸出手，叶修的塔迪斯就停在了他的身后。
只是出乎周泽楷的意料，冲出君莫笑的叶修并没有直接对着那个在向电脑伸手的赛博人开枪，竟是选择冲到了他身后，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从桌子前拖开之后才将他击毙。
在周泽楷略带疑惑的视线中，屏幕上的叶修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将那个放在显示屏前的杯子拿了起来，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它没有事情之后，这才端着它走进了君莫笑里。
——这、这是……
想起方才赛博人所站的位置和姿势，周泽楷突然明白了过来——叶修没直接开枪偷袭，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危险的袭击方法，是怕那个重心前倾的赛博人被击毙后会向前倒下，然后砸碎他送的杯子？
==========
唐柔妹子帅哭……老板娘也刷了一把帅气值……
又被周叶秀了一脸……
叶修在对讲机里下达了命令，然后便直接坐下，在大屏幕上调出了仓库B区的监控录像。第一眼，就看到了安然无恙的陈果。而除了陈果，仓库里还有另一个人——唐柔。此刻两人都在仓库的大门口，陈果在试图开门，而唐柔则握着枪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看到二人无事，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看到陈果因为打不开门而对着墙踹了一脚的时候，肖时钦的声音也传来了：“仓库的紧急预案启动，从内部被锁死了，短时间内我们解不开。”仓库中存放了太多禁用的外星科技，其中不乏大量危险品，一旦有异动，仓库便会自动锁死，解锁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孙翔在仓库外待命，你们进不去。我和小周开塔……靠，我忘了仓库锁死的时候是会有木板层的，塔迪斯进不去。看来可以确定是仓库出问题了——找到是什么东西从裂缝出来了吗？”
“仓库范围太大，正在扫描……找到了。”乔一帆调出了摄像画面，“这是什么？机器人？”
叶修扫了一眼：“哦，老相识了，赛博人。”他接通了唐柔身上的耳麦，对试图去另一个出口的她们说，“小唐，老板娘，现在仓库被赛博人触发紧急预案锁死了，你们去哪个出口都没用的。现在你们要面对的是一种改造而成的半机械生命体，全身金属构造，只保留了大脑。赛博人会清除掉所有感性的成分，极端理性无情，并试图把所有见到的高等级生命体都升级成他们那个样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这地界上没有他们的改造人的仪器。”
“有多少？”
“这是好消息，敌人只有两个，离你们还很远，而仓库在一个小时后会解锁。坏消息是，赛博人能飞，手上还有激光炮，真要到你们身边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好的。”唐柔将手枪收了回去，“可以解除禁令了吧？”
“老魏你把小唐的禁令解了。”叶修下令，“行了，现在你可以使用外星武器。老板娘，打开4-7让她拿武器。放心，一个钟头后我就开着我老婆进去捞你们出来。”
一旁周泽楷拍了拍罗辑的肩，替换了他的位置：“十五分钟。”
“嗯更正一下，小周只要一刻钟就能搞定。”
“用不着。”站在4-7库房门口，等陈果开门的唐柔答道，“才两个而已，我一个人就够了。”
“虽然现在是两只没错，可是裂缝这几天老high了，我没法向你保证不会有更多。如果现在裂缝那头就接着他们的母星Mondas，恐怕我们下一步就是锁死整个分部基地了。你们以保护自己、躲避敌人为主，尽量不要硬拼。”
“好。”唐柔掂量着架子上那些武器，丢了两把轻量级的给陈果，“他们的位置？”
“他们暂时还没有行动，在下载仓库库存单，卧槽这些自带U盘系统的外星人真是够了……”叶修皱了下眉，“他们分头行动了，好像是想去库房……30-8和26-13？这两间库房里有什么？”
肖时钦将调出了库存列表，扫视了一下，说：“我没看出这两间库房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周顾问你要不要看一下？”
周泽楷抽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将注意力继续放回自己的屏幕上：“拿了什么？”
“唔，一张折叠床——为什么我们的外星物品仓库里会有折叠床？另一个拿了一个机器人，呃，把它两只手拆下来了。现在在往29号那边……29-3，拿了一盒手术刀？”
周泽楷敲打键盘的手顿住了：“啊……”
“想到什么了吗小周？”
赛博人每时每刻都想着扩大自己的族群，将智慧物种都升级为他们的同类，这是写在赛博人程序中的最高法则之一。眼下时间裂缝将两个赛博人送了过来，却没有送来相应的改造器材。然而，他们现在身处的地点，却是世界最大的几个外星产物堆积地之一，其中很多东西荣耀的人至今都没研究出用途……
这两个赛博人是想要利用现有材料，组装出一个手术台来！
想通此中关窍，周泽楷不由得看了眼身边的肖时钦——在圣诞节镇时，受到诚实领域影响，这位武汉分部部长就说过他在赛博人入侵的时候被改造成了半赛博人，看来就是这次无疑了。
为了不触碰到时间线，周泽楷还是决定隐去关于肖时钦的部分：“做改造台。”
魏琛咋舌：“看来这些铁疙瘩还是手工帝啊……”
“组装成功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叶修继续问周泽楷。
“耗能极大，一旦使用，基地停摆。”
这毫无疑问是个大威胁。
“能切断对仓库的电力供应吗？”叶修一问出口就自己回答了，“不行，这样的话她们两个就出不来了……小周，组装一个手术台要多少时间？他们已经拿了不少东西了。”
周泽楷看了眼赛博人的进度，皱眉：“只要集齐零件，很快。”赛博人毕竟全身都是机器，功能强大，只要材料足够，焊接一个手术台出来要不了几分钟。
叶修重新给唐柔下达了指令：“小唐，改变计划，阻止赛博人组装手术台，注意安全。”
屏幕上，唐柔给一把桑塔人的枪上了膛：“正合我意。”
“一号目标在15号，你们从16号区域迂回过去。”叶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唐柔和陈果的行动，看着她们两人安静且快速地在库房之间的走廊上前行，等她们到达指定位置时喊了一声“停”，接着道，“一号目标现在在15-4里面拿东西，等他出门——他身高一米八五，尽量瞄准头部。”
唐柔没有回答，只是在耳麦上轻轻敲了一下示意了解，便在15号区域的拐角处半蹲下，微微探出半个身子，将枪口抬起，就等目标出现在视线中。在她身后，陈果也拿着一杆激光枪，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好，他要出来了，五、四——”
“裂缝活跃！”一直还持续监视着裂缝数据的罗辑惊呼出声，“仓库！”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空间扭曲现象，叶修疾呼：“快撤！”
来不及了，随着裂缝再一次波动，五名赛博人出现在了唐柔和陈果周围，堵住了她们的所有退路！六对二，没有掩体，还被包围，根本就没有胜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柔竟蓦地调转枪口，将枪的火力调整至最大，便对着她们倚靠的库房的墙壁开了一枪，一口气洞穿了四间库房的墙壁！
“好样的！”看着她们两人从库房墙壁的破洞钻了进去，及时避开了激光炮的袭击，检测室中的人都忍不住爆发出喝彩之声。
“修理费别从我工资里扣。”不断地在墙壁上开洞，唐柔居然还有闲情开玩笑，显然是和叶修在一起待久了。
“小唐，换到九点钟方向，你对面也有个赛博人在开路，他们想包饺子。好，这里你和老板娘三个方向都开枪，然后往三点钟方向跑……停，开门出去。”
在叶修的指挥之下，唐柔和陈果开出多条道路混淆敌人试听，又在道路中途直接从库房来到了走廊上，短短一分钟就从包围圈里成功脱身。
“裂缝还在活动……”乔一帆不停刷新着对仓库内部的扫描，“八个……十个……现在已经有十三个了！”
“看来是真的连着Mondas了，再不济也是一艘赛博人的星舰。”叶修看了眼十指翻飞的周泽楷，“还有多久？”
周泽楷回答：“三分钟。”
“小唐，26区那边来了一个，瞄准头部——漂亮。进库房，十二点钟方向开道。”
叶修再指挥着她们前进了一段，耳麦里便传来了唐柔冷静的声音：“枪没能源了。”
肖时钦皱眉：“她们附近的库房没有武器。”
周泽楷再报了个时间：“一分半。”
唐柔问：“普通子弹能产生有效攻击吗？”
叶修不知道，便再度问起了周泽楷：“小周？”
“胸口能源，盖子打开后。”赛博人的能源核在正胸口，路过将它击碎是可以让赛博人陷入瘫痪的，只是想要击中它就必须掀开上面的盖子。
叶修在脑中迅速对比了一下唐柔的身手与赛博人由于浑身都是机械设备而略有点迟缓的动作，衡量着可行性，看着墙上的钟秒针一下下前行：“听见了吗小唐？”
“嗯。”唐柔与陈果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就从大腿外侧抽出匕首，身体重心向下，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狮子。陈果则双手握枪，咽了口口水，努力调解着自己的呼吸。她们显然已经可以听见赛博人那一顿一顿的脚步声，聚精会神地等待这一只赛博人从墙上的破洞里走出，等待叶修的指令。
“到！”
叶修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的瞬间，在破洞旁贴着墙站立的唐柔右腿猛地一蹬，便攀上了赛博人的后背。左手臂箍住他的脖颈，唐柔右手从赛博人腋下穿过，猛地将匕首插入胸口能源盖的缝隙，用力一撬，陈果也抓准时机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落地，金属人也轰然倒下。
“厉害！这姑娘真厉害。”肖时钦没有吝啬于自己的赞美。
叶修勾起唇角，一边往君莫笑里面走：“那当然，否则我干嘛要花那么多功夫把她挖过来？老板娘的枪法也有进步啊。”
陈果松了口气：“你还说，紧张死我了。你们好了没，我们被包围了。”
“我这就来，你们别动。”
周泽楷也开始了倒计时：“五。”
屏幕上，剩下的十一个赛博人的包围圈正在缩紧。
“四。”
叶修在输入坐标。
“三。”
唐柔和陈果显然没有了再度发起伏击的条件，但她们并没有再试图躲避挣扎，而是选择了相信叶修。
“二。”
赛博人举起了手臂，激光炮蓄势待发。
“一。”
叶修按下扳手，检测室中的塔迪斯开始消失，屏幕中的仓库里，在激光碰到两人之前，君莫笑堪堪将她们笼罩在内，防护罩挡住了这致命的攻击，然后带着她们迅速回到了检测室。从君莫笑里出来后，屋子里的人给了她们拥抱，这两位姑娘今天的表现确实精彩。
可惜大家没有多少欢呼的时间。
肖时钦开始指挥孙翔带着的突击队进入仓库围剿这些赛博人，这个分部长同样有极高战术素养，孙翔的作战能力在整个荣耀里面也排的上名号，强强联手之下赛博人的数量在迅速减少，不一会儿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了。
就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异变再起。
“峰值又出现了！”罗辑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紧张地喊道。
“孙翔你们注意……嗯？”肖时钦皱眉，“不仅仅是仓库？”
“检测室外走廊一个！”时刻关注着内部监控的乔一帆立刻报出了情况，在他说出的同时，走廊外也响起了枪声，显然是在外面警戒的包荣兴动手了，“前辈你办公室里也有一个！”
“啧，资料。小唐你带二队去……”说到一半，叶修突然就露出了懊恼的表情，“靠！小肖你来调度，我自己去！”说完便冲进了君莫笑里，周泽楷甚至都来不及跟进去。
“好。”肖时钦对此并不意外，叶修办公室电脑里的资料如果被赛博人下载了，情况定然不妙，叶修选择亲自去并不意外。他一拿到指挥权，便立刻安排起了刚离开战场的唐柔带队仓库，仓库依旧是赛博人主要出现的区域，需要减轻孙翔他们的压力。
没来得及进塔迪斯的周泽楷只能在屏幕上关注叶修办公室的情况了——那个赛博人环顾了一下叶修的办公室，果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办公桌上的电脑身上，才刚刚冲着电脑伸出手，叶修的塔迪斯就停在了他的身后。
只是出乎周泽楷的意料，冲出君莫笑的叶修并没有直接对着那个在向电脑伸手的赛博人开枪，竟是选择冲到了他身后，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从桌子前拖开之后才将他击毙。
在周泽楷略带疑惑的视线中，屏幕上的叶修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将那个放在显示屏前的杯子拿了起来，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它没有事情之后，这才端着它走进了君莫笑里。
——这、这是……
想起方才赛博人所站的位置和姿势，周泽楷突然明白了过来——叶修没直接开枪偷袭，而是选择了一个更危险的袭击方法，是怕那个重心前倾的赛博人被击毙后会向前倒下，然后砸碎他送的杯子？
==========
唐柔妹子帅哭……老板娘也刷了一把帅气值……
又被周叶秀了一脸……
44
想明白了这点，明明是在如此紧张严肃的环境中，周泽楷还是不合时宜地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几拍。他定了定神，看屏幕上的叶修继杯子之后，又把电脑主机和一些纸质资料给搬进了君莫笑——这显然是最佳选择，拥有防护罩的塔迪斯可以算得上是整个基地里最坚固的保险箱。只是周泽楷没想到，叶修最后居然把赛博人的尸体也拖了进去。
“小周，进来进来。”回来的叶修立刻就开门对着周泽楷招手了。周泽楷看了眼游刃有余掌控战局的肖时钦，便走进了叶修的塔迪斯。
一进门，就是那个赛博人的尸体横在地上，周泽楷一脚跨了过去。而叶修正在将塔迪斯驾驶台的接入设备的数据线往外扯：“小周来搭把手——你说他们能下载我们的资料，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把他们的资料给挖出来？”
周泽楷点头——这的确是双向的。他帮着叶修将数据线拉长，并找到了赛博人身上的存储区，将一根根或粗或细的线给接了上去，然后开始借用塔迪斯驾驶台的数据处理系统下载资料。不用叶修解释，周泽楷也知道现在需要查的是这些赛博人是从哪里来的，即时间裂缝的另一头现在是接在何处。只要定位了两端，他们就有条件利用塔迪斯，一人一边地将这个临时通道封闭，这可比他们被动挨打要明智得多。而等裂缝再次活动，裂缝的两端便不可能再是这次的了。
见周泽楷开始忙活，叶修问道：“小周你这个大概要多久？”
“一个小时。”将数据全部下下来很简单，可要破解开仍然需要时间——赛博人的文明在宇宙中已足够发达，纵使嘉利弗雷凌驾于其上，要从赛博人身上获取情报也不可能像黑一艘客运舰那般轻易。
“那还要挺久的嘛……”叶修指了指门外，“那我先带一队人去仓库好了。”
叶修会选择去第一线周泽楷并不意外，由于不死不灭的属性，叶修足以成为荣耀最可怕的战斗力，关键是他还不会被消耗。然而更多的时候，由于缺少指挥型人才，最适合叶修的位置依旧是那把最高的交椅。可眼下除了叶修，这里还有个肖时钦，将指挥权旁交的叶修完全可以放下心来扛枪就走。
就在叶修手都摸上了君莫笑门把手的时候，周泽楷却下意识地叫住了他。面对叶修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周泽楷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察觉到他的异样，叶修又走了回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周泽楷微微张开嘴，却又闭了回去。
可叶修却一语中的：“……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见周泽楷有点愣怔地看了回来，叶修知道自己说对了，便笑了笑，“我看你发现赛博人在组装手术台的时候就不太对劲了。很为难吗？不知道该不该说？”
周泽楷点了头。
叶修想了想，问：“那你确定未来的我不知道今天的情况吗？”
周泽楷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圣诞节镇的时候，那群荣耀高层堪称群魔乱舞的接连坦白——叶修只对吴羽策是海底人还单性繁殖这一点表示了惊讶，而这一点也已经被时间线圆了过去，所以严格上来说，周泽楷还真不知道叶修是否在事件发生之时就已经知道肖时钦被半改造过了。
于是他告诉了叶修，对于此点他的确不确定。
“不确定那就是可以说啊，咱们可以钻空子的嘛。”
在叶修催促的目光中，周泽楷心绪起起伏伏，最终还是将肖时钦会被改造成一个半赛博人的事情告诉了叶修。可一说完，他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周泽楷亲身体验过时间线的强大，那是一个根本就无法战胜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就算想打也没有一个着力之处，走到如今他甚至觉得骨头里都灌满了疲惫。而且肖时钦的时间线也与叶修的时间线有瓜葛，硬要更改也会制造裂缝，纵使周泽楷已知晓宇宙不会毁灭，可这不意味着他能心安理得地给那个时空风暴中心的人增加工作量。
而叶修也显出了些许踟蹰。
他年轻的恋人——是的，周泽楷已经可以用年轻来称呼他了——神色复杂地望了回来，最后才艰难地开口：“这……还真是个难题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真没法坐视不理，可另一方面我也知道不能改，也改不了，更何况我才答应你不再尝试更改时间线没两年呢。”
周泽楷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从下往上翻涌，哽在喉咙口，让他想吐又吐不出来。头皮一阵发麻，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感到了冷。
“最后一次。”
周泽楷听到了自己这么说——那声音格外陌生，怎么也不像是他说出来的话。
叶修叹口气，抓了抓头发：“小周你这诱惑也太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折腾了多久——哦，抱歉。”他收了声，低低道，“我忘了你还不知道。”
两人沉默相对了片刻，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睛。
“……那我就再试最后一次。”叶修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我们都知道做再多努力也无法改变，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真是没法放下不管，毕竟于情于理都无法坐视这种事情发生。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依旧无法将事实更改，我就绝不再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了，一次例外都不会有了。”
周泽楷感觉到叶修握住了自己的手，对方的手掌很温暖——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已是一片冰冷。
他用力地回握了回去。
“好，最后一次。”
——也是第一次。
============
orz……好无力……
心疼周叶心疼小事情……
广告一下——归一余本上架通知
由于海报数目不足，所以剩下的余本分两次上架。
归一第二批余本上架时间为本周六晚上8点，即3月19日20点整，这一批是有海报的，海报都只剩下折叠的了，不支持海报筒。
第三批余本周日晚八点，即3月20日20点上架，无海报，故而降价5元，一套110。
链接就是216楼那个，我发不出去了
归一超重的，归一超重的，再一次重申，它超重的orz
由于海报数目不足，所以剩下的余本分两次上架。
归一第二批余本上架时间为本周六晚上8点，即3月19日20点整，这一批是有海报的，海报都只剩下折叠的了，不支持海报筒。
第三批余本周日晚八点，即3月20日20点上架，无海报，故而降价5元，一套110。
链接就是216楼那个，我发不出去了
归一超重的，归一超重的，再一次重申，它超重的orz
45
要保护一个人，方法很多，只是当对象是肖时钦的时候，叶修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如实相告。
“毕竟也是咱们荣耀里的心脏之一，我们要是遮遮掩掩地保护他，很容易让他察觉，会叫他分心——这样还不如让他自己多注意呢。”
肖时钦就是一个这么让人省心的人。
让魏琛暂时指挥，肖时钦被单独叫到塔迪斯里面来，在知晓了自己很可能会被改造成一个半机械人之后，这位戴着眼镜的战术大师显得很是淡定。由于荣耀工作的特殊性，就算是文职人员也要能打，就算是突击队员也要有一定的科学文化素养，所以接受这样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造成多少心理负担。
“其实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我现在把你送回武汉去。”叶修拿着音速起子对着肖时钦扫描了一圈。
“但我不会走。”肖时钦笑了一下。
“显而易见。”叶修回到驾驶台上，在忙着破译的周泽楷身边站定，对着键盘输入了扫描得来的数据，接着就从台子里拿出一块腕表，“所以你戴着这个。”
肖时钦将自己手上的手表解了下来，放进口袋里，换上了这个：“什么作用？”
“紧急安全协议，有个万一的话按那个大的红色按钮，能将你传送到笑笑里面，然后笑笑会自动上锁，除非我和小周拿钥匙打开。”叶修在显示屏上摸了一把，“全基地也没有比我老婆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么好用？能量产吗？”
“能进我老婆的就这一个，但是可以做一些传送到别的地方的，榕飞已经在努力攻克这个项技术了。”
聪明人说话效率显而易见的高，连解释带安排也就十分钟——肖时钦继续回去指挥，周泽楷接着破译，叶修去仓库与孙翔、唐柔汇合，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手术台的搭建。
叶修临走前，周泽楷忍不住叮嘱：“小心。”
“啊这可没办法，”叶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免要死那么一两回的。”
周泽楷只能沉默——在他们认识的这几百年间，他已经目睹了十三次叶修的死亡，其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保护他不被暗杀。而当他不在叶修身侧的时候，叶修执行的高危任务更是数不胜数，时不时地死几回，已经如同家常便饭。
纵使叶修自己也说过永远也习惯不了死亡，可让一个不会死的人去送命，总比让只有一条命的人彻底停止呼吸要好——这是所有人都会做的题。
周泽楷深深地吸气，让自己沉下心来，注视着屏幕上纷杂的数据。由于塔迪斯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他可以清楚地听到监测室内的动静，包括罗辑一次次地通知峰值出现，乔一帆一次次对基地进行内部扫描将赛博人的动态报告，还有肖时钦镇定自若的指挥声。
“安文逸去医务室待命，已经出现伤员了。”
“是。”
“……敌人数目太多了。”
“我们不能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仓库，赛博人还可能出现在各个地方，尤其是危险物品存放室和囚室的人不能调走……”
“所有行动人员请注意，切换到夜视模式，五秒后仓库的电力会被切断，五、四、三、二、一。”
“1-21有外星飞船的引擎——他们要能源设备！”
“叶修前辈你——孙翔，把叶修的身体拖过来，放到2-9门口，然后去4-11。”
“唐柔用火力把他们往2-9方向逼，对……好，叶修醒过来了——夹击！漂亮。”
“峰值！”
“仓库增加五个，餐厅一个，车库两个，叶修前辈办公室两个。”
“诶嘿，怎么这群家伙这么喜欢往老叶办公室跑啊？”
“这说明那里和仓库一样是裂缝入口，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仓库那么活跃。”
“车库的目标已被待命的突击队员消灭。”
“六队去餐厅，七队去叶修办公室。”
“包荣兴别追，你留在监测室外待命！”
“得，老叶又挂了。”
“留他在原地，这次他大概要三分钟才能醒吧？”
“是的，创口面积太大了。”
“仓库的伤员退下来去医务室，八队前往仓库。”
“医务室出现一只赛——呃，被文逸一脚踩脸上了。”
“哈哈哈不愧是我们大荣耀最暴力的医生！”
这些声音如此纷杂，可几乎没能影响到周泽楷，甚至破译完成得比预计的时间还要快。赛博人的数据非常庞大，时间紧迫周泽楷只能挑选最关键的部分来看——
这些赛博人并非来自母星Mondas。裂缝的另一端是一艘与母星失联两百多年的小型星舰，现在正孤独地飘浮在小行星带中。时间裂缝让这艘星舰与荣耀杭州分部的地下基地连接在了一起，对于这些迷失在宇宙中能源几乎要消耗殆尽的赛博人简直是上帝打开的大门。虽然搞清楚了他们来自何处，但是问题是这些赛博人自己也不知道星舰的具体方位，周泽楷更无法从这些资料中获取有用的地理信息，他无法前去那艘星舰将时间裂缝强制关闭。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根据这个赛博人的资料，星舰上的赛博人共计二百三十六人，并不多。这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他们消灭的赛博人数目已然过百，以杭州分部的实力来看，就算不封闭裂缝，歼灭剩下这些赛博人并不算艰难。
周泽楷立刻走出君莫笑，将情况和肖时钦说明后，便直接接通了叶修的耳麦。
“卧槽你的意思就是必须得把怪全刷了？”叶修边喘着气边抱怨，“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直在统计的乔一帆很贴心地报了个数：“还剩一百零八个。”
“他们这是要开个水浒传副本吗？没搞定他们仓库得先被我们拆了——他们那手术台没还搭起来吧？”
肖时钦看了一眼：“还没有。”
“唔……”叶修发出了若有所思的声音，他什么也没说，可周泽楷和肖时钦还是对望了一眼，看明白了彼此眼中的疑窦——事情似乎……太顺利了？
由于裂缝的不稳定性，每次送过来的赛博人数目非常有限，故而己方人数占优，除了一开始仓库里只有唐柔陈果外，赛博人一直被压着打，根本就没有余力将手术台组装起来。如果形势不变，照这样下去消灭这些赛博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那么老老实实呆在裂缝监测室的肖时钦，根本就没有被改造的可能。
叶修时间线画作的星罗线有多顽固，他们都心知肚明，如何也没有能如此轻易推动上面棋子的可能。越是一帆风顺，就越可能出幺蛾子。莫非肖时钦并非是这次被改造的？还有第二次赛博人入侵？如此乐观的情况可能发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武器库存应该不够。”肖时钦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苦笑道，“我们的枪没法造成有效伤害，只有缴获的外星枪械才能击杀他们。”仿制外星枪械是荣耀一直在努力攻克的问题，但由于关键性的能源问题，至今都没能实现。
“让周顾问去其他分部调一些过来？”关榕飞问道。
“得了吧，等手续办下来天都黑了。就算周顾问跳到一天前就开始准备了，可除了北京总部，哪个分部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枪？北京也得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库存应对紧急情况啊。”魏琛一拍大腿，“要么周顾问你去哪个星球帮我们采购一批军火？”
周泽楷无语——荣耀自己通过各种渠道积累外星物品这无可厚非，可直接赠送或倾销高科技产物，这可是赤裸裸地违反不干涉行星发展原则。
而且撇开火力问题不谈，人数优势能否继续保持也是问题。目前他们知道的最终结果是肖时钦被改造，那么关键就是仓库里的手术台，要让这个手术台搭起来，除非裂缝突然扩大，扭转双方人数，对方才有余力。基地里要害之处众多——通向市区的车库、危险物品存放区、裂缝监测室等地方都需要人驻守，除去九队，肖时钦最多再调动一个小队，若仓库战况急转直下，恐怕得请求军方、警方支援了，这是荣耀一直想避免的事情。
当然，周泽楷也可以去荣耀其他分部运人过来，可武器装备跟不上，来再多人也只有送命的份。
除此之外，也不排除检测室里突然冒出大量赛博人，让肖时钦无法指挥的情况，但最后都得绕回仓库的手术台，所以重中之重就是保持仓库己方优势。而正是为了以防这种情况发生，叶修才会选择将君莫笑留在检测室，一旦真出了意外，检测室的人也有地方躲避。
“周顾问，你去仓库支援，带上九队。”思忖了片刻的肖时钦开口。
“好。”周泽楷点头，看来肖时钦也有同样的想法，“当心。”
肖时钦并没有回答，他还在片刻不停地指挥着仓库中的战局，只扬了扬戴着腕表的手示意。
事实证明，肖时钦的预判相当准确。在周泽楷带领一个十人小队赶到仓库的瞬间，一个极大的峰值便出现在监测仪上，地点集中在仓库层，出现的赛博人多达七十四个，加上仓库里本就有的、还未消灭的二十八个，共计一百零二。若非周泽楷带队及时赶到，给予火力支援，唐柔带的小队很可能在包围之下全军覆没。
但就算周泽楷带着人到了，荣耀这边也失了人数优势。
“唉，冒不了头啊。”叶修将没了能源的枪丢到一边，“小周你不方便自己买的话，要么你告诉我哪个星球能买军火？我自己去总行了吧？”
周泽楷没好气地看了叶修一眼——你要开了这个头，政府还会让你只待在这里处理外星事物？还不天天让你去买科技产品研究？这可就破坏地球科技发展的时间线了。
只是不能直接将武器交给荣耀，周泽楷却还有另外的法子。
仓库中各种材料堆积，可不仅仅能方便赛博人搭个手术台子——
周泽楷同样也能利用现有材料，给荣耀组装出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
感觉小周在荣耀的职位其实是机器猫……
要保护一个人，方法很多，只是当对象是肖时钦的时候，叶修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如实相告。
“毕竟也是咱们荣耀里的心脏之一，我们要是遮遮掩掩地保护他，很容易让他察觉，会叫他分心——这样还不如让他自己多注意呢。”
肖时钦就是一个这么让人省心的人。
让魏琛暂时指挥，肖时钦被单独叫到塔迪斯里面来，在知晓了自己很可能会被改造成一个半机械人之后，这位戴着眼镜的战术大师显得很是淡定。由于荣耀工作的特殊性，就算是文职人员也要能打，就算是突击队员也要有一定的科学文化素养，所以接受这样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造成多少心理负担。
“其实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我现在把你送回武汉去。”叶修拿着音速起子对着肖时钦扫描了一圈。
“但我不会走。”肖时钦笑了一下。
“显而易见。”叶修回到驾驶台上，在忙着破译的周泽楷身边站定，对着键盘输入了扫描得来的数据，接着就从台子里拿出一块腕表，“所以你戴着这个。”
肖时钦将自己手上的手表解了下来，放进口袋里，换上了这个：“什么作用？”
“紧急安全协议，有个万一的话按那个大的红色按钮，能将你传送到笑笑里面，然后笑笑会自动上锁，除非我和小周拿钥匙打开。”叶修在显示屏上摸了一把，“全基地也没有比我老婆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么好用？能量产吗？”
“能进我老婆的就这一个，但是可以做一些传送到别的地方的，榕飞已经在努力攻克这个项技术了。”
聪明人说话效率显而易见的高，连解释带安排也就十分钟——肖时钦继续回去指挥，周泽楷接着破译，叶修去仓库与孙翔、唐柔汇合，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手术台的搭建。
叶修临走前，周泽楷忍不住叮嘱：“小心。”
“啊这可没办法，”叶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免要死那么一两回的。”
周泽楷只能沉默——在他们认识的这几百年间，他已经目睹了十三次叶修的死亡，其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保护他不被暗杀。而当他不在叶修身侧的时候，叶修执行的高危任务更是数不胜数，时不时地死几回，已经如同家常便饭。
纵使叶修自己也说过永远也习惯不了死亡，可让一个不会死的人去送命，总比让只有一条命的人彻底停止呼吸要好——这是所有人都会做的题。
周泽楷深深地吸气，让自己沉下心来，注视着屏幕上纷杂的数据。由于塔迪斯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他可以清楚地听到监测室内的动静，包括罗辑一次次地通知峰值出现，乔一帆一次次对基地进行内部扫描将赛博人的动态报告，还有肖时钦镇定自若的指挥声。
“安文逸去医务室待命，已经出现伤员了。”
“是。”
“……敌人数目太多了。”
“我们不能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仓库，赛博人还可能出现在各个地方，尤其是危险物品存放室和囚室的人不能调走……”
“所有行动人员请注意，切换到夜视模式，五秒后仓库的电力会被切断，五、四、三、二、一。”
“1-21有外星飞船的引擎——他们要能源设备！”
“叶修前辈你——孙翔，把叶修的身体拖过来，放到2-9门口，然后去4-11。”
“唐柔用火力把他们往2-9方向逼，对……好，叶修醒过来了——夹击！漂亮。”
“峰值！”
“仓库增加五个，餐厅一个，车库两个，叶修前辈办公室两个。”
“诶嘿，怎么这群家伙这么喜欢往老叶办公室跑啊？”
“这说明那里和仓库一样是裂缝入口，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仓库那么活跃。”
“车库的目标已被待命的突击队员消灭。”
“六队去餐厅，七队去叶修办公室。”
“包荣兴别追，你留在监测室外待命！”
“得，老叶又挂了。”
“留他在原地，这次他大概要三分钟才能醒吧？”
“是的，创口面积太大了。”
“仓库的伤员退下来去医务室，八队前往仓库。”
“医务室出现一只赛——呃，被文逸一脚踩脸上了。”
“哈哈哈不愧是我们大荣耀最暴力的医生！”
这些声音如此纷杂，可几乎没能影响到周泽楷，甚至破译完成得比预计的时间还要快。赛博人的数据非常庞大，时间紧迫周泽楷只能挑选最关键的部分来看——
这些赛博人并非来自母星Mondas。裂缝的另一端是一艘与母星失联两百多年的小型星舰，现在正孤独地飘浮在小行星带中。时间裂缝让这艘星舰与荣耀杭州分部的地下基地连接在了一起，对于这些迷失在宇宙中能源几乎要消耗殆尽的赛博人简直是上帝打开的大门。虽然搞清楚了他们来自何处，但是问题是这些赛博人自己也不知道星舰的具体方位，周泽楷更无法从这些资料中获取有用的地理信息，他无法前去那艘星舰将时间裂缝强制关闭。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根据这个赛博人的资料，星舰上的赛博人共计二百三十六人，并不多。这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他们消灭的赛博人数目已然过百，以杭州分部的实力来看，就算不封闭裂缝，歼灭剩下这些赛博人并不算艰难。
周泽楷立刻走出君莫笑，将情况和肖时钦说明后，便直接接通了叶修的耳麦。
“卧槽你的意思就是必须得把怪全刷了？”叶修边喘着气边抱怨，“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直在统计的乔一帆很贴心地报了个数：“还剩一百零八个。”
“他们这是要开个水浒传副本吗？没搞定他们仓库得先被我们拆了——他们那手术台没还搭起来吧？”
肖时钦看了一眼：“还没有。”
“唔……”叶修发出了若有所思的声音，他什么也没说，可周泽楷和肖时钦还是对望了一眼，看明白了彼此眼中的疑窦——事情似乎……太顺利了？
由于裂缝的不稳定性，每次送过来的赛博人数目非常有限，故而己方人数占优，除了一开始仓库里只有唐柔陈果外，赛博人一直被压着打，根本就没有余力将手术台组装起来。如果形势不变，照这样下去消灭这些赛博人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那么老老实实呆在裂缝监测室的肖时钦，根本就没有被改造的可能。
叶修时间线画作的星罗线有多顽固，他们都心知肚明，如何也没有能如此轻易推动上面棋子的可能。越是一帆风顺，就越可能出幺蛾子。莫非肖时钦并非是这次被改造的？还有第二次赛博人入侵？如此乐观的情况可能发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武器库存应该不够。”肖时钦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苦笑道，“我们的枪没法造成有效伤害，只有缴获的外星枪械才能击杀他们。”仿制外星枪械是荣耀一直在努力攻克的问题，但由于关键性的能源问题，至今都没能实现。
“让周顾问去其他分部调一些过来？”关榕飞问道。
“得了吧，等手续办下来天都黑了。就算周顾问跳到一天前就开始准备了，可除了北京总部，哪个分部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枪？北京也得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库存应对紧急情况啊。”魏琛一拍大腿，“要么周顾问你去哪个星球帮我们采购一批军火？”
周泽楷无语——荣耀自己通过各种渠道积累外星物品这无可厚非，可直接赠送或倾销高科技产物，这可是赤裸裸地违反不干涉行星发展原则。
而且撇开火力问题不谈，人数优势能否继续保持也是问题。目前他们知道的最终结果是肖时钦被改造，那么关键就是仓库里的手术台，要让这个手术台搭起来，除非裂缝突然扩大，扭转双方人数，对方才有余力。基地里要害之处众多——通向市区的车库、危险物品存放区、裂缝监测室等地方都需要人驻守，除去九队，肖时钦最多再调动一个小队，若仓库战况急转直下，恐怕得请求军方、警方支援了，这是荣耀一直想避免的事情。
当然，周泽楷也可以去荣耀其他分部运人过来，可武器装备跟不上，来再多人也只有送命的份。
除此之外，也不排除检测室里突然冒出大量赛博人，让肖时钦无法指挥的情况，但最后都得绕回仓库的手术台，所以重中之重就是保持仓库己方优势。而正是为了以防这种情况发生，叶修才会选择将君莫笑留在检测室，一旦真出了意外，检测室的人也有地方躲避。
“周顾问，你去仓库支援，带上九队。”思忖了片刻的肖时钦开口。
“好。”周泽楷点头，看来肖时钦也有同样的想法，“当心。”
肖时钦并没有回答，他还在片刻不停地指挥着仓库中的战局，只扬了扬戴着腕表的手示意。
事实证明，肖时钦的预判相当准确。在周泽楷带领一个十人小队赶到仓库的瞬间，一个极大的峰值便出现在监测仪上，地点集中在仓库层，出现的赛博人多达七十四个，加上仓库里本就有的、还未消灭的二十八个，共计一百零二。若非周泽楷带队及时赶到，给予火力支援，唐柔带的小队很可能在包围之下全军覆没。
但就算周泽楷带着人到了，荣耀这边也失了人数优势。
“唉，冒不了头啊。”叶修将没了能源的枪丢到一边，“小周你不方便自己买的话，要么你告诉我哪个星球能买军火？我自己去总行了吧？”
周泽楷没好气地看了叶修一眼——你要开了这个头，政府还会让你只待在这里处理外星事物？还不天天让你去买科技产品研究？这可就破坏地球科技发展的时间线了。
只是不能直接将武器交给荣耀，周泽楷却还有另外的法子。
仓库中各种材料堆积，可不仅仅能方便赛博人搭个手术台子——
周泽楷同样也能利用现有材料，给荣耀组装出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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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小周在荣耀的职位其实是机器猫……
粗长君……
46
后来据周泽楷所知，很长一段时间里，提起这次杭州分部基地中的赛博人入侵事件，大家都将其戏称为手工帝之间的巅峰对决，其中的调侃之意溢于言表。而人们之所以能如此轻松地谈论此事，不仅是因为敌人直接从大本营里冒出来十分罕见，也不仅是因为从事件的发生到结束他们的半折外挂之一的周泽楷一直除了破译就是改装，更因为如此大规模的战斗无一人死亡——叶修不算——只有四位重伤员，且都在安文逸的治疗下转危为安。
这次事件的行动可以称之为完美。所以人们可以毫不避讳地谈论，甚至拿周泽楷在一堆“外星垃圾”里“捡破烂”的行为说笑。
直到地球时间一年后，天津分部副部长白庶入职的欢迎会举办结束，众多高层人员和荣耀重新签合同，把主席冯宪君吓得差点心脏病犯的时候，众人才知晓，那次赛博人入侵事件，并不是他们一直以为的那般。只是待到那时，肖时钦也已经能够很淡定地谈论起他身上的那些金属零件，并真情实感地推荐机械用润滑油的牌子了。
至于当初有多么苦涩，除了肖时钦本人，也就只有周泽楷和叶修知晓了。
已经有六百余岁的周泽楷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又由于常年执行嘉利弗雷的军事任务，周泽楷对各种文明的不同时期的枪械更可谓是了若指掌——更何况是长期对手的。很多型号的枪支，只需要做些细微的调整便可以增加一倍的火力；甚至有些大杀伤力的武器外形太过奇特，荣耀的人压根就没注意到它们的用途，将之与普通杂物混在了一起，比如海底人事件时周泽楷见唐柔戴的那枚炸弹耳钉，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混在一堆碎玻璃里头——当然，眼下的情况也不可能使用它，否则整个杭州市都要在眨眼间被夷为平地。
有了周泽楷的改装、组装，荣耀这边的火力立刻大增，开始层层推进实行反包围，形势一片大好。可周泽楷和叶修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大量的经验告诉他们，越是在胜利在望之时，越容易出现意外，甚至很可能被绝地反杀。
“小唐别冲那么快！回来！”
周泽楷手上不停，用眼角余光暼了一下——叶修拿着一根棍子几步上前，将那个意图偷袭的赛博人拦腰截住，然后一按棍子中间一个蓝色圆盘上的按钮，与赛博人相贴的地方发出强烈的电流声，那个大金属人抖了一下，便倒地不起。叶修将赛博人胸口的能源盖撬开，把里面那发着蓝光的能源中枢掏了出来，替换了棍子中央的那个——要不是周泽楷在这里，他们还真想不起直接用赛博人的能源这档子事。当然，就算有这个想法，肯定也不知道该怎么转换。
“有冲劲是好事，可也要注意一下身后。”叶修敲了一下耳麦，“好了。”
肖时钦道：“依旧原地保护周泽楷，你们那里堆的东西太多，应该也有赛博人需要的零件，有四个在过来。”
“好。”叶修回头看了眼叼着手电筒专心组装武器的周泽楷，突然感受到了唐柔不一样的视线，便问道，“怎么了？”
“没想到你还会用这种东西。”
“开玩笑，哥可是师承过少林寺的人，正宗的宋朝少林寺。我还和杨家人学过枪呢。”叶修晃了晃棍子。
旁边一个突击队员语带羡慕道：“近战确实比较刺激，可是不是谁都像叶修前辈您不用担心受伤什么的啊，要我说，我还是宁可用枪。”
“哈哈哈……”周泽楷明显感觉到叶修的视线玩自己这边来了一下，然后又听到他说，“其实无论远战近战我都很厉害的，没办法啊，有个总被人惦记着的家伙要保护，只能把自己锻炼成全能战士了。”
“看出来了，挺成功的。”唐柔道。
“成功个毛线，我可不想再看到他重生了。”
“诶？”唐柔回头看了下，“他重生过？看不出来啊。”
“现在这个他还没有，不过就算是——啊到了，做准备。”
听着耳边的枪声，周泽楷将一把没有了能源的枪拆开，取出里面的发射装置。有叶修在身边守着，他的心沉静得可怕——他知道叶修不会让任何危险靠近，不会让自己受伤，因为对方一直就这么行动着，宁可死也不会让自己手上划出一道小口子。
他知道这就是人们时常说的安全感。这种叶修带给自己的安全简直让人迷恋，可甜蜜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痛楚。
“周顾问。”肖时钦接通了他的耳麦，在听到周泽楷一声“嗯”后，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好消息，孙翔已经把那半个手术台拆掉了。”
“……剩多少？”
“仓库里还有十一个。”
“唔……”手上的动作微微放缓，周泽楷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要出些意外，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
可直到他们将仓库中最后一个赛博人都打散，仓库恢复电力供应，这个意外依旧没来。
“……结束了？”叶修还没有将棍子放下，周泽楷可以看见他手臂上的肌肉依旧紧绷。
“只能说是告一段落。”耳麦里传来肖时钦平稳的声音，“还有十六个赛博人没有出现。”
十六个。
要在平时，周泽楷甚至可以说剩下的这些赛博人已经构不成威胁了，然而在眼下这情况，他只觉得那是十六个埋在前路上的地雷，一不小心便被炸个粉身碎骨。
还能有什么？
看着仓库中的突击队员打扫战场，将赛博人胸口的能源一一取出，周泽楷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中一定存在着一个盲区，它隐匿在死角，危险到致命。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呢。”不知不觉间叶修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压低着嗓音，“裂缝已经二十分钟没有动静了，总不至于是已经闭合了吧？而且手术台都没有了，还能有什么能改造他？”
周泽楷觉得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这种非要从一片宁静中找出安全隐患的感觉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偏还无法说服自己放宽心。
叶修只能无奈地去找肖时钦说话了：“怎么样小肖？裂缝还好吗？”
“……暂时。说实话我比刚才还要紧张。”耳麦里是肖时钦的苦笑声。
46
后来据周泽楷所知，很长一段时间里，提起这次杭州分部基地中的赛博人入侵事件，大家都将其戏称为手工帝之间的巅峰对决，其中的调侃之意溢于言表。而人们之所以能如此轻松地谈论此事，不仅是因为敌人直接从大本营里冒出来十分罕见，也不仅是因为从事件的发生到结束他们的半折外挂之一的周泽楷一直除了破译就是改装，更因为如此大规模的战斗无一人死亡——叶修不算——只有四位重伤员，且都在安文逸的治疗下转危为安。
这次事件的行动可以称之为完美。所以人们可以毫不避讳地谈论，甚至拿周泽楷在一堆“外星垃圾”里“捡破烂”的行为说笑。
直到地球时间一年后，天津分部副部长白庶入职的欢迎会举办结束，众多高层人员和荣耀重新签合同，把主席冯宪君吓得差点心脏病犯的时候，众人才知晓，那次赛博人入侵事件，并不是他们一直以为的那般。只是待到那时，肖时钦也已经能够很淡定地谈论起他身上的那些金属零件，并真情实感地推荐机械用润滑油的牌子了。
至于当初有多么苦涩，除了肖时钦本人，也就只有周泽楷和叶修知晓了。
已经有六百余岁的周泽楷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又由于常年执行嘉利弗雷的军事任务，周泽楷对各种文明的不同时期的枪械更可谓是了若指掌——更何况是长期对手的。很多型号的枪支，只需要做些细微的调整便可以增加一倍的火力；甚至有些大杀伤力的武器外形太过奇特，荣耀的人压根就没注意到它们的用途，将之与普通杂物混在了一起，比如海底人事件时周泽楷见唐柔戴的那枚炸弹耳钉，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混在一堆碎玻璃里头——当然，眼下的情况也不可能使用它，否则整个杭州市都要在眨眼间被夷为平地。
有了周泽楷的改装、组装，荣耀这边的火力立刻大增，开始层层推进实行反包围，形势一片大好。可周泽楷和叶修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大量的经验告诉他们，越是在胜利在望之时，越容易出现意外，甚至很可能被绝地反杀。
“小唐别冲那么快！回来！”
周泽楷手上不停，用眼角余光暼了一下——叶修拿着一根棍子几步上前，将那个意图偷袭的赛博人拦腰截住，然后一按棍子中间一个蓝色圆盘上的按钮，与赛博人相贴的地方发出强烈的电流声，那个大金属人抖了一下，便倒地不起。叶修将赛博人胸口的能源盖撬开，把里面那发着蓝光的能源中枢掏了出来，替换了棍子中央的那个——要不是周泽楷在这里，他们还真想不起直接用赛博人的能源这档子事。当然，就算有这个想法，肯定也不知道该怎么转换。
“有冲劲是好事，可也要注意一下身后。”叶修敲了一下耳麦，“好了。”
肖时钦道：“依旧原地保护周泽楷，你们那里堆的东西太多，应该也有赛博人需要的零件，有四个在过来。”
“好。”叶修回头看了眼叼着手电筒专心组装武器的周泽楷，突然感受到了唐柔不一样的视线，便问道，“怎么了？”
“没想到你还会用这种东西。”
“开玩笑，哥可是师承过少林寺的人，正宗的宋朝少林寺。我还和杨家人学过枪呢。”叶修晃了晃棍子。
旁边一个突击队员语带羡慕道：“近战确实比较刺激，可是不是谁都像叶修前辈您不用担心受伤什么的啊，要我说，我还是宁可用枪。”
“哈哈哈……”周泽楷明显感觉到叶修的视线玩自己这边来了一下，然后又听到他说，“其实无论远战近战我都很厉害的，没办法啊，有个总被人惦记着的家伙要保护，只能把自己锻炼成全能战士了。”
“看出来了，挺成功的。”唐柔道。
“成功个毛线，我可不想再看到他重生了。”
“诶？”唐柔回头看了下，“他重生过？看不出来啊。”
“现在这个他还没有，不过就算是——啊到了，做准备。”
听着耳边的枪声，周泽楷将一把没有了能源的枪拆开，取出里面的发射装置。有叶修在身边守着，他的心沉静得可怕——他知道叶修不会让任何危险靠近，不会让自己受伤，因为对方一直就这么行动着，宁可死也不会让自己手上划出一道小口子。
他知道这就是人们时常说的安全感。这种叶修带给自己的安全简直让人迷恋，可甜蜜中又带着不容忽视的痛楚。
“周顾问。”肖时钦接通了他的耳麦，在听到周泽楷一声“嗯”后，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好消息，孙翔已经把那半个手术台拆掉了。”
“……剩多少？”
“仓库里还有十一个。”
“唔……”手上的动作微微放缓，周泽楷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要出些意外，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
可直到他们将仓库中最后一个赛博人都打散，仓库恢复电力供应，这个意外依旧没来。
“……结束了？”叶修还没有将棍子放下，周泽楷可以看见他手臂上的肌肉依旧紧绷。
“只能说是告一段落。”耳麦里传来肖时钦平稳的声音，“还有十六个赛博人没有出现。”
十六个。
要在平时，周泽楷甚至可以说剩下的这些赛博人已经构不成威胁了，然而在眼下这情况，他只觉得那是十六个埋在前路上的地雷，一不小心便被炸个粉身碎骨。
还能有什么？
看着仓库中的突击队员打扫战场，将赛博人胸口的能源一一取出，周泽楷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中一定存在着一个盲区，它隐匿在死角，危险到致命。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呢。”不知不觉间叶修已经回到了他身边，压低着嗓音，“裂缝已经二十分钟没有动静了，总不至于是已经闭合了吧？而且手术台都没有了，还能有什么能改造他？”
周泽楷觉得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这种非要从一片宁静中找出安全隐患的感觉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偏还无法说服自己放宽心。
叶修只能无奈地去找肖时钦说话了：“怎么样小肖？裂缝还好吗？”
“……暂时。说实话我比刚才还要紧张。”耳麦里是肖时钦的苦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