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忘川（剧版东凤同人）
40、
墨渊将昆仑墟的留守弟子全数遣下山守住昆仑墟的所有道路，吩咐三日内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又施法将昆仑墟之巅整个用三层结界密密实实地罩了起来。
折颜招来一只聆音雀，细细嘱咐道：“给十里桃林的白真上神带个讯儿，就说我们旧年同窗相聚，要在墨渊这里住上三日，顺便切磋切磋术法。叫他这几日别担心。”聆音雀清脆地鸣了一声，扇动着小翅膀往十里桃林的方向去了。
东华撑着下巴坐在客榻上，看墨渊和折颜忙前忙后地安排交代，十分地百无聊赖。墨渊转身看到他无聊地转着手里的茶杯，便走过去拍了拍东华的肩头：“怎不给青丘的小女君留句话？”东华用力白了墨渊上神一眼，道：“多事。”
折颜上神也凑过来：“说起来凤九那日气成那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平日虽有些活泼淘气不拘小节，却不是那等下里巴人不懂进退会冒犯尊上的姑娘，那日竟剑指墨渊，委实令我吃惊。”墨渊上神意有所指地瞥了东华帝君一眼：“本上神不爱与人八卦，折颜还是去问东华罢。”东华闻言，又狠狠白了墨渊一眼，没有出声也不想出声。
折颜知道东华不肯说的事情便肯定三缄其口，嘴巴紧得撬也撬不开，便也不再追问，打着算盘日后去问一问凤九便罢，又向东华道：“我来昆仑墟的路上看到炽龙拉着夜华和小五的辇舆一路西去，想起真真日前说他俩要去大雷音寺找如来商讨三生石修补之法。如此一来九重天的政务便又要暂托你代管了罢。左右你们去沧溟鬼界这趟也需几日，九重天上，太晨宫里，你真不用回去交代一下？”东华把手里的茶杯搁回案上，懒懒说道：“本帝君有先见之明，来此之前便使了分身之法。”
折颜忍住笑，道：“你该不会用了当年在水泽神宫我们一块儿创的那个分身分神术法罢？那术法我们创出来是为了翘课脱滑偷懒用的，可不是个妥当靠谱的术法啊。那术法虽能分身分神却自带缺陷，所带的缺陷还会因使用的人不同而呈现出不同来。譬如若是我使，分身便是个不甚讲究优雅品味的邋遢性子；若是墨渊使，他的分身便是个好打听好八卦的市侩性子；若是少绾使，她的分身便是个娇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小姐性子。如是你来使那术法……”
东华不甚在意地接口道：“怎的，不就是好讲真话实话心底话的性子么。这算个毛缺陷，本帝君本来就不屑讲假话，是个有一说一的爽快耿介的神仙。”
墨渊和折颜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道，于毒舌不要脸这两点上，东华的本尊和分身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同的。
墨渊将昆仑墟的留守弟子全数遣下山守住昆仑墟的所有道路，吩咐三日内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又施法将昆仑墟之巅整个用三层结界密密实实地罩了起来。
折颜招来一只聆音雀，细细嘱咐道：“给十里桃林的白真上神带个讯儿，就说我们旧年同窗相聚，要在墨渊这里住上三日，顺便切磋切磋术法。叫他这几日别担心。”聆音雀清脆地鸣了一声，扇动着小翅膀往十里桃林的方向去了。
东华撑着下巴坐在客榻上，看墨渊和折颜忙前忙后地安排交代，十分地百无聊赖。墨渊转身看到他无聊地转着手里的茶杯，便走过去拍了拍东华的肩头：“怎不给青丘的小女君留句话？”东华用力白了墨渊上神一眼，道：“多事。”
折颜上神也凑过来：“说起来凤九那日气成那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平日虽有些活泼淘气不拘小节，却不是那等下里巴人不懂进退会冒犯尊上的姑娘，那日竟剑指墨渊，委实令我吃惊。”墨渊上神意有所指地瞥了东华帝君一眼：“本上神不爱与人八卦，折颜还是去问东华罢。”东华闻言，又狠狠白了墨渊一眼，没有出声也不想出声。
折颜知道东华不肯说的事情便肯定三缄其口，嘴巴紧得撬也撬不开，便也不再追问，打着算盘日后去问一问凤九便罢，又向东华道：“我来昆仑墟的路上看到炽龙拉着夜华和小五的辇舆一路西去，想起真真日前说他俩要去大雷音寺找如来商讨三生石修补之法。如此一来九重天的政务便又要暂托你代管了罢。左右你们去沧溟鬼界这趟也需几日，九重天上，太晨宫里，你真不用回去交代一下？”东华把手里的茶杯搁回案上，懒懒说道：“本帝君有先见之明，来此之前便使了分身之法。”
折颜忍住笑，道：“你该不会用了当年在水泽神宫我们一块儿创的那个分身分神术法罢？那术法我们创出来是为了翘课脱滑偷懒用的，可不是个妥当靠谱的术法啊。那术法虽能分身分神却自带缺陷，所带的缺陷还会因使用的人不同而呈现出不同来。譬如若是我使，分身便是个不甚讲究优雅品味的邋遢性子；若是墨渊使，他的分身便是个好打听好八卦的市侩性子；若是少绾使，她的分身便是个娇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小姐性子。如是你来使那术法……”
东华不甚在意地接口道：“怎的，不就是好讲真话实话心底话的性子么。这算个毛缺陷，本帝君本来就不屑讲假话，是个有一说一的爽快耿介的神仙。”
墨渊和折颜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道，于毒舌不要脸这两点上，东华的本尊和分身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同的。
41、（素锦番外）
我叫素锦。
素若白绢，锦如流霞，素锦，便是这两个字。这个名字，是九重天上的老天君亲自赐给我的。
彼时，若水河一战大捷，鬼君擎苍被墨渊上神封印在东皇钟里，天族结束了与鬼族数十万年的争斗，从此君临天下，四海八荒无不臣服。我们素锦一族的族人却在那场大战中尽数折损殆尽，所谓一朝功成万骨枯。
我出生后的五百年间，奶娘总跟我强调嫡庶尊卑有别。虽然我爹爹也同其他叔伯般纳过几房小妾也生过几个孩子，我跟那些姨娘生的兄弟姊妹其实也不怎么熟，他们战死的噩耗纷纷传到我耳中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有多悲伤，只是有点儿遗憾吵架的对手从此少了。
直到，在九重天的大殿上，看到我的父君母妃遍身伤痕累累插满箭矢流弹的尸身，我才痛哭失声。那时我真切地体会到了自己是全族仅存的一人。
天君说因怜我幼年失祜，又封我做了天族的昭仁公主。还把我交托给大皇子央错和乐胥娘娘抚养。我觉得天君待我挺好，给了我高贵的身份，给了我富贵荣华。那时，我根本不懂老天君为何要指族名为吾名，也根本不懂何为笼络臣下收买人心的帝王权谋之术。我才刚五百岁，又孑然一身，明白天君和天族给了我一切，我该好好报答。但他们什么都不缺，该怎样才算好好报答，我觉得我得认真地想想。
直到乐胥娘娘从昆仑墟回来后生了夜华。我站在乐胥娘娘的卧榻前，望着她身侧那个娇弱的孩子，忽然想到，长久地陪伴这个天君最喜爱的孙子，该是最好的报答方式。真心的陪伴弥足珍贵，胜过世间所有的美好。
只是，夜华出生时有七十二只五彩鸟绕梁八十一日，东方的烟霞连连晃了三年。甫出生，便是天定的储君。这样的他，根本不需要我一个战死封臣的失祜孤女的陪伴。他不像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怕寂寞，怕孤独。午夜雷鸣雨骤，一个人只能裹住被窝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去找谁，央错皇子不是我的父君，乐胥娘娘也不是我的母妃，平时相见，我得叫他们殿下，我觉得很生疏，也冷淡。寄人篱下，不过如此。
但夜华不一样。我第一次抱他的时候，他的小手紧握住我的手指，暖暖的体温。那一刻，也许我便已爱上他，爱上他给我的温柔，还有温暖。这一爱，便爱了五万年那么久。我觉得自己很长情。虽然这长情夜华根本不稀罕，或者说任何人的情爱在他看来都是笑话，连与青丘白浅的婚事于他也不过是场天族与九尾狐族的交易。
他盯着我含泪的眼睛说，有本事你也叫我不得不娶了你。我去求乐胥娘娘，娘娘说，素锦我一向也喜欢你，但你一无权势二无实力，此事我却为你作不得主。我有些绝望，我知道九重天上没人觉得我配得上夜华，包括夜华自己。
可为什么后来他却爱上一个凡人，那个凡人又有哪一点配得上他。他一心只为他的素素殚精竭虑，眼里从来都没有我。我觉得他过得辛苦。虽然不如我过得辛苦。但我仍旧为夜华心痛。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只能活短短几十年的凡人。她陪伴夜华的时日，跟我的那五万年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甘心。可不甘心我也做不到什么。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对这个男人来说这个女人便是鄙贱如土。我的眼泪流不到夜华的心里，那我便想拿我的一切做筹码赌一赌。诛仙台的风鬼哭狼嚎，人人都说即使再厉害的神仙跳下去也会修为尽毁。我跳得很干脆。为了夜华，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数万年的修为，又算得了什么。
夜华的怀抱很温暖，这是我于长久孤寂的岁月中第一次躺在他的怀里，我闭紧疼痛异常的双眼，心底想的是即便日后失明了，这一跳也颇划算。夜华剜了素素的双眼偿给我。我觉得在他的心目中，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点儿不看重我，一定是那个素素纠缠不休，夜华又是一个有恩必报的耿介性子，何况那个凡人的肚子里还怀着夜华的孩子。
我想，爱是需要些手段的。天君愧疚于我全族的牺牲忌惮于我叔伯的兵权，我牢牢握着这唯一的筹码在手中，这筹码可以让我当夜华的妃子。也许我在日后的时间里会好好努力去爱那凡人所生之子，但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自己与那凡人共侍一夫的情景。于是我诓素素去跳诛仙台。哪知夜华也义无反顾地尾随而下，救起时伤重几乎不治。我又痛又惊，我从没想过他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倒像我对他的用情。
我连夜跑到无妄海刨了母妃的坟，取回了天族圣物结魄灯，用来交换夜华同意我嫁进洗梧宫的一个允诺。心口上被夜华一剑刺穿的伤撕裂的痛，时时在告诫我该悬崖勒马，我却在苦苦追寻夜华的路上泥泞前行，积重难返。我何尝不知道夜华是我的执念，如今又变成我的劫，可我逃不开，能自由选择躲避的，又怎么能称作是“劫”。
在偌大的人声鼎沸熙来攘往的洗梧宫，我又独自过了三百年，然后我才知道，素素便是白浅。狐帝的幺女，青丘的女君，战神的爱徒，天地间唯一的女上神，四海八荒口中“第一绝色”的“姑姑”。我没有什么能和她匹敌的东西，何况她还拥有夜华全心全意的爱。
白浅取回了她的眼睛，我输得彻彻底底。东华帝君罚我去守东皇钟，我在晦暗不明的视线里看到曾经的天地共主对白浅小侄女万般维护的姿态，觉得一个女人若能得到一个男人一心一意的爱护便该是他们这般幸福的模样。我试着代入自己和夜华，却委实想象不来。
若水河畔，擎苍破钟而出。白浅手持玉清昆仑扇赶来，我一向对她无甚好感，但我很了解夜华，他为了白浅连性命都能抛掉。我几乎为零的法力又有什么用呢，我该去找墨渊上神，有他在，夜华便不用以身犯险。我精疲力竭赶往昆仑墟，却在半路上听到夜华用元神生祭东皇钟的消息，我从来没有像那一瞬般后悔至死，为何我要跳了诛仙台毁去修为，为何我的脚程不能再快一些。
人人都说我擅离职守临阵脱逃，我没什么好辩驳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的罪罄竹难书，也不在乎多上一笔。何况夜华已经死了，结魄灯也已碎了，我还留在这令我伤心欲绝的从来都是冰冷冷毫无温情的九重天作甚么。天君罚我除去仙籍，历劫百世情殇。这便是定了我的死罪。我的元神早已破败不堪，如何能硬抗过一世又一世的情劫。
司命倒是尽忠职守，为我写的命薄从来都是坎坷心酸，人生六苦，生老病，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淋漓尽致。忘川之畔，孟婆打翻我端起的一碗孟婆汤，我恍惚地看着她的嘴开开合合，说上头没有允许我喝，要令我每一世都要带着累世的记忆尝尽悲怆艰难。我咧开嘴，没有眼泪地哭了一声，最残酷的惩罚也莫过于此。
一世，再一世，又一世，没人记得过去多少世，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忘川的水忽然汹涌暴涨淹过了桥，我过不去了。孟婆惊慌地喊着三生石要出事，我茫然地看着她，只想着我余下的劫难是否可以免了。
再后来，我从沧溟鬼界远远地远远地望见，很高很高的九重宫阙上，百匹炽龙拉着夜华和白浅华贵无双的辇舆一路西去。那是我见到夜华的最后一眼。
我跪伏在地，朝我爱了数万年的那个男人叩了一个头，作我这悲惨一生最后结局的注解。澎湃的忘川之水将我覆面覆体淹没殆尽，冰冷的水中，我看到幽蓝的冥火，渐渐将我所剩无几的残破不堪的元神燃烧成灰。一切，终究成空。
我叫素锦。
素若白绢，锦如流霞，素锦，便是这两个字。这个名字，是九重天上的老天君亲自赐给我的。
彼时，若水河一战大捷，鬼君擎苍被墨渊上神封印在东皇钟里，天族结束了与鬼族数十万年的争斗，从此君临天下，四海八荒无不臣服。我们素锦一族的族人却在那场大战中尽数折损殆尽，所谓一朝功成万骨枯。
我出生后的五百年间，奶娘总跟我强调嫡庶尊卑有别。虽然我爹爹也同其他叔伯般纳过几房小妾也生过几个孩子，我跟那些姨娘生的兄弟姊妹其实也不怎么熟，他们战死的噩耗纷纷传到我耳中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有多悲伤，只是有点儿遗憾吵架的对手从此少了。
直到，在九重天的大殿上，看到我的父君母妃遍身伤痕累累插满箭矢流弹的尸身，我才痛哭失声。那时我真切地体会到了自己是全族仅存的一人。
天君说因怜我幼年失祜，又封我做了天族的昭仁公主。还把我交托给大皇子央错和乐胥娘娘抚养。我觉得天君待我挺好，给了我高贵的身份，给了我富贵荣华。那时，我根本不懂老天君为何要指族名为吾名，也根本不懂何为笼络臣下收买人心的帝王权谋之术。我才刚五百岁，又孑然一身，明白天君和天族给了我一切，我该好好报答。但他们什么都不缺，该怎样才算好好报答，我觉得我得认真地想想。
直到乐胥娘娘从昆仑墟回来后生了夜华。我站在乐胥娘娘的卧榻前，望着她身侧那个娇弱的孩子，忽然想到，长久地陪伴这个天君最喜爱的孙子，该是最好的报答方式。真心的陪伴弥足珍贵，胜过世间所有的美好。
只是，夜华出生时有七十二只五彩鸟绕梁八十一日，东方的烟霞连连晃了三年。甫出生，便是天定的储君。这样的他，根本不需要我一个战死封臣的失祜孤女的陪伴。他不像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怕寂寞，怕孤独。午夜雷鸣雨骤，一个人只能裹住被窝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去找谁，央错皇子不是我的父君，乐胥娘娘也不是我的母妃，平时相见，我得叫他们殿下，我觉得很生疏，也冷淡。寄人篱下，不过如此。
但夜华不一样。我第一次抱他的时候，他的小手紧握住我的手指，暖暖的体温。那一刻，也许我便已爱上他，爱上他给我的温柔，还有温暖。这一爱，便爱了五万年那么久。我觉得自己很长情。虽然这长情夜华根本不稀罕，或者说任何人的情爱在他看来都是笑话，连与青丘白浅的婚事于他也不过是场天族与九尾狐族的交易。
他盯着我含泪的眼睛说，有本事你也叫我不得不娶了你。我去求乐胥娘娘，娘娘说，素锦我一向也喜欢你，但你一无权势二无实力，此事我却为你作不得主。我有些绝望，我知道九重天上没人觉得我配得上夜华，包括夜华自己。
可为什么后来他却爱上一个凡人，那个凡人又有哪一点配得上他。他一心只为他的素素殚精竭虑，眼里从来都没有我。我觉得他过得辛苦。虽然不如我过得辛苦。但我仍旧为夜华心痛。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只能活短短几十年的凡人。她陪伴夜华的时日，跟我的那五万年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甘心。可不甘心我也做不到什么。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对这个男人来说这个女人便是鄙贱如土。我的眼泪流不到夜华的心里，那我便想拿我的一切做筹码赌一赌。诛仙台的风鬼哭狼嚎，人人都说即使再厉害的神仙跳下去也会修为尽毁。我跳得很干脆。为了夜华，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数万年的修为，又算得了什么。
夜华的怀抱很温暖，这是我于长久孤寂的岁月中第一次躺在他的怀里，我闭紧疼痛异常的双眼，心底想的是即便日后失明了，这一跳也颇划算。夜华剜了素素的双眼偿给我。我觉得在他的心目中，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点儿不看重我，一定是那个素素纠缠不休，夜华又是一个有恩必报的耿介性子，何况那个凡人的肚子里还怀着夜华的孩子。
我想，爱是需要些手段的。天君愧疚于我全族的牺牲忌惮于我叔伯的兵权，我牢牢握着这唯一的筹码在手中，这筹码可以让我当夜华的妃子。也许我在日后的时间里会好好努力去爱那凡人所生之子，但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自己与那凡人共侍一夫的情景。于是我诓素素去跳诛仙台。哪知夜华也义无反顾地尾随而下，救起时伤重几乎不治。我又痛又惊，我从没想过他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倒像我对他的用情。
我连夜跑到无妄海刨了母妃的坟，取回了天族圣物结魄灯，用来交换夜华同意我嫁进洗梧宫的一个允诺。心口上被夜华一剑刺穿的伤撕裂的痛，时时在告诫我该悬崖勒马，我却在苦苦追寻夜华的路上泥泞前行，积重难返。我何尝不知道夜华是我的执念，如今又变成我的劫，可我逃不开，能自由选择躲避的，又怎么能称作是“劫”。
在偌大的人声鼎沸熙来攘往的洗梧宫，我又独自过了三百年，然后我才知道，素素便是白浅。狐帝的幺女，青丘的女君，战神的爱徒，天地间唯一的女上神，四海八荒口中“第一绝色”的“姑姑”。我没有什么能和她匹敌的东西，何况她还拥有夜华全心全意的爱。
白浅取回了她的眼睛，我输得彻彻底底。东华帝君罚我去守东皇钟，我在晦暗不明的视线里看到曾经的天地共主对白浅小侄女万般维护的姿态，觉得一个女人若能得到一个男人一心一意的爱护便该是他们这般幸福的模样。我试着代入自己和夜华，却委实想象不来。
若水河畔，擎苍破钟而出。白浅手持玉清昆仑扇赶来，我一向对她无甚好感，但我很了解夜华，他为了白浅连性命都能抛掉。我几乎为零的法力又有什么用呢，我该去找墨渊上神，有他在，夜华便不用以身犯险。我精疲力竭赶往昆仑墟，却在半路上听到夜华用元神生祭东皇钟的消息，我从来没有像那一瞬般后悔至死，为何我要跳了诛仙台毁去修为，为何我的脚程不能再快一些。
人人都说我擅离职守临阵脱逃，我没什么好辩驳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的罪罄竹难书，也不在乎多上一笔。何况夜华已经死了，结魄灯也已碎了，我还留在这令我伤心欲绝的从来都是冰冷冷毫无温情的九重天作甚么。天君罚我除去仙籍，历劫百世情殇。这便是定了我的死罪。我的元神早已破败不堪，如何能硬抗过一世又一世的情劫。
司命倒是尽忠职守，为我写的命薄从来都是坎坷心酸，人生六苦，生老病，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淋漓尽致。忘川之畔，孟婆打翻我端起的一碗孟婆汤，我恍惚地看着她的嘴开开合合，说上头没有允许我喝，要令我每一世都要带着累世的记忆尝尽悲怆艰难。我咧开嘴，没有眼泪地哭了一声，最残酷的惩罚也莫过于此。
一世，再一世，又一世，没人记得过去多少世，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忘川的水忽然汹涌暴涨淹过了桥，我过不去了。孟婆惊慌地喊着三生石要出事，我茫然地看着她，只想着我余下的劫难是否可以免了。
再后来，我从沧溟鬼界远远地远远地望见，很高很高的九重宫阙上，百匹炽龙拉着夜华和白浅华贵无双的辇舆一路西去。那是我见到夜华的最后一眼。
我跪伏在地，朝我爱了数万年的那个男人叩了一个头，作我这悲惨一生最后结局的注解。澎湃的忘川之水将我覆面覆体淹没殆尽，冰冷的水中，我看到幽蓝的冥火，渐渐将我所剩无几的残破不堪的元神燃烧成灰。一切，终究成空。
42、
沉寂万万年之久的昆仑墟之巅，龙气澎湃，云海翻涌。
东华、墨渊、折颜席地而坐。
折颜怀抱伏羲琴，看着另外的两个人，道：“跟着我这伏羲琴的琴音，只能保你们的元神在沧溟鬼界中三日无虞。切记三日之内务必回转，否则元神易被沧溟鬼界的污浊气息沾染而堕入异境，或入鬼或入魔。你们带着我的凤羽，若有万一立刻将之焚毁，我定竭尽所能将你们的元神从彼世之界拉回来。”
言毕，手上幻出两根金色的凤羽，分别递给东华和墨渊。东华和墨渊将凤羽化于掌中，三人点了点头，六目相交，眼神间性命相付。
折颜划破掌心，握一掌血往伏羲琴上拂过，原本空荡荡的白玉琴身上渐渐现出了带着血色的天蚕丝的琴弦。自数十万前折颜离开昆仑墟，决定退隐红尘的那一刻至今，伏羲琴的琴音才又重新响起。
折颜的手时起时伏，似雁落修竹。那伏羲琴的乐音曲调渐行渐高，仿佛平地朔风忽起，吹得昆仑墟的灯火沿着玄玉台阶一盏接一盏地熄灭远去，黑暗如渊，不见一丝光亮。片刻，乐音似随那朔风盘旋而上，升高再升高，直至最高音后突然戛然而止，风声消失，乐音亦消失，昆仑墟复归于千古的孤寂。
折颜睁开眼眸，看向已然元神出窍远去的东华和墨渊，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忖今日用伏羲琴连接此世和彼世的的入口，将东华和墨渊的元神送进沧溟鬼界，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沉寂万万年之久的昆仑墟之巅，龙气澎湃，云海翻涌。
东华、墨渊、折颜席地而坐。
折颜怀抱伏羲琴，看着另外的两个人，道：“跟着我这伏羲琴的琴音，只能保你们的元神在沧溟鬼界中三日无虞。切记三日之内务必回转，否则元神易被沧溟鬼界的污浊气息沾染而堕入异境，或入鬼或入魔。你们带着我的凤羽，若有万一立刻将之焚毁，我定竭尽所能将你们的元神从彼世之界拉回来。”
言毕，手上幻出两根金色的凤羽，分别递给东华和墨渊。东华和墨渊将凤羽化于掌中，三人点了点头，六目相交，眼神间性命相付。
折颜划破掌心，握一掌血往伏羲琴上拂过，原本空荡荡的白玉琴身上渐渐现出了带着血色的天蚕丝的琴弦。自数十万前折颜离开昆仑墟，决定退隐红尘的那一刻至今，伏羲琴的琴音才又重新响起。
折颜的手时起时伏，似雁落修竹。那伏羲琴的乐音曲调渐行渐高，仿佛平地朔风忽起，吹得昆仑墟的灯火沿着玄玉台阶一盏接一盏地熄灭远去，黑暗如渊，不见一丝光亮。片刻，乐音似随那朔风盘旋而上，升高再升高，直至最高音后突然戛然而止，风声消失，乐音亦消失，昆仑墟复归于千古的孤寂。
折颜睁开眼眸，看向已然元神出窍远去的东华和墨渊，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忖今日用伏羲琴连接此世和彼世的的入口，将东华和墨渊的元神送进沧溟鬼界，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43、
东华和墨渊手里擎着阴司烛，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沧溟鬼界的火照之路上。
这条路是进出沧溟鬼界唯一的道路，说“进出”，其实绝大部分情况下是“有进无出”。四海八荒，凡间天上，身故之人必要过此火照之路前往忘川。
沧溟鬼界原本是混沌初开时虚无之神设下的生死分界，后来不知为何成了鬼族统辖之境，体例规制也周全严谨。之后擎苍形神俱灭离境身死魂散，两任鬼君殁了数万年，鬼界分崩离析，无人有能力再踏足此处，更遑论统御管辖。
自此沧溟鬼界便成了四海八荒的最大的禁忌之地，终日瘴气弥漫，荒芜死寂，魑魅魍魉遍布其间，孤鬼们匍匐在地，野魂们游离来去。
距火照之路不远处，一大群面目狰狞的狐鬼蛇怪围着三五个浑身腐臭的尸身喈喈地啃，间或有瞪得牛眼铜铃般突兀的眼珠死死地朝东华和墨渊望过来。火照之路上，幽冥的接引之花彼岸花似火焰般大丛大丛绵延不绝地开着，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鲜血铺成的地毯。细看烈烈花下，俱是森森白骨，东华和墨渊踏足其上，发出骨骸断碎的脆响。
“前面隐隐有一丝盘古斧的灵息传来。”墨渊屏息静气，望向火照之路的尽头一点点微弱的光：“似是在忘川的彼岸。”东华点了点头：“我也感觉到了。不只盘古斧，还有结魄灯的灵息混杂其间。”二人疾步向前，只恨这沧溟鬼界会压制一切仙魔法术，腾不得云驾不了雾。
忘川河中水血色滔滔，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星罗棋布，腥风阵阵扑面。隔岸望去，是高达百丈的三生石。石旁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往三生石上绑着什么东西，发出铁链哐当哐当的闷响。
墨渊凝神细看，那人影一身白衣，束发素带，竟似昆仑墟弟子打扮。
44、
墨渊上神隔着淼淼腥风血雾，朝那白衣人影颤颤唤了一声：“……令羽，竟是你吗？”那白色的人影明显一顿，然后化成一道白光自彼岸横跃过来，堪堪跪倒在墨渊上神的面前：“不肖徒儿令羽，拜见师父。”
“叠风子阑将你的仙身葬入无妄海，却不曾想你的魂魄仍停滞此处未去投生。”墨渊上神眼含微泪，弯腰将令羽扶起来：“自你故去，亦有快四万年了。为师时常想起你。那时若水河一战，为师没能护你周全，累你被红莲业火伤了元神才早早离世，思及此处为师每每自责不已。”
令羽起身站定在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面前，低着头暗声道：“师父说的哪里话。自是令羽学艺不精，才抗不过红莲业火对元神的侵蚀。”
东华帝君伸出胳膊，将墨渊上神和令羽隔开些许距离，阻止了师徒二人再叙故情，一双锐利的目定定地看着令羽的面容：“沧溟鬼界压制一切仙魔法术。况且你虽曾为上神，但既已身死，此刻不过魂魄之身，应没有在生时的仙法修为才是。看你越过那浪涛滚滚的忘川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是为何？”
墨渊上神看了看令羽，又看了看东华帝君。忽惊觉方才只顾重叙师徒旧情，竟没注意这突兀可疑之处。
令羽扯了扯嘴角，眼眸中闪过一道红光，双手忽然紧握，虚空中凝两道黑烟成骨剑，直直朝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狠狠横砍过来！墨渊上神一惊，赶紧一把将东华帝君推开，右手幻出轩辕剑用力一挡，电光火石间，剑身铿锵相撞！
“令羽！你干什么！”
令羽被轩辕剑的力道抵开数丈，单膝跪覆于地。身后是忘川的岸崖，细碎的骸骨簌簌掉落水中，惊起的水声似女鬼夜哭。
“师父今日可是来取盘古斧的。请恕令羽不能奉还。”令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挺剑直指墨渊上神，缓缓道：“至少在劈倒三生石之前，决不能奉还。”
墨渊上神隔着淼淼腥风血雾，朝那白衣人影颤颤唤了一声：“……令羽，竟是你吗？”那白色的人影明显一顿，然后化成一道白光自彼岸横跃过来，堪堪跪倒在墨渊上神的面前：“不肖徒儿令羽，拜见师父。”
“叠风子阑将你的仙身葬入无妄海，却不曾想你的魂魄仍停滞此处未去投生。”墨渊上神眼含微泪，弯腰将令羽扶起来：“自你故去，亦有快四万年了。为师时常想起你。那时若水河一战，为师没能护你周全，累你被红莲业火伤了元神才早早离世，思及此处为师每每自责不已。”
令羽起身站定在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面前，低着头暗声道：“师父说的哪里话。自是令羽学艺不精，才抗不过红莲业火对元神的侵蚀。”
东华帝君伸出胳膊，将墨渊上神和令羽隔开些许距离，阻止了师徒二人再叙故情，一双锐利的目定定地看着令羽的面容：“沧溟鬼界压制一切仙魔法术。况且你虽曾为上神，但既已身死，此刻不过魂魄之身，应没有在生时的仙法修为才是。看你越过那浪涛滚滚的忘川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是为何？”
墨渊上神看了看令羽，又看了看东华帝君。忽惊觉方才只顾重叙师徒旧情，竟没注意这突兀可疑之处。
令羽扯了扯嘴角，眼眸中闪过一道红光，双手忽然紧握，虚空中凝两道黑烟成骨剑，直直朝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狠狠横砍过来！墨渊上神一惊，赶紧一把将东华帝君推开，右手幻出轩辕剑用力一挡，电光火石间，剑身铿锵相撞！
“令羽！你干什么！”
令羽被轩辕剑的力道抵开数丈，单膝跪覆于地。身后是忘川的岸崖，细碎的骸骨簌簌掉落水中，惊起的水声似女鬼夜哭。
“师父今日可是来取盘古斧的。请恕令羽不能奉还。”令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挺剑直指墨渊上神，缓缓道：“至少在劈倒三生石之前，决不能奉还。”
45、
墨渊上神不可置信地望着令羽：“你为何要去劈三生石！？那无妄海底倒覆的三生前世石，是否也是你用盘古斧劈倒的！？”
令羽垂下眼眸，看不清眸中明灭：“……是。”
墨渊上神怒颜厉声问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令羽凝眸看了墨渊上神一眼，并不答话，只将剑垂下，而后断然回身，意欲回至忘川彼岸。
墨渊上神的轩辕剑往令羽的身前一挡，拦住他前进的步伐：“令羽！你究竟为何要如此率性而为逆天而行！你不知道劈倒三生石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吗！天下苍生要为此而生灵涂炭，三界之内六道之中会为此乱了天命的气运因果！”
令羽偏过头，看着墨渊上神，一字一句道：“师父。这是令羽最后唤您一声‘师父’。今日之后，令羽的所作所为，与昆仑墟没有任何关系，与墨渊上神也没有任何关系。我早已死去。那个随着墨渊上神杀伐鬼族征战若水的令羽，那个同墨渊上神般誓护天下苍生并以此为己任的令羽，早在四万年前便已死去。自我走入沧溟鬼界的那一刻起，天下苍生也好，天命因果也罢，在我眼中不值一钱。”
令羽顿了一顿，复凄然怆声道：“我一直在找一个人，却总也找不到。我以为来生会与他再度遇见，可三生石上却没有我们的名字！无论哪一块，前生，今生，来生，都没有！既然三生石不能给我和他一段因缘，那这石头留着又有何用！此刻我只盼能如愿将三生石尽数毁去，再由我自己亲手来造一段我和他之间的因缘！”
墨渊上神又惊又怒：“你，和谁之间？！”他在昆仑墟上教导了令羽十数万年，却不曾觉察到令羽和谁之间有如此深刻的羁绊，令他在死后的数万年间甘愿苦等在这忘川之畔不肯投胎，甚至胆敢逆天去劈三生石！
“墨渊上神用元神将他封印在东皇钟里七万年之久，他竭尽全力破钟而出，仅仅是为了贺一贺我的生辰。彼时我对他嗤之以鼻，却不知情之一字，不过以死相许。”令羽望着墨渊上神，眼神透着坚毅：“鬼君擎苍此生待令羽情深，令羽自当图报。”
令羽扬起右手，艳红的彼岸花和惨白的枯骨纷乱而起，在墨渊上神和令羽之间竖起一面广阔而坚实的花与骨的屏障之墙。隔着那花骨之墙，令羽捧着一盏缺了一块的结魄灯，那灯上袅袅燃着闪烁摇摆的烛火，忽青忽红的火焰诡谲阴森。
东华帝君出声询问道：“你是用素锦的元神点燃结魄灯的么？你要用这不完整的结魄灯召回何物？”
令羽的声音透过花与骨摩擦的窸窣之声传过来：“自然是召回结魄灯缺失的那一块。”
“……你如何会施这反点结魄灯的术法？”只知结魄灯可通过点燃实物召回魂魄元神，却不知还可以点燃魂魄元神召回实物的。
令羽轻浅一笑：“我本就是素锦族族长始乱终弃后抛弃在外的庶子。素锦已死，素锦族加诸于我身上的封印自然便解除了，略略会一些结魄灯的术法，又有何奇。”
令羽低缓哀伤的声音继续自花骨之墙的那面传过来：“墨渊上神，东华帝君，望速速离开这沧溟鬼界。忘川之上，我已列好了逆天返魂阵，届时三生石和忘川，乃至整个沧溟鬼界都会被罩入阵法之中。待他日结魄灯最后一块修复之时，便是我所期待的擎苍重生世上之日。”
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闻言，心神巨震。
令羽居然在忘川之畔列了逆天返魂阵，只为让擎苍复生！
墨渊上神肝胆俱裂地朝已飞身忘川之上往彼岸而去的令羽吼道：“逆天返魂阵不可能达成你的愿望！不说你列阵之时便会被阵势反噬直至灰飞烟灭，只说那列逆天返魂阵不可或缺的凤族、龙族和九尾狐族的心头血，无论是哪一样又岂是令羽你区区一人可以轻易拿到手的东西！”
令羽根本不理他，依旧转身径直往彼岸飘去。
东华帝君右手幻出苍何剑，高高举起，和墨渊上神的轩辕剑一齐朝那花与骨之墙猛力垂直劈下，将墙劈出了一道罅隙。东华帝君疾步穿过那罅隙，先墨渊上神一步朝令羽远去的方向追去。谁知甫一穿过花骨之墙踏近忘川岸界，忘川之水便高涨如铜墙铁壁，仿佛金城汤池般层层将东华帝君围困起来。
令羽回头，喃喃不解道：“东华帝君不是石头幻化的神仙么，身上怎会有凤族、龙族或者九尾狐族的心头血，竟触动了逆天返魂阵的阵势。”
墨渊上神不可置信地望着令羽：“你为何要去劈三生石！？那无妄海底倒覆的三生前世石，是否也是你用盘古斧劈倒的！？”
令羽垂下眼眸，看不清眸中明灭：“……是。”
墨渊上神怒颜厉声问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令羽凝眸看了墨渊上神一眼，并不答话，只将剑垂下，而后断然回身，意欲回至忘川彼岸。
墨渊上神的轩辕剑往令羽的身前一挡，拦住他前进的步伐：“令羽！你究竟为何要如此率性而为逆天而行！你不知道劈倒三生石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吗！天下苍生要为此而生灵涂炭，三界之内六道之中会为此乱了天命的气运因果！”
令羽偏过头，看着墨渊上神，一字一句道：“师父。这是令羽最后唤您一声‘师父’。今日之后，令羽的所作所为，与昆仑墟没有任何关系，与墨渊上神也没有任何关系。我早已死去。那个随着墨渊上神杀伐鬼族征战若水的令羽，那个同墨渊上神般誓护天下苍生并以此为己任的令羽，早在四万年前便已死去。自我走入沧溟鬼界的那一刻起，天下苍生也好，天命因果也罢，在我眼中不值一钱。”
令羽顿了一顿，复凄然怆声道：“我一直在找一个人，却总也找不到。我以为来生会与他再度遇见，可三生石上却没有我们的名字！无论哪一块，前生，今生，来生，都没有！既然三生石不能给我和他一段因缘，那这石头留着又有何用！此刻我只盼能如愿将三生石尽数毁去，再由我自己亲手来造一段我和他之间的因缘！”
墨渊上神又惊又怒：“你，和谁之间？！”他在昆仑墟上教导了令羽十数万年，却不曾觉察到令羽和谁之间有如此深刻的羁绊，令他在死后的数万年间甘愿苦等在这忘川之畔不肯投胎，甚至胆敢逆天去劈三生石！
“墨渊上神用元神将他封印在东皇钟里七万年之久，他竭尽全力破钟而出，仅仅是为了贺一贺我的生辰。彼时我对他嗤之以鼻，却不知情之一字，不过以死相许。”令羽望着墨渊上神，眼神透着坚毅：“鬼君擎苍此生待令羽情深，令羽自当图报。”
令羽扬起右手，艳红的彼岸花和惨白的枯骨纷乱而起，在墨渊上神和令羽之间竖起一面广阔而坚实的花与骨的屏障之墙。隔着那花骨之墙，令羽捧着一盏缺了一块的结魄灯，那灯上袅袅燃着闪烁摇摆的烛火，忽青忽红的火焰诡谲阴森。
东华帝君出声询问道：“你是用素锦的元神点燃结魄灯的么？你要用这不完整的结魄灯召回何物？”
令羽的声音透过花与骨摩擦的窸窣之声传过来：“自然是召回结魄灯缺失的那一块。”
“……你如何会施这反点结魄灯的术法？”只知结魄灯可通过点燃实物召回魂魄元神，却不知还可以点燃魂魄元神召回实物的。
令羽轻浅一笑：“我本就是素锦族族长始乱终弃后抛弃在外的庶子。素锦已死，素锦族加诸于我身上的封印自然便解除了，略略会一些结魄灯的术法，又有何奇。”
令羽低缓哀伤的声音继续自花骨之墙的那面传过来：“墨渊上神，东华帝君，望速速离开这沧溟鬼界。忘川之上，我已列好了逆天返魂阵，届时三生石和忘川，乃至整个沧溟鬼界都会被罩入阵法之中。待他日结魄灯最后一块修复之时，便是我所期待的擎苍重生世上之日。”
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闻言，心神巨震。
令羽居然在忘川之畔列了逆天返魂阵，只为让擎苍复生！
墨渊上神肝胆俱裂地朝已飞身忘川之上往彼岸而去的令羽吼道：“逆天返魂阵不可能达成你的愿望！不说你列阵之时便会被阵势反噬直至灰飞烟灭，只说那列逆天返魂阵不可或缺的凤族、龙族和九尾狐族的心头血，无论是哪一样又岂是令羽你区区一人可以轻易拿到手的东西！”
令羽根本不理他，依旧转身径直往彼岸飘去。
东华帝君右手幻出苍何剑，高高举起，和墨渊上神的轩辕剑一齐朝那花与骨之墙猛力垂直劈下，将墙劈出了一道罅隙。东华帝君疾步穿过那罅隙，先墨渊上神一步朝令羽远去的方向追去。谁知甫一穿过花骨之墙踏近忘川岸界，忘川之水便高涨如铜墙铁壁，仿佛金城汤池般层层将东华帝君围困起来。
令羽回头，喃喃不解道：“东华帝君不是石头幻化的神仙么，身上怎会有凤族、龙族或者九尾狐族的心头血，竟触动了逆天返魂阵的阵势。”
写这一章，真是呕血数升啊，血槽都要空了
~
46、
令羽回头，喃喃不解道：“东华帝君不是石头幻化的神仙么，身上怎会有凤族、龙族或者九尾狐族的心头血，竟触动了逆天返魂阵的阵势。”
东华帝君抬头看了看困住自己的忘川水障的禁锢，神色凝重仿佛万年霜雪，目光利剑般一凛。而后手腕一旋，将苍何剑直插入脚边，单膝跪下，双手在胸前执起一个念诀，眼中立刻现出骇人的血色眸光。
令羽冷哼一声：“东华帝君竟不惜动用鬼禁之力，此举是想要抢夺盘古斧，还是破坏我的逆天返魂阵？若是想抢回盘古斧，令羽便有些不明白了。那时我悄悄潜入九重天，你明明察觉到我的侵入，却故意撤去的六合摘星塔的结界，为我盗取盘古斧大开方便之门。帝君当日所作所为与今日可是大相径庭。”
令羽一边说，一边结了个玄色的光球将结魄灯置于其中稳稳当当送到彼岸的三生石下安放，然后悬空立于滔滔忘川之上大声念了三遍神兽召唤的咒术。
虚空中，沧溟鬼界满布幽蓝冥火，那些火簇愈烧愈大一瞬间便成熊熊之势，漫天蓝色的火光中渐渐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是一只爪上缠着重重铁镣的巨大的凤凰，那凤凰飞舞半空如同冰晶冷魄般清透明亮，张开的燃着蓝紫火焰的双翼寒光凛凛，竟把宽达千丈的忘川遮了个严严实实。
墨渊上神痴傻地看着那只盘旋于令羽身后的凤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嘴唇颤抖地轻唤了一句：“……少绾！”
“这仅是魔尊少绾的原身，她的元神早已隐迹不知所踪，唤也无用。”令羽道：“虽然只是原身而无元神，但毕竟也是承继了上古虚无之力的魔尊的原身。若是使用这原身上仅存的力量，便足以助我为整个沧溟鬼界设下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结界，并成功列下逆天返魂之阵。”
令羽的话音才落，那凤凰引吭长鸣一声，震得整个沧溟鬼界地动山摇：“那日，我暗中跟着东华帝君到西海，竟寻到沉在海底的寒玉棺柩中魔尊的身体。想来他日若功成，我第一个要好好谢帝君一谢。”
一番话，听得墨渊上神惊惧不已，不知令羽的话孰真孰假，倘或一切皆是东华一力促成，又当如何。
水障中的东华帝君催动体内封印的鬼禁之力，周身腾起熊熊燃烧的赤红色火焰，将忘川水障生生逼退了三分。水障中的冤魂厉魄受不住火焰的灼烧，凄厉地喊叫着变作一道道锋利的水刃，纷纷朝东华帝君的元神展开猛烈的攻击。
水障外，墨渊上神的呼喊声急急脱口而出：“东华！快住手！你此刻仅是元神而非仙身，若是此刻勉强使用难以控制的鬼禁之力，稍有差池便会堕入厉鬼道！”
东华帝君对水刃的攻击不躲不避，亦不答言，正待要进一步使出破除忘川水障的强大术法，忽然眼前幻出一只九尾红狐的幻影，径直拦在东华帝君的面前，毅然而然用身躯挡住了绝大部分冤魂厉魄凌厉的伤害。
“九尾狐一族世代密不外传的形神加护咒？”令羽凛然一顿，失声道：“东华帝君曾食过九尾狐族的半心么？为何九尾狐一族用半心所设下的上古护卫术法会在帝君身上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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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羽回头，喃喃不解道：“东华帝君不是石头幻化的神仙么，身上怎会有凤族、龙族或者九尾狐族的心头血，竟触动了逆天返魂阵的阵势。”
东华帝君抬头看了看困住自己的忘川水障的禁锢，神色凝重仿佛万年霜雪，目光利剑般一凛。而后手腕一旋，将苍何剑直插入脚边，单膝跪下，双手在胸前执起一个念诀，眼中立刻现出骇人的血色眸光。
令羽冷哼一声：“东华帝君竟不惜动用鬼禁之力，此举是想要抢夺盘古斧，还是破坏我的逆天返魂阵？若是想抢回盘古斧，令羽便有些不明白了。那时我悄悄潜入九重天，你明明察觉到我的侵入，却故意撤去的六合摘星塔的结界，为我盗取盘古斧大开方便之门。帝君当日所作所为与今日可是大相径庭。”
令羽一边说，一边结了个玄色的光球将结魄灯置于其中稳稳当当送到彼岸的三生石下安放，然后悬空立于滔滔忘川之上大声念了三遍神兽召唤的咒术。
虚空中，沧溟鬼界满布幽蓝冥火，那些火簇愈烧愈大一瞬间便成熊熊之势，漫天蓝色的火光中渐渐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是一只爪上缠着重重铁镣的巨大的凤凰，那凤凰飞舞半空如同冰晶冷魄般清透明亮，张开的燃着蓝紫火焰的双翼寒光凛凛，竟把宽达千丈的忘川遮了个严严实实。
墨渊上神痴傻地看着那只盘旋于令羽身后的凤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嘴唇颤抖地轻唤了一句：“……少绾！”
“这仅是魔尊少绾的原身，她的元神早已隐迹不知所踪，唤也无用。”令羽道：“虽然只是原身而无元神，但毕竟也是承继了上古虚无之力的魔尊的原身。若是使用这原身上仅存的力量，便足以助我为整个沧溟鬼界设下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结界，并成功列下逆天返魂之阵。”
令羽的话音才落，那凤凰引吭长鸣一声，震得整个沧溟鬼界地动山摇：“那日，我暗中跟着东华帝君到西海，竟寻到沉在海底的寒玉棺柩中魔尊的身体。想来他日若功成，我第一个要好好谢帝君一谢。”
一番话，听得墨渊上神惊惧不已，不知令羽的话孰真孰假，倘或一切皆是东华一力促成，又当如何。
水障中的东华帝君催动体内封印的鬼禁之力，周身腾起熊熊燃烧的赤红色火焰，将忘川水障生生逼退了三分。水障中的冤魂厉魄受不住火焰的灼烧，凄厉地喊叫着变作一道道锋利的水刃，纷纷朝东华帝君的元神展开猛烈的攻击。
水障外，墨渊上神的呼喊声急急脱口而出：“东华！快住手！你此刻仅是元神而非仙身，若是此刻勉强使用难以控制的鬼禁之力，稍有差池便会堕入厉鬼道！”
东华帝君对水刃的攻击不躲不避，亦不答言，正待要进一步使出破除忘川水障的强大术法，忽然眼前幻出一只九尾红狐的幻影，径直拦在东华帝君的面前，毅然而然用身躯挡住了绝大部分冤魂厉魄凌厉的伤害。
“九尾狐一族世代密不外传的形神加护咒？”令羽凛然一顿，失声道：“东华帝君曾食过九尾狐族的半心么？为何九尾狐一族用半心所设下的上古护卫术法会在帝君身上呈现出来？”
上面的筒子指出了问题，小仙解释一下，我是这样设定的，也不知道通不通。只要是死人，三界之内四海八荒的，都得到沧溟鬼界去，有去无回。活着的人只要是元神来的话，就必须靠类似折颜的琴音那样的加持，才可能回得去，不然容易变成鬼。只有元神没有仙身，力量会减弱很多。令羽获得盘古斧用斧子的上古神力砍到第一块三生石以后，沧溟鬼界的秩序乱了，再加上擎苍和离境死后没人能收拾好沧溟鬼界，这里就成了令羽的根据地。后面令羽用少绾原身的力量加强了结界和逆天阵。就是这样。我后面还想设定，比如东华折颜墨渊这样的上古神众，死了就是羽化应劫身归混沌，不会到这个地方来，除非是转生才会从这里出发。少绾那个算是个躯壳或者尸体了，是令羽硬带回来的，功能跟盘古斧结魄灯差不多吧就是个好使的工具，不如把她看做令羽的充电电池神马的？至于令羽为什么那么强，嗯，他很强吗？一个可怜的鬼花了四万年，专心致志只干这一件，上天入地到处找办法解决实际问题，也就差不多是这样了？
如果有逻辑错误，你们看了就帮指出来吧。我对设定逻辑严密神马的，实在无能。
拜谢了~~~
那个谁和谁，要求虐师父，要求看神魔大战的，师父约你这个月十五，决战昆仑墟之巅！
47、
“既是青丘九尾狐族世代密不外传的形神加护咒，你又如何识得？”
“我在昆仑墟学艺十三万年，墨渊上神只当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地仙，却不知家母委身那素锦族族长之前，曾是九尾狐族狐后的贴身侍女。”令羽笑了一声：“家母是青丘青玉狐一族出身，也算是青丘数得出头脸的名门望族，自然跟九尾狐族渊源颇深。”
令羽望着水障中遍体鳞伤的九尾红狐的幻影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此时此地仅是东华帝君和墨渊上神的元神而非仙身，不然我就能一下子集全凤族、龙族还有九尾狐族的心头血了。就算结魄灯尚不能结全擎苍的魂魄，先用逆天返魂阵召回擎苍的原身，也是好的。可惜，可惜。当真可惜。”
墨渊上神看不到身前东华帝君的表情，只感觉他的背影一瞬间僵硬似铁，周身腾起的熊熊燃烧的赤红色火焰仿佛发了疯似的，在水障中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片刻便将水障和冤魂厉魄蒸发殆尽。然后东华帝君起手抄起苍何剑，一个风驰电掣地纵跃便飞身朝令羽砍去！
“！！！”
令羽大惊，却也仅来得及险险避过东华帝君的剑锋，连忙躲进身后凤凰巨大羽翼的保护中。翎羽之间，只见令羽抡圆胳膊，在身前结了一个护盾术法，然后再施了一个攻击的术法。那凤凰狂狂戾叫一声，听命般用力拍打着硕大的燃烧着蓝紫色火焰的双翼，挟带着风雷之势朝东华帝君和墨渊上神的方向猛冲过来。
东华帝君周身的火焰立即裹挟着一股股强劲的鬼气盘旋直上，卷起地上堆积的彼岸花和枯骨，发出被火焰焚烧的噼噼啪啪的可怕声响。那火焰如龙卷般越卷越高，夹杂着肆意妄为的呼啸声和让人窒息的灼热感，狰狞着朝凤凰席卷喷涌而去。
“东华！不可硬来！”墨渊上神右手急急化出金色的凤凰羽毛：“难道你要用元神去承受鬼禁之力带来的反噬吗！”
东华帝君置若罔闻。龙卷火焰笔直逼近凤凰，化作道道锋刀利刃狠狠割开凤凰的骨肉，大有要把凤凰削骨毁肉辗为齑粉之势。
一时间，忘川上，零羽纷飞，血肉四溅。仿佛是十九万年前那场流血漂杵惨绝人寰的神魔大战的再现。
东华白衣浴血立于魔族将士的层层尸山之上，身后是神族天族旌旗猎猎的百万雄师。东华的对面，少绾挺枪怒目，孑然傲立。
双方死死对峙了很久。殷红的晚霞渐渐消退，鼎鹿野的衰草在风中瑟瑟地扬。出发时，父神细细吩咐，日落之前必须看到结果。
他引弓，搭箭，箭如流星飞电破空而出，弹指间便将少绾当胸穿透。他一向自诩箭无虚发，此刻亦不会叫人失望。阵前喝彩声声，他并不觉得多得意，反倒觉得疑惑，这漫天红艳艳的，究竟是少绾的血，还是她的红衣，铺天盖地遮了他的眼。
“不！！！东华住手！！！”
墨渊上神肝胆皆碎目眦尽裂，猛力将折颜上神的凤羽朝东华帝君掷过去。那凤羽顷刻间大放异彩，将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笼罩在耀眼的五彩华光之中。
令羽被那光耀得睁不开眼，待光芒稍暗后再寻，忘川上，早已不见了二人的踪影。
47、
“既是青丘九尾狐族世代密不外传的形神加护咒，你又如何识得？”
“我在昆仑墟学艺十三万年，墨渊上神只当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地仙，却不知家母委身那素锦族族长之前，曾是九尾狐族狐后的贴身侍女。”令羽笑了一声：“家母是青丘青玉狐一族出身，也算是青丘数得出头脸的名门望族，自然跟九尾狐族渊源颇深。”
令羽望着水障中遍体鳞伤的九尾红狐的幻影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此时此地仅是东华帝君和墨渊上神的元神而非仙身，不然我就能一下子集全凤族、龙族还有九尾狐族的心头血了。就算结魄灯尚不能结全擎苍的魂魄，先用逆天返魂阵召回擎苍的原身，也是好的。可惜，可惜。当真可惜。”
墨渊上神看不到身前东华帝君的表情，只感觉他的背影一瞬间僵硬似铁，周身腾起的熊熊燃烧的赤红色火焰仿佛发了疯似的，在水障中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片刻便将水障和冤魂厉魄蒸发殆尽。然后东华帝君起手抄起苍何剑，一个风驰电掣地纵跃便飞身朝令羽砍去！
“！！！”
令羽大惊，却也仅来得及险险避过东华帝君的剑锋，连忙躲进身后凤凰巨大羽翼的保护中。翎羽之间，只见令羽抡圆胳膊，在身前结了一个护盾术法，然后再施了一个攻击的术法。那凤凰狂狂戾叫一声，听命般用力拍打着硕大的燃烧着蓝紫色火焰的双翼，挟带着风雷之势朝东华帝君和墨渊上神的方向猛冲过来。
东华帝君周身的火焰立即裹挟着一股股强劲的鬼气盘旋直上，卷起地上堆积的彼岸花和枯骨，发出被火焰焚烧的噼噼啪啪的可怕声响。那火焰如龙卷般越卷越高，夹杂着肆意妄为的呼啸声和让人窒息的灼热感，狰狞着朝凤凰席卷喷涌而去。
“东华！不可硬来！”墨渊上神右手急急化出金色的凤凰羽毛：“难道你要用元神去承受鬼禁之力带来的反噬吗！”
东华帝君置若罔闻。龙卷火焰笔直逼近凤凰，化作道道锋刀利刃狠狠割开凤凰的骨肉，大有要把凤凰削骨毁肉辗为齑粉之势。
一时间，忘川上，零羽纷飞，血肉四溅。仿佛是十九万年前那场流血漂杵惨绝人寰的神魔大战的再现。
东华白衣浴血立于魔族将士的层层尸山之上，身后是神族天族旌旗猎猎的百万雄师。东华的对面，少绾挺枪怒目，孑然傲立。
双方死死对峙了很久。殷红的晚霞渐渐消退，鼎鹿野的衰草在风中瑟瑟地扬。出发时，父神细细吩咐，日落之前必须看到结果。
他引弓，搭箭，箭如流星飞电破空而出，弹指间便将少绾当胸穿透。他一向自诩箭无虚发，此刻亦不会叫人失望。阵前喝彩声声，他并不觉得多得意，反倒觉得疑惑，这漫天红艳艳的，究竟是少绾的血，还是她的红衣，铺天盖地遮了他的眼。
“不！！！东华住手！！！”
墨渊上神肝胆皆碎目眦尽裂，猛力将折颜上神的凤羽朝东华帝君掷过去。那凤羽顷刻间大放异彩，将墨渊上神和东华帝君笼罩在耀眼的五彩华光之中。
令羽被那光耀得睁不开眼，待光芒稍暗后再寻，忘川上，早已不见了二人的踪影。
48、
昆仑墟之巅，五彩华光中，东华和墨渊的元神自沧溟鬼界复归原位。
东华捂着胸口瘫坐在地，嘴角一丝赤金色的血滑落。墨渊甫睁开眼，怒容满面地一个箭步冲到东华跟前，朝东华的俊脸上便狠狠揍了一拳！东华在沧溟鬼界过度动用了鬼禁之力，反噬的力道伤及元神，一时半刻虚弱得无法起身，再忽然挨了墨渊这一拳，竟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折颜赶紧拦住：“墨渊！东华他受伤了！”
墨渊被折颜挡在跟前，第二拳打不下去，只得指着东华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这都是你的阴谋！你用少绾的翅羽骗我同你去沧溟鬼界，还在我面前将她的原身伤得体无完肤！你把我玩弄在股掌之中究竟想干什么！”
折颜不解道：“找到少绾的原身了？在沧溟鬼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刚一回来就变得这么不对劲？”
墨渊甩开折颜架住自己的胳膊，看着东华恨恨地说道：“他帮令羽偷了六合摘星塔的盘古斧，还带令羽去取少绾沉在西海底寒玉棺柩中的原身，目的是要借令羽的手把三生石全数毁掉！东华你可真聪明啊，你以为借了令羽的手毁掉三生石，逆天而行的惩戒便是令羽替你受了，是也不是！”
折颜惊得一时三刻都说不出话，看着墨渊半晌才勉强开了口：“少绾原来是被东华沉到西海去了？不，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的那个令羽，可是你座下排第九的徒弟，擎苍抢了要立为鬼后，擎苍大战时便死掉了的那个？”
墨渊瞪着眼睛，默认了。
“那你徒弟为什么要盗盘古斧、要劈三生石？难道为了鬼君擎苍？”折颜想起擎苍大战后，这个墨渊徒弟的仙身便是躺在擎苍尸体旁边。当时他看见二人的发纠结缠绕在一处，心底便觉得有些异样。他还暗笑自己是不是跟真真在一起时日太久了，无论看什么人都有些分桃断袖的嫌疑。
墨渊还是没有说话，折颜又当他默认了。
折颜努力消化了一下这八卦，再抓起墨渊画中的另一个重点，问东华道：“东华，墨渊说的句句都是真的？这些都是你在暗中助力，你真的在为令羽劈三生石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
东华一点一点坐直起身，垂着眼谁也没看，倔强地应了一声：“……是。”
折颜想笑一笑缓和一下心绪，终究还是笑不出来：“……所以你诓墨渊跟你一起去沧溟鬼界，是为了……？”
东华抬手背抹去嘴角的血丝，看着墨渊缓缓道：“三生石本就是父神承天命所设立的神物，父神设置了上古虚无之力对它加持护佑，不是凭任何人区区一己之力便能毁去的，需要动用上古虚无之力才能毁坏。而九重天上的那一块要毁去更是艰难。我如今不行，令羽更不行。所以我需要帮忙。”
“也是。父神身归混沌之后，你的力量便被他封印了大半，比起你从前神魔大战时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如今却实在收敛许多。”折颜拍了一下脑门：“哎。现在可不是感慨往事的时候。所以东华你便想着叫墨渊帮你，一起去毁三生石？”
东华转头朝墨渊看过去，轻声说道：“他是父神的嫡子，也是上古的神祇，使用的仙法亦是上古虚无之力。”
墨渊冷哼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就会帮你？”
“你曾说过，纵然生而为神，终有一日却还是会应劫羽化，身归混沌。你还说过，如果时光还能重来，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射死少绾。我以为你同我一样，觉得这天下的苍生实在比不过心爱之人的一抹笑靥。我以为你同我一样，时刻都在悔不当初。”东华沉声道：“父神说三生石是天命的表象之一，亦是天道主宰众生命运的意志之一。我这数十万年来便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才是天命，是父神的旨意，还是自然的法则。”
东华的声音略高了一些：“三生石定天下姻缘！这天命，究竟是父神的旨意，还是自然的法则！”
墨渊勃然大怒：“当初可是东华你自己将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的！”
折颜亦点了点头：“墨渊说的没错，这可不是父神逼东华你做的。”
东华扯了扯嘴角，将目光从墨渊脸上挪开：“父神说我一念成神一念成魔。一念成魔的人如何可做天地共主，守护天下苍生。当时我不信我会为了七情六欲，而成不了天地之间最无懈可击的神仙。三生石上的名字，抹去便抹去了，有或没有名字在那上头，我也依旧是我。”
“诚然如你所说，有或没有名字在那上头你也无甚改变。那你如今又为何要去毁三生石？”
东华叹了一口气：“因为，此刻我已不再将天下苍生放在眼里了。我确实做不成天地间最无懈可击的没有七情六欲的天地共主。”
昆仑墟之巅，五彩华光中，东华和墨渊的元神自沧溟鬼界复归原位。
东华捂着胸口瘫坐在地，嘴角一丝赤金色的血滑落。墨渊甫睁开眼，怒容满面地一个箭步冲到东华跟前，朝东华的俊脸上便狠狠揍了一拳！东华在沧溟鬼界过度动用了鬼禁之力，反噬的力道伤及元神，一时半刻虚弱得无法起身，再忽然挨了墨渊这一拳，竟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折颜赶紧拦住：“墨渊！东华他受伤了！”
墨渊被折颜挡在跟前，第二拳打不下去，只得指着东华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这都是你的阴谋！你用少绾的翅羽骗我同你去沧溟鬼界，还在我面前将她的原身伤得体无完肤！你把我玩弄在股掌之中究竟想干什么！”
折颜不解道：“找到少绾的原身了？在沧溟鬼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刚一回来就变得这么不对劲？”
墨渊甩开折颜架住自己的胳膊，看着东华恨恨地说道：“他帮令羽偷了六合摘星塔的盘古斧，还带令羽去取少绾沉在西海底寒玉棺柩中的原身，目的是要借令羽的手把三生石全数毁掉！东华你可真聪明啊，你以为借了令羽的手毁掉三生石，逆天而行的惩戒便是令羽替你受了，是也不是！”
折颜惊得一时三刻都说不出话，看着墨渊半晌才勉强开了口：“少绾原来是被东华沉到西海去了？不，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的那个令羽，可是你座下排第九的徒弟，擎苍抢了要立为鬼后，擎苍大战时便死掉了的那个？”
墨渊瞪着眼睛，默认了。
“那你徒弟为什么要盗盘古斧、要劈三生石？难道为了鬼君擎苍？”折颜想起擎苍大战后，这个墨渊徒弟的仙身便是躺在擎苍尸体旁边。当时他看见二人的发纠结缠绕在一处，心底便觉得有些异样。他还暗笑自己是不是跟真真在一起时日太久了，无论看什么人都有些分桃断袖的嫌疑。
墨渊还是没有说话，折颜又当他默认了。
折颜努力消化了一下这八卦，再抓起墨渊画中的另一个重点，问东华道：“东华，墨渊说的句句都是真的？这些都是你在暗中助力，你真的在为令羽劈三生石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
东华一点一点坐直起身，垂着眼谁也没看，倔强地应了一声：“……是。”
折颜想笑一笑缓和一下心绪，终究还是笑不出来：“……所以你诓墨渊跟你一起去沧溟鬼界，是为了……？”
东华抬手背抹去嘴角的血丝，看着墨渊缓缓道：“三生石本就是父神承天命所设立的神物，父神设置了上古虚无之力对它加持护佑，不是凭任何人区区一己之力便能毁去的，需要动用上古虚无之力才能毁坏。而九重天上的那一块要毁去更是艰难。我如今不行，令羽更不行。所以我需要帮忙。”
“也是。父神身归混沌之后，你的力量便被他封印了大半，比起你从前神魔大战时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如今却实在收敛许多。”折颜拍了一下脑门：“哎。现在可不是感慨往事的时候。所以东华你便想着叫墨渊帮你，一起去毁三生石？”
东华转头朝墨渊看过去，轻声说道：“他是父神的嫡子，也是上古的神祇，使用的仙法亦是上古虚无之力。”
墨渊冷哼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就会帮你？”
“你曾说过，纵然生而为神，终有一日却还是会应劫羽化，身归混沌。你还说过，如果时光还能重来，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射死少绾。我以为你同我一样，觉得这天下的苍生实在比不过心爱之人的一抹笑靥。我以为你同我一样，时刻都在悔不当初。”东华沉声道：“父神说三生石是天命的表象之一，亦是天道主宰众生命运的意志之一。我这数十万年来便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才是天命，是父神的旨意，还是自然的法则。”
东华的声音略高了一些：“三生石定天下姻缘！这天命，究竟是父神的旨意，还是自然的法则！”
墨渊勃然大怒：“当初可是东华你自己将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的！”
折颜亦点了点头：“墨渊说的没错，这可不是父神逼东华你做的。”
东华扯了扯嘴角，将目光从墨渊脸上挪开：“父神说我一念成神一念成魔。一念成魔的人如何可做天地共主，守护天下苍生。当时我不信我会为了七情六欲，而成不了天地之间最无懈可击的神仙。三生石上的名字，抹去便抹去了，有或没有名字在那上头，我也依旧是我。”
“诚然如你所说，有或没有名字在那上头你也无甚改变。那你如今又为何要去毁三生石？”
东华叹了一口气：“因为，此刻我已不再将天下苍生放在眼里了。我确实做不成天地间最无懈可击的没有七情六欲的天地共主。”
49、
墨渊铁青着脸，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滚出我的昆仑墟。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折颜皱紧眉头，看了看东华，又看了看墨渊：“墨渊，东华也有他的苦衷。毕竟当年东华把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也是为了替父神封印那个……”
东华抬了抬手，制止折颜继续说下去，冷淡道：“毕竟墨渊与你我是不同的，这一点不也是我们，包括少绾在内，自水泽神宫时便一直耿耿于怀的么。墨渊继承了父神的血脉，父神的力量，父神的信仰，父神的骄傲，他一生下来便是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父神的嫡子，不像我们是化生于这天地之间的自然万物。天地本不全不完美，自然万物亦不全不完美，故而化生的我们便也是不全不完美的。因着我们刻烙于骨血元神中的缺憾和魔性，所以父神要求你退隐三界不问红尘之前，必须要把伏羲琴封印在昆仑墟。对于我，则是须抹去三生石上的名字，从此不可与人有姻缘。”
东华走到玄玉台阶边缘，背对着墨渊和折颜，昂首望着昆仑墟起起伏伏的群山，仿佛在看一望无际的沧海桑田：“墨渊，今日之后，我不会再踏入昆仑墟半步。但离开之前，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在二十万年这么久的时间中，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在鼎鹿野少绾死于你的箭下，是绝不可逃脱的天命吗？已经过了二十万年这么久的时间，即使尽力保全了少绾的原身，但她的元神却始终没有归来，她始终无法复生，也是绝不可更改的天命吗？”
昆仑墟之巅，风声如涛，雪色沉沉。
东华的声音淹没在簌簌风声中：“少绾死了，你只想寻到她好好安葬，却从未想过有没有办法让她归来。你无非只是觉得安葬她继而缅怀她，便足以安慰你心中杀死她的愧疚。我跟你的不同便在于，那些我不愿意放手的东西，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我便要紧握于手中。”
东华一阶一阶拾级而下，紫袍银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萧索而孤独。
折颜看着那背影渐渐消失在台阶下，扭头去看了一眼脸色沉穆的墨渊，然后叹了一口气，复转身尾随着东华的脚步而去。
昆仑墟脚下的卸械峰前，折颜拉住东华，追问道：“我不信你为了劈倒三生石，便故意作践糟蹋少绾的原身。当年在水泽神宫，你为了少绾可没少跟人打架，我也知道当年她死的时候也是你瞒着父神和墨渊偷偷帮她入的殓。就凭你和她的交情，也不至于……所以，少绾当真再也不会在她的原身中重生了吗？”
东华顿了顿脚步：“于观星知命上，你一向比我在行。你可看到过少绾的星宿重新在苍穹出现？”
折颜纳闷道：“但我亦未曾见过她的星宿陨落过啊。”
东华点了点头：“不陨落也不出现，是凭空消失吗？少绾究竟是死还是生，她若死了却没有身归混沌，因为我们同为上古神祇，根本感觉不到她身归混沌。可如果是生，此刻她又生在何处？这些都是天命决定的吗？”
“难道不是天命决定的吗？父神一向都是这么教诲我们的……”
“折颜真是父神一手养大的凤凰，始终将父神的教诲奉为圭臬，时刻铭记于心言听计从。”东华咧了咧嘴：“如果是父神说的话便是天命，那么少绾绝无复生的可能了。大约便是这般不死不生永世游荡于天地虚无之中，因为于父神所希冀的世界而言，魔尊少绾是个可能危害苍生扰乱秩序法则的不确定的变数。这样的变数，还是越少越好。”
折颜默然。东华说的话，跟他一向认定的东西，大相径庭。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说你要利用令羽去破坏三生石，却又为何在他成功破坏所有的三生石之前，便把墨渊带过去？你明知墨渊知道此事的真相，可能会不赞成甚至阻止你的，这样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说我只想破坏三生石，并不想令天下苍生涂炭，你信么？令羽想要复生擎苍，这是我一开始没料想到的。若擎苍能再生于世，他是一代有野心有谋略有胆识有能力的鬼君，必然也会对天族神族睚眦必报。届时，可不仅仅是再打两次若水河之战那么简单便可以解决的问题。”
东华走了几步，边走边说道：“我是再无心无力去管天族和鬼族的这些烦心事了。墨渊既承担了父神的责任，要守护天族，守护父神的天下苍生，他先有个准备也是好的，免得到时措手不及。纵然墨渊不肯帮我，我也不想毁掉他守护的东西，叫他为难。其实我原本也是想赌一赌，赌在墨渊的心中，天下苍生和少绾究竟孰轻孰重，赌他会不会为了少绾能复生的一丝希望而肯来帮我。终究是我输了，在三生石上，我与凤九，墨渊与少绾，都是没有姻缘的，但是于此事上的想法上，我与墨渊，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走出昆仑墟的正门。
东华拦住正要仙遁的折颜，问道：“你一向跟青丘九尾狐族关系匪浅，我有一事要向你请教。”
折颜有点儿讶异，东华这么彬彬有礼的态度他还是第一次见：“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东华扪住心口轻咳了一声：“九尾狐族的形神加护咒，是需要将施法者的半心给被施法者食用，才能施展的术法么？”
折颜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这九尾狐族密不外传的术法？这是九尾狐族在生生世世认定的另一半的身上才会使用的术法，双方心意愈相通，这术法的威力愈强大。”
东华没有回答折颜的问题，继续问道：“那九尾狐族的迷魂术，除了迷心迷魂，是不是也可以让中此术法之人忘掉施法者想让他忘记的事情？”
折颜又点了点头：“所以每次我一生气，真真都是用这个让我忘掉他惹我生气的缘由。唉。委实说不出口，九尾狐族的迷魂术，竟连我们这样的上古神祇也解不开。”
墨渊铁青着脸，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滚出我的昆仑墟。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折颜皱紧眉头，看了看东华，又看了看墨渊：“墨渊，东华也有他的苦衷。毕竟当年东华把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也是为了替父神封印那个……”
东华抬了抬手，制止折颜继续说下去，冷淡道：“毕竟墨渊与你我是不同的，这一点不也是我们，包括少绾在内，自水泽神宫时便一直耿耿于怀的么。墨渊继承了父神的血脉，父神的力量，父神的信仰，父神的骄傲，他一生下来便是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父神的嫡子，不像我们是化生于这天地之间的自然万物。天地本不全不完美，自然万物亦不全不完美，故而化生的我们便也是不全不完美的。因着我们刻烙于骨血元神中的缺憾和魔性，所以父神要求你退隐三界不问红尘之前，必须要把伏羲琴封印在昆仑墟。对于我，则是须抹去三生石上的名字，从此不可与人有姻缘。”
东华走到玄玉台阶边缘，背对着墨渊和折颜，昂首望着昆仑墟起起伏伏的群山，仿佛在看一望无际的沧海桑田：“墨渊，今日之后，我不会再踏入昆仑墟半步。但离开之前，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在二十万年这么久的时间中，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在鼎鹿野少绾死于你的箭下，是绝不可逃脱的天命吗？已经过了二十万年这么久的时间，即使尽力保全了少绾的原身，但她的元神却始终没有归来，她始终无法复生，也是绝不可更改的天命吗？”
昆仑墟之巅，风声如涛，雪色沉沉。
东华的声音淹没在簌簌风声中：“少绾死了，你只想寻到她好好安葬，却从未想过有没有办法让她归来。你无非只是觉得安葬她继而缅怀她，便足以安慰你心中杀死她的愧疚。我跟你的不同便在于，那些我不愿意放手的东西，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我便要紧握于手中。”
东华一阶一阶拾级而下，紫袍银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萧索而孤独。
折颜看着那背影渐渐消失在台阶下，扭头去看了一眼脸色沉穆的墨渊，然后叹了一口气，复转身尾随着东华的脚步而去。
昆仑墟脚下的卸械峰前，折颜拉住东华，追问道：“我不信你为了劈倒三生石，便故意作践糟蹋少绾的原身。当年在水泽神宫，你为了少绾可没少跟人打架，我也知道当年她死的时候也是你瞒着父神和墨渊偷偷帮她入的殓。就凭你和她的交情，也不至于……所以，少绾当真再也不会在她的原身中重生了吗？”
东华顿了顿脚步：“于观星知命上，你一向比我在行。你可看到过少绾的星宿重新在苍穹出现？”
折颜纳闷道：“但我亦未曾见过她的星宿陨落过啊。”
东华点了点头：“不陨落也不出现，是凭空消失吗？少绾究竟是死还是生，她若死了却没有身归混沌，因为我们同为上古神祇，根本感觉不到她身归混沌。可如果是生，此刻她又生在何处？这些都是天命决定的吗？”
“难道不是天命决定的吗？父神一向都是这么教诲我们的……”
“折颜真是父神一手养大的凤凰，始终将父神的教诲奉为圭臬，时刻铭记于心言听计从。”东华咧了咧嘴：“如果是父神说的话便是天命，那么少绾绝无复生的可能了。大约便是这般不死不生永世游荡于天地虚无之中，因为于父神所希冀的世界而言，魔尊少绾是个可能危害苍生扰乱秩序法则的不确定的变数。这样的变数，还是越少越好。”
折颜默然。东华说的话，跟他一向认定的东西，大相径庭。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说你要利用令羽去破坏三生石，却又为何在他成功破坏所有的三生石之前，便把墨渊带过去？你明知墨渊知道此事的真相，可能会不赞成甚至阻止你的，这样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说我只想破坏三生石，并不想令天下苍生涂炭，你信么？令羽想要复生擎苍，这是我一开始没料想到的。若擎苍能再生于世，他是一代有野心有谋略有胆识有能力的鬼君，必然也会对天族神族睚眦必报。届时，可不仅仅是再打两次若水河之战那么简单便可以解决的问题。”
东华走了几步，边走边说道：“我是再无心无力去管天族和鬼族的这些烦心事了。墨渊既承担了父神的责任，要守护天族，守护父神的天下苍生，他先有个准备也是好的，免得到时措手不及。纵然墨渊不肯帮我，我也不想毁掉他守护的东西，叫他为难。其实我原本也是想赌一赌，赌在墨渊的心中，天下苍生和少绾究竟孰轻孰重，赌他会不会为了少绾能复生的一丝希望而肯来帮我。终究是我输了，在三生石上，我与凤九，墨渊与少绾，都是没有姻缘的，但是于此事上的想法上，我与墨渊，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走出昆仑墟的正门。
东华拦住正要仙遁的折颜，问道：“你一向跟青丘九尾狐族关系匪浅，我有一事要向你请教。”
折颜有点儿讶异，东华这么彬彬有礼的态度他还是第一次见：“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东华扪住心口轻咳了一声：“九尾狐族的形神加护咒，是需要将施法者的半心给被施法者食用，才能施展的术法么？”
折颜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这九尾狐族密不外传的术法？这是九尾狐族在生生世世认定的另一半的身上才会使用的术法，双方心意愈相通，这术法的威力愈强大。”
东华没有回答折颜的问题，继续问道：“那九尾狐族的迷魂术，除了迷心迷魂，是不是也可以让中此术法之人忘掉施法者想让他忘记的事情？”
折颜又点了点头：“所以每次我一生气，真真都是用这个让我忘掉他惹我生气的缘由。唉。委实说不出口，九尾狐族的迷魂术，竟连我们这样的上古神祇也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