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天长】〖美文〗东华凤九剧版续写——与君归

原贴因格式问题需要重新发贴。
一楼帝君镇楼~~~
说实话真是心有戚戚,不知道哪个一不小心又会违规~~~心累~~
闲言不缀,
开始搬文。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17:57:00 +0800 CST  
凤九在人间游历时曾听得一句好话,叫作“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凤九觉得凡人虽寿而有终,世途匆匆,比起他们神仙漫漫仙途,生死轮回皆在白驹过隙之间,却并不妨碍他们练得一手吟风诵月的好本事,把微微红尘一应芥豆之事皆吟诵得有声有色。凤九感叹在青丘就没有这样有文化的神仙,须知青丘也有一轮顶顶好看的月亮,比之凡间月相沾染红尘,青丘的月亮最是皎皎银辉,高贵清华,虽然人仙殊途,但这阴晴圆缺朔望交错之理却是相通的,不止在青丘,九重天阙之上,也是一样的。
今夜正是月圆十五夜,天涯共此时。
青丘女君白凤九,此刻正白衣飘飘,缓缓行至一十三天的南天门前,头顶,正是这样一轮斜辉皓月,将她一副清丽无双的容颜映衬得更加妩媚灵动。
“月色这样好,我确没有什么风雅之事可以遣怀,反倒要行此偷盗之事,多么的可惜!”凤九轻轻发出一声感叹后,眉眼中却闪过一丝俏皮,扣起无名指,捏了个隐身诀,闪身入了天宫。
凤九顶着青丘小帝姬的名头无忧无虑地逍遥了数万年,虽然守着族规正经上了族学,却始终本着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宗旨,于术法一途学了个囫囵,所幸凤九自幼跟着姑姑白浅上天入地地胡闹,很是明白会打架对于一个行走江湖的女神仙的重要性,对于成为像姑姑一样四海八荒人人景仰无人敢欺负的打得一手好架的绝色,心中很是存了一份念想,因而别的课业虽然马马虎虎,但却习得一手好剑,在青丘同辈人中,也算是个难逢敌手的好角色。因此也算是为青丘白家留了些颜面,勉强将白奕糊弄了数千年。然而自三百年前白浅嫁入天宫,凤九懵懵懂懂继任女君之位以来,凤九的逍遥日子算是到了头,白奕上神自为得了个光明正大的由头,时时以“安天下当先正己身”等为君之道对凤九严加督学,凤九脑门上顶着青丘之君的条条纲纪,竟是认认真真上起了族学,其中尤以遁术一门课业着实精进有加,连教授遁术的夫子也破天荒地对这个数千年顽疾不治的劣徒赏了几回青目。直到有一日早晨,凤九刚入宗学,便在夫子眼皮底下以一片秋香叶为媒介幻出个分身,自己则隐身遁出宗学课室,溜到凡间整整玩了一年,待回到课室时,青丘将将现出暮色,夫子竟然完全没有发觉,反而大加赞赏凤九今日格外勉励好静真是儒子可教。凤九觉得,是时候重拾外久违的逍遥时光了。自此一旬之中每每都要逃课两三日玩个尽兴,日子过得十分快活,不禁又感叹了一回夫子真是年迈昏聩好糊弄得紧,白奕上神从年迈昏聩好糊弄的夫子处听得女儿竟是十分乖觉懂事,心里也觉得十分快活,又听得女儿近三百年来于从来考倒数的上古史一门课业中竟是颇有天分,研习精进,学中已无人能及,心里更加快活。
凤九虽然遁术使得得心应手,但每每使出都是为了逃学,正儿八经用于行走江湖却是头一回。须知道看守天门的天兵可不似夫子这般好糊弄。然而凤九竟然轻而易举就避过了守门的神将,凤九觉得自己委实了不起,着实有本事。有本事的凤九沿着石阶宫道一路快行,步法轻盈,身如巧燕,转眼间已到了一座清厦仙宫门首。青瓦朱墙,白石台矶,墙内依稀可见佳木葱茏,奇花熌灼,正是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凤九化出身形抬首望向紧闭的宫门,门楣处“太晨宫”三个大字苍劲冷然,像是在看着自己,又像是在拒绝着自己。
凤九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喃喃自语道:“帝君,我知你不愿我相扰,但事关人命,凤九不得不来。还望帝君不要知晓才好,”停了一停,又像是对自己能耐有限显得底气不足,“若是不慎被帝君发觉,会不会耻于我竟然行偷盗之事,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缠扰不休呢。唉。”心里想着心事,手里却轻轻捏出一个诀,封了周身气息,隐去身形,随着一阵清风遁入了太晨宫。
一时宫内园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凤九恍然间觉得,自己已想不起来今夕是何夕,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像是凡界话本子上常说的恍如隔世的沧桑,不过三百年而已,自己竟也学会了沧桑,真是酸腐太酸腐。凤九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制止了自己缥缈九天的思绪,灵台神思回到了此行的正经事上来。化出身形轻轻落在后园沁芳池中的六角亭中。
隐身术最大的麻烦在于隐身之后封去实体触感,一旦以身触物则立刻显出原形。而凤九正是为取一件重要物什而来,这隐身术,怕是不能再用了。
六角亭乃是个避署的凉亭,凤九当年在太晨宫当小狐狸时,因为怯热而时常来亭中歇觉,为此帝君特意在亭中铺置了水晶石砌地,水晶石置于水上,卧于其上,肌肤生凉,凤九度过了一个很安逸的夏天。亭前是石子漫成的甬道,凤九出亭过池,来到花园中。轻手轻脚地走过一丛一丛的花木,着意观览,像在寻找着什么。良久,在一株的杜若的藤蔓之下,凤九终于找到了一株绛红色的异草,味芬气馥,非一般仙草可比。凤九长舒一口气,幸好竟然成活了。清葛草,她所知的,仅此一株了。
清葛草原生在南荒的清葛山,清葛山山势极高,又甚陡峡,鸟兽困于山中过于清寒,生息繁衍,皆不入此山,更是鲜有人迹。因而使得清葛山仙气纯净不为外界所污,育出了清葛草这味奇草,此草吸食数万年灵气后方才化生,草中蕴含的仙泽极为深厚纯净,是净化邪物,化解奇毒的上佳良药。原本也并不是什么难得的药草,但万余年前一场天劫,清葛山焚于天火之中,待得狐帝狐后领着青丘一众儿子匆忙赶来时,山中草木皆已焚尽,惟四子白真在一处开沟仅尺许的残泉之旁护得清葛草的种子一枚,带回了狐狸洞中。奈何种养清葛草要求仙气极为纯净之地,放眼青丘五荒,皆人口繁盛,开发得甚好,种枇杷之地多如牛毛,竟寻不出一处可以护养这仙草。白真上神无奈,只好将此草封于炎华洞的玄冰之中,待寻得机缘再行种植。凤九最是个于奇花异草上下心思感兴趣的,听闻此草后也是万年间时时于游历之中四处扑腾寻找适宜培植之所,这个机缘,却于凤九身上得了。
当年凤九入太晨宫报东华帝君救命之恩,帝君座下的司命星君最是话多,号称天族会移动的八卦全书,肚内无限新鲜趣闻,八卦秘事,凤九听来津津有味,自觉比姑姑的话本子生动得多,是以听得十分用心且尽兴,那司命自为得了知音十分难得,更兼凤九机灵可爱,率性纯真,恨不得将所知所闻一概说与凤九取乐,八卦得也是十分用心,因此二人一来二去交流得甚是融洽。司命于闲聊中得知清葛草一事,登时兴致勃勃凑上去,神神秘秘地告诉凤九如此这般。
原来,四海八荒并不缺仙泽纯净地,当中以东华帝君的化生之地碧海苍灵为首,碧海苍灵于天地初辟之时便已存在,碧海华泽汲取日月精华,化生出氤氲仙气,乃是天地间一切灵气最初的始源。东华帝君便在数十万年的灵气孕育中化世而生。后来,帝君入太晨宫,碧海苍灵作为帝君老人家的老家,自然被封印起来,等闲仙魔皆不得擅入。帝君嫌天宫清冷,生气不足,便又从碧海苍灵中择各种奇花异木移植入太晨宫,又取华泽内水壤灵气一并灌入泛生壶带回太晨宫,在宫内培槙出一方灵气颇盛的园子,若论仙泽纯净之地,此处也当得上是个上佳之所。
据司命说,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秘闻,对于熟读上古史的众神仙们来说,这简直算得上是常识。没有常识的凤九深愧于自己长成一副绝色却如此地没有文化,很是懊恼了一阵。又觉得原来横竖看不顺眼的上古史竟然把东华帝君种花钓鱼这等小事也记述得如此详尽,实在不容她凤九不认真学一学。
过后不久,凤九便寻着一个空隙溜回青丘炎华洞,挖出了那株宝贝药草带上九重天,仔仔细细地种入了太晨宫的后园,日日浇灌,十分尽心。可惜,后来,未等到这枚种子长出个结果,凤九便离开了九重天,因当初自以为走得伤心落魄,竟忘了将此草带走。今日,凤九前来,也不过是碰个运气而已。所幸,她运气不错,三百年前,她在太晨宫里一场虚妄的付出,什么也没得到,还丢了一条尾巴,这株清葛草,却是半点没有吃亏,汲满了太晨宫的灵气,长得招招摇摇,不胜其华。若不是有个朋友遭逢大难,急需此草救命,凤九就算再惦记这株小草,也不会在此时,用这种方式来寻它。
凤九小心翼翼的拢住草茎,连根带泥将清葛草挖出,收入袖中,又将剩余一株新长出来的草植妥善加固,这才放心地拍拍手上的泥土,整了整衣裙,起身正欲离开,忽听得身后一个如黄莺初啼的娇俏嗓音响起:
“堂堂青丘女君,怎好半夜三更翻墙入户,擅闯我太晨宫禁地,青丘之人都是这样目无法度吗?”凤九识得这把好嗓音,这声音着实清丽,即便分明带着恼怒,也是这样的悦耳。就在昨日,她刚刚听过这个声音。凤九一边极力思索该如何脱此困局,一边慢慢地转过身。
果然,是姬蘅。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18:08:00 +0800 CST  
第2章

凤九看到,赤之魔族姬蘅公主正从月光掩映之下款款步出,一袭白衣,清风入袖,裙裾扫过满地的月露草,脸庞妩媚清雅,当得上仙姿卓然四个字,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百余年前,传说中立于三清之外,不问红尘不理俗事的东华帝君不知为何忽然从赤之魔族将魔君煦阳之妹姬蘅公主接入太晨宫,此事在四海八荒颇有几句议论,道是姬蘅公主虽然只有七万余岁,却是艳名远播,不拘在魔族,在天族也是芳名盛享的,帝君后位空悬了数十万年,此时将已届及笈之年的姬蘅接入太晨宫,用意不言自明,怕是不日就要喝到天族与魔族联婚的喜酒了。然而一百年过去,却并未有他二人喜结连理的消息。八荒众神委实有些疑惑,却又道帝君娶帝后乃是天族一大盛事,礼制之类必定十分繁琐,有些迁延也是情理中事。

此时,凤九强装镇定地颔了个首,算是见礼。一边脑中却在飞速思索该怎么办。

幸而她的姑姑有先见之明,不仅教会了她闯祸之法,也捎带着传授了些许善后之法可供参详。据姑姑说,她们青丘帝姬生来王家体度、帝胄仪范,断然是没有什么做坏事的传统,然当今神仙界术法不昌、品流复杂,当个行走江湖的神仙也不容易,有些小偷小盗之类的不雅之举也实属形势所迫,算不得大恶。倘若行小恶时不慎被事主当场发觉,则万万不可再生窜逃之举,否则便与鼠辈何异,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被发现后首先应当端出一副从容不迫的仪态出来,须知处变而不惊,最能唬住人。接下来便是要与对方攀谈,不管远的近的八竿子打得着打不着的与对方扯上些关系最好,叙一叙两人渊源,若能博出对方同气之情则算是将场面救回来一半。

凤九将她所知的自家祖孙三代所有家庭成员都思索了个遍也没有想到她白凤九能与姬蘅扯上什么渊源,琢磨着要不然就说“哈哈,原来姬蘅你也爱穿白衣,这么巧我也穿了白衣,大家都是白衣美女,真是有缘得紧、有缘得紧!”当下计较已定,憋了口气正要堆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姬蘅却在此时先开了口:

“女君深夜来此,为的什么你不说我也晓得。想是今夜长空月圆,勾起了女君婵娟之怀。昨日你被我拒于宫门外时,我便晓得你只怕不忍就此离去。只是没想到女君对帝君执念如此之深,竟于深更半夜,逾越宫墙,我却是没有想到。”姬蘅敛去了初时的怒意,一席话说得轻柔又正气。

正在脑中排演一个恰当合适的开场白的凤九觉得姬蘅这几句话中,除却“昨日被拒于宫门外”几个字,因她昨日确实正经来太晨宫求见过,因而听懂了之外,别的都甚难听懂。迟疑中含糊应了一个“啊”字以示聆听,又在脑回路转了几转后发出一个“哦”字以示她终于听懂了。

姬蘅怕是对她此行的目的有些误会。但瞬间她又有些沮丧,看来当初她一厢情愿想尽办法想要对东华已身相许做的那些傻事,连这位新上天不过百余年的魔族公主也已知晓。东华帝君他,定是当作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与姬蘅聊以消食的吧。

走神的沉默中,姬蘅再度开口:

“我知你此举虽极不妥却是情难自禁。你我同为帝姬,我知你不愿今夜之事张扬开来伤了颜面。你便立刻离开吧,我不说与帝君知晓便是。”说着深深看向凤九的眼睛,缓缓补充道,“求而不得最易生出妄心执念,于己是个祸根,于他人也是个困扰,还望女君好自为之。莫要再来我太晨宫相扰。”

凤九已经是第二次听得姬蘅说“我太晨宫”,不知为何竟然没出息地生出一丝羡慕,她曾是太晨宫的宫娥,也曾当过太晨宫的灵宠,但这些身份都不能让她当作这里是她的家,堂而皇之地说上一句“我太晨宫”,甚至,她为他断了一条尾巴,他也还是不要她。她很羡慕姬蘅如今轻易地就可以说出这四个字,而且,她依然是全须全尾地毫发无伤。

几句话下来,凤九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内心泛出一阵酸意,这股酸意让她疲惫,她不愿意多做解释了。姬蘅是谁,东华又是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离开了九重天,他们从此也不会再有照面的机缘了。思及此,凤九淡淡一笑,“公主一番高见,凤九受教了。多谢公主回护之情,就此别过。”言毕便欲乘风而去。

恰在此时,一声兽吼响起,不知从何出窜出一头猛畜直直朝凤九扑来,浑身雪白,背上一只羽翼,正是魔族有名的神兽坐骑单翼雪狮。凤九作为一只小走兽,生平最怕见到牙尖齿利的大型走兽,因此青丘的坐骑多是飞禽,从来都没有走兽。此刻那雪狮带着狂躁的敌意向她猛扑而来,张着血盆大口直直扑向她拢着灵草的左臂衣袖而来,她登时吓得元神出窍,竟是愣在原地忘了闪避。

眼看凤九就要被这凶兽咬断左臂,当此时,一道凌厉的白光闪过,正中那凶兽的胸腹,将它弹飞开去。雪狮发出一声痛吼后重重地摔在石阶处滚了几滚,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发出沉重的喘息。

“索萦!”姬蘅急急奔上前,俯身抱住雪狮头颈,一只手抚上它的背轻轻安抚,又转向月洞门后,委委屈屈地开口:

“帝君,你伤了索萦了……”

惊魂稍定的凤九脑中立刻又响起一个炸雷,帝君!?今夜围观她穿墙行窃的一个姬蘅加一头孽畜就算了,竟然还要被帝君当场活捉,凤九觉得,若是谁能此刻现身给她一棍子将她打晕扛回青丘,她甘愿从此潜心族学,一百年不逃学。

然而紫衫的青年已经自月洞门后慢慢踱出,皓皓银发,面目极俊美,神色极清冷,眉宇间透着英气,又透着慵懒,正是三百年不见的东华帝君。凤九慢慢把头埋下去,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不要走过来不要走过来,然而,凤九还是感受到了渐渐逼气的那股威严,以及一阵久违的白檀香气。未几,一双青缎朝靴停在凤九眼底,凤九不敢抬头。

凤九在心里演练了好几种帝君的开场白以防止自己太受伤,帝君也许稍闲一点会问上一句“你又来做什么”,也许心情稍烦一些便要说“不是说了不想再见到你么”,也许许久没有端过架子会摆一摆架子说一句“该当何罪”,也许根本懒得说话直接将她丢出宫去,那么,她也许需要暗暗化个仙障出来护一护身子。凤九正在胡思乱想,那个清越沉静的声音却终于响起:

“你可受伤了?”

没有愠怒,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种好听的温柔,凤九愣了。看来团圆之夜帝君心情也不错。凤九看看帝君,再看看姬蘅,许是今夜月色如水,他二人也未曾早歇,相约着来园中赏月,是以撞上了她。这一点,凤九来时却未曾想到。

“你哑了吗?”东华看着凤九左右飘忽的眼神,姬蘅连发了数句重话,这丫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过,她最是逞强,不像是如此安静忍耐之人,即便毫无道理,也该怼上一怼,护一护面子里子。这般一言不发的模样,莫非……真是受伤了?

凤九一个激灵,立即屈身福了一福,斟酌着开口道:“是凤九错了。”接下去要说什么呢?这清葛草是万万要保住不能归还的,青缇还等着此草救命呢,凤九望了望天色,她离开青缇时曾保证说四十八个时辰内一定回去,如今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不能久留,也没功夫与他们耗着,不如索性顺着姬蘅搭的台阶认个错赶紧脱身。虽然,是个丢死人的台阶。

眼一闭,心一横,丢人就丢人吧。凤九艰难地开口续道:“是凤九妄心作祟,眼界着人月团圆,触景思情,不知不觉就闯入了太晨宫,原本想着,想着看一看故园故景聊以遣怀,却不曾想着叨扰了帝君。凤九甘愿受罚,明日一早便去普化天尊处领罚,不劳帝君吩咐。如今更深露重,凤九不好再耽误帝君安寝,望帝君恩准,凤九这便告退。”

东华听了凤九虚头巴脑一番陈述,嘴角漾出一丝戏谑的笑意。上前一步逼近凤九,凤九感受到头顶两束威严目光的逼慑,缓缓抬起了头,正对上东华的目光。东华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却并不给她告退的恩准,良久,方挑了眉毛开口道:

“本帝君问你可是受了伤?”

“哦,哦,不曾受伤。”

东华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道,“不过,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总能推陈出新。”

凤九哑了。

“帝君说的哪里话?凤九并,并没有……并不敢……”

“那里告诉本帝君,你袖子里藏着什么?”虽是问责,语调里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凤九一听此言,知道帝君怕是什么都知道了。当下退无可退,若是清葛草被帝君扣下,青缇可就回天无术了,思索半晌,忽而有了底气,硬起头皮迎上帝君的目光,一脸凛然的回话道:

“诚然什么都逃不过帝君的法眼,但这清葛草,原是我从青丘带来太晨宫一手培植的,而今又派上急用,依礼,依礼确该觐见帝君说明原委求帝君赐回,但……但帝君言明凤九不得擅入太晨宫,求见不便。情急之下,惟有……惟有此法。虽然不合礼法,却也算不得偷盗。那草,原本就是凤九的。帝君若要责罚我擅闯之罪,凤九领了便是。但这清葛草,却是一定要带走的。”

东华听着凤九,一口气说完这许多话,眼神也变得有底气许多,不闪不避地直视着自己,像是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松快,又像是在等着自己发落。三百年不见,怎么还是一副脑回路残疾的模样。东华觉得很有趣。

一阵沉寂中,一直在一旁照料着索萦的姬蘅公主终于寻到一个插话的契机,不咸不淡地向见凤九发话:“女君此言可是无理。太晨宫宫禁森严,殿中一草一木岂容外人随意……”话未说完即被东华投来两道冰凉的目光愣生生给截断了。姬蘅明白这是帝君叫她不要说下去的意思,姬蘅觉得,今夜的东华,有些奇怪。

东华瞟了一些姬蘅后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凤九身上,看了她半晌后,方道:

“你去吧。我叫人打开宫门,你出去不必再翻墙了。”

语调平谈柔和,听不出喜也听不出怒,正是他一惯古水无波的语调。

凤九觉得帝君的意思像是不再与她计较,放她走的意思。也对,三百年前她百般胡闹,帝君也从未认真与她计较过,惟有那一回被她缠扰得狠了才对她发了一回重话说是从此不想再看到她。其余的时候,帝君都是这样冷然平谈,不轻易发威,也不轻易动怒。如今,更加没理由将她这个无关之人放在心上,更无暇与她计较什么了。凤九轻轻福了一福,转身朝着宫门走去,离开了阔别三百年,重游却只一瞬的太晨宫。

东华看着凤九离去的背影,轻轻一挥袖,召来了正趁着中秋之夜,在人间布散机缘的司命星君,司命一个趔趄没有站稳险些栽倒。从前帝君做天地共主的时候便时常在有事差遣的时候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召唤座下神君。然避世十来万年以来,帝君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急切地召唤过自己。司命觉得,今夜有些稀奇。忽又一眼瞟到姬蘅正蹲在地上似乎无限委屈,旁边躺了只半死不活的雪狮,看样子,像是被帝君的玄光所伤,帝君久不动武了,一动武就使出这么凌厉的招数,司命觉得,今夜果然很稀奇。

“凤九刚从此处离开。我见她神色不安非比寻常,许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她未带铜铃,你跟上她,若有什么难于处置之事,就吹奏此笛,我自会赶来。”东华一边发号着施令,一边将一只莹白玉笛交给司命。这正是当年凤九在若水河畔换走铜铃的玉笛,虽然诓走了他的铜铃,然这玉笛也却是一件能万里聆音传讯的上佳法器。想不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小仙领命。”不及多想,司命便凭空消失不见,追赶青丘女君凤九殿下去了。虽然御风疾行,司命却还是分出一丝神思心里碎碎念叨着今晚之事:“原来是凤九殿下来过,那就不稀奇了。”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18:15:00 +0800 CST  
第3章
司命奉命去寻凤九,托着玉笛急急去了,虽不及细问,心内却也了然太晨宫内必是刚上演了一出好戏,必是东华凤九姬蘅同时上台的好戏,也晓得自己走后这出好戏必有下文,对于自己既没赶上上集又注定错过下集这一大憾事,司命心中着实可惜了一阵。又想起自己碍于同凤九的情谊,平时未与姬蘅多作接洽,纵然有万般好奇,也不好去姬蘅处打听一二,着实地又可惜了一阵。忽又一想,凤九同自己数百年交情,自己对她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便没有也编个一二三四五来推心置腹。凤九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子,今夜一会,心中定然也是情海翻腾有无限思绪,必定要找个人倾诉一二,而冲着他与凤九八遍四海无遗漏的过硬交情,对于担任这个倾诉对象,自己还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想到此处,司命不由得振奋了精神,一鼓作气催动着云头加速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就看见了凤九的云头。

司命所料不差,凤九自离了太晨宫,初时觉得心内空空,仿佛刚历了一场大劫神思尚未归位,茫然走到天门,茫然驾起云头,茫然而去,留下两个守门的神将更是一脸茫然,“刚刚走的那个是青丘的女君罢,她何时入了天宫的?”

但行着行着,丢失的心绪便一点点回来,既觉着与故人旷别三百年倏然重逢的感觉很是奇妙,又觉得这场重逢她连东华的脸都没太看清楚就走了又太过匆匆,想想自己大半夜扰人宫闱被活捉了实在太过丢人,又想想他与姬蘅,倒也是般配……纷乱的思绪环绕,凤九生出一阵烦躁,正准备念两卷清心咒驱驱心魔,便听见司命在身后唤她。

“你为何在此处?”凤九讶然。

“小仙听闻殿下连夜上天宫取清葛草,心中挂怀,赶来看看,殿下可安好?” 隐去了东华命他前来这一节,却非司命有心诓凤九,而是帝君嘱咐,不得不瞒着。

“因此你就特意赶来寻我?果然够义气!”凤九一掌拍在司命肩头,报以一个感动的微笑,“不过怎么这么快我偷……呃,取草之事连你都知道了啊,糟了,这回定是又给青丘丢人了……”

讲义气的司命受之有愧地羞赦一笑,赶紧道:“没有没有,小殿下放心,此事除了小仙之外没有第四人知道。不过,小殿下刚才说什么……偷?莫非是……”

凤九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司命。

原来,初时她并未想着要去盗草,而是演练了一套极为周全的礼数恭敬前往太晨宫求帝君将仙草赐还的。虽然碍于自己同东华三百年前的纠葛再见面时难免尴尬,但凤九却并不是那种矫情的个性,并不是你喜欢过一个人,他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你便要从此对他避之不及刻意疏离。姑姑时常教导,做为一个帝姬万不能有小家子气的女儿态,处置万事都要有一段遵从本心的洒脱态度。她觉得,这三百年来她从不踏足太晨宫半步,乃是出自本心,如今她确实遇上了难事非上太晨宫一趟不可,也是出自本心。既然出自本心,便不必矫柔造作,扭扭捏捏。但勇气,还是要鼓一鼓的。

只不过遇到的是姬蘅。


那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今日取清葛草,是第三次见到姬蘅。

而第一次见到她,应是在十二年前她的小表弟糯米团子阿离六百岁整的诞辰上。因是个整寿,便不似往年只在洗梧宫设家宴庆祝,阿离的天君爷爷于三十六天宝光月苑摆了个很大的排场,那一日,群仙赴宴,宝光月苑瑞气千条。彼时凤九正捉了阿离的小手欣赏歌舞。便听得仙使进进出出地来回通传,说是东华帝君仙驾已至门首。

人群一时鼎沸,群仙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议论,这个道:“果真是帝君老人家?小仙在天宫领职数万年均无缘得见帝君一面。今日怎么破天荒来参加个小娃娃的寿宴了……”那个道:“仙僚所言不差,小仙也不曾想有生之年竟能亲仰东华帝君的仙容。”又听一个道:“果真是活的东华帝君,今日真是行了大运!”一时群仙人人振奋,个个翘首,目光如炬地盯着宝光月苑的大门。

这振奋和翘首的人里却不包括凤九,她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觉得虽然经过了两百多年,自己已于东华的事上头看得通透许多,但当年她与东华那番瓜葛着实在天族一石激起千层浪,悠悠众神口口相传描绘得是风声水起风云变色,凤九东华二人一时风头无两。两百多年来东凤二人各自相安,这些流言蜚语才渐渐消靡下来。若是他二人于此种场合下再度碰面,必然会使众神将好不容易遗忘的旧事回忆起来下个酒消个食,届时于心大的凤九而言虽没什么,但东华未免会嫌又因她而生了口舌是非。想想还是遁了的好,纠结间抬眼望见了她姑姑拍浅慈爱的目光,白浅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废柴样摇了摇头,展开扇子吐气如兰道:

“小九,你若是累了就带阿离进内室歇歇吧。正好帮姑姑看看今日这许多生辰礼里头可有什么新奇物什。”

凤九赶紧递出一个知侄莫若姑的感激眼神,不过半路被白浅一个白眼赏了回来。凤九悻悻然领着阿离避开人群,进了内室。一五一十拆拣起了众神仙送来的贺礼。拆到后来意兴便有些阑珊,正是百无聊赖,琢磨帝君老人家到底何时才起驾回宫之际,就见宫娥领着一位花容月貌的新面孔进来见礼,这便是姬蘅。

凤九其时有些不明白姬蘅为何贸然就出现在她跟前。但她是一直晓得天宫中来了一位魔族的姬蘅公主的。九十余年前甫得此信时,凤九正在青丘族学内有一茬没一茬地听夫子讲学,课本下头却悄悄拆了成玉新寄的一封信,眼风瞟着夫子迅速地阅览。阅毕此信,凤九便默然失了玩兴,打消了今日逃课的谋划,破天荒地无比乖觉又寂然地、连瞌睡都没打地上完了一整天的课业。信中说,前些时日同她提到东华近些年来常往赤魔族的白水山跑一事,当时她便断言这是一种得了红颜知己的表现,而她白凤九作为知心好友竟然不相信委实伤了她的自尊。今日果不出她所料,东华于上月十七从白水山游历归来,带回来一位风华绝代的魔族公主——姬蘅,未及同天君打声招呼便住进了太晨宫。一时间天族哗然,纷纷揣测这位魔族公主莫非才是帝君他老人家的红颜知己,而不是那位两百年前与太晨宫颇有瓜葛的青丘帝姬。但二人究竟如何相识、如何缘起,却是连熟黯帝君一切私秘著称的司命也无从得知,东华对此亦是绝口不提,只道是姬蘅将长居太晨宫,交代宫中诸人妥善安置了一番。信中又劝凤九道,所谓三生石困住帝君姻缘,也不过是因对凤九用情不深而找的拖辞罢了,等到情之所至譬如那魔族公主出现了,帝君又何曾把三生石放在眼里了。可见凤九并不是东华命中的那个人,反推之则东华也不应再成为凤九命中的牵绊,应当海阔天空就此翻篇开始人生新篇章云云。

那一日,凤九在课室中枯坐至暮色沉沉,方恹恹起身,却并没有直接回狐狸洞。而是来到了往生海畔,寻了一处危崖站定,吹了一会儿猎猎海风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蹲下身去将左脚踝处缠了二百年未离身的铜铃解下,摊在掌心仔细地瞧着。这铜铃,原本是呼唤帝君的法器,二百年前与帝君诀别后,这铜铃再也唤不来帝君,倒成了一件纯粹的念想。因东华在南天门留下一句“我会喜欢你”,凤九便觉得,与东华的这段情纵可相忘却不可相负,因而将此铃系上身,片刻不离。这一点藏于裙裾之下的微薄念想,便一直偷偷系在凤九的脚踝,外人不曾知晓也将不会知晓。

而此时,凤九觉得,再维系它似乎真的过于矫情了。瞧了一会儿后,握起手掌,奋力一掷,将这点念想彻底抛入了往生海的无边波涛之中。

颓然做完这件事后,凤九默默地转身。却看见她的小叔白真遥遥立于一块巨岩之上,正含笑望着她。

“小九,你下了学不肯好好回家反倒一路走去那危崖,我只当你要跳海殉了那老帝君……”

此后,成玉的来信中再有提到东华的消息,凤九便再未有过什么回音。那位传说中的姬蘅公主,也是一直未得见过。直到阿离六百岁的生辰上,姬蘅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凤九小歇的内室之中,款款向着她走过来,那目光分明向着她,含笑开口却是问着阿离:

“天孙小殿下,我是太晨宫的姬蘅。特意来给你祝寿,你欢喜不欢喜?”言毕又转而向着凤九,轻轻福了一福,唇间笑意轻扬,却并未与凤九再说什么。直到短暂逗留后离开时,才像是对着她,又向是对着阿离,婉转说了一句怕帝君久候,先行告辞,他日再会等语。

这个再会,便是一十二年后的昨日,凤九前来求取清葛草的这个时候。

昨日,凤九于太晨宫前亮明身份后,姬蘅客客气气迎了出来,道是帝君于今晨前往西天佛陀处讲经尚未回宫。凤九听闻,心下着慌,急急问道:“那帝君今日可会回来,我便在此处等他。”

只见姬蘅敛了笑容,愣了片刻,转而又抿出一抹笑意,盈盈开口:

“帝君未曾交待归期。原该请女君入内一叙,候帝君归来,不过,”顿了一顿,续道:“青丘与太晨宫自二百年前女君来此一闹后便再无往来,帝君对女君也颇为退避,姬蘅揣测,女君此来,帝君未必就肯相见。虽不知女君为何突然造访,但未得帝君首肯,姬蘅不好擅自容留女君。”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

凤九想过帝君或许不愿再见到自己,但想着自己与他毕竟算不得是什么解不开的冤化不去的仇,大家同僚为仙,又是长出自己许多辈的尊神,总该大度些,如今她一个小辈有难,又是青丘的女君,多少总该助上一助。却没想到帝君厌她之深,竟连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凤九觉得,帝君实在有些很小气。

然而凤九天生少根苦情示弱的筋,闻得姬蘅此言后虽感到愤怒,却并无别话,微微一揖算作告辞便离了太晨宫下了青丘。

偏偏姑姑姑父携着阿离往凡世游乐未归,找司命帮忙最后也得求到帝君头上,找连三殿下无异于给自己制造新的八卦,凤九思索半日,竟没有一个可用的帮手,而那清葛草必须在十五至阴之夜摘下方最见效用,今夜,凤九无论如何都要取得此草。思来想去,只剩下夜闯太晨宫盗草这一条道了。

于是便有了今晚的一切。

司命听得云里雾里,待理了理思绪后疑惑地拎出凤九话中的一个错处:

“帝君何时说过不许小殿下入太晨宫了?”
风声猎猎,凤九急着赶路,却没听清这一句。

此时的太晨宫中,姬蘅正凄凄惶惶地抚着索萦,泫然欲泣向着东华道:

“索萦是从小伴姬蘅长大,虽是个走兽,却如同我的亲人一般,帝君不也很喜欢它的吗?此番虽是索萦惊扰了来客,却到底并未伤着那女君什么,帝君为何出手如此重,将它伤成这番,却叫我如何不疼。”

东华正背对着姬蘅,凝目望着凤九离去的方向,余光轻轻瞟了一眼泪光闪闪的姬蘅,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若是真伤了她,本君岂能饶它性命?伤了便送去药王处医治便是。无须在此哭哭啼啼。”声音极轻,却极是迫人。

姬蘅旋在眼中打转的泪花登时不旋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帝君。

东华缓缓转身,看向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冷肃,姬蘅分不清楚那是不是帝君的怒意。

“本帝君何时告诉过你这太晨宫有什么人不得擅入了?”

姬蘅入宫一百零三年来,东华对她,从来是言语温和,她自幼长于魔族,对于天族种种仪制颇不适应,东华却从无半点诃责,凡事由她随性处之。虽不曾有什么亲近窝心的话语,却也是对她照顾周到,耐心施教了多年。今夜东华所言,却字字句句皆乎姬蘅意料之外,东华这是,在教训她?

“姬蘅自不敢矫旨妄言,只是听闻三百年前,这位女君屡入太晨宫皆被帝君逐回青丘,三百年来姬蘅也从未见帝君与青丘有什么往来,难道不是因为帝君厌恶那女君之故吗?帝君之忧就是姬蘅之忧,姬蘅不愿帝君受扰,是以才委婉忠告那位女君,本是劝她离去求个彼此相安无事,不料索萦它……,许是姬蘅莽撞了,请帝君责罚。”

东华径直走过姬蘅向寝殿而去,未看索萦一眼,也未再看她一眼。淡淡然应道,

“你若要领罚便自去领吧。待索萦伤好后将它拘在锁妖塔,无事不必擅出。往后这太晨宫中之事,与你无关。不必多言。”言毕离去。留下姬蘅呆立园中,一脸讶然与伤心。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18:25:00 +0800 CST  
第4章
黎明初见时,凤九的云头落在了西域凉风山山腰处的一处洞府前。身后还捎了个司命星君。赶路时凤九已大略同司命提过,此行乃是因她出游时不慎遇险,带累一位朋友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奇毒难解,这清葛草,便是为他而取,如今正是火急火燎赶来救人一命的。

司命不理别话,耳中听得“遇险”二字,脑海中刹时闪过帝君凌厉的眼神,心头一震,急急问道:

“小殿下是何处遇了险?可曾受什么伤吗?”

凤九觉得司命待她果然一片赤诚,且近百年来真是越发窝心暖怀了,不由得也打叠起一片赤诚回应道:

“说来也怪。从小到大我虽每每遇险,却总是带累旁人受伤遭难,自己倒从未受过什么大伤。你说,我是不是颗灾星啊?”此话一出,挨着灾星并肩偕行的司命,本能地、微不可察地挪开了半丈远。

凤九口中说的这个旁人,从前说的是东华帝君,如今,说的却是沧夷族的少君,叶青缇。

每年的秋芒节之后,青丘宗学便开始休学,直至次年春分方开学。凤九甩了课本封了笔墨,夫子留下的假期功课也暂丢一旁,惟一个玩字为大。回了趟狐狸洞交待了几句便离了青丘,逍遥而去。东荒一应大小政务,自然是偏劳了老爹白奕。白奕夫妇见女儿颇思长进,又恐她在学中拘得狠了,也未多加阻拦,任她出门游历去了。

凤九此番出门择的方向,是从未游历过的凡界以西,八荒之岸的西方地界的圣山——凉风山。相传凡人修仙首造昆仑山,若修行圆满、机缘已至便会启开昆仑结界,登上凉风山,得以久延寿命,继续修行。这凉风山,算是个凡世通往仙界的第一入口。凤九访山,为的自然不是修仙,乃是听说这凉风山上专为凡人洗尘的净世白泉,清冽至纯,比之她在初夏的青丘万顷莲池中采集的宿露还要甘美,凤九久已想着取一壶带回十里桃林央折颜酿一壶桃花醉。为了一壶好水不辞万里,穿越凡世长途跋涉,凤九感叹自己真是个有品味有情调不将就的神仙。

顺顺利利取了泉水,了了一桩心事。凤九便徐徐踱步而行,细细观赏起这山中景致来。逛至山腰处清阳洞时,便遇到了正在闭目打坐的叶青缇和他的一个小童子。

凤九见他一副白衣书生模样,周身散发着微弱仙气。只当他是凡世来的修仙之人。凤九觉得这副挺直板正的模样十分有趣,便蹲下身来,开口问道:

“喂,你是从凡间来的小书生吗?”

书生没有睁眼,倒是一旁的小童子急红了脸:“快走开,不要在此处搅扰我家少君。”

凤九心道如今的凡仙架子倒不小,气性比能耐还大。当下玩心一发便不可收拾,随手便朝那书生打出一个诀,有心要将他戏弄一番。眼见一阵旋风裹着一道白光向逼向书生。

“休得无礼!“小童子大怒,一手急急化出仙障挡住了凤九的来势,另一只手化出一柄长剑便要向凤九攻去。

“路笙,住手。”白衣书生却在此时睁开了双眼,唤住了就要动手的小童。

“原来你不是凡人,你是个神仙,真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书生往前看去,只见一个额间开着凤羽花的姑娘正望着自己,清眸皓齿,明艳无俦,盈盈的笑意灿若朝霞,又带着一丝俏皮。

两厢斯斯文文的见礼过后免不了叙谈几句。凤九便知道了这书生乃是沧夷族神君叶长恭的公子——叶青缇,亦是沧夷少君。沧夷一族是个远古神族,亦是个望族,当年父神率众神登天而去,凡世初辟之时,便将沧夷族留在西方地域,以统领凡世河山,护养山河灵气,以克制凡界流毒,兼守护仙凡界口。

凤九觑眼看这青缇少君俊眼修眉,言谈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但面庞雪白,大有怯弱不胜之态,便猜想青缇定是染恙未痊,所以周身仙气为病势压制,才叫她误认了,还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家。当下心中歉然,便要设法找补一番,看天色也近正午,心中有了计较,殷勤地表示要出去捉两尾肥鱼打只兔子回来让他尝尝她的手艺,作为对他海量大度包涵自己的报答。

然而凤九不知道的是,凉风山虽然是座灵山,却在度凡成仙时也积攒了不少凡世的瘴气。凤九初来乍到便满山满野毫无章法地乱闯,自然是不懂得其中的机关法门,便在搜罗野味时不慎一脚踏入了凉风山炼化瘴气之地。这处所在自有禁制,对一切闯入之物皆以炼妖之法加以吸食收炼,仙者不慎闯入轻则仙力尽失,重则连元神都保不住。凤九初时尚能以闭气之法抗拒瘴毒侵入,时间一久便支持不住,她被瘴气裹挟命悬一线之时,是青缇赶来,将辟毒珠置于她口中,救了她一命。凉风山属沧夷族统辖,青缇自然有办法打开禁制将她带出,但,那辟毒珠却只有一颗,护了凤九,便护不住他。勉力抱着凤九一回到清阳洞,青缇便一头栽倒。

看着青缇昏迷不醒的模样,凤九深刻领悟到,不管在凡间还是仙界,受了人家的大恩还是小惠,自己于报恩这一途从来都没有什么前程。从前帝君救她性命,她一心图个报答,结果报答得东华损了元气,吐了老血,最后连一身仙力都赔尽了,追到凡间报恩时,又将帝君活活给气死……凤九不是没有想过,从过往种种看来,若不是东华他头顶颗灾星,便定然是自己头顶有颗灾星。如今她只是想为青缇做顿饭,却又让青缇陷入这半死不活的地步。想来这灾星应是姓白。


路笙原是个药童,此种情况却也是急得无计可施,“我家少君是倒了哪辈子血霉今日遇见你,少君他刚于云梦泽采薇时被巨蚌所伤中了寒毒,寻了此处调息,如今余毒尚未化尽又被瘴气所污,如今已是百毒入身,非清葛草不可解,偏这灵草失传已久不知哪里去寻,你你……你若不是有心加害,必是颗灾星转世!”

灾星凤九心道这孩子倒颇有见识与她不谋而合,但随即眼中又立刻闪出了希望的火苗。天可怜见,清葛草哪里有换了旁边人断然不知道,她却知道哪里有。取出一粒折颜的护魂丹喂青缇服下,暂且护住青缇元神不被毒性浸入,稍作整顿后,凤九便起程取清葛草去了。

这便是凤九取清葛草的原因。

听完凤九的陈述,这一路下来,司命走得徘徘徊徊,心有戚戚,终久背着凤九画了个平安符贴在里衣内,方是心下稍安。

凤九日夜兼程终于将灵草送回清阳洞,又寸步不离看着青缇将它服下方才放心。又担忧清葛草灵气太重青缇受不住,连着为青缇渡了好几日仙气。这几日中,路笙祛毒、凤九护持,其余诸如侍汤端药,烧水烹茶之类的杂事,便一概由顶着凤九知心好友名头的司命星君认命地承担了。

待青缇悠悠醒转,已是五日之后。凤九首先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路笙也便跟着松了口气。司命连日充任杂役,叫苦不迭,此时更是松了口气,顶着五日没睡好觉的黑眼眶走向白泉潭,打算汲些清水好好洗把脸。刚行至潭边,便收到了太晨宫聆音鸟的传讯,好在帝君并无别事差遣,只是问道凤九现在何处,是否安妥。

司命想了半晌,觉得凤九现在何处这一问极好回答,至于是否安妥,司命觉得凤九四肢健全五体安康,照理来说相当地安妥。但眼瞧着凤九对青缇这位新结识的年轻少君衣不解带地连日照料,看上去甚是着紧在意,照理也算是安妥,但司命拿不准这个安妥是不是帝君想要的安妥。思来想去,谨慎回信道凤九取清葛草往凉风山相救友人,诸事妥贴。含糊将叶青缇一节隐去不提。

又将养三日,青缇元气恢复大好,不仅沉疴尽除,又受清葛草仙泽滋养,精神加倍爽利。又听路笙提起病中凤九的照料之情,感激之余,望向凤九时,眼中更复添了一丝别样的神采。下山之时,青缇便极力相邀凤九司命二人同往织越之巅的沧夷神君仙府作客,凤九嘛本就是出来玩耍,玩到哪里算哪里,沧夷族是个从未去过的好地方,当下便点头领了青缇拳拳之情。司命却道是出来这许多天迁延了不少天宫事务须待处置,便不与他二人同行。凤九恍然司命为了自己耽搁公务陪她耗上这许多天,不禁对司命更添一层感念,又叹了一叹在太晨宫当差真是好请假……

司命辞了凤九后,先是往十里桃林去了一趟将凤九取来的净世白泉并酿酒之说一并托付了折颜上神,随后便回了太晨宫,心道这趟差出得委十辛苦。

待回到太晨宫时,帝君正与连三殿下在六角亭中下棋。东华手中正捏了枚棋子斟酌,听得司命请安复命,并不抬眼,淡淡问道:

“凤九可回了青丘?”

“殿下正在沧…在友人处作客,尚未回青丘。”司命越是谨慎,便越是忘了他从来不是这么谨慎又隐晦的人。

“哦?”帝君偏过头,挑了眉毛瞧着司命,“这友人名姓见不得人么?”

司命干笑了两声帝君说笑了,心内叹了一声青缇公子你自求多福吧,咬了咬牙回道:“这位友人乃是沧夷族明光神君叶长恭之子叶青缇,殿下此刻,正去往明光仙府作客,想来也快到了。”

东华皱了皱眉,将棋子放回棋盒中,左手扶上额角,仍是盯着司命,道:

“不是同你说了有事便用玉笛唤我?忘了?”

司命被帝君盯得发毛,也被帝君这冷森森的语调冻得发毛,急忙揖了个大礼,

“小仙岂敢,只是殿下一切安好,这确实,也没出什么事……”话说一半,只见帝君挑起眉毛,抬了抬脸望着他,生生将另一半咽了回去。

“嗯?”

“是是是,帝君教训得是,是小仙失职。”

连三殿下在一旁被晾得不耐烦,敲了敲扇子催促东华道,

“你俩有完没完,这棋还下不下了……”

“不下了。有事。”

东华语音还未落,人影便消失不见。留下连三殿下空对着一副残局,一头雾水地拿扇子指着司命:


“你,你来说,他这算怎么回事儿?”


司命只觉得腹背枪眼无数,干笑了两声:


“小仙就知道一定不妥。”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18:42:00 +0800 CST  
正好,顺手将昨天觉得不通顺的几个地方改了一改。。。
大家的支持楼楼很感激。
这就开始更文。
今天一定上新哈!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18:43:00 +0800 CST  
先放一段上来。。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20:58:00 +0800 CST  
5.
5.
连三殿下正孤独地收拾着棋盘,眼风中却一眼瞄到姬蘅正朝他走来,看着她一副泪盈于睫,两靥生愁的苦情模样逼近自己,连宋觉得有些背脊发凉。刚来时他就觉得姬蘅同东华有些不对付,往日他来太晨宫时,姬蘅一口一个“三殿下”奉茶奉得很是殷勤周到,时不时还有几句诸如“我只当殿下再不登太晨宫的门了,没想到殿下屡败竟能屡战,倒是让姬蘅钦佩”等戏谑之语。今日姬蘅倒也是如常奉了茶水,却只是恭眉顺眼,温茶换盏,请安告退,礼数做得周周全全,并无只言片语。连宋看着实诡异,待姬蘅退下后,将嘴角抿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问向东华:

“这俏娇娃今日怎么如此生分,莫不是同你置了气?”

其时东华正皱着眉思索,目光像是在端详棋盘,又像是在端详着别的什么,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喃喃自语:

“我也想知道,她这是为何。”

“……唉我说你,你想知道把她唤来问问不就行了?打哑谜算什么生活情趣?”

东华用一种这种废话何须你来教的眼神瞟着连三,“她赶着救人,昨夜已经走了。”

走……走了?连宋转过头看着分明还在回廊尽头袅袅婷婷的背影,茫然问道:

“你在说谁?”

东华挑眉,换了一副你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更蠢的表情莫名道:“你在说谁?”

连宋也挑起了眉毛以示回敬,“姬蘅啊!你别告诉我你没发现她在同你冷战。”

东华远目望了一眼姬蘅后目光重新回到棋盘,诚恳作答:“我没有注意。”

“这……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好吧!”

“哦,兴许因为,我不是个瞎子。”

“……”

东华的反应也并没有多出乎连宋的意料。初把姬蘅接上天时,他确实揣测了一阵东华对这个姬蘅是不是有什么待别人不同的情愫,也叹息了一阵那位青丘小殿下的尾巴可算是白割了。然而做为一介情场浪子,连宋向来就很不赞同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认为真男人就该吊死在多几棵树上。因此对东华另结新欢一事并不大在意,倒是那三生石之事尚未解决,就将姬蘅安顿在太晨宫同起同卧的,明目张胆的逆天之举,连宋很有几分担忧,又很佩服东华色令智昏的勇气。终久挑了一日,委婉、诚恳地向东华表示了他这一层担忧。当然,他也知道,东华的脾性,向来将他的话当耳旁风。

想不到,几十万年视连宋的看法如耳旁风的东华破天荒地、板正耿介得不要不要地,回应了他:

“你吃错药了?姬蘅同我,没什么关系。”

后来连三殿下瞧着东华待姬蘅不冷不热的态度似乎果真清清白白,渐渐也明白了东华于姬蘅,确实没那种意思。但东华为何要将姬蘅带回,却百般探听也没有什么结论,是连宋心中一桩悬案。但有一点连宋却看得很明白,襄王虽无梦,神女却有心,那姬蘅,十有八九是对东华动了情思。

眼下,连宋瞧着姬蘅一边收拾茶具一边几度朝他顾盼的样子,温和一笑,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姬蘅便放下杯碟,理了理衣裙,福了一福。迟疑半晌,开口道:“殿下可否同我说一说青丘的凤九殿下,与太晨宫有何渊源吗?”

连宋微微一笑,“你问得倒直接。我见你与东华似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莫不是,同凤九有关?”

“殿下所见不差。但姬蘅委实不明白,帝君他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地待过我,昨夜,分明是那凤九……”

连宋虽然好听八卦,尤其是东华帝君的八卦,但对于为情所困的女人发的牢骚,却最是头痛,因这些倾诉不仅啰嗦而且啰嗦,每每听完便要头晕脑胀,当下收起扇子制止道:

“别别别,这些细节你不必同我多说我也明白,”斟酌了一会,又道:“东华嘛,不是个会说好话的神仙,你不同他计较就是了,不过,”顿了一顿,语重心长道:“我倒是有句好话公主不妨记着,这天上地下,你得罪谁,帝君也还能替你担待几分,惟独那小凤九,千、万、别、惹,惹了她,便如同戳了东华的肺,是要炸的。千万谨记。”

不言这边厢姬蘅在连宋的谆谆教导下渐渐花容失色,那边厢凤九看着端坐于明光仙府正殿中正从容饮茶的紫衣神尊,也是吓得花容失色。

当时凤九正同着青缇一路谈笑着入了明光仙府宫门,就见着一个年迈的老管事匆匆迎上来,“君上说了,少君莫急着更衣,赶紧先到正殿拜见贵客。”

青缇一边正了正刚欲取下来的头冠,一边问道:“是何贵客?”

“老奴未在正殿伺候,这个却不知。”

青缇转过头向着凤九,语调温柔,“来,你随我同去。”

凤九便跟着去了。青缇拾起方才打断的话题,继续兴致盎然地向凤九说着织越之巅每月一次的浣星之象乃是四海八荒排得上号的胜景,届时霰空鸟唤醒流光湖,涤世流光自织越山顶耀世而生,遍洒苍穹,浸润天宇,浣洗星辰。天空流光溢彩的模样,观之忘俗。踏入正殿之时,青缇将将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我催你赶路回来,正是为了赶上今晚的浣星,到时我带你去。保证你不虚此行。”

正殿中分主宾坐着几位法相庄严的神仙,凤九原想着青缇的父君定是坐于正殿主位銮座之上,一抬头却发觉一抹熟悉且不祥的紫色映入了眼帘,定睛一看,那紫衣,那银发,那玩弄着茶盏的修长手指,那古水无波的表情,不是她近日最想躲着的东华帝君是谁?

凤九茫然扯了扯青缇的衣角,低声与他计较:“青缇,有没有人同你提过,你的父君,长得极像太晨宫的帝君啊……”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20:59:00 +0800 CST  
自己顶一个。。。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21:07:00 +0800 CST  
正写着呢,也在一边构思一下接下来剧情该怎么走。。。。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8 21:46:00 +0800 CST  
早晨电脑不灵光折腾了三台电脑才开工,怕大家久等,先放一小段上来,今天会多更几段的哈大家放心。。。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0:38:00 +0800 CST  
续第5章
凤九此话一出,惊得殿前下首座上一位站起来正准备开口说话的仙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稳住身形后,一言难尽地望了望凤九,又望了望凤九,方转而向青缇发话道:“青缇,快来见过东华帝君。”

原来真…真是帝君啊,为何他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处?莫不想起那夜没有发挥好是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的?可他为何会知道自己在此处?啊,定是司命说的,司命啊司命,我真是看错你了!正在天宫奋笔疾书命格本子的司命星君忽然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衣领,又继续埋头奋笔了。

青缇已恭敬行礼毕,凤九好似呆鸡一般杵着不动,直到方才说话的那位仙伯耐心地同她指出轮到她向帝君见礼了。她才如梦方醒般、僵硬地对帝君行了个礼。对了,那位仙伯,才是叶青缇正儿八经的父君,这一届的沧夷主人明光神君。

帝君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算是受了礼。

仙娥添设了茶席,放置了杯盏,容他二人告了座。少顷,便又有仙娥托着一盘青中泛黄、黄中带哑的桔子献于帝君席上,不一会儿,各人的席上都上了桔子。

青缇的父君笑吟吟地起身劝茶:“帝座曾示下,此番仙驾降临织越山正是为了品尝甜桔,臣下吩咐从属于山背向阳处采得一筐,献于帝座,请帝座品鉴。”

东华帝君来的突然,明光神君接驾时接得惶恐,后来帝君说他乃是因听说织越山的甜桔十分驰名,特意来品桔子的。明光神君方才放了心。连忙叫来府中管事,吩咐道:“虽然我沧夷仙府万万年来从没种过什么桔子,但帝座他老人家远见卓识,定是看出了我们这处水土得宜,种一种桔子只怕有些前景。此刻府中虽没有,你便着人去山上寻些野生的来。要快些,万不能叫帝君空等着。”

凤九听得帝君来此并不是为找她的麻烦,乃是为了品桔,登时放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但瞬间又提起了一颗疑惑的心,她于吃一向十分在行,对于何种食材产于何地何时最好吃最是信手拈来,心知桔性喜温暖,最不耐寒,因是南荒水草丰美之地最是盛产。织越山地处西北,高山清寒,多阴少阳,偶有几株野桔,结出的果子也定是苦涩少汁更甚于枳。看来帝君他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样子虽没有变老,味觉却有些失常了,多么地扼腕。想到此处,不禁同情地望了望帝君。

只见銮座上的东华帝君慢条斯理地拈起一片剥好的桔肉放入口中,似乎愣了半晌,终于还是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阶下的一串仙伯们便也艰难地调整出面不改色的表情各吞了一瓣桔肉,你看我我看你地传递了我懂你的表情,心中都在想原来帝君他老人家是个嗜苦的,莫非这是一种修行?帝君老人家的境界果然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顿感对帝君的崇拜又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0:40:00 +0800 CST  
放心放心,今天不止这么点,正在加油码字哈!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0:41:00 +0800 CST  
更了,说系统在审核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2:28:00 +0800 CST  
咦?新文为什么发不出来捏?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2:56:00 +0800 CST  
这个系统审核,是要多久呀?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3:04:00 +0800 CST  
怎么截图呢???用啥工具啊?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3:58:00 +0800 CST  
茶席过后,便是晚膳,凤九草草动了几筷,席散后便由仙娥领着去了下榻的卧房休整。歇了约摸两盏茶,便径直出了宫门,独自往织越之巅欣赏浣星去了。原本说好同去的青缇,却因有事绊住,不能相陪。方才送她出宫门时特特地同她致歉:“没有想到帝君竟对我谬加青目,要我留在宫中指教剑术,父君命我好生受教,帝座和父君一番好意不好拂了,惟有对不住凤九你了。今日你先去,明日我带你玩别的。”

凤九心道想不到帝君他老人家如此爱惜后辈,“但我记得你同我提过自小练的水系术法,不是从不使剑的?”

“初初我也有此一问。但父君道帝君慧眼如炬,自然有他的深意,虽然我从不使剑,但帝君既说了教我剑法,必定是看出来我有御剑的天分,再则帝君从不轻易授剑,既然给了我这个千载难逢的机缘,叫我务必好好珍惜。”

织越山一带翠嶂中夹着白石崚嶒,或如仙姬,或如猛兽,纵横拱立,却有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一条羊肠小径通往山巅,石隙间长着杜若、蘅芜、鹤芷等诸多异草。凤九看看天色尚早,便一路牵藤引蔓,色色地看过去,却不及着赶路,及至攀上织越之巅时,已是暮色昏茫,月相初见。

凤九再次见到东华帝君,心中其实不是没有波澜,只是年深岁改,很多事都已沉淀下来,再不能像当年的无邪少女那般将万般心绪都挂在脸上。一场晤面下来,凤九虽没表现出什么,灵台中却搅入一丝孽障,须得及时参悟一番除了这缕孽障。当下,凤九立于织越之巅,看着天地苍茫,月空待洗的景象,似有些些了悟,这流年更迭,早已物换星移,岁月跟前,饶是个神仙也不过飘缈如斯,她的那点痴心同执念,又有什么好叨叨不休的呢?

但她甫一转身,便见到她刚刚抛入云海的那点痴心执念,出现在织越之巅的另一端,悠闲地坐在一棵老松下的一处石桌旁,桌上,是一壶清茶、两只小盏。他也看见了她,眼中似有流光闪动。眼神向空着的另一只石凳一瞄,唤她道:“过来。”

凤九这一惊不小,如见鬼魅,结结巴巴地开了口:“你…帝君为何在此处?”

东华徐徐斟满一只小盏,道:“有什么好奇怪的。白日里你们不是说了,今晚有浣星之象。”又问她道:“喝不喝?”

凤九狐疑不定地靠了上去,当真在帝君身旁坐下,犹豫道:“但帝君你此刻不是应该正在教青缇练剑吗?”

“我教了,他正练着。”东华泯了口茶答道。

“原来这样。”

气氛一时沉默,帝君向来话不多,凤九又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惟有一杯一杯地喝茶,帝君递过来一杯,她便喝一杯,再斟一杯便又喝一杯,如是几次之后,帝君终于开口:“你很渴?”

凤九摇摇头。

“你看起来有些怕我,”帝君看着凤九的眼睛,半晌,又漫不经心地接下去道:“你不必怕我。我并未说过不准你来太晨宫,你来找我那日,我并不知。”

凤九没有想到东华会同她说起这个,像是在向她解释,又向是在给她安抚。凤九没出息地觉得内心生出一种安宁,仿佛这几日她偶有魂不守思绪不宁,正是在等着有人告诉她这样一句话,东华其实并没有将她看作一个怪物,并不曾躲着她。

两相里虽不再说话,但空气似乎也不再那么沉默难熬。紫衣的神尊和白衣的少女对坐于天地间这一方小小的石桌旁,四面茵草围着一汪湖泊,皎如明镜,便是流光湖。一时茶气氤氲,万籁无声。

倏然,几声霰空鸟的鸣叫划破长空,安静的湖面开始有点点流光涌动,东华玩转着杯盏,轻轻道:“来了。”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4:05:00 +0800 CST  
我的妈呀,,
原来关键字是那个学xi的xi字,改了那个字就没事了,大家慢慢看着,又耽搁我好大一会儿功夫。。。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4:07:00 +0800 CST  
顺便说一声,第五章完结。。

楼主 乐生慕鸿  发布于 2018-03-09 14:07:00 +0800 CST  

楼主:乐生慕鸿

字数:62061

发表时间:2018-03-09 01: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09 14:54:02 +0800 CST

评论数:1622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