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三夜，直到第四日，晨光熹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小屋，帝君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事物从模糊到清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司命焦急愁苦的脸，但帝君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迅速的起身，依旧感到胸口紧紧的疼痛和一阵晕眩，但动作却没有停，利索的掀开被子，起身、穿鞋，向九儿的榻前快步走去。
九儿还躺在那里，如他睡去前看到的一般无二，只是面色红润了不少，胸口随着呼吸均匀的起伏着。
白真看到一旁的帝君连忙起身行礼。
“九儿怎么样了？”帝君踉跄了一下，右手握拳放在嘴巴，尽量稳住气息说。
“折颜说没有大碍，一切正常，只是~还没有醒。”
“那就好！”
帝君看着九儿的脸庞有些失神，又有些失落，一转身差点撞到紧跟在身后的司命。
司命连忙行礼，帝君轻摆了下衣袖示意他不必行礼，向自己的榻前走去，支起一条腿跨坐在榻上。
“说吧~”
“回禀帝君，妙义慧明境的结界要支撑不住了。”
“还能撑几天？”
“白夕神女说最多五天，其实现在魔君就可以破结界而出，只是迫于神女以命相逼。所以没有动作。”

帝君轻笑：“缈落吗？恐怕除了顾及白夕，也是想保存魔力等着结界自然消散，好集中力量对付我们吧。”
司命抖了抖袖子，踱了两步说：“小仙也有这种猜想。”
“白夕可说了还有什么应付之法。”
“神女请帝君一定要以四海八荒为重。”司命郑重的拱手行礼。
“哦？说说。”帝君一手撑头，眉头不觉轻皱了起来。
“神女说，上次引天火淬剑已经失败，不能再进行第二次。现在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重铸苍何剑，而重铸苍何剑需要上古强大神祇的元神为祭。”
“如她当年一般以身殉剑吗？”
司命听了此言，不觉心惊手抖，忙说：“小仙，不知~”
“她可还有别的话？”
“神女她~她~”想到刚才帝君的话，司命一阵心惊，还没有缓过神来，不觉犹豫起来。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神女说让帝君早作定夺。”
“早作定夺~”帝君喃喃重复，一个苦笑留在了脸上，“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司命行礼，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帝君已经闭目沉思，只好向屋外走去，白真见状，也不便打扰，也起身离开了。

门关紧的“吱嘎”声停息，小屋里格外的安静。帝君像坐累了般，撤了支撑在胸口的气息，一时便虚弱的伏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帝君用一只手轻抹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缓步走到凤九的榻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她的容颜，眉毛、鼻子、嘴巴，仿佛怕忘了一般，努力的、深深的往脑海里印。
不知道过了多久，帝君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面容却异常的恬淡、轻松~
直到折颜的话语从他身后传来：“你可想好了？”
帝君没有回头，淡淡的说：“有什么可想？”
“你是打算自己去?”
帝君没有回答。
“其实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比如集齐上古神器，一定可以打败缈落的！”折颜说的很快，有些激动。
“来不及了！我用元神祭剑后，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下一丝元神，以待他日归来。”话没有说完，帝君的脑海中似乎传过一道闪电，他分明感到凤九的手指动了一下。帝君连忙紧紧的攥着凤九的手，说：“先不说这个，你来看看九儿，她是不是醒了？”
折颜摇摇头说：“你太紧张了，小九能不能醒都是未知数，更不可能那么快醒。”
帝君垂下眼睑，深深的失落面容印在帷帐的阴影里，接着说：“就算我们重铸苍何剑，也不可能再封印缈落了，不过是得了一个能让他寂灭的神器罢了。所以苍何剑铸好后交给墨渊，他毕竟是司战之神；我希望你也能重启神器。”
折颜轻轻叹息，点了点头说：“你可有十足的把握留下一丝元神？小九她醒了，我要如何说呢？”
帝君起身，负手而立说：“我守这个天下，只因这天下里有她和她爱的一切。她会懂的！”
“好！”折颜认真的点头，说：“你什么时候去？”
“后天一早吧！”
“我去安排。”
帝君点点头，没有人看到他这时的表情。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
二日后清晨，十里桃林氤氲的晨雾还没有散去，帝君便轻轻的掩上了屋门，一些憔悴，满满的不舍，又回头看看，才走上了林间的小道。远处，折颜和墨渊已经在等他。
“你可有十足的把握？”昨日才归来的墨渊说。
帝君摇摇头说：“并没有~缈落是远古魔尊，现世恐怕比我还早几十万年，不老不灭。我本应乱而生，恐怕上天早选定要用我来帮这四海八荒渡这一劫，只是如今我失半心，不知还能不能制衡于他。我去以后还要靠你们！”说完望向折颜和墨渊。
墨渊微微动容，说：“其实我在这世间已了无牵挂，不如我去。”说完不觉望了望北方的天空。
“七万年，你方才归来，修为尚浅。恐怕此次非东华不可了。”折颜说完，也无奈的抬起头看向别处。
“数十万年了，我早已将生死看透，只是有了九儿才有了对这世间的留恋。折颜，一定要治好九儿，要不我归来之时恐怕会成另一个缈落。墨渊，四海八荒就交给你了。”
墨渊和折颜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们两人都分明感受到了东华帝君身后那强烈的、神魔难辨的气息。如果这四海八荒还有人可以和魔尊抗衡的话，那只能是眼前这个人。虽然几十万年以来大家早已参悟生死，但却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所以一时空气凝结般的沉默起来。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时候桃林深处一个红衣的身影已经悄悄的离开了~不错正是凤九！
凤九捂着胸口，分明的感动胸口中炽热跳动的心脏，那是东华的半心。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他的半心，即使在昏迷的时候，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思绪。那话语、那身影、那面庞，像烟雾一样飘进她的脑海。她感受他的愤怒、他的悲伤、他的无奈，但不管凤九怎样挣扎，她却像被梦魇住了一般，无法呼喊、无法动弹。直到清楚的听到他要用元神重铸苍何剑开始，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醒过来，她调动全身的力量开始和那纷杂的梦魇抗衡，或许是天命石开始和自己的身体融合，或许是东华的半心开始运转，她的身体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恢复起来，终于在今天早晨完全清醒了。她多想紧握他温暖的双手，轻抚他疲惫的面庞，但凤九忍住了，她还想为他再做一件事。

还有两天高考，大家再等两天，我就有时间了

呵呵，谢谢大家哈，其实我以前说过，我是高三老师，不是高三学生哈～这两天学生要考试了，我也跟着很忙的～

凤九不敢耽搁，迅速的施法，飞身赶往妙义慧明镜，一定要在东华之前赶到，凤九心里暗暗的想。
此时的梵音谷已经荒芜一片，树木枯败，草木凋零，再不见昔日的风光。凤九顾不得许多，直奔妙义慧明而去，此时的外部结界几乎透明，浊气少了许多，能看到里面，魔君盘腿而坐，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女子，那目光既是爱怜又是炽热。

对面的女子似乎感到了什么，不顾魔君的目光，转身，慢慢的像凤九走来。凤九的眼睛猛地睁大，这一幕竟那般熟悉，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那个跳了铸剑炉的白衣女子，正缓缓的朝自己走来。
“白夕~？”凤九镇定了一下，轻声的说。
“是我！凤九~”虽然容貌几乎一般无二，但白夕的脸上带着历经岁月的沉静，和一抹似有似无的无奈。
“你不是?跳了铸剑炉了吗？”凤九话说的有些不流畅。

“是啊！你看到的我不过是个影子罢了，我已经是这苍何剑的剑灵了。”说完，白夕看了看悬在一边的苍何，又走近凤九，拉起她的手，眼里噙了泪水说：“没想到，几十万年后，我们竟是同样的命运。”
凤九的目光越过白夕，看向苍何，若有所懂得说：“是啊！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想好了吗？你是自己偷偷来的！东华帝君他~怎么会让你来！”
凤九笃定的点点头，说：“我身负天命石，还有他的半心，我们九尾狐族也算是上古神祇，我也是可以重铸苍何剑的吧？”
白夕看着凤九年轻的面庞，眼中尽是坚定，还有忘我的决绝，半晌才说：“是可以的！只是~你让东华帝君他怎么办？”

凤九努力的忍住眼中的泪水，轻轻的摇头说：“他决定自己来的时候，都是为我！就不能有一次让我为他吗？就算我自私好了，我不想独自活在没有他的四海八荒。”
白夕低头轻轻的叹气，用余光看了看还坐在结界内的渺落，说：“你们终究是一心，都是为了彼此。而我当年却是为了亲手封印他。几十万后，依旧如此！”说完不禁眼泪夺眶而出，迎着风，迟迟不肯回头。
“哈哈~不过是自不量力罢了！”渺落邪魅狂笑，“夕儿，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就算有人再铸苍何剑，也未必是我的对手，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向着我一次。”说完，眉头紧皱。
“你本就是错，怎可逆天而行，而毁及这四海八荒！”白夕没有转身，语调清冷。
“哼！我不同你争，只是此次我出去，再无人能阻我，就是覆了这四海八荒，天上人间或黄泉地府，我都要为你重塑肉身，与我天地同寿！”

度娘又吞贴，所以只能一点点发，大家见谅！

白夕听了悲伤的不作声。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凤九来到苍何剑面前，眉头微皱，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袖，已经下定了决心。
白夕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又心情复杂的看了看结界外面，还没有看到东华帝君的身影。白夕心想：如果今日凤九真的如自己当年一样殉了剑，东华是否会成为另一个渺落，她不敢肯定。
“白夕，不要犹豫了。”
“我只是担心东华帝君他~他真的不能失去你，凤九！”白夕既悲伤又犹豫的说。
“白夕，相信我！他会懂我的，他不会舍弃这四海八荒的！”凤九异常肯定，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弱水河畔东华奋不顾身、命护苍生的情景。这才是她最熟悉的他。凤九心中默念：东华，今天我终于能替你守了这天下。
白夕心知，如今凤九身负天命石，是比东华帝君更好的铸剑人选。如果这就是天命，看样子她也只能再次认命了。

这样想着，白夕用尽全力启动铸剑炉，熊熊火焰已经燃起，不多时就已经是红光灼灼、铁水滚滚了，站在一旁的白夕和凤九都分明感受到那种难耐的灼热。
“等铸剑炉内原先的苍何剑全部融化，就可以了~”白夕说的很慢，再次去看凤九，看到的依旧是倔强少女脸上的坚决。这就是爱的力量吧，是心怀天下的大爱，只是这样的爱，真的得不到上天的包容吗？天命到底是什么！诛心之劫，真的无解吗？白夕不禁心中感慨。
凤九点了点头，已经一步步的走上了铸剑炉旁的扶梯。同样的情景，凤九在妙义慧明镜的幻境中也见过，现在想来，竟像是某种预示。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一身白衣的白夕神女，而是一身红衣的凤九，那一身红衣，正是娘亲亲手缝制的嫁衣。在火光的照耀下，凤九额前的凤尾花也更加红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娇艳的太阳。

凤九走得很慢，脚步却异常坚定，只是目光一直看着结界外的方向，她想看他一眼，又怕看到他。直到她终于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熔炉的热气扑面而来，原先的苍何剑已经基本融化。凤九攥紧衣袖，慢慢的闭上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东华的样子：他们游历人间，月下起舞，泼墨煮茶，醉酒舞剑，真是红尘梦短，如今恐怕死生不复见了。凤九嘴角露出一点点弧度，她知道作为神，作为青丘的女君，她享有常人没有的寿命和荣誉，就该承担更重要的使命和责任。如今终于有一天，作为青丘女君，自己可以和东华并肩而立，为这四海八荒做些什么，东华不再是一个人！
正在这时，“九儿！”一声熟悉的呼喊传进凤九的耳中。
凤九默然回首，只看到紫色的身影已经到了结界外部，泪水一下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再看不清他俊朗的脸庞，但他的心中的恐惧分明反应在凤九的心头，让她的心间一紧。凤九努力的克制住自己冲向他怀抱的冲动，只是朝着东华来的方向，喃喃的说了句：“东华，从此我就是这四海八荒，与你同在~”说完，再也不敢犹豫的迈出了最后一步，飞身而下。
紫衣的尊神攥着最后一片鲜红的衣袂，也毫不犹豫的踏入了熔炉内。

帝君踏出这一步的时候，一颗心已经静默，只当是实现了当年他与九儿“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的誓言，没有任何留恋。只是还没有接触到滚烫的铁水，一股强大的气息就把帝君推了出来。接着苍何剑缓缓的从铸剑炉内升起，光芒万丈。帝君站在一旁，紫色的衣衫被强大的气息吹的翻飞起舞。帝君面色冷峻，眉头紧皱，纹丝不动的站着。苍何剑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最终飞到了帝君面前，帝君没有接剑，强大的仙气从他的身体里汹涌而出，在他的周围形成赤红色的仙障，无人能够近身。帝君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剑身。如镜般的剑身上分明显现着刚才凤九跳进铸剑炉的情景：如血的嫁衣，苍白的脸色，温柔的眼神，还有那一句“东华，从此我就是这四海八荒，与你同在！”凤九的话语像一句魔咒，在整个妙义慧明镜回荡。“九儿~”帝君轻唤着凤九的名字，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滴落在剑身上，模糊了凤九的身影。
“东华帝君，凤九一直笃定你能够懂她的，你千万不要辜负了凤九的牺牲。”传来的是白夕的声音。

帝君轻挥衣袖，苍何所指，巨大的力量震碎了所有的结界。瞬间，帝君束发的发带飘落，如雪的白发尽数散落，遮住了他那张变得阴鸷的脸，没有人看到他的眼睛，如此的威势足以让人不敢直视。
“东华！”
“东华帝君！”
“帝君！”
折颜、墨渊、白夕和司命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帝君听到诸人的喊声，诡异的微微一笑，却没有转身。而是挥动起手中的苍何剑，剑之所向，火焰冲天。
“哈哈哈哈~东华帝君，我说过的吧，如果失去挚爱，你也会像我一样。佛又如何，魔又怎样，这世间我们不过求一人共白首，苍天为何不允！苍天不允，我们就逆天而行！”魔君起身，没有了结界的束缚，他立刻用自身的魔息化作浊气，笼罩了整个梵音谷。
“情况已经失控了，现在怎么办？”一旁的折颜，撩了撩衣袖，有些焦急。
“现在恐怕只能看东华自己能不能勘破这场情劫了。”墨渊眉头紧皱，心里紧锣密鼓的盘算着对策。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用幻术，靠他和凤九的回忆去唤醒他。”白夕说着，开始施展幻术。

九尾狐一族的媚术十分厉害，加上白夕超凡的幻术，帝君的眼前逐渐展开了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初遇时懵懂的九儿“你是东华帝君，我在折颜的藏书里看过你的画像，不像~”；九重天上天真的九儿“帝君，说实话~凤九喜欢你，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凡间舍命保护自己的九儿“臣妾虽为女子，但一定要不顾生死，护住自己想守护的人”；三生石旁为自己断尾的九儿“我就不信三生石上不能有你的名字，我现在就去三生石上刻上你的名字”；弱水河畔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九儿“如若你现在能制住擎苍，我绝不拦你，大不了陪你一起死！”太晨宫中步步生花的九儿“我们~来日方长”；梵音谷内与自己共进退的九儿“我也要和你并肩而立，守护这四海八荒”；最后是跳了铸剑炉的九儿“东华，我与四海八荒同在。”
魔尊见此情景，轻蔑一笑，幻化身法来到白夕面前，轻轻施法便破了白夕的幻术，说：“夕儿，不要白费功夫了，当年我不能失去你。他也接受不了失去那小丫头的事实的。我先把这些家伙收拾了，再回来找你！”
说着，便满面笑容的向折颜和墨渊走去。

“阿落~”白夕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只是想“这么多年了，阿落始终没有回头，现在更不可能回头了。可是东华帝君真的要成为第二个阿落了吗？凤九曾经说过相信他的，自己或许还阻得了阿落一阵，可是东华帝君怎么办？”
来不及细想，渺落的魔笛已经脱手横飞，步步杀招，向折颜和墨渊冲去。折颜身形一转，避开正面，双手将仙气凝聚于指尖，阻挡魔笛的攻势。墨渊也从旁助力，调动全部的气息阻挡魔笛。
渺落见此情景撇嘴一笑，伸出右手微微施法，撤回了魔笛，轻蔑的说：“上古战神和这天地间唯一一只凤凰也不过如此嘛。哦，我忘了，你才用元神祭过东皇钟，没有多少修为。哈哈~如今东华帝君就要魔化，你们也没有苍何剑，我看谁能阻我。这事突然变得这么简单，我还有些不习惯呢！哈哈哈哈~”
说完，魔尊手握魔笛，飞身而起，与折颜和墨渊近身交手。折颜和墨渊知道此战不可避免，更不可退，因为它关系到四海八荒的将来，所以也都拼尽全力，但毕竟力量悬殊，几个回合下来，折颜和墨渊都受了重伤，眼看败局已定。
渺落看着折颜和墨渊，嘲弄的一笑，收了魔笛，向东华帝君走去，一边向白夕说：“夕儿，你是苍何剑灵，不能离开剑身太远，我取了苍何剑，我们就一起回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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