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金星晔 发于量化历史研究

“楚歌声里霸图空，血染胡天烂漫红。煮豆燃萁谁管得，莫将成败论英雄。”
柳亚子在诗中所谈论的，便是近代中国诸多重大历史事件中，持续时间最长、波及范围最广、损失人口最多的太平天国战争。

战争对于人口增长的影响无需赘述，一直以来都是各界学者研究的重点。人类历史上规模较大、影响较广的战争引发的社会动乱不仅仅作用于当今世界人口分布区域的改变，同时也深刻地影响着区域之间经济社会发展的差异。

19世纪中叶的中国，内有起义暴动，外有列强入侵，加之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使得整个国家陷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其中，影响最大的当属始于1850年末至1851年初止的太平天国运动。在洪秀全、杨秀清等人的领导下，太平军于1851年秋占领广西永安州（今蒙山县）；1852年4月突围永安，北上进攻桂林，进而从广西进入湖南；次年攻克南京，此后通过北伐西征将武装力量发展到广西、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苏、河南、山西、直隶、山东、福建、广东、浙江、贵州、四川、云南、甘肃各省，攻克城市六百余座；最终在1864年以首都天京陷落为标志结束了政权。

太平天国无论是直接杀戮，还是间接影响，其造成的人口损失都是骇人听闻的。一方面，战争杀戮直接损失了大量人口；另一方面，战争也通过破坏生产生活资料在很大程度上间接阻碍了人口的增长。

李鸿章曾上疏：“查苏省民稠地密，大都半里一村，三里一镇，炊烟相望，鸡犬相闻。今则一望平芜，荆榛塞路，有数里无居民者，有二三十里无居民者。有破壁颓垣，孤鹜弱息，百存一二，皆面无人色，呻吟垂毙。”
然而，对于这样一场规模庞大、历时持久、影响广泛的战争，学者对其所造成的人口损失众说纷纭。早起美国传教士Happer估算这场战争至少导致约5000万人的损失；葛剑雄等人则认为这个损失数字至少达1亿；曹树基则在进行更为系统的分析之后得出最终损失为7330万人的估计。尽管曹树基的估计被很多历史学家或人口史学家所认可，但是这一估算仍然无法识别出战争与人口损失之间的净影响。
太平天国与中国人口变化之间存在着显著的相关性，诸多研究者对此进行了实证研究和数据测算。但是，相关性不等于因果关系。很少有学者证实二者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已有的研究对于天平天国如何造成这样影响的机制依然不够清晰。这也可能是因为战争并非影响人口的唯一因素，人口的变化同样会受到自然灾害、列强入侵、地区特征等方面的影响，这在一定程度上对探究战争和人口之间的因果关系产生了干扰。

表1 现有文献对太平天国造成人口损失的估计

上海财经大学李楠和林矗2015年发表在《经济学（季刊）》上题为《太平天国战争对近代人口影响的再估计——基于历史自然实验的实证分析》的文章创新性地利用倍差模型，证实了太平天国战争和人口变化之间的因果关系，并且测度了太平天国战争对于人口的净影响。
作者广泛收集了以府为单位的统计数据，这也是现存的唯一数据。研究者根据倍差模型计算出的太平天国战争期间受战争影响与未受战争影响地区之间的年均人口增长率，结合Wooldridge在2006年的研究中所提供的分解倍差估计量的方法对战争期间人口损失进行综合估计。此外，研究者还度量了各州府与太平天国国都南京城之间的欧几里得距离来进行进一步的检验。

统计结果表明：太平天国战争对近代人口变化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受战争影响地区与非战争区域相比，前者年均人口增长减少35‰左右。而该结果在采用了战争持续时间、战争剧烈程度作为是否为战争发生区的代理变量之后，战争区域比非战争区域人口年均增长率分别减少18%和14%。根据以上计算的年均增长率，作者分别计算了太平天国主要活动地区的人口损失，研究结果发现，在全国范围内，太平天国造成的人口净损失为4693万至9511万人。
这一数字并非耸人听闻，依然在传统历史学家、人口史学家的估计范围内，但对比发现，现有关于太平天国战争对人口影响的研究存在较明显的估计偏差。通过本文的分析，不仅揭示了太平天国战争所造成的巨大人口损失，同时人口的大量损失也为理解近代江南经济快速发展以及为何近代江南存在普遍低生育率提供了间接的证据。

文章来源：李楠,林矗. 《太平天国战争对近代人口影响的再估计——基于历史自然实验的实证分析》[J]. 《经济学(季刊)》,2015,14(04):1325-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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