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L给蛳蝌大帝

李梅整个7月在美国听取情况汇报,同时自己也在学习驾驶这种新型飞机,8月29日到任。李梅到达印度的时候,第20轰炸机司令部共有8个大队,4个大队B一29组成第58联队,是他的打击力量,另外4个大队是由B一24轰炸机改装成的C一109运输机,专门负责把油料运到中国。燃料问题是马特霍恩行动最主要的客观条件限制。
李梅到任后全面评估形势,并向阿诺德坦率报告了自己的意见。整个从中国出击轰炸日本的行动面临三个障碍:一是飞行员缺乏训练,士气不高,这李梅自己可以解决(这是阿诺德把他从欧洲调来的一原因)。李梅一到就开设导航学校,轰炸学校,拿出自己标志性的魔鬼训练,直到把机组人员训练到将日常训练作为苦事,而把战斗出动当作休息的程度。二是B一29的故障率太高,很少被日军击落,大部分都是自己往下掉—B一29初期型号引擎常常空中熄火或着火。这种问题,李梅自己解决不了。第三个问题是中国的油料供应。所有的航空燃料必须从印度飞越喜马拉雅山运到成都,所以李梅的主要基地必须留在印度,成都只能作为前进作战基地。李梅不仅让运输机运油,而且发动所有B一29轰炸机也飞越驼峰运油。整个联队飞越7次驼峰航线,才能攒够一次出击日本所需要的燃料。燃料问题是无法改变的,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从中国出击轰炸日本是权宜之计,一旦美军在太平洋占领足够近的岛屿,B一29就要移到东路去。

从中国出击
1944年9月8日,李梅首次从成都出击,目标是中国东北的鞍山昭和钢厂(今天鞍钢的前身)。李梅征得阿诺德批准,亲自带领114架B一29组成的机群出击。英美航空兵有很多将领喜欢亲自升空带队作战,最初军方对此没有什么限制,结果在不列颠之战和以后的英德空战中,英军为此牺牲了不少高级军官。后来,美英都明文规定,一般情况下禁止将领亲自升空作战,除非当事人能够向上级提出明确的理由并获得批准。本来阿诺德也明确禁止李梅上天,但李梅申辩,这是他第一次与日本人作战,他想亲自观察日本战斗机的战术和地面炮火的有效性,以获得第一手经验来制定未来的战术。这对将来作战是绝对必要的。
9月8日从成都出发的115架B一29当中,7架未能起飞,还有几架中途掉队,95架到达鞍山投下200吨炸弹,只有4架被日军战斗机或高炮击落。李梅亲自驾驶第一架飞机,他发现日军战斗机的作战技巧大大逊色于德国同行,没有多少对付B一29的办法。日军战斗机事先已抢占了截击的有利位置,但是错误估计了B一29编队的速度,结果第一次出击冲过了头,等再转回来时又赶不上B一29了。而且日军习惯在1万7千英尺左右高度作战,在B一29的2万5千英尺高空旅本迫不上美机。9月26日李梅再次出动轰炸鞍山,73架飞机投弹,自身毫无损失,但也没有对目标造成什么伤害。日军飞机只能凭借飞行员的个人勇敢去撞击美军飞机,或者主动攻击四川的空军基地。
对日本人的能力心中有数之后,李梅把随后1个多月的时间花在严格训练上。10月14日,为配合海军哈尔西第3舰队扫荡台湾菲律宾,李梅的104架B一29轰炸台湾的日军基地和飞机制造厂,取得很大成功。10月底到11月中,李梅数次大规模出击日本冈山县和九州大村的飞机制造厂。11月5日,又轰炸仰光和新加坡的港口,12月初轰炸沈阳。以上是李梅在中国期间所进行的上要轰炸作战,总体来说,对其他地区目标的轰炸收到一定效果,但对日本本土的轰炸效果儿乎可忽略不计。除了远程导航困难以外,日本列岛上空经常覆盖很厚的云层。而且B一29所飞行的高度,是当时人们还没有认识到的平流层,强劲的高空气流和云层使得精确瞄准轰炸根本不可能。

李梅当时还和延安的中共有过联系。因为八路军和新四军控制大片敌后根据地,为取得这些轰炸路线上的气象情报,并争取中共合作,营救沿线坠落的机组成员,李梅曾经派联络宫去延安,还送了中共一飞机药品。这点药品对处在敌后一切物资匮乏的八路军是雪中送炭。礼尚往来,中共以毛泽东的名义,回赠了李梅一把缴获的日本指挥刀。在整个战争期间,中国的敌后武装,无论国共,都全力营救过坠毁的美军轰炸机上幸存的官兵。
李梅在印度和中国的半年,最有意义的一次作战行动,可能是12月18日用嫩烧弹轰炸汉口。这次作战由陈纳德提出要求,使用燃烧弹也是陈纳德建议的,目的是炸毁日军在汉口长江码头和仓库的补给中心,毁掉那里囤积的作战物资。李梅最初不愿意参与,不仅因为他认为这属于战役战术性质的地面支援作战,不符合B一29战略轰炸的任务宗旨,而且他觉得这个任务陈纳德自己就可以做到。不过后来魏德迈也来催促,阿诺德本人点了头,干是李梅出动94架B一29,装上燃烧弹,袭击了汉口。头三个编队投弹之后,地面大火升腾起的烟雾遮蔽了目标,结果后来许多燃烧弹误投进中国居民区,当地的中国居民付出了惨重代价。不过从轰炸的有效性看,汉口行动是军事上的成功,将日军的大批军用物资完全付之一炬。燃烧弹攻击并非这次李梅或陈纳德的首创,在美军的假想作战计划里就有,但是大规模运用燃烧弹轰炸成功的作战非常少。在欧洲战场,美军曾经有过战略轰炸引起城市大火的战例,但那是一次出动千架战略轰炸机的超大规模作战。
象汉口这样,用很少的飞机(84架实际投弹),完全依靠燃烧弹而取得巨大成功,对李梅来说是第一次。这次的收获
和飞机损失根本不成比例,因为欧洲大城市都是砖石建筑,着火不易,而亚洲尤其是日本本土那些竹木结构纸糊
的房子简直就是一点就着的灯笼。汉口作战,实际启发了后来李梅火烧所有日本大城市的想法。

移师塞班
1944年11月,随着美国海空军占领塞班,提尼安和关岛,并把那里的机场跑道扩建得可以起降B一29轰炸机,阿诺德终于拥有了后勤保障可靠又可以打击日本列岛的基地。按照预先同意的方案,1945年1月美军正式命令第20轰炸机司令部的作战部队撤出中国,回到印度的主要基地。李梅本人则被阿诺德调到太平洋接手指挥第21轰炸机司令部,主持轰炸日本的全盘作战。李梅在印度和中国的半年,有重大战果的轰炸行动很少,其意义是练兵,演练B一29的战术,改进并完善飞机性能。此外,汉口的火攻启发了日后李梅革新作战思想。现在,李梅可以从太平洋上的基地出发,大干一番了。

我看它敢

首先,“白昼精确轰炸”是每个陆航战略轰炸派将领的信条,且在欧洲证明有效。你偶尔搞一次火攻可以,那是战术问题,可是要整个航空队装上燃烧弹,搞多次夜间突击,那是离经叛道。如果不成功,肯定要丢乌纱帽。
其次,李梅搞夜间火攻,是面积轰炸,不讲精确性,这就改变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给他的优先目标名单。名单上明确规定第一位的目标是日本的飞机制造和其他重工业企业。改变作战目标,不是李梅这个层级可以决定的。
第三,还有一个战争道德的问题就传统而言,美国人在战争道德上有所顾忌。有几个先例可以说明：战前美国破译德国和日本密码的努力,曾经因为陆军部长史汀生一句书生气的“绅士不拆看别人的信件”而停顿下来。伏击山本五十六之前,海军部长诺克斯也专门向法律专家咨询“战时刺杀敌方领袖,是否合法”的问题,得到肯定答复以后才批准行动。这跟美军认为“战争应该怎么打”的思想有很大关系。当然,以上的这些事,美军到底还是都做了。在一场总体战当中,“军事需要”永远是最强的逻辑,所有书生气的道德考虑都要让路。笔者举这些例子是要说明,起码美军的作战行动并非毫无限制,李梅当时必须要向上级打报告,说明大规模烧死日本平民在军事上的必要性。批准的权限既不在李梅,也不在阿诺德,而是美国最高军事当局和政府。李梅的理由是日本军工生产能力依赖小型家庭作坊,不但轻工业品如此,就连重工业的零件粗加工也是分包到千万个家庭企业,然后再集中到大工厂组合,所以日本城市平民区蕴藏着日本的工业潜力。

以上是改变战法在宏观战略思想上必须克服的障碍。在战术上,李梅也必须进行一系列配套的改进,保证火攻成功。这是李梅作为战术家的拿手好戏。燃烧弹攻击本身不能保证目标城市燃起大火。到处扔燃烧弹,处处点火是没有用的,成功的关键在于划定一个有限的面积,集中大批燃烧弹投放在这个狭小区域里面,让各处小火汇集成一个火焰的风暴,消耗掉风暴中心的氧气,而从风暴边缘吹进火区的空气会自动形成强劲气流,使火势蔓延。因此李梅对轰炸精确度的要求,不能降低太多,而且他要集中一切可用的飞机,装载尽可能多的燃烧弹。

为此,李梅命令B一29机群编队把轰炸高度从3万5千英尺降低到5千英尺,这样不但可以提高投弹精度,而且可以节省燃料,腾出装燃料的宝贵吨位装载燃烧弹。这是个很冒险的计划。如果在德国,李梅非常清楚在这样的高度进攻,机群会立即被德国人高低配备完善的防空火网撕成碎片。而日本人以前一直对付B一29高空轰炸,强调用大口径高炮打高空,在低空的小口径高炮火力反而薄弱。李梅赌的就是日本无法适应美军战术突然改变。为了训练飞行员低空投弹,李梅使用了他惯用的夸张训练方法:次他命令1个大队以“离海面50米高度”轰炸附近日军占领的岛屿作为训练。几分钟以后,下级联队指挥部发回电报“司令部上次命令电文有误,50后面少了2个零”。李梅立即回电“没错就是50米”。要知道,B一29是四引擎的庞然大物,在这个高度投弹闻所未闻。
李梅的另一项冒险,是命令所有出击的B一29拆除自卫机枪,以便多装燃烧弹。这使得整个机群没有任何自卫火力来对付日本夜间战斗机。李梅对日军战斗机飞行员的素质,尤其是夜间的战斗力嗤之以鼻,愿意冒这个险。在他看来,日本夜间战斗机对B一29造成的威胁,还不如其他B一29友机自卫机枪误击所造成的威胁大。
1945年2月24日,李梅用常规战术进行了一次火攻试验,231架飞机每架装载3吨燃烧弹和1枚500磅高爆炸弹从高空袭击东京,172架飞机找到目标,在1平方英里的小区面积内扔下453吨燃烧弹,成功夷平了2万8千栋建筑。这仪是个小小的试验而已,日本的末日,已经临近。

3月10日白天,东条英机视察大轰炸后的东京。

东京市内被燃烧弹烧光树叶的树木。

B一29上拍摄的,被轰炸的名古屋市的弹着点.

日本火地狱
3月9日夜,李梅的大赌博开始了。他尽最大限度让每架飞机满载6吨燃烧弹,所有3个作战联队倾巢出动，戴维斯的第313联队从提尼安,鲍尔斯的第314联队从关岛,奥唐纳的第73联队从塞班岛出发。而且以后一周的时间,李梅要做到每天全力出击,完全不留休息时间。李梅本人原来要亲自带队,但是他已经知道了美国的原子弹计划,任何知道原子弹计划的人都被严禁飞越日本上空,因此他挑选最信任的第314联队长鲍尔斯准将驾驶领头飞机,并在整个空袭过程中在东京上空盘旋,把观察所得向李梅汇报。
这一夜,注定是东京城命中的劫难。324架B一29“超级空中堡垒”组成的机群,以2万5千英尺高度巡航,接近目标上空突然把高度降到5千英尺。也是天绝日本,那个夜晚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的掩护,而且风力强劲,绝对是火攻的最佳天候。空中几乎没有日本战斗机迎战,高炮火力与李梅预料的一样稀疏,不过后来渐渐增强,整个过程有14架飞机被击落,42架受伤。鲍尔斯准将的领头飞机投弹之后,盘旋上升,在东京上空观察到最后一架B一29投弹完毕才离开。他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没有人能期待比这次更为彻底的毁灭了:所有燃烧弹都集中投掷在16.8平方英里的限定地区,从空中望去,起初是成千上万处小火苗,然后渐渐连成片,最后汇集成一个巨大的火炉,火风暴形成了。风暴中心炽热的上升气流如此强劲,将数千英尺高的B一29庞然大物垂直再抛上几千英尺,就象一叶小舟,航行在汹涌咆哮的怒海惊涛。居然有一架B一29被上升气流吹得翻了个儿,挣扎着转了个圈才升到高空。有的飞行员控制不住飞机,机身下沉冲进火葬堆,掠过火焰,出来的时候飞机里充满了血肉烧焦的恶臭气味,档风玻璃上一片血雾。
空中的轰炸机群尚且如此,地而就只能用炼狱来形容。玻璃烧熔了,河流煮沸了,大火消耗掉所有的氧气,火区中心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存,大批走投无路的日本平民跳进河里,以为水能避火,却被沸腾的河水活活煮死。大火造成的高温气体本身就可以致人于死地,地面气温有摄氏1千度,金属和玻璃被融化,人体和很多木建筑在热空气中自发起火。位幸存者这样回忆“大火之风带着燃烧的颗粒火星沿街上蔓延着。我看着大人,儿童奔跑逃命,象老鼠似的四处疯狂冲撞。火焰象活物一样迫赶着他们,把他们击倒,他们就在我的面前成百上千的死去”。
据李梅本人的回忆,他整晚都在司令部守候。这次行动,李梅赌上了成千官兵的性命和自己的前程。从首批返航的机组成员的情绪来看,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但还是等候鲍尔斯准将回来报告详细情况。等他看见鲍尔斯从最后一架飞机出来,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必问了:鲍尔斯这个率领成千上万官兵的将军,一个职业军人,由于过度的激动和震撼,身体在发抖。几天后侦察机拍的东京地而照片送到李梅手里的时候,两人对望,久久无言。

3月9日夜火烧东京、四分之一市区被完全毁灭,下町区已不复存在,蝗民死83793人,其效果远远超出了所有将领事先的估计。李梅马不停蹄，连续出击:11日夷平名古屋2平方英里；13日夷平大阪8平方英里,仅损失两架飞机16日火攻神户,300架日军战斗机起飞拦截,未能击落一架轰炸机,仅3架B一29毁于高射炮火,而神户烧毁了3平方英里。3月19日再次袭击名古屋,这次烧掉了3平方英里。一轮重拳出击下来,美军官兵士气高涨,就连轰炸机上的机枪手也强烈要求随队出击,尽管飞机上的自卫机枪已经拆除,他们无事可做,也要去日本上空亲眼看看壮观的空袭景象。3月19日以后,李梅的燃烧弹攻势暂时顿挫,因为他把所有的燃烧弹都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