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花开]微段子｜墨绾向｜落花时节
【令羽】
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见过很多人称师父为尊神，却从未有人问过师父，身为掌乐司战之神的他是否快乐？是否幸福？
他的肩上担的是神族的存亡兴衰，是四海八荒的安定无虞。同这些比起来，似乎他的幸福快乐便轻如鸿羽。而那清冷庄严的脸，除了淡淡的笑意，极少显露出他心底的情绪。于是所有人都觉着他背负这一切理所应当，于是也没人想去问他个人的得失。
许多人以为师父走过那么长的岁月，经历那么多的生死，便也惯了。无论面对什么，都能泰然处之。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从我第一次遇见师父时，我便知道的。
那会，我还很小，只有十岁，只是万千凡世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孩子。得遇师父也是缘分，那天我趁着阿爸去赶集，偷溜出村，跑到山上玩耍。不想在山中迷了路，不知走了多久，日近黄昏时才看到人烟，以为是回到村庄，却独见一座院子，几间茅草屋，走近一看，院中立着一人，背对着我，一身白衣，煞是好看。
他手中握着一把小刀，正聚精会神刻着一大块红色石头。我说话，他也不理，手中刀没有一点慢下来，就只不停地刻。我便盯着他的侧脸发呆，他脸上的神情很温柔，眼神很缠绵，却让我觉得哀伤。因为他看那石头的样子，跟阿爸看着阿妈的墓的时候一样。
我又累又困，窝在草堆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是睡在家里的床上，桌上有阿爸做好的饭菜，一室的温暖。吃饭时，我看着阿爸的侧脸，莫名想起山里那个男人和他的红色石头。
我跟阿爸说起，阿爸说那红色石头叫血玉。我突然想起来，那是只有我们村东边的那座山才有的珍奇玉石。颜色殷红如血，传说，只要把血玉刻成往生之人的模样，把她心爱之人的泪水滴在雕像的眼眶，她就能以血玉为躯复活过来。
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在刻他的爱人。爱人。抬头问阿爸，你刻过娘的模样吗？我看见阿爸的眼中似乎有隐隐泪光闪过，却转瞬即逝。阿爸没有回答，只是摸摸我的头，让我好好吃饭。
我觉得，阿爸一定刻过，只是后来，时光荏苒中，他刻的越来越不像阿娘，所以他就再也不刻啦。
之后的日子我没找到机会再去山里看看那个人。三年后，阿爸外出打猎时，被熊瞎子袭击，不小心掉下悬崖。
当同村的叔叔伯伯抬着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回来时，我上前看了。他们让我别看。我说这不是我阿爸。他们都不说话，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
我受不了那些注视，转身向大山里跑去。我要去找我阿爸，阿爸还没死，阿爸一定还在山里。
我疯狂地跑着，不知疲倦。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看见了阿爸。我惊喜地奔向他，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那么暖的温度，怎么可能是死人。
“阿爸，阿爸，别离开我。阿娘走了，我只有阿爸了。”
阿爸俯下身来，拍拍我的背，替我擦干眼中的泪，把我搂进怀里。
后来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间茅草屋里，没有阿爸。只有那个白衣人，他收留了不想回家的我。
白天，我去山里找阿爸，他在院子里刻血玉。晚上，我们同桌吃饭，却始终没有交谈。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端午节那天，我找了一天，空手而归时，看着他坐在夕阳下，对着那雕像发呆，脚边放着十来个酒坛。我在他旁边坐下，拿起坛子就喝。第一口就被呛到，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他没有看我，我跟他一起看着那雕像。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地看那雕像，他刻的是一个女子手提长剑，迎风而立的模样。绝色的容颜绽放的笑容如菩提带露，在柔柔的阳光下，泛出十分妩媚。只是一座雕像，便足以魅惑世人，便足以让我之后漫长的生命中，见到任何女子都觉得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她的目光盈盈，我以为是玉石的反光，细看之下才发现是水光。那……是他的眼泪吧。
我突然就明白了，阿爸为什么不再刻阿娘的像，不是记不得了，而是怕再见那容颜，会心痛得难以自持，就像此刻的他一样吧。我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仿佛垂死之人喝着救命的良药一般。直到月上中天，我看到他眼角泛滥的泪花，看到他抱着雕像不停地叫着“阿绾”，之后趴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那女子叫阿绾。这样美的名，这样美的人，却也死了，就像阿娘一样，就像……阿爸一样。是的，我知道阿爸死了。他们抬回来的就是他的尸身，我……只不过在骗自己。我不敢回家，怕看到他的墓，怕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突然发现我也哭了。这些天来压抑着的疼痛、悲伤全都涌了上来，我再也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哭得撕心裂肺。
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常样，似乎昨晚失态的他只是我的幻想，那雕像也不见了，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那天，他陪我回了一趟村里拜祭了阿娘阿爸。他说他们都已经转世了。他说他们下一世还是夫妻，会白头偕老。我信了。
他问我愿不愿意修仙。我点头之后他带我回了昆仑墟，成为他——掌乐司战之神墨渊的弟子，取名令羽。
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典籍中翻到这么一段话：“魔族始祖女神少绾，火凰之身，于章尾山顶聚天地灵气而成蛋，被魔族奉为始祖，于五月初五由蛋中浴火而生，神魔大战殒于神族墨渊尊神的轩辕剑下，享年十八万岁。”
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见过很多人称师父为尊神，却从未有人问过师父，身为掌乐司战之神的他是否快乐？是否幸福？
他的肩上担的是神族的存亡兴衰，是四海八荒的安定无虞。同这些比起来，似乎他的幸福快乐便轻如鸿羽。而那清冷庄严的脸，除了淡淡的笑意，极少显露出他心底的情绪。于是所有人都觉着他背负这一切理所应当，于是也没人想去问他个人的得失。
许多人以为师父走过那么长的岁月，经历那么多的生死，便也惯了。无论面对什么，都能泰然处之。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从我第一次遇见师父时，我便知道的。
那会，我还很小，只有十岁，只是万千凡世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孩子。得遇师父也是缘分，那天我趁着阿爸去赶集，偷溜出村，跑到山上玩耍。不想在山中迷了路，不知走了多久，日近黄昏时才看到人烟，以为是回到村庄，却独见一座院子，几间茅草屋，走近一看，院中立着一人，背对着我，一身白衣，煞是好看。
他手中握着一把小刀，正聚精会神刻着一大块红色石头。我说话，他也不理，手中刀没有一点慢下来，就只不停地刻。我便盯着他的侧脸发呆，他脸上的神情很温柔，眼神很缠绵，却让我觉得哀伤。因为他看那石头的样子，跟阿爸看着阿妈的墓的时候一样。
我又累又困，窝在草堆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是睡在家里的床上，桌上有阿爸做好的饭菜，一室的温暖。吃饭时，我看着阿爸的侧脸，莫名想起山里那个男人和他的红色石头。
我跟阿爸说起，阿爸说那红色石头叫血玉。我突然想起来，那是只有我们村东边的那座山才有的珍奇玉石。颜色殷红如血，传说，只要把血玉刻成往生之人的模样，把她心爱之人的泪水滴在雕像的眼眶，她就能以血玉为躯复活过来。
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在刻他的爱人。爱人。抬头问阿爸，你刻过娘的模样吗？我看见阿爸的眼中似乎有隐隐泪光闪过，却转瞬即逝。阿爸没有回答，只是摸摸我的头，让我好好吃饭。
我觉得，阿爸一定刻过，只是后来，时光荏苒中，他刻的越来越不像阿娘，所以他就再也不刻啦。
之后的日子我没找到机会再去山里看看那个人。三年后，阿爸外出打猎时，被熊瞎子袭击，不小心掉下悬崖。
当同村的叔叔伯伯抬着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回来时，我上前看了。他们让我别看。我说这不是我阿爸。他们都不说话，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
我受不了那些注视，转身向大山里跑去。我要去找我阿爸，阿爸还没死，阿爸一定还在山里。
我疯狂地跑着，不知疲倦。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看见了阿爸。我惊喜地奔向他，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那么暖的温度，怎么可能是死人。
“阿爸，阿爸，别离开我。阿娘走了，我只有阿爸了。”
阿爸俯下身来，拍拍我的背，替我擦干眼中的泪，把我搂进怀里。
后来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间茅草屋里，没有阿爸。只有那个白衣人，他收留了不想回家的我。
白天，我去山里找阿爸，他在院子里刻血玉。晚上，我们同桌吃饭，却始终没有交谈。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端午节那天，我找了一天，空手而归时，看着他坐在夕阳下，对着那雕像发呆，脚边放着十来个酒坛。我在他旁边坐下，拿起坛子就喝。第一口就被呛到，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他没有看我，我跟他一起看着那雕像。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地看那雕像，他刻的是一个女子手提长剑，迎风而立的模样。绝色的容颜绽放的笑容如菩提带露，在柔柔的阳光下，泛出十分妩媚。只是一座雕像，便足以魅惑世人，便足以让我之后漫长的生命中，见到任何女子都觉得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她的目光盈盈，我以为是玉石的反光，细看之下才发现是水光。那……是他的眼泪吧。
我突然就明白了，阿爸为什么不再刻阿娘的像，不是记不得了，而是怕再见那容颜，会心痛得难以自持，就像此刻的他一样吧。我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仿佛垂死之人喝着救命的良药一般。直到月上中天，我看到他眼角泛滥的泪花，看到他抱着雕像不停地叫着“阿绾”，之后趴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那女子叫阿绾。这样美的名，这样美的人，却也死了，就像阿娘一样，就像……阿爸一样。是的，我知道阿爸死了。他们抬回来的就是他的尸身，我……只不过在骗自己。我不敢回家，怕看到他的墓，怕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突然发现我也哭了。这些天来压抑着的疼痛、悲伤全都涌了上来，我再也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哭得撕心裂肺。
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常样，似乎昨晚失态的他只是我的幻想，那雕像也不见了，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那天，他陪我回了一趟村里拜祭了阿娘阿爸。他说他们都已经转世了。他说他们下一世还是夫妻，会白头偕老。我信了。
他问我愿不愿意修仙。我点头之后他带我回了昆仑墟，成为他——掌乐司战之神墨渊的弟子，取名令羽。
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典籍中翻到这么一段话：“魔族始祖女神少绾，火凰之身，于章尾山顶聚天地灵气而成蛋，被魔族奉为始祖，于五月初五由蛋中浴火而生，神魔大战殒于神族墨渊尊神的轩辕剑下，享年十八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