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睡得早，忘了还要有更新这件事，抱歉

87

入夜，凤九早早的等候在埋伏地点，等着目标的出现。

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月亮已经爬上天空，被一丝云雾遮住，透出朦胧的月光，果然是个与佳人约会的好时候。

佳人如约出现。

银色的月光之下，只见这位俏丽佳人提着裙子朝着化成息泽模样的苏陌叶款款走去。苏陌叶就站在那已经施了障眼法的水洞前面，直等着佳人上钩。

佳人却偏偏停在了那水洞的前面，只见她略带羞涩的对苏陌叶说：“息泽大人的留书，嫦棣看到了。大人在信中说，大人对嫦档思慕已久可是真？”

凤九看到苏陌叶的身形晃动了一下，却未答言。

佳人又往前走了一步，离那水洞只有一步之遥，佳人继续说：“大人既然约嫦棣来此，为何不发一言？大人在信中说，每每思念嫦棣至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这才约嫦棣来此……”

凤九看到苏陌叶又摇晃了一下，心中暗道陌少撑住。

陌少果然不负重望的撑住了，佳人见心上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于是更加羞涩，但又迫不及待的往前迈了一步，于是……

佳人发出了一声惊呼掉进了水里。

凤九长出了一口气，赶紧用手比划让陌少照计划行事。苏陌叶无奈的看了一眼凤九，心中有些后悔为什么会答应她。

听到嫦棣在水中惊呼让他救她，苏陌叶在犹豫一下后拿出洞萧，化成两尺长伸到水里，在水里搅拌了几下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说：“你顺着杆子爬上来，我带你先去换身衣服。”

听到嫦棣在苏陌叶的搅拌中发出甚为委屈的声音，凤九暗中一竖大姆指：这陌少果然也是此道中人。

陌少带着嫦棣走了，走的时候还能听到嫦棣再说：“大人你慢一些！大人，你等等我！”

凤九则转身来到江边。她选中的烤鱼地点仍是一个开阔之地，往远处可见江水平阔，两边的群山巍巍，往近看几棵老树盘根，十数点野花，虽不名贵，倒也称得上俏丽。

鱼是下午新捞上来的肥美河鱼，已经收拾干净并且腌上，酒乃是凤九精选的千年佳酿。凤九捡来枯枝，升起篝火，将烤鱼架好。一转头，却看到一紫衣银发之人已经到了身后。

看着那紫衣银发之人，凤九继续忙着自己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究竟给引到多远？太近就没意思了。”

对方没有回答。

凤九又说：“你为什么还顶着息泽这张脸？赶快变回来。酒就在那里，我没有准备酒杯，就对壶畅饮。你先喝着，鱼马上就好。”

身后的人还是不说话。

凤九一旦烤上鱼，心思就全部都在这鱼的上面。也没有去理会他，只见依然顶着息泽这张脸的苏陌叶坐到江边，手中虽然拿着一壶酒，却不见喝，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没过多久，烤鱼的香味便飘散开来。

凤九一边烤着鱼一边说：“你在想什么？是在想她吗？”凤九指的是阿兰若。

过了许久，凤九听到对方“嗯”了一声。

凤九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她常闻苏陌叶的风流之名，却不想这风流之人竟然情伤至此，这阿兰若还真是个人才。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为什么不放开一些？”凤九低着头往烤鱼身上刷着酱说。

这酱料乃是凤九来此境后新从一个比翼鸟的厨子那里偷学而来。有一回她去吃酒楼，那楼里的烤鱼有一种独特的香气，她觉得很是不错，便花重金将那做烤鱼的厨子请到阿兰若的府上一连做了三天的烤鱼，终于让她将配方搞到了手，今天这是第一次尝试，她觉得陌少还真是有口福。

凤九接着说：“我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以前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为了他还曾经日日流泪，现在不是好好的？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开，日夜思念有什么用处？倒不如彻底将他尘封起来。与其眼里只有那一个人，不如多看看其他的人和事，就会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

“眼里只有她一个有什么不好？”对方声音听上去有些凉意，“其他的人和事，有值得一看的必要吗？”

凤九抬起头，曾经她也是这么认为，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可笑。

鱼已经烤好，凤九觉得今天的状态极好，这烤鱼很是能拿得出手，便将这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了那个紫衣人。这时她猛然才发现，这个人依然顶着一张息泽的脸。

“我说你，怎么还不变回来？”凤九奇怪的说，“顶着这张脸很好看吗？”

“我为什么要变回来？”对方不解的问。

“你……你是息泽……”凤九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鱼掉了下去，幸亏被息泽及时接住，这条烤得极好的鱼才没有报废掉。“你为什么骗我？”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你的师傅苏陌叶。”息泽淡淡的回答。

苏陌叶远远的看着那两个相视之人，摸着洞萧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还是不要过去了。烤鱼的香气顺着微风飘了过来，很是诱人，看来他辛苦了这半晌，这烤鱼大概是没戏了。

完全呆住的凤九听到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这才想到火上还有鱼，立刻发出一声惊呼：“呀，我的鱼！”

虽然昨天晚上忘了，但今天不会补上。本来发的就比写得快，很快手里就没存稿了，少更就少更了吧

88

请客请错了人，凤九索性将错就错，请了息泽吃了一顿烤鱼，就全当他昨日帮她演戏的回报。凤九很是庆幸自己能够及时发现，没有说错话。

虽然请错了人，凤九却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苏陌叶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又没谁规定有息泽在，他陌少就不能去。当再见到陌少时，陌少绝口不提此事，而是说起了嫦棣。

据陌少说昨天晚上，嫦棣被各种蚊虫、蛾子包围，到最后连她的人影响都已经看不到。嫦棣一路尖叫的跑回龙舟，因有蚊虫档着眼睛，根本看不到路，撞了不下十几次的树，摔倒更是不计其数，直到回到龙舟，这才在下人的帮助下将一身的蚊虫驱赶干净。想来之前只是不喜欢虫子，这以后恐怕见到虫子都要吓得两腿哆嗦。随后他又委婉的提醒她，被害惨的嫦棣肯定能猜到这是她的杰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凤九这个人从小闯祸闯到大，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如何去“善后”，或者说在她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这两个字。在凤九看来，闯天大的祸大不了就是挨她家老爹的一顿鞭子，只要打不死她，十八天后又是好汉一条。

她说：“就算她能猜到是我做的又怎样？又没抓到我的把柄，是她自己没事跑到林子里被虫子咬，那时我正和息泽吃烤鱼，能和我什么相干？

“这事难说。”苏陌叶冲着凤九笑了笑，笑得凤九一阵毛骨悚然。

以后的几天嫦棣根本就是躲起来不见人，凤九作为策划者当然是要看看自己的杰作，于是千方万计的看了一眼。虽然这是她的手笔，但看到好好的一个美人就这样被叮成了猪头，凤九心中还真是有些不忍。当真是不忍心，不过这不忍心也就持续了几息之间就消失不见，苏陌叶对她警告也在这几息之间同样抛之脑后。

没有了嫦棣，这一路上果然清净许多。至于橘诺，不知道是否因为要年长一些，终归比嫦棣要沉稳些，她虽然同样不喜欢阿兰若，却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阿兰若。看着她挺着肚子不太方便，凤九也不去理她，她们两个倒是相安无事。

这日，江上飘起了小雨。凤九看着窗外飘着的蒙蒙细雨，想起在尘世报恩之时。

她记得，那日她被困雨中，是少阳帝前来将她背回到菡萏院，从那个时候起她便开始喜欢雨天。

她常常让少阳帝陪着她在雨中漫步，少阳帝为她打着伞，她则去摇动树枝，听那猛然而起的急雨声。当雨下大时，少阳帝便如那天一样，背起她，由她打着伞返回菡萏院。

她最喜欢的还是这种牛毛细雨，人间有一句诗叫做沾衣欲湿杏花雨，如烟如雾的雨淋在身上，凉凉的，会在头发上结起一层的水雾，却不足以将衣裳打湿。她会在这毛毛细雨中奔跑，会去将花心中凝结起来的雨滴撩起，会用脚去践踏草叶上的水珠。

东华就站在细雨中，看着这朦胧的雨雾笼罩在江面之上，两边的青山在烟雨之中变得有些梦幻。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在尘世时，他的九儿每每在这个时候，都会跑去御花园嬉戏，她喜欢看这几乎看不到的雨在水池里留下一圈圈的痕迹，喜欢将本已躲进花叶下的蝴蝶惊起。

他会跟着她的身后，为她拿着伞，雨随时都有可能下大，他必须随时准备着。

有那么两次，九儿因为不注意着了凉。她怕喝苦药，他却故意让御医将药配得苦些，只为让她长些记性，可当再次下雨时，九儿还是会往出跑，无奈之下，他只好跟去，继续打着伞跟着她，随时准备为她遮避风雨。

息泽与阿兰若虽然不住在一处，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他们的画舫挨得很近。东华看到阿若兰从房间里出来，一招手，招来一朵小云彩，驾着云飞往了江边。

对于这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媳妇儿，东华并不当成一回事。他选中了息泽，只因息泽的身份最为合适，他将真正的息泽冰封在歧南山后山的山洞中，顶替了息泽的身份。

在为检查凤九伤口的时，东华发现了凤九魂魄离体的原因。

摩诃曼珠沙毒，这种毒对于神仙来说并不是太过严重，神仙的的元神出壳算不得什么，神仙闲得没事时还会偶而自己玩上一玩。中了曼珠沙毒，魂魄离体也不过是瞬间之事，且不会离体太远。梦魇之中，时而晕迷时而清醒，清醒之时，魂魄就会回到体内。也许是因为受阿兰若之梦的影响，凤九的魂魄竟然一去不回。

凤九一直睡得很安稳，表明她的魂魄并无大碍。

如果魂魄只是飘离在外，只需要一个招魂术就可以招回，凤九的魂魄却显然是附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在这个梵音谷内一点点的去寻找，那是个蠢办法。东华最先想到的就是妙华境，用妙华境很轻易的就能找到凤九魂魄所附的那个人。长久以来，东华都用认为那个用瀑布做成的境子只是好看，没什么用处，不想竟真的能派上大用场，只是妙华境挂在七重天上，远水解不了近渴。

东华需要重新打造一个妙华境，妙华境算是比较难的镜子，所用的材料中有几种比较稀有，只有在比翼鸟的王宫里才能寻到。恰巧在这个时候，息泽收到比翼鸟的上君邀请，请他为橘诺诊病，东华就由此下山，进入到了比翼鸟的王宫中。

对于这此出游，东华并不感兴趣，只是他这个身份还是需要给上君一点面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加之名义上还得要照顾橘诺，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他看着阿兰若来到江边，随手折了一枝嫩枝在手中玩弄，在斜风细雨中缓步慢行。时尔驻足停下观看一丛新开的野花，时而伸出手感受一下细雨飞落，时而弹飞枝叶上凝结起来的水珠。

阿兰若喜穿红色，尘世间的陈淑妃也喜一袭红衣。于真正的凤九而言，东华觉得还是这种摩诃曼珠沙的大红与她十分相称，然而凤九却从来未在他面前穿过大红。

看着岸上那火红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东华仿佛看到了凤九。

凤九活泼好动，当年不管是在太晨宫还是在尘世，都是一时一刻闲不住的。这次再见，也许是承继了君位的缘故，总是故意装得稳重老成的样子，就如同现在阿兰若。东华不太喜欢她这种装出来的样子，他更喜欢她的无拘无束。

89

当嫦棣的反击来临时，凤九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看嫦棣，或是太高看阿兰若了。

嫦棣只是到上君那里哭诉了几句，上君便认定嫦棣那件事是阿兰若所为，将凤九叫去问话。凤九当然很不服气，便申辨了几句，结果却被阿兰若的亲娘倾画夫人扣上了一个顶撞父君的罪名，两罪并罚，阿兰若被罪关在地牢里十日，这还是苏陌叶出面求情，愿意代阿兰若面壁思过的结果。

如果在被判罚时凤九的心里还因为阿兰若的一双爹娘的不公而心生抱怨，等被关起来后她才总算明白苏陌叶那天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以往凤九闯祸时，被她爹白弈关过禁闭，也曾经被抽打过鞭子，然而当她经历了阿兰若他爹对阿兰若的惩罚后，她突然觉得她家的老爹实在是太过仁慈了。

关凤九的是一个真正的石头牢笼，且十分的狭小，根本无法直立站立，只能蹲着。稍微伸展一下身体，想要伸伸胳膊动动腿就会碰到笼壁。这石头做成的笼壁上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术法，只要稍微碰一下就如同刀劈斧砍一般，痛入骨髓。

这梦境和现实中的梵音谷不同，到处都可以施展法术，但在这石笼里，术法却完全被禁，这使得凤九完全不能用法力保护自己，只能尽量保持身体平蘅，不要去碰触笼壁。凤九底子好，勉强撑过了一天，但是到第二天就完全撑不住了。经过一天之后，她的脚已经麻得不像是自己的，稍不留意，不是东倒就是西歪，每倒一次就要被砍上几刀。

这完全就是一场不见血的酷刑。

第一天，凤九咬着牙坚持过了。第二天凤九虽然被割得浑身剧痛，却终归还是强忍了下来。第三天，凤九盼望着有谁来救她，她也知道不会有人来，唯一能够救她的人只有苏陌叶，可苏陌叶现在正在替她面壁。到了第四天，凤九渴望着一死，渴望着谁能行行好，结果了她。

到了第五天，凤九想到了东华帝君。

之前在九重天，她也遭受过几次磨难，每一次帝君都会赶来救她。从琴尧山开始，不管是被凤凰所伤还是在一揽芳华，或者她被知鹤扔进锁妖塔，即使是她掉进了梵音谷，还有帝君的天罡罩护着她。

只是这一次，帝君不会来救她。

凤九心想，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在承帝君的恩情。

正在想着，凤九看到嫦棣走进了地牢。看来这比翼鸟的医生还算不错，过了这些时日，嫦棣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还要娇艳。她面带微笑着来到凤九面前，柔声说道：“姐姐这几日可好，妹妹特地来探望姐姐。”

凤九现在连话都快听不清楚，早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她。

嫦棣接着说：“看姐姐的面色很不好呢，这满头是汗，可见这笼子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其实姐姐不必感谢妹妹，因为是妹妹特意吩咐他们，将普通的石牢换成了这九曲笼。”

这几句话凤九听清了，她怒目而视。她并不怨恨嫦棣，她用那样的法子去治她，嫦棣当然也可以用这种法子来回敬她。最终她蹲在这里，忍受着这样的酷刑只怪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看着笼中的阿兰若，嫦棣故作天真的说：“姐姐是不是在想，父君终归对你不是那么的绝情？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想了。不要以为我叫了你一声姐姐，你就真的是我姐姐？”说到这里，嫦棣终于露出了原本面目，一脸厌恶的说道：“阿兰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这样叫你！实话告诉你，就算我真的一剑宰了你，父君也只不过会说我两句，根本不会为了你这么个脏东西来责罚我这个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我不杀你只是不愿意让你的血脏了我的手罢了。如果我是你，还不如干脆死在这里算了，因为你活着这个世界上本就是多余！”

凤九在庆幸今日只是她听到这番话，而并非阿兰若。若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最伤人心，莫过于连至亲骨肉都如此的厌恶你的存在。凤九心想如果这就是阿兰若的人生，那她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在阿兰若死后，沉晔会一剑斩走三季。

现在卡得利害，写不下去了怎么办.

90

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一阵紧急的锣声响起来，有人在高喊：“走水了！行宫走水了！是天火，快救火！”

嫦棣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姐姐好生在这里待着，或许这火不会烧到地牢里。不过也许姐姐心里正期盼着，火能尽快烧进来也未尝可知。如是那样，姐姐倒还算知道些道理。”

说完嫦棣转身想走，凤九在她转身的时候，突然从笼中伸出胳膊一把抓住了嫦棣！

为此，她整个身体都贴在了笼壁之上，巨痛袭来，凤九闷哼了一声，一用力，将嫦棣拉了回来。嫦棣被凤九猛得一拉，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都扑倒在了石笼上，顿时发出了一阵惨叫。

凤九冷冷的笑了，因为身体上的疼痛，使得她的笑有些骇人。嫦棣挣脱了凤九的手，吓得躲得远远的，看着凤九的眼睛里有恨意也有恐惧。外面的火势大了起来，既使是在地牢中也可以闻到阵阵的烟味。嫦棣不敢在地牢里再过停留，转身往外跑去。

因撞到九曲笼上，身体痛疼得利害，使得嫦棣的脚步显得跌跌撞撞，还差一点栽一个跟头。

嫦棣走了，凤九刚才强撑起来的那口气也随之泄了。听着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嚷，她知道没有人会想到这里，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地牢中还关着一个人。

凤九心想，也许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吧。

对于她这样的神仙来说，没有前生，也不会来世，死后魂飞魄散，将与这躯体一起灰飞烟灭，世间再无白凤九这个人，幸运的话也许还能留下一缕仙泽。

火事渐盛，凤九已经看到有火蛇卷了进来，要不了多久，地牢就会燃烧起来。看来这一次，她真的逃脱不掉了。

死了也好，死了是一种解脱，死了，就再也不用去想着如何去掩饰自己。

或许多年以后，东华会想起来，太晨宫中的那个总是闯祸的宫女，会想起那只陪了他一年的小狐狸……

对于凤九而言，这，足够了。

说到底，终归是她和他无缘。

火，已经将九曲笼包围了起来。干柴烈火，整个地牢都变成了一片火沦。房梁上也起了火，一根巨粱在火中轰然塌落。凤九将眼睛一闭，心一横，生死不过是一瞬间，是从此归于尘土还是命不该绝，全在此刻。

果然，她白凤九还未到死期，是一条生路。

一道剑光劈来，将燃烧的横梁劈开。

当凤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息泽那张不见有任何表情的脸。

凤九心中不禁感叹，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夫君好用，虽说这夫君平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或是念着她烤鱼的味道确实不错，关键时刻竟然会赶来救她。

息泽用剑斩开九曲笼，放凤九出来。

当凤九强忍着周身上下的疼痛从已经变成火牢的地牢里爬出来后，对息泽一抱拳说：“我……”她舌头一打结，差一点就报出本来名号，幸亏及时醒悟了过来。“我阿兰若多谢神君的救命之恩，他日必将报答。”

“不必。”息泽转身而走。

风九一愣，这两个字听着竟是那样的熟悉

对了，当初在琴尧山，东华帝君对于她的答谢，也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也是这样的语气……

凤九感激息泽救了她，又同时在心里忍不住埋怨息泽几句，既然救了她，就应该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去。她也知道她不应该埋怨，人家好歹也是救了她，只是息泽毕竟是阿兰若的夫君，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她想她在心中埋怨几句也不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这一点息泽终归还是比不上帝君。不管怎么说，当初帝君救完后还是把她扔回了青丘。

凤九强咬着牙，拖着疼痛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往她的住处蹭。蹭了几步，看到一个玄衣青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玄衣青年看着她问：“你还好吗？”

凤九此时的脑子不太好用，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在脑海里将这些日子所见过的人都过了一遍，没有这个玄衣青年的印象。看上去他是认识阿兰若的，为了不被识破，便很含糊的说：“还好。”

“那就好。”

说完，玄衣青年也走了。

凤九找了一个块石头坐下，喘一喘侥幸残存的这口气，心想这地方的人是不是眼神都不太好，就她这副鬼样子哪一点好了？她想叫玄衣青年帮她一帮，刚要出声又猛然想到她并不知道他是谁，如果叫他帮忙却又不知道他叫什么，肯定会露馅。

罢了，她既然没有死，那也肯定能自己走——不，爬回去。

喘够了气，凤九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当拐杖，终于强咬着牙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住在行宫中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里。不受宠就有这么一点好处，住得离正殿太远以至于没有被天火波及。她推开卧室的门，扑倒在床上。本以为因为疼痛会睡不着，不想头刚一挨到枕头就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91

毕竟整整五天没有合过眼，凤九这一觉睡得相当的死。当凤九在疼痛中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阵阵水声，她已经回到了画航之上。凤九愣愣看着四周，自己怎么回到船上了？难道梦游了？

浑身上下依然痛得要命，让凤九根本不想动，也不想去想。

正要再度合眼时，一旁守着凤九的茶茶如倒豆子一般说道：“殿下你醒了？茶茶看殿下睡得深沉，便没敢叫醒殿下，命人将殿下背上这画舫。陌先生说等殿下醒了便去告诉他，茶茶这就去，殿下稍等。”

还未等凤九开口，茶茶就已经一阵风的去找陌先生去了。

凤九心想看来是睡不成了，她咬着牙挣扎着坐了起来，在床上等着苏陌叶。这样做难免有些失礼，可身体实在痛得利害，心想礼数不周也只好请陌少多多担待了。

陌少并不计较这些，因听说地牢也被天火波及，很是担心凤九，一直都在外面等着凤九睡醒。现在看到凤九脸色虽差，精神还算不错，也就放心了。

他告诉凤九，行宫被天火烧得几近荒废，茶花也被毁了大半，倾画夫人的生辰注定惨淡，惹得上君雷霆大怒，却因乃是天灾而非人祸，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吩咐连夜返回王都，好眼不见为净。对阿兰若和苏陌叶的处罚也因为此次天火而不了了之。

苏陌叶本以为凤九听到这个消息会欢呼雀跃，不想凤九听完后只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她问：“阿兰若的父母当真如此不在乎她？”

“出了什么事？你要这么问。”苏陌少给凤九倒了一杯茶。

“嫦棣将关我的石牢换成了九曲笼。”凤九说。

苏陌叶举着茶杯的手一抖：“什么？”

“我已经没事了。”凤九接过已经撒了一半的茶，对苏陌叶笑了笑，“不要以为我是青丘的小帝姬就吃不得苦，我没那么娇惯。昨天晚上，嫦棣特地去看我，她对我说，就算她一剑杀了我，上君……也就是她们的父亲也不会责罚她。”

这下轮到苏陌叶沉默了，良久之后他说：“我说过，时候到了，我会和你讲关于阿兰若的一切。阿兰若……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从来不会去计较什么，也从来不与橘诺与嫦棣去争什么，更不会闯下那样的祸事。”

“我不是她，就算知道了自己是个怎样的身份，我也不可能平白任人欺辱。”凤九说。

“阿兰若她不是任人欺辱。”苏陌叶的声音开始变得飘渺，像是来自于远方，“阿兰若生性洒脱，橘诺也好，嫦棣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她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既然不放在眼里，他们怎么说怎么做，便都与她无关。”

凤九有些不解的问：“既然我和她完全不同，做的事情也不同，那你又怎么能知道阿兰若的真正死因？”

“你知道太晨宫前芬陀利池里的白莲吗？时间在变，天地亦在变，唯有池中白莲亘古不变，因那是人心所化，变的是芸芸众生，不变的是人心。”苏陌叶说道，“不管阿兰若争还是不争，不管阿兰若是否会在意，不管阿兰若是否会反抗，他们依然会如此对阿兰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要看的就是他们的本心，对阿兰若的本心，那就是阿兰若的死因。你依然可以照你的方法去做，不必在意阿兰若的本性如何。只是几件大事，切记要做出和阿兰若同样的选择。”

凤九点了点头，随后说：“原先我答应帮你，是因为你毕竟到此境来帮我。现在我想要帮你，却是因为我想帮阿兰若。”

苏陌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昨天我听到大火烧到了地牢，还到那里去看了看。后来听说你没事，你是怎么出来的？”

凤九回答：“是息泽救了我？”

苏陌叶的手又是一抖，还好他杯子里的水刚刚被他喝完。”

凤九奇怪的问：“你今天是怎么了？手怎么抖个不停。”

“你说息泽？”苏陌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东华帝君已经认出了凤九，他小心翼翼的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他救了我，然后把我扔下就走了。”说到这里，凤九得意的笑了笑：“我是是不是很利害？在九曲笼中关了五天，竟然还能够自己走回来了。”

“是很厉害。”苏陌叶这话并不是奉承。看来帝君并没认出凤九，否则是不可能让凤九一个人回来的。“我让茶茶给你熬一些止痛的药，你好好歇一歇。”

“好。”凤九说，随后她想起那个后来遇到的玄衣青年，心想最好问清楚他是谁，以防下次见面的时被他发现。“我昨夜还遇到一个玄衣青年，他似乎和阿兰若很熟。”

“他长什么样子？”苏陌叶问。

凤九仔细回想了一下：“长得和息泽有些相像，冷着个脸，给人的感觉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苏陌叶听着凤九如此的形容，仔细思量了一下说：“你说的该不会是……沉晔？”

“沉晔？就是一剑斩走三季的那个神官？”凤九问。

“好了，你先休息。关于这个沉晔，等我在同你讲阿兰若的事情时自然会告诉你。”

苏陌叶看着凤九重新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后，走出房间。站在船头吹着江风，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对东华帝君了解的不多，曾经听闻东华帝君见惯了生死，是个不太爱管闲事的神仙，这个不太爱管闲事的神仙此次却出手救了关在地牢里的阿兰若。

他心想或许这就是缘分，虽然帝君并不知道阿兰若就是凤九，却依然在她有难的时候出手救了她。等将来有一日他知道阿兰若的真正身份时，一定会庆幸此时管了这么一桩闲事。

92

凤九没有将嫦棣的事情告上去，她知道告上去也没用，但不代表着她就这么算了。她不是阿兰若，阿兰若或许能忍，她忍不了。既然被坑了，就一定要坑回去，至于坑到最后谁把谁坑了，那就要看本事。凤九开始日夜思索如何坑回去，而且这一回还得坑得嫦棣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因她看出，嫦棣坑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只需要到她父母那里撒个娇即可。

另一方面，她开始想着如何报答息泽的救命之恩。凤九最是恩怨分明，虽然阿兰若和息泽是夫妻，按道理他应该去救她，相反他把她扔在那里不管反倒是他的不对，但现在顶着阿兰若身份的是凤九，凤九认为自己是应该报这个恩情。

陌少送来的止痛药很是有效，第二天她就能够起床，到甲板上去吹一吹江风。当她向陌少问起，如何去报答这个救命之恩的时候，苏陌叶的目光突然变得高深起来，思索了一下后说：“你可以以身相许。”

凤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喷了苏陌叶一身。

苏陌叶拿出块帕子擦着自己的身上的茶水说：“有什么可惊讶的么？息泽本就和阿兰若是夫妻，他现今又救了你，你将自己许给他也没什么不对。”

凤九觉得苏陌叶说得是歪理，可她偏偏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最后只得说：“若照你所说，息泽本就和阿兰若是夫妻，做丈夫的救自己的妻子不是应该的吗？”

“那如果息泽要求和你圆房，你又如何？”苏陌叶反问，“既然你认为息泽救你是应该，你又何必要去想如何报恩？”

“他救阿兰若是应该，不是说他救我是应该。”凤九并没有意识她又被苏陌叶绕了回去，“虽然他并不知道我不是阿兰若，我也应该报答他的恩情。”

苏陌叶抬手将凤九面前的茶杯添满：“既然不想以身相许，你打算如何报答？”

“这个，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我要问你，我对息泽又不了解。”凤九说。

“我对息泽也不是很了解。”苏陌叶实话实说，他对真正的息泽本就不怎么了解。

凤九一抬眼，正好看到息泽从房间里出来，她远远的冲息泽一招手：“神君，一起过来喝杯茶。”

息泽看了一眼正在向他招手的少女，并没有理睬，径自走了。凤九看了看自己的手，只好又放下。因动作大了些，一阵疼痛袭来，凤九一阵龇牙咧嘴。

“我每次见到息泽，总觉得他似乎有心事。”凤九说，“你不是说他最是无欲无求么？”

“在别的事情上他的确是无欲无求，要说他有心事……他倒是真有一个心愿，只是……”说到这里，苏陌叶摸了摸怀中的洞萧，笑了：“你还真不帮了他。”

“什么心愿？说出来，也许我还真能帮到他。”凤九很有兴趣的问。

苏陌叶看着凤九，息泽的这个心愿也的确只有凤九能帮他达成，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于是他说：“虽然阿兰若和息泽只是名义的夫妇，但也是相处过一段时日的，我是听她所说。具体什么心愿，我并不清楚。阿兰若曾经说过这个心愿她帮不了，我想你也应该帮不了。”

“是吗？”凤九陷入到了沉思中。她在猜测息泽的心愿会是什么，很难完成吗？息泽毕竟是此境中人，在她完成陌少的心愿后就会离开，她想在离开之前最好能够将这恩报完，这样才不会有辱青丘的颜面。

茶茶为凤九端来了药，凤九看了看，一张小脸顿时全都挤在了一起，这药确实很管用，喝完后就不会那么痛了，只是有些难喝。

苏陌叶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凤九，笑着说：“药或是痛，你自己选。”

凤九想了想，最终还是苦着脸将药接了过去。

93

因行宫失火，上君着实生了两天的闷气，等到气消了又觉得如此行舟甚是无聊，因这几日天气晴朗，一到晚间空中繁星罗列，江风舒爽，顿时觉得如此好的景致白白浪费实在是可惜，便令礼官们在船顶造出一个风台来，准备摆场夜宴。

凤九一向对夜宴不感兴趣，只因这几天来她都被尽职尽责的茶茶关在屋子里养伤，顶多也只是让她到船板上吹一吹风，眼睛更只是在陌少和茶茶两个人身上转，憋闷得有些利害。在得到茶茶首肯之后，天色尚明便前来赴宴。

凤九觉得茶茶是不是有些搞错了身份，竟然如此管着她。凤九也很想端起殿下的架子来，只是受不了茶茶的念叨。这茶茶竟然比迷谷还要老妈子，也实在是利害。

当凤九迫不及待的来到风台时，却发现在她的位置旁，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息泽神君。

他正在玩弄着手里的一个杯子。这息泽神君凤九之前也未仔细看过，今天见到便仔细观察了一阵，只见他坐得那里显得很是懒散，于懒散中又见一丝冷漠，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杯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九在坐下前先咳嗽了一声，息泽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便又继续玩弄那个杯子，仿佛这个杯子要比她好看有趣得多。

凤九也不在意，她一边往嘴里塞着甜糕，手中一边不停歇的剥着瓜子花生与核桃，心里则在想是不是应该主动和息泽搭个话，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救过自己的。

正在想着，远远的有话音顺着一缕清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那二公主竟然来得这样早，还吃得如此的不斯文。难不成这大宴上摆着茶果的都是顶级的珍品，她平日里吃不到吗？”

凤九闻声抬起头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两个宫女，在那里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当她把目光收回时看到息泽转头看向了她，似乎也是听到了刚才的那些话。凤九隐约觉得息泽眼中似乎有一丝笑意闪现，她想自己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息泽这个人也会笑吗？

认识息泽的这些天，凤九觉得息泽此人其实比东华帝君更当得起冰块脸这一称号。都说帝君常年板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表情，可她不这么认为。虽然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帝君的模样，可在她的印象中，帝君的表情虽然的确不多，但也还是蛮丰富的。

东华看着身旁的阿兰若手指干净利落的剥着各类干果，不大一会儿，地上便满都是各种干果的壳。这让他想起当初在太晨宫中，凤九可是没少干给他剥干果的事，眼中便浮现出了一丝的笑意。

他第一次和阿兰若见面时也是在夜宴之上，那时他并没有去留意他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等到晚宴结束后，两个人不期而遇，阿兰若邀他与她同演一场戏，在拉他的手时东华发现自己并不拒绝阿兰若的触碰。后来阿兰若错将她认成了苏陌叶，请他去吃烤鱼，东华也没有拒绝。

东华事后仔细思考了一下，将这归结于阿兰若和凤九很像，一样的活泼顽皮，一样的粗枝大叶，一样的喜欢吃，就连这厨艺都有得一拼，如果凤九遇到阿兰若一定会和她成为闺中秘友。那日在行宫失火时，他恰好就在地牢附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阿兰若还在地牢之中，心念一动下便出手救了她。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阿兰若可能就是凤九，然而阿兰若总是和苏陌叶在一起。据他所知，苏陌叶是阿兰若的师傅，从小将阿兰若教养长大，是阿兰若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之人，如果这个阿兰若有假，苏陌叶不可能不知道，他也就没多作怀疑。

只听那宫女继续说道：“这种气度，拿什么同我家三殿下相比？君上将她许配给息泽神君，可真是便宜了她。”

凤九心中暗道难怪。

阿兰若就算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个公主，寻常的下人也不敢随意冒犯于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背后议论她的果然是嫦棣的人。嫦棣自持得上君的宠爱，根本不把常人放在眼里，手下的宫女也难免养成了一个恃宠而娇的性子。

此时另一个宫女说道：“小声些罢，小心不要被听到，何况息泽神君就在旁边。”

“隔得这么远他们是听不到的。”之前那个宫女虽然如此说，但还是将声音低压了一些。即使如此，凤九的狐狸耳朵也是听得清楚，只听她继续说：“我听说当初同息泽神君许婚时，三殿下还小，加之上君不愿强迫殿下的婚姻，这才便宜了二公主。谁知道殿下如今长大，偏偏日前对息泽神君一见钟情。就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上君一向疼爱殿下，只要求一求，上君肯定会为殿下做主。至于二公主，息泽神君也并未将她放在眼里，等殿下嫁过去后还不是随意处置？”

“你这话说得没错，两位公主同侍一夫以前也是有过先例，可息泽神君会同意吗？”另一个宫女说道。

“这还不是看咱们殿下的么？”先说话的宫女说到这里，神秘的笑了一下：“听说息泽神君对音律颇有些心得，今日殿下令我们来搭琴台便就是为了讨神君的欢心。今日殿下装扮得极美，等到抚琴时必能引得息泽神君侧目，神君亦会倾心的。”

凤九扭头看向正在被人算计的息泽，他依然在把玩那个杯子，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刚才的话。看他的神情，可能是没听到吧，毕竟凤九也只是仗着有对狐狸耳朵这才听得真切。

对于如何将嫦棣坑回去，凤九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谋划，只是这是在船上，不太好放开手脚，但她不介意给嫦棣添添堵。

想到此，凤九笑着对息泽说：“说起来神君与我的救命之恩，我还未感谢。夜宴沉闷，不如我陪神君去寻些乐趣？”

94

因有人过来，那两名宫女便住了嘴。就在这时，她们看到刚刚才议论过的息泽神君与不被他看在眼里的二公主一起离开了坐位。再随后，一叶小舟离开了龙舟，驶向了远方，舟上坐的正是刚刚离席的二人。

这三殿下还等着为神君抚琴，神君却陪着二公主划船去了，这让两名宫女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茶茶看着远去的小船，不禁叹了一口气。本着忠仆的本份，实在不宜让公主殿下在这种情况下外出游玩，可息泽神君好不容易愿意陪殿下，她又实在不好阻拦，只求神君届时能怜惜殿下的身体才好。

息泽让船在江上随波飘流，凤九则将手放到江水里，凉凉的江水沁着她很是舒服。其实出来时她并未想好要寻些什么乐趣，只是想将息泽拐出来，嫦棣既然摆明了要勾引她的夫君，她怎好让她得逞？

想想到时嫦棣抱着琴坐在琴台上等着息泽到来一直等到变成一块石头，她就忍不住想笑。

天黑了，息泽将船靠岸，凤九来到岸上，惊起了一片萤火虫。看着纷纷点点的萤火虫飞起，憋了许久的凤九顿时玩心大作，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息泽，便去追逐萤火虫。

息泽看着眼前的少女提着裙子，四处追逐着萤火虫，眼中再次浮现出了笑意。这阿兰若果然和凤九一样，平时将自己真实的性子隐藏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装得并不成功。

想到此，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凤九跑了没一会儿，就觉得钻心的疼痛再度袭来，她的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幸亏有人乃时扶住了她。凤九抬头一看，是息泽。只见息泽的脸色苍白，远没有往日的沉稳。她想要问他这是怎么了，息泽却突然消失不见。

他不怀疑阿兰若有假是因为有苏陌叶在，但如果苏陌叶也是假的……

苏陌叶看着寒冷的剑锋直抵自己的咽喉，架在他脖子上的这把剑虽然已经被改换了模样，他也能猜到这就是名剑苍何。他一直尽量避免与息泽有过多的接触，以东华的才智，很容易就会发现他并不是此境的苏陌叶，但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

东华冷冷的说道：“我问你答，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你不是此地的苏陌叶？”

“是。”苏陌叶知道再隐藏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是连宋叫来寻我们的？”东华又问。

“是。”苏陌叶很老实的回答，只希望帝君能把剑移得远一些，苍何剑的剑锋太过锋利，架在脖子上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皮肤被割痛。

“阿兰若是不是就是凤九？”这才是东华最为关心的问题。

“是。”到了此时，苏陌叶认为有必要装一装糊涂了，“你是东华帝君？”

东华没有回答，眨眼间，人已经走了。苏陌叶摸着脖子长出了一口气，知道此关已过，他只需要在装一装糊涂，就可以从苍何剑下捡回一条命来。只是东华既然已经找到凤九，必然会带她离开。这阿兰若的死因，他怕是要走一些弯路了。

凤九用手撑着腰，好不容易才终于爬回到船上。这几日她日日喝着苦药，平时走路时身上已经感觉不那什么痛了，却不想这才跑了几步就受不住，看来九曲笼的伤害远比她想像的要利害。她觉得息泽真是不够仗义，莫名其妙间就丢下她跑了，也不晓得她还能不能撑船回去。

正在心中腹谤息泽，息泽已然出现她的眼前，他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可还好？”

凤九看着息泽，息泽已经恢复成往日沉稳的模样，平静如水的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异样。凤九心中猛得跳了一下，莫非这息泽对阿兰若……

如果是那样，那她把他拐出来岂非是给自己找麻烦？凤九顿时有些后悔。

“我……还好。”凤九回答。

息泽没有在说什么，扶她做好后，将小船驶回了停泊在岸边的船队。

龙舟那里有丝竹声传来，晚宴似乎刚刚开始。回到阿兰若的画舫，凤九刚想站起来，息泽却走过来直接将她抱起。凤九脑袋轰得一下就蒙了，不明白这息泽这是怎么了？莫非他刚才撞了邪？

想到他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这是很有可能的。

息泽将凤九抱回进房间，放到床上，又走了出去。凤九支着耳朵听了听，听到息泽在外面在和茶茶小声说着什么，好像是在问她的身体情况。

又过了会儿，凤九看到息泽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递到她面前轻声说：“把这个喝了。”

凤九接过杯子，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糖水，她很关心的问：“你是不是撞邪了？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以前是撞邪了，现在已经好了。”息泽很干脆的回答，“不痛了？快点喝了。”这回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

对于救命恩人的命令，凤九不太敢违背，只得乖乖将糖水一饮而下。真是奇怪，明明是杯甜糖水，可是唇齿间却感到有轻微的血腥味。

息泽接过空杯子放在桌上，转身将凤九按在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说道：“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可我还得喝药……”

“药不必再喝了。”息泽一边说着，一边为她点上了安神香。

凤九还想说什么，息泽却已经将灯烛熄灭。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凤九却知道息泽并没有离开。

息泽就坐着床边守着凤九，一直到凤九安然入睡。

东华在黑暗中看着凤九。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带着凤九从这里出去，在这个境里，没有燕池悟，没有相里萌，只有一个苏陌叶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和凤九本就是名义的上夫妻，行事会更方便。

那日在江边烤鱼时，凤九言明已将他尘封起来，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凤九才会好几次都从他的身边逃开，在九重天上如此，在梵音谷时她也想逃开，他已经听连宋说了凤九求连宋带她出梵音谷的事。但在这里，她将无处可逃，他想在这里和凤九确定了关系后再离开。

只是如果现在就告诉凤九他的真实身份，恐怕凤九会因为他在救她出九曲笼后又将她扔下不管而生他的气，倒不如先利用这个救命恩人的身份更有利一些，等到时机合适之后再告诉她。还好那日他不知为何神思一动，救了阿兰若，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了。

过了今晚，发文便整好是一个月了。我觉得我能坚持下来还真是不容易

95

息泽口口声声说他没有撞邪，凤九觉得他还是撞了。

自从晚宴那日后，息泽就正式从茶茶手中接管了照管她的权力。这息泽比茶茶管得还严，什么时候能到板甲上吹吹一风，什么时候可以走动走动，什么时候必须要回房休息，全都由他说了算，就连她的饮食也全都由息泽一手安排。

更让凤九恐慌的是，息泽直接就在她的房间里搭了一个小榻，吃住皆和她一起。可她又完全找不出什么原因拒绝，息泽说得直接，他们本就是夫妻，这么做没什么可奇怪的。

凤九觉得息泽这个邪撞得还不轻。

凤九从这件事中寻找到的第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再喝那苦得不能再苦的药，而是改成了一天一杯糖水。就和第一次喝到的糖水一样，里面总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真是奇怪，那天睡醒一觉之后，原本还很痛的身体就突然感到神清气爽，再不觉得疼痛，怎是一个爽利了得。

她想或许是息泽在糖水里加了什么药，这药还很管用。

第二个好处就是被息泽看管倒是没有被茶茶管着时那么的沉闷。

每天晚上息泽都会念书给她听，他低沉的声音在缓缓读书的时候就如同拂面的春风，总是能让凤九很快的入睡。酣甜一觉醒来，息泽已经备好了早饭。吃完早饭，坐在船板上吹吹风，或是陪着她散步时，息泽就会给她指点岸上的景色，不论岸上看到什么，他似乎都能说出点典故出来，让她明白原来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有故事。他还会陪着她下棋，在她看来息泽的棋术并不怎么高明，也就比她好那么一点点，经常还会输给她。

她想和息泽下棋可比跟帝君下棋有趣得多。

至于茶茶。茶茶看见息泽神君对自家殿下如此之好，早就已经欣喜得无可无不可，不管息泽说什么她都听，俨然息泽才是她的主人，凤九只是因为是息泽的妻子才会被她照看。这让凤九很是无语。

茶茶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暗示凤九，在身体好了之后就与神君圆房。凤九更是为此感到一阵恐惧，难道对于息泽的救命之恩，她真的要以身相许不成？

苏陌叶已经两三日不见，也不知道去忙些什么。这一日他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徒弟，跑来看望凤九，当时息泽正在小厨房里向茶茶学习怎么熬粥。

因息泽和茶茶都不在，凤九低声问苏陌叶：“这撞了邪的人应该怎么才能让他恢复正常？”

“怎么了？”苏陌叶问。

凤九说道：“息泽呀，我总觉得这几日他很不对劲，我觉得他是撞邪了。一般的撞邪也不至于会这么长的时间，看来他撞得还挺严重。”

苏陌叶看着凤九，又想起那日帝君在知道凤九身份后，半夜时分又来找他。他记得当时帝君问他：“你没有告诉过小白本君也到了这里？”

苏陌叶顿时惊出一头冷汗，这也是他最不好圆的部分。他迟疑了一下后小心翼翼的回答：“因未寻到帝君，是以没敢告诉凤九殿下。”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怕久寻不到帝君，殿下会失望。”

当时帝君并没有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过了良久，帝君又说：“我们暂时不会出去。本君是谁你暂时也不要说，时机到了本君自会告诉她。”

这帝君的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苏陌叶实在是有些搞不懂。只是帝君如此说他就得按照帝君说得做。帝君说暂时不会出去，那样正好，可以继续照着他的计划行事。

于是苏陌叶微笑着说：“你怎么肯定息泽是撞了邪？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凤九奇怪的问。

苏陌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有没有想过，那日息泽为什么会去救你？”

这个问题凤九还真没有想过，被苏陌叶这么一问，凤九迟疑了一下说：“也许只是路过，正好看见？”

“息泽同我一样，并不知道你被关在九曲笼。如果只是一般的笼房，就算大火烧到地牢，你也应该是能逃出来的。”苏陌叶说，“他会去证明他其实一直在关心你，失火后不放心这才去地牢查看。”

“可他救了我又把我扔下了。”凤九觉得陌少这话说得没什么道理。

苏陌叶迟疑了一下，这事的确不太好圆，想了想后开始很诚肯的胡说：“他是神君，当然不能只救你一个人，当时情况紧急，他肯定是去救旁的人去了。”

凤九想了想，好像这么说也有些道理。虽然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息泽总归是救了她，这是事实。

看着沉思的凤九，苏陌叶当然知道他的这些话不足以说服凤九，他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这个息泽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熟？像一个你很熟悉的人。”

凤九一直都对息泽有一种陌名的熟悉感，只是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经苏陌叶这么一点，她顿时觉得这息泽和东华帝君很是相像，如果帝君见到息泽肯定会引为神生第一知己吧。就是这息泽的棋下得不是很好，否则以后帝君想要喝酒下棋时就肯定没有连三殿下什么事了。

苏陌叶又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息泽有什么心愿，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他？我曾经说过，息泽的心愿阿兰若无法实现，后来再细想一下，也许你真的可以。”

96

苏陌叶的心里在很有分寸的骂娘，他早就想到因凤九之事帝君他老人家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却没有想到帝君竟然是如此的不放过。

苏陌叶是奉帝君之命到他的房间里取一本书，据负责传信的茶茶说，神君是打算睡前要念给二殿下听。此时天色早已经大黑，屋里漆黑一片，当苏陌叶点上灯火时，却看到息泽的床头竟然坐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是嫦棣。

嫦棣一看到苏陌叶便扑了上来，紧紧的缠住了他，红润的嘴唇朝着他的唇上贴来。

空气中隐隐的有着一丝甜香，让人心神荡漾……

苏陌叶在最初的震惊后便明白了过来，当嫦棣的唇即将贴上来的时候，苏陌叶急忙用手挡住。接下来怎么办？

他已经嗅出空气中弥漫的是什么香，他本身就在惑术上有所修习。

相思引。

嫦棣为了能够嫁给息泽，竟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了出来，如此的自毁清誉，只可惜她遇到的是东华帝君，根本不可能中这种低级的圈套。

苏陌叶在想帝君他老人家知不知道？

帝君肯定知道，否则也不会刚好让他在这个时候来取一本书。很有可能是帝君发现嫦棣偷偷来到他的房中下了相思引后，这才让茶茶来找他。

想明白之后，苏陌叶就开始骂娘。他推开嫦棣，然而嫦棣却如影随形，马上就又扑了上来。

“三公主请自重！”苏陌叶一边说着，一边揪开帘子急忙冲了出去。

刚冲出房门，就看到橘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房门之外，后面还跟着一群负责照顾橘诺的侍女。苏陌叶看着这阵式，心想拉着好足。

他现在心中已经有些明白，原来这场戏中橘诺也有份。息泽如果中了相思引，真的和嫦棣春宵一度，不管息泽和上君是否愿意，都只能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如果息泽没有上钩呢？

这个时候，橘诺的作用就显现了，有了这些目击证人，息泽将会难以说清，这个时候再推波助澜的放些风言风语出去。君上为了女儿的清白，也一定会想办法让息泽同意娶嫦棣。

然而橘诺没有想到，从息泽房间里狼狈不堪逃出来的竟然是抱着洞萧的苏陌叶。橘诺当时就吓得叫了起来：“陌先生？怎么是你？息泽大人呢？”

苏陌叶从房间里逃了出来，衣衫不整的嫦棣也紧跟着追了出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橘诺整个人都蒙了。

苏陌叶定了定神，帝君让他掉进这个套里绝不仅仅只是要报复整治他。这个时候，他得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来，否则的话——

橘诺的反应还算是迅速，立刻让人拦住了又向苏陌叶扑去的嫦棣，给她解了这相思引。当嫦棣看到她刚才缠着的人竟然是苏陌叶时，那模样就如同被雷劈一般，整个人瘫倒在了船板上。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是按照谁的计划，上君都是要被卷进来的。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橘诺她们想要压下来，苏陌叶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帝君要的也正是他的不肯善罢甘休。帝君还没和嫦棣算九曲笼一事，没想到嫦棣竟然自己送上门，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想明白这一点后，苏陌叶当即着人去请上君前来，请他来断一断这桩公案。

待到上君到了，向橘诺问话后，苏陌叶这才得知，这几日因息泽一直都在阿兰若的画舫上，已经有好几日没有给橘诺诊过脉。今天下午，橘诺派人来传话，说是晚上想请息泽为她诊一诊脉，息泽答应了，让橘诺来他的画舫找他。

至于后面的事情，苏陌叶就可以猜到。这橘诺是来为嫦棣探路的，王都临近，她们再不抓住这最后的时机，以后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也许她们本来的安排是让息泽在橘诺那里中这相思引，却不曾想帝君根本就不去橘诺的房间，只好改变了计划。当帝君回来等橘诺前来诊脉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她们的计划——也许帝君早就知晓了她们的计划——转身就将他派来了。

“既然息泽要为橘诺诊脉，陌先生你为何会在此处？”上君问苏陌叶。

“是息泽神君让我来帮他取一本书。”苏陌叶只需要实话实说即可，“当时息泽神君并没有提及要为大公主诊病一事。”

话未说完，茶茶很是适时候的出现了，她是来找橘诺的。

当上君问茶茶，她为何来找大公主时，茶茶回答：“神君因突然想起他和大殿下约好，今晚要为大殿下诊脉，可神君又答应了要带我家二殿下去赏花，想着大殿下很有可能已经到了，便让奴婢来告知大殿下，诊脉之事移到明天，神君自会去大殿下那里诊脉。”

“息泽呢？”上君又问。

“神君已经带着二殿下去赏花了。”茶茶回答。

苏陌叶在一旁听着，心中再度极有分寸的骂人：帝君这真是好安排，直接将他扔在这里，让他来处理一切，自己却和佳人约会去了。

房间的空气中还弥漫着相思引的香气，这当然不可能是一直没有露面的息泽下的，更不可能是苏陌叶，他没事在息泽的房间下香思引做什么？答案只有一种可能。

上君开始头痛，这真是个不省心的女儿。这件事必须要对苏陌叶有个交待，苏陌叶是西海二皇子，不是他们这些小地仙能轻易得罪的。至于息泽那里，不用想就知道本是冲着他来的，只是刚好被苏陌叶撞到，所以息泽那里也得要好好安抚一下。

也许是受到最近写文的缘故，原本要打中华，结果竟然打成了东华

98

花开一刻的月令花谢了，当看着那月色霜花接连暗淡下去，凤九却突然感叹了起来。她觉得月令花就像她在尘世的那两年，短暂而美好，

随后凤九一摇头，自从进入到这个阿若兰的身体里后，她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月令花谢了，息泽并没有将船划回去，而是继续逆流而上。凤九也没有问，她觉得息泽搞不好还在前面准备了什么精彩的节目。

黑夜行舟，让凤九有些犯困，正当一阵阵的睡意向她袭来时，息泽将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轻声说：“想睡就睡吧，睡醒了就到了。”

凤九扯了扯身上的毯子，心想这息泽果然想得周到，只是不知道睡醒了会到哪里。在打了一个哈欠后就心安理得的去睡觉了，睡着前还在想息泽还会准备什么节目给她看。

凤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她是被一阵阵细小的声音给吵醒的。这细小的声音就在小船的附近，听上去就像是一阵阵虫呜。只听一个声音在说：“看不清呀！要不然在走近些。”

另一个声音说：“再走近些？不要命了么？”

第三个声音说：“为什么偏偏赶上没有月亮的时候，这要是在圆月的时候，看着一定精彩。”

第一声音又说：“来了来了，又过来了！”

凤九心想是什么来了？她坐起来，睁大眼睛向远方看去，只见不远处，伴随着打斗的声音，一道剑光闪过。凤九一下就来了兴致，有人在打架！

想不到在看完月令花后，还有这么好的事情！息泽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人打架？还特意带她前来观看。她兴奋的想叫息泽，结果发现息泽已经不在船上，不知所踪。

虽然看不清打架的人是谁，却能看清这道道快如闪电般的剑光布下一道道光网，能够感觉到税利的剑气在四处飞散，看来这打架的人还挺厉害的。

凤九也开始遗憾为什么要在这没有月亮的夜晚约人打架，约在有月光或者是白天不好吗？这么摸黑看怎么都不觉得过瘾，于是凤九下了船，笼着一颗夜明珠小心翼翼的朝着打架的地方走过去。打架的人固然利害，但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还是可以做到自保。

走了没几步，凤九看到了水月白露，还不只一棵，再看看四周，她已经进入到了一片水月白露的林中。又向前走了一会儿，凤九突然明白了过来，他们竟然来到了水月潭。

正往前走着，突然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她袭了过来。凤九正要后退时，却有一个人来到她的身边，将她一把带到了一旁。

凤九抬眼一看，这个拉了她一把的人正是息泽，只见息泽手中还握着一把宝剑。他看着凤九说：“你怎么下来了？快回船上去！”声音不像往日那般和缓，竟然带着一丝惊慌。

说完，息泽又走了。

凤九的脑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打架的人竟然是息泽！她一直看息泽挺文静的，想不到他打架居然也这么的厉害。

和息泽对打的，在刚才向她袭来时也看清了，竟然是一头银蛟！看它与息泽打的是那般的激烈，这修为也相当的不错。

这个时候她不能给息泽添乱，凤九决定听从息泽的吩咐，退回到船上去。因担心夜明珠会把银蛟引来，凤九将夜明珠先收起来，摸黑往回走。可是她走了一段时间后，却发现自己竟然在这水月白露林中转了向，黑灯瞎火的，分不出东南西北。船在什么地方，她完全找不到了！

凤九兜兜转转在这林中转了好半天，也未能走出去。息泽似乎也知道她迷了路，她能看到剑光越来越远，这是要把银蛟引走。

在发现自己迷了路后，凤九索性不走了，与其摸黑乱转，不如找个地方安稳的躲起来，等天亮以后再说。

突然之间，有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落到她的面前。凤九吓了一跳，最初以后是蛟老爷又来了，可那黑影落下后却一动不动。凤九壮起胆子，拿出夜明珠走近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口冰棺，冰棺中似乎还躺着一个人，一个美人。

凤九又走近了一些，想要看清那美人的样子，刚刚走近脑中突然一黑，随后就是一阵魂魄离体的轻飘飘感。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冰棺里！

这是怎么回事？

凤九糊涂了，急忙从冰棺中坐起来，转头看到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她天天都能见到，那个人是阿兰若，头上还戴着息泽给她编的花环，夜明珠就滚落在她的身旁。

这下，事情大了！

凤九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在掉入这个世界时，莫名其妙的进到了阿兰若的身体里。好赖阿兰若是个公主，吃喝不愁，除了两三点不顺心外，过得还算是舒服。可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进入到了这个陌生美人的身体里，这要怎么办？

不要说离了阿兰若的身份，以后的吃喝都将成为问题，陌少那里还在等着她帮忙呢。

凤九手脚并用的从冰棺里爬出来，来到阿兰若的身边，想要换回去，可不论她怎么做，不管是背也好抱也好，掐诀念咒也好，都无法在进入到阿兰若的身体里。

凤九傻眼了。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了一面小圆镜照了照。这张美人脸陌生得很，但是额间的那朵凤尾花她却识得，因她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叫白凤九，只因她是出生在九月，额间天生一朵凤尾花。

这是她本来的身体，难怪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怎么办？凤九立刻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用个修正术就好了。她觉得自己很是聪明，可是修正术要怎么使来着？凤九平常上课不认真，很多法术她都记不太真切，只能依着模糊的记忆胡乱使了一个。

又想到不管怎么说，她都顶着阿兰若这个身体这么长时间了，就这样让她躺在地上不合适，于是将阿兰若放进了冰棺里。

关于结尾部分，我仔细想了想，决定顺其自然，不在为虐而虐。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又何必还要添堵？

99

东华想要将凤九换回去这个想法在那天揉凤九脸的时候就有了。在翻看古藉的时候，东华知道下个朔月日便是月令花的花开之时，刚好就在这几天，便计划着带凤九赏花，然后换回凤九的身体。至于给橘诺诊脉这件事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自从知道九曲笼的事情后，东华便一直在密切注意着那对姐妹的动向。在得知她们的计划，随手将苏陌叶扔了出去。他知道苏陌叶能够处理好一切，自己悠然的带着凤九赏花去了。

看了月令花的凤九大约是不会在计较那日在地牢外，他把她扔在那里不管的事情，然后再寻个机由相认。

于是在赏完花后，东华带着凤九来到了水月潭。进入阿兰若之梦，在发现凤九魂魄离体之后，在治疗她背后的伤的同时，他制了一个冰棺，将凤九的身体放入到其中，沉入到了水月潭的潭底。

在这次出游之前，东华还特地来看望过凤九的身体，一切正常。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竟然有一尾银蛟蹿到了这里，还将那口冰棺占为了己有。冰棺上有他的封印，银蛟无法打开。只是东华想要拿回凤九的身体，就必须要打败银蛟。

这毕竟是在梦境之中，他又不能轻易动用法术，否则一旦震碎了梦境，受伤的必是凤九。凤九现在就睡在小船上，因没有想到会横空出现这么一个大麻烦，他并没有给她下昏睡诀，凤九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为了防止银鲛走投无路时伤及到凤九，东华一开始没有将银鲛逼得太紧，只是想将它从冰棺旁引走。

这银蛟十分的狡猾，虽然还未化形，却已经有了一定的灵智，知道东华有所顾及便抓住了这一点，与东华斗了上百回合也不见落败。因它能断尾重生，如若遇到无法躲开的剑招时总是将尾巴递出去，挡住东华的苍何剑。交手至今，东华已经斩了它好几次的尾巴。

就在这时，凤九醒了。

凤九醒了也就醒了，只要东华注意着不让银蛟靠近小船就可以，却没有想到凤九竟然持了颗夜明珠进入到了白露林中。

夜明珠的光芒将银蛟吸引了过去，东华急忙赶去将凤九拉到一旁，叮嘱她回到船上后，他改变策略，开始对银蛟动用杀招，好逼迫它离开这片树林。

银蛟对凤九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它真正在意的还是那口冰棺。冰棺中有着很盛的灵气，它就是被这冰棺中溢出的仙灵之气吸引而来。守在这里的半个月里，它每天所思所想就是要如何打开冰棺。因此每当帝君将它从冰棺旁引走，它总是千方百计的再回来。

东华再次杀来，手中的苍何剑一连击出数招，直奔银蛟。银蛟则一声长啸，唤来半潭之水在它面前化成水盾，挡住剑光，随后再一晃身躯，那水盾立时化成万千水箭射向东华。东华挥出长剑，一阵雪白的剑光，这些水箭全部被斩落。随后剑光再来，这一次银蛟躲闪不及，被帝君剁掉了一只利爪。

银鲛发出一阵痛苦的怒吼，再次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巨浪中那口冰棺也被揪起。银鲛知道东华在意这口冰棺，竟让这冰棺笔直的撞向了东华。果然，东华立刻放弃继续追击银鲛，而去捞冰棺。

就在东华的手快要捞到冰棺时，银鲛朝着东华的背后攻来。东华并不躲闪，左手托住冰棺，右手回手就是一剑。

这一剑攻的有些仓忙，并没有伤到银鲛，相反被银鲛的爪子抓到了他的胳膊。东华向后退了两步，银鲛的尾巴扫来。

这一扫，再次将冰棺从东华的手中抽飞了出去。东华急忙招来一团云雾托住冰棺，确保冰棺能够平稳的落地。

东华没有想到这冰棺竟然直接就落在了因迷路而未能离开林子的凤九的面前。东华遥望着凤九回归本体，当即转身再战银鲛。

凤九的身体虽然取回，东华却已经不打算在放过这头银鲛。

银鲛并不知道冰棺里的美人已经换了一个人，它再次揪起滔天水浪，打算再奔向冰棺。东华挡在水浪之前，一剑斩开水浪，刺向银鲛。银鲛再次一声长啸，这一次水盾未能挡住苍何，税利的剑锋在银鲛的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银鲛在长剑下痛苦的扭动着身体，东华回手一剑，又斩掉了它的另一只爪子。

这下银鲛疯狂了！作为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它放弃了术法，放弃了它最强的招式，而是直接朝着东华疯狂的冲来。

东华帝君面对银鲛最后的一搏，没有躲闪，当银蛟的角刺入他肩头的那一刻，用剑斩下了银鲛的头。

100

东华来到冰棺前，看到冰棺里的阿兰若正逐渐消失，这也就是说凤九已经正式取代了此境中的阿兰若。凤九的魂魄进入到阿兰若的身体里或许只是一个意外，但是现在却又自己回来了，还取代了阿兰若，那只能说明，凤九就是阿兰若，或者说阿兰若是凤九。

阿兰若如果他没记错，是出生在四百六十五前，那个时候他在闭关沉睡，凤九则在青丘。据司命事后所说，那个时候凤九正日日为情感伤，根本就没有踏出过青丘，又怎么可能会是阿兰若？

可凤九和阿兰若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东华本以为找到凤九之后，妙华镜可以不必在造，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必要。材料已经差不多齐全，随时都可以开始。

只是凤九此时又在何处？

凤九当然是跑了。

当她把阿兰若的身体放入冰棺之后，就看到一面高墙朝着这里拍来，所到之处，水月白露尽皆折断。虽然觉得把阿兰若一个人抛下似乎有些不太仗义，但这个时候还是保命优先，所以凤九很不仗义的逃了。

凤九再次将夜明珠收起来。这一次终于被她成功摸出了林子，可是依然找不到他们的小船。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拿出夜明珠来照一照。听着银蛟在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啸后便逐渐安静了下来，许久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凤九心想或许架已经打完，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刚刚把夜明珠从袖子里拿出来，突然之间剑光一闪，然后有人拉了她一把，她倒退了两步，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夜明珠掉在了地上，滚动了几下，停在了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前，这条毒蛇本已经蓄势待发，只要凤九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它在腿上留下两个洞来。

现在这条蛇被斩成了两断。

尽管已经变成了一条死蛇，凤九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仔细一看，周围不只这一条毒蛇，竟然盘据着六七条之多！一想到自己又在摸黑走夜路的时候掉进了蛇窝里，那汗立刻同雨一样落了下来。

刚才拉她的人此时就在她的背后，用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股血腥气钻入她的鼻孔。凤九心里猛然一紧，这该不会是个蛇妖？

想到此，立刻不敢在轻举妄动，更加不敢回头去看。

但她总得要搞清楚，这是个什么。于是仗着胆子，反手摸了上去。她先是摸到了肩膀，又摸到了头，还有耳朵。这么摸感觉倒不像是蛇怪什么的。

凤九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的个头很高，肩膀也很宽，应该是个男人。最后，她的手停在了他的脸上，又摸了摸，很嫩很光滑，没有鳞片……

身后这个人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凤九的手指此时停在了这个人的嘴边，她感觉到这个人的呼吸一窒，猛然之间，她被转了过来……

当转过来后，凤九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到这个一直楼着她腰的人是息泽，息泽漆黑的眼睛里像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凤九突然意识到，这息泽该不会……

正想着，息泽的唇已经覆盖了下来。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楼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头，根本不容她有所反抗。

唇齿被强行扣开，一片软滑之物滑进了她的嘴里，找到她的舌头，引导着她的反应。

凤九脑袋已经成了一锅糨糊，完全不够用了。然而这锅不够用的糨糊却还在想，息泽果然是喜欢阿兰若。心想这阿兰若还真不是个一般人，陌少为她如此的情伤，息泽竟然也对她如此钟情。

她本可以将息泽推开，但是息泽的吻让她感觉到很熟悉，让她欲罢不能。她的手在不知不觉间缠住了息泽的脖子……

终于，息泽放开了她，他的头顶着她的头，发出了一声喘息：“九儿……”

凤九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这个世间除了她的至亲，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

突然之间，大脑清明，她猛然用力推开了面前的人，倒退了两步，看着张略显苍白的脸惊讶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你……你是……帝君！”

“你的脚下……”东华目光幽深的看着凤九说。

凤九低头一看，只见脚边就是那条死蛇，顿时想起自己还在蛇窝之中，当即发出一声尖叫，又蹿了回来。

东华用手扶住凤九，说：“别动，我头好晕……”

凤九再仔细一看，只见帝君满身都是血，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庆祝一下，第100更了，感觉我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