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到当下……江波涛虽然没有把脸上的笑容完全收起来，但也已不见最初的清闲客气，眼中透出不赞同的冷光，竟像是有几分威胁之意了。
两个机器人之间虽然再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可黄少天却还是陡然感到四周的空气像是被不同的两股力量翻搅了起来，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就是漩涡的中心。
他若有所思的看看周泽楷，又望望江波涛，还没来得及想出些什么来，便见面前江波涛脸上的笑容再度轻松了起来，仿佛还带着点胜利者的意味。
江波涛朝左边让了一步，周泽楷看他一眼，抱着黄少天正要上前，没想却被忽然伸出的手又拦住。
正是江波涛，他脸上的笑容眼看着又要挂不住了，但没等周泽楷有所表示，他怀里的青年率先忍不住开口。
“我忍你很久了啊！怎么回事啊？让的是你，拦的也是你，前后五秒钟也没有吧，女人也没你这么善变好吗？到底行不行啊你，有Bug要早点检查早点补知道吗？！”
明明气虚无力，可开起嘴炮来仍旧干脆有力，这种像是护短一样的行径似曾相识，周泽楷很快从记忆库中找到了雷同的画面，看着黄少天，禁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眸中光华春风般拂过，而怀里的人还在恶狠狠的瞪着江波涛，对此并未觉察。
江波涛完全没有理会黄少天的讽刺挑衅，看着周泽楷，唇角的笑容早已无影无踪，口气冷硬道：“他只能留在这里。”
这里仅有的第三人显而易见，只有周泽楷怀中的青年。
黄少天闻言心中一凛，立刻扭头看了周泽楷一眼，那一瞥中除了不悦恼怒之外，还带着点其他微妙的潜台词。
那姿态，怎么说呢，就像是只被外人嫌弃的家养猫，除了立时感到被冒犯的气愤之外，还一边急不可耐的要去同看守人告状，一边又下意识的寻求对方的肯定和安抚。
这种不可言说，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近乎是条件反射的举动中所体现出的依恋，叫周泽楷眸中的星光愈加璀璨柔顺起来，低头对着他低低道：“别怕。”
怕？谁会怕啊！明明很想这么不服气的反驳的，可黄少天像是猛然回味过来，面上微微一红，立刻又狼狈的别开视线。
周泽楷倒是没继续拆穿他，只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则对着江波涛，口气冷淡又坚决：“不行。让开。”
江波涛仍举着手，继续僵持了大约一分钟，极不情愿的垂下，周泽楷抱着黄少天向前，掠过他身边之后黄少天似有所感越过周泽楷的肩膀朝江波涛投去一瞥，恰与对方跟随的目光碰了个正着，机器人的双眼深不可测，寒气逼人。
黄少天总有很不好的感觉，难免蹙眉陷入了思索，以至于周泽楷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都没有觉察，直到从高处像是有一道白光扫过自己，这才突然回神。
原来两人已经进入了主机室，周泽楷依然保持着怀抱黄少天的姿势，只是脸上的表情……用人类的话来形容，显出一种恭敬遵从来。
黄少天还从没在周泽楷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迫使自己甩开这一星半点儿的消沉，才顺着周泽楷的目光抬头望去。
作为一个已经在荣耀中心工作了八年的老员工，甚至主要负责的也是和主机相关的系统维护工作，实际上黄少天真正亲眼直面荣耀主机的经历，在今天之前也不过只有一次罢了。
那是他研究生毕业，作为培训生进入荣耀中心，和一帮同期的新人一起被中心主任冯宪君亲自领着前来瞻仰。
说是瞻仰，其实也是要隔着透明防护光幕远眺而已。
彼时的荣耀主机在人类世界的地位已然举足轻重，几乎任何的决策都需要取得荣耀主机的测评才能够继续进行，甚至有更多举措本身就出自荣耀主机的建议，因此一度在民间，还有人称荣耀主机为“新神”。
但对黄少天这样一路与代码程序打交道，处于所谓科技最前沿的人而言，“新神”指了的称呼更多的不过是媒体夺人眼球的渲染，但也确实必须承认的是，荣耀主机当之无愧是一台绝无仅有各种层面上都异常强大的机体。
那时也不过惊鸿一瞥，然后在内心叹为观止一下，但现下时隔多年后近距离再见，黄少天忽然觉得……所谓“新神”之类的称呼或许并不仅仅是一个过期的宣传词，反而敏锐地揭露出了某种危险的野心。
这么想着，黄少天审视荣耀主机的目光不由警惕起来。
它看起来依然是传说中那台精密复杂的大型仪器，举目可见排列整齐的电缆，碳纤维基座散发着金属质感的冷光，中间竖起的圆柱形透明光罩中一片亮白，刺目的叫人无法直视更遑论去看清里面的东西。
但黄少天还是觉得……荣耀主机看起来哪里不一样了。
“他受伤了。”
是周泽楷客观的声音将黄少天拉回现实，后者起先茫然的呆了一瞬，接着反应过来对方……大概是在和荣耀主机对话。
机器人的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目光里却似隐隐有些执拗的意味。
高处的那道白光忽然直直的照到自己脸上，叫黄少天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虽然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但黄少天确实感到荣耀主机正在观察自己——那种冷冽的苍白就仿佛是一把手术刀，企图毫不留情的切割开自己——黄少天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周黄】Unknown Error 54
*人物属于虫爹原著
*机器人周*人类黄
*OOC+Bug堆成山
*写完这一章对于理顺本文逻辑这件事情已然生无可恋了……求不嫌弃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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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过了十分钟之久，那道居高临下的白光才从黄少天身上挪开，几乎是同一时间，周泽楷抱着青年的手也撤了力。
毫无防备地，黄少天双脚便踩在了地上，可腿上没力气，踉跄间眼看着要摔倒，幸而有别人快速而坚定的扶住了腰。
“当心。”周泽楷不见波澜的声音自黄少天头顶上方传来，下一秒，又越过自己，向前方道，“我知道了。”
黄少天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疑惑，忽然有一个淡蓝色的光罩自上而下盖住自己，随后周泽楷确认似的深深看了自己一眼，不发一语的朝后退到光罩之外，黄少天本能地要追上去，却撞到了坚硬的光壁，皱眉瞪眼——竟然是被关起来了。
“周泽楷！”他心里隐隐有点惊慌，但面上仍维持着高傲，“喂！要做什么！放我出去！听到没有！”
周泽楷对着他笑了一笑，开口仿佛是讲了些什么，可并没有任何声音传进来，从对方的口型判断，大概就是叫自己不要紧张之类的。
什么鬼！黄少天心中愤愤不平地骂道，可紧接着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性，也最合理的解释——莫非是……荣耀主机的命令？
隔着光罩，黄少天望向周泽楷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晦涩不明起来。
对于自己是被一路公主抱过来的这件事情，黄少天当然觉得别扭，但着实也没太多余力来计较，他现在脑子里疑问太多，连要从哪里开始理整理都毫无头绪。
最关键的问题显然是出在叶修给自己的病毒芯片上。
黄少天确信自己将芯片贴附到了周泽楷身上，何况当时自己明明就站在他对面眼看着他备受影响的挣扎反抗，可现在却怎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虽然老叶说那是未及验证的新型病毒，但也不可能这么不靠谱啊！
到底……黄少天眯着眼睛，仔细的审视起光罩外的机器人来。
周泽楷此时已再度转身面向荣耀主机，从黄少天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一个不完整的侧脸，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值得注意的是他耳后贴着的那一小块薄膜，不时有青蓝色的光点闪烁。
正是那块自激活芯片。
它居然还是在工作着的？！怎么会？如果还是在工作的，周泽楷又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
黄少天几乎是有些惊骇了。
他独自站在光罩里，只能靠用肩膀抵着光壁稍加借力支撑来减轻一些身体上的不适，那种仿佛是浑身被碾压过的酸痛提醒着黄少天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那场性事。
虽然到了后来，周泽楷也好他自己也罢都已经失控了，但如今回想起来，机器人一开始强硬地压下来的瞬间，目光里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他并不应该有这么冷酷的眼神，至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从没有过。
而在那一刻，周泽楷过于精致的五官映射出无机质的锋利冷光，仿佛完全化身为精密无情的机器，只剩下一味的掠夺和侵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
黄少天脑袋里隐隐作痛，他有点为难的用食指抵住太阳穴，努力想要在一团乱麻中捕捉到细微的蛛丝马迹，视线虽苦闷而混乱，却胶着地不愿从周泽楷身上移开。
机器人此刻正抬头仰望着金属基座中央树立的白色光柱。
虽然周泽楷始终抿着唇沉默不语，但眼中跃动的光点并非单纯的反射，而显露出内在某种精细的活动。
虽然周泽楷可以单方面关闭掉对其他机器人的共享联通，但如果要求者是荣耀主机，则根本不存在拒绝的权利。
细密而温和的电流通过无形地传输一瞬间遍布全身，周泽楷微微垂眸，露出服从的姿态，但下一刻却像是被外力迫使而突然单膝跪地，锐利的闪电“啪”地一声，自他挺直的背脊穿过，如果是人类的话，此刻即便不当场毙命想来也一定会痛苦的匍匐在地，而周泽楷只是稍稍摇晃了一下身体，但依然低头沉默的跪着。
“是惩罚。”一个听似文质彬彬的声音自黄少天身旁很近的地方传来。
黄少天猛然转头，这才发现江波涛不知何时已经靠了过来，说靠其实也不太正确，再度将目光投向周泽楷，黄少天此刻赫然惊觉到对方最初明明只是后退了两步，但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跨越了好几个台阶。
是什么时候……他被移过来的？
心中立刻警铃大作，黄少天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拉开自己和江波涛的距离，奈何被光罩所限，收效甚微，他也只能警惕地贴着离江波涛稍远一侧的光壁，神色戒备。
江波涛冷眼看着人类这番徒劳无功的虚张声势，微微勾起的唇角颇有些嘲弄的意味。
他知道很多这样“可笑”的人类，最典型的就是荣耀中心那些自以为创造了“轮回”为其提供服务的所谓高层们。
自诞生之日起，人类和机器之间就划下了魏晋分明的界限，或者更直白一点，是“阶级”。
制造机器的初衷是为人类提供便利，所有人类不愿意处理的辛苦，肮脏或者危险的工作都被丢给了机器，如果被损坏，修理或者报废，一切都是公式化的简单操作而已。
命令者和服从者，这样的认知几乎根深蒂固的存在于人类的群体意识之中，而自被激活之日起，江波涛的基础程式即已昭示事实绝非如此。
人类

忽听得像是从脚下深处传来了几下巨响，紧接着是猛烈的晃动，他撑着光壁好不容易站直，一抬头，正看见周泽楷从台阶上走下来。
他在自己面前停住，视线仿佛扫过自己，但却黯淡无光，然后看着江波涛，声音不带有丝毫温度，更像纯粹的传达：“反抗者，杀无赦。”
黄少天面色大变：“什么！周泽楷！你不许……回来！听到没有！我叫你回来啊！”
他使出全身力气敲打光壁，但看似虚弱无实体的光环却纹丝不动，而周泽楷目不斜视地掠过他，朝外走去，江波涛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苏扫了眼光罩内叫喊的人类，这才跟上。

【周黄】Unknown Error 55
*人物属于虫爹原著
*机器人周*人类黄
*OOC+Bug堆成山，人物恶行都是作者的错，是我没写好Orz
*这章来来回回改了三版还是不满意，生无可恋贴出来算了，MD不想写正文我想写甜甜的番外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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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果然是自投罗网啊！”
偷袭不成的方锐堪堪躲过一个B型战斗机器人的攻击，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他身旁的徐景熙已经挂了彩，乍听此言，顿时就有点恼火：“蓝雨可以自己来，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一定要救回黄少的。”
二人身前几米处是郑轩，连这位时常把“压力山大”挂在嘴边的人此时都收起了惯常提不起劲来的做派，面部肌肉紧绷着，正奋力与狭路相逢的机器人对抗着。
方锐被徐景熙呛得微微一顿，又远远望眼郑轩，忽而微微一笑，口气飒爽道：“你忘了，我可也是蓝雨出来的，走着！”
语毕，飞身上前加入了郑轩与机器人之间的缠斗。
时间稍稍退回到彼时荣耀中心18层至19层之间人类与机器人的遭遇战。
紧随叶修其后周泽楷的退场并没有即刻造成战局的扭转，眼看人类的体能渐渐濒临极限，机器人胜利在望，几乎是突然地，原本看似坚不可摧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忽然集体陷入了停滞状态。
人类对此变故一片茫然，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到魏琛振臂高呼了一声“撤”，喻文州，王杰希等几个队长彼此迅速的交换了一下时间，果断带着各自队员响应，结果刚退出包围圈，机器人像是突然恢复神志，又反扑而来，幸而此时从天而降的飞船投射下空间传输通路，一瞬间将人类悉数救起。
最新的空间压缩程式令一艘飞船能够具备远胜于其外观百倍的承载能力，但以荣耀中心有记载可言的员工数量为基础，一艘飞船的容量显然杯水车薪。
但现在……不用等陈果清点人数的结果，叶修就知道，眼下的状况确实相当糟糕。
“病毒没成功？”
“少天呢？”
喻文州和魏琛齐齐围住叶修，同时开口，声音相撞，二人不由一怔，下一秒立刻抓住了彼此话里的重点，又是异口同声：“关少天什么事？/什么病毒？”
叶修苦苦一笑，简略地把来龙去脉讲了，尽管叙述极度客观，但仍掩不住嗓音干涩，直到讲到“如果失效，后果无法预测”甚至都有些发颤。
喻文州的脸色相当难看，而魏琛近乎是恶狠狠的瞪着叶修了。他只知道病毒的事情，却没想到叶修竟会让黄少天冒险，三人僵持之际，忽听得不远处控制台前王杰希严肃的招呼：“你们最好过来看看这个。”
喻文州先走过去，叶修撑着扶手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离他稍近一些的魏琛也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梗着脖子径直走开，最后还是一旁的陈果上前搭了把手。
“这好像是……主机室外面的走廊？”喻文州倾身看着屏幕上显现出来的场景，不由迷惑道，“那里的监控是特殊级别的，机器人们出问题后就再被封闭起来再也连不上了，你怎么会……”
“荣耀主机的直接信号源，我们是被联系上的。”张新杰拉出虚拟键盘操作了一番，推了推眼镜，给出了解答。
喻文州的眉结拧得更紧了一些：“为什……”
话到一半，忽然噤声，因为下一秒，就像是在回答蓝雨队长的疑惑一般，屏幕上出现了人影。
身姿英挺的机器人怀抱着虚弱的人类，沉稳的步入镜头。
喻文州连呼吸都像是猛然凝固了一瞬，站在他身旁的王杰希难免担忧的瞥了他一眼。
叶修此刻也被陈果扶着靠了过来，一看到屏幕上的画面，原本虚虚搭着陈果肩膀的手不由扣紧，惹得小姑娘吃痛的抽了口冷气，刚埋怨的转过头，看到叶修的神色，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是要带黄少……去主机室。”
通道唯一的指向显而易见，但张新杰此时开口更多的还是疑惑这种行为的意图，或者说后果。
一旁的王杰希和肖时钦也双双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但叶修和喻文州则不约而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对荣耀主机而言，周泽楷的地位在所有机器人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特别，而周泽楷又对黄少天始终抱持着以机器人的逻辑而言难以解释的执着，那么以周泽楷为桥梁，荣耀主机又会怎么定义黄少天呢？
最有可能的答案好像……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地糟糕。
黄少天有危险！
思及此，二人脸色皆骇然大变，喻文州几乎是立刻转身招呼蓝雨众人，一旁的王杰希觉察出他的意图，伸手拦了一下，语带劝阻：“很可能是圈套。”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素来温文尔雅的外衣被褪了个干净，蓝雨队长强硬的声音里全是义无反顾的坚决。
王杰希不由皱了皱眉，又去看叶修。
他低着头，看不大清神色，但握紧的拳头泄露出动摇挣扎。
当然是想要救黄少天的，可难道要带着一船的人去送死么，但是……
黄少天接过装载着病毒的芯片时的故作坚强身影再度浮现在叶修眼前，明明是那么恣意飞扬的一个人，可自己却好像总是只会叫他强颜欢笑，拿各种各样看似深明大义的理由回避他，实在是……太差劲了。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终于，叶修抬起脸，说。
这句誓言明明就是被他亲手打破的，但如今即便孤注一掷他也绝不会再将他弃之不顾，从过去到未来，黄少天一直都是足够重

从过去到未来，黄少天一直都是足够重要的存在。
人类之间确实有比起利益得失来更重要的东西，荣耀主机将之视为可利用的弱点，但却是人类最珍贵的宝藏。
后来众人还是对营救计划做了一定的对应，虽然自告奋勇追随者不在少数，但最后还是以蓝雨为中心，加上叶修，王杰希，魏琛，方锐等十几人组成了一支精锐小组驾驶飞船附带的小型飞机攻进了主机楼。
“再往前就是连接主机室的最后一段走廊了，刚才一路都没有遇到轮回的人，恐怕都在……”王杰希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看着前方，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喻文州站在他身后一格的位置，显然也看到了那几个身影，不由抿了抿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为首的那人的英挺身姿，他虽然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喻文州还是觉得他比自己之前几次见他看起来更……冷酷了。
一阵相当强烈的不安掠过喻文州心头。
而叶修顺手替卢瀚文解决掉一个B型，这才慢吞吞的站到己方的最前沿。
“投降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懒洋洋的，可眼神却绝对不是那么回事儿。
“主机还是很欣赏你们的，尤其是你。”江波涛站在周泽楷侧手，闻言笑得一如既往温和而精明。
“哦，可惜我实在没兴趣回应它的欣赏。”叶修把玩着手中的千机伞，看似漫不经心。
江波涛闻言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但他没有再说话，只仿佛等待一般瞥了一眼身旁的周泽楷。
“Exterminate。”
周泽楷浮冰一般的话音未落，轮回出手了。
那是同此前遭遇的大量机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战斗力，既快又狠，带着不留情面的绝对优势向尽管竭尽所能但天然脆弱的人类展开了镇压。
金属碰撞的锐利响动混合着时不时炸开的枪炮声，自创建以来，荣耀主机楼还没有过如此热闹喧杂的时候。
黄少天仍被禁锢在光罩里，听着看不见的地方隐隐传来的动静，火烧眉毛一般焦躁，却只能无计可施的在光圈范围内四处乱转。
外面是老叶吗？还是队长他们？就这样发起攻击会不会太鲁莽了？刚才周泽楷在上面到底和主机说了些什么？难道他真的会……赶尽杀绝？
脑子里问题实在太多，哪一个都很重要，却又哪一个都让现在的黄少天无能为力，最后他只能粗暴的踹了一脚围住自己的光罩，顿了一顿，抬头看向台阶上方。
荣耀主机仍旧安静的树立在那里，隔着一层防护墙，不甚清楚的显现出一个无害的轮廓，但是黄少天想起那道照在自己身上的白光，绝对与善意无关。
眼前又浮现出方才周泽楷走出去时的样子，冷淡而无情，和他所知道的周泽楷截然不同，陌生的叫人……脊背发凉。
可恶！他得想办法出去！要是周泽楷真的……他该怎么办？
黄少天禁不住双手抱头，拼命逼迫自己寻找出路。
“前辈！”
直到空气里忽然传来这一声呼喊，是清亮的少年音，很耳熟。
黄少天一怔，四下张望，却只见一片空荡荡的，入眼的仍只有泛着金属光泽的墙壁。
幻听吗？黄少天皱眉。
“前辈，在这里在这里，哇呜！”
然后一个瘦小的黑影凭空显现，随着一声措手不及的惊呼，隔着光罩扑倒在黄少天脚边。
“瀚文？！”
黄少天大惊失色的喊了一声，一半当然是诧异卢瀚文的出现，另一半却是因为见到面前的少年不仅衣衫褴褛，面前一整片前襟还被染成了暗红色，情况看起来相当的糟糕。
卢瀚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黄少天注意到他的动作略有勉强，果然是带着伤的样子，面色便不由愈加焦躁凝重起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队长他们是不是都在外面？有和周……机器人碰上吗？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一连串带着问号的文字泡冲卢瀚文迎面扑来，他是习惯了黄少天的多嘴的，但少年却还是感到前辈这一次接连不断的询问里夹杂着些和以往不太一样的东西。
担忧是肯定的，茫然慌张也在所难免，但剩下的若有似无间却是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矛盾，这么进退维谷，太不是黄少天的风格了。
但卢瀚文到底是少年心情，他也不过就困惑了那么一刹那，想起外头的情况，立刻火急火燎冲黄少天道：“前辈，队长他……你快点……你被关起来啦！”
他这才注意到围绕着黄少天那一圈淡蓝色的光壁，看起来温柔无害，但实则坚不可摧。
黄少天闻言露出苦笑，无奈道：“除非关闭控制源，否则……我没办法。”
而作为控制源的荣耀主机本身也被类似的幕墙所防护，除了获得许可的特定人选，没有人靠近。
想到这，黄少天心弦一紧，抬眼迅速扫了一眼台阶上的主机，它仍兀自散发着白光，看起来平静如常，就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鬼，但时至今日，黄少天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用惯常的逻辑去解释主机的状态了。
“不行，瀚文，这里不安全，赶紧离开。”
“不要，我是来救你的！”小朋友的固执不亚于前辈的坚持，信誓旦旦说话的样子衬着他脏兮兮的狼狈模样，更叫黄少天觉得于心不忍。
“你怎么……恩？你手上是……不行，我不答应！”黄少天忽然注意到卢瀚文手腕上带着的某件东西，乍一看很想是通讯器，但实际上却远比通讯器要来的玄妙而……危险。
处于探索阶段的空间传输器，唯一的测试机体目前由蓝雨看管，进行过简单的活体测试，人体测试也已经在计划当中。
黄少天瞬间明

黄少天瞬间明白过来卢瀚文忽然出现的缘由，如果是空间传输的话，区区隔离光罩某种程度也仿若形同虚设，可尽管如此，黄少天并没能感到任何柳暗花明的轻松，这个传输器只能作用于实际佩戴的唯一对象，而且严格遵循着守恒定律。
因此自己要离开，那意味着卢瀚文必须留在这里。
太危险了，而且……他堂堂一个前辈，怎么能叫后辈做这种牺牲。
“我死也不会戴的。”黄少天严厉的拒绝。
“恩，所以队长叫我把你移出去就好了。”卢瀚文一派“队长说的果然没错”的钦佩口吻。
黄少天一愣：“什么鬼？怎么回事？喻文州他做了些什么？他怎么可以……喂！不许听他的！瀚文你听到没有！喂喂！”
一旦着急起来，黄少天连“队长”都不喊了，试图阻止面前的少年，但卢瀚文却置若罔闻，低头在传输器上摆弄了几下，然后抬头郑重地，近乎有点决绝的看着忽然聚集起的暖黄色光晕包裹住的黄少天，道：“这是队长最后的嘱托，前辈，拜托你了。”
“什么叫最后？文州他怎么了？卢瀚文！你快点停……”
黄色光晕消散，卢瀚文站在原本黄少天站的地方，像是全身力气被抽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新鲜的血液顺着他的背脊缓缓在地上晕开。
“瀚文，去找少天，只有他……能阻止了。”
失去意识之前，卢瀚文眼前浮现出喻文州虚弱的样子，他虽脸色苍白，可目光却仍然坚韧，只是微微染了些自责：“对不起。”
卢瀚文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果断从喻文州手中接过传输器，发誓道：“队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空间传输制造的视觉扭曲渐渐褪去，黄少天自被强迫经历的晕眩中回过神，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抬头，周泽楷站立的身姿像是一颗冰冷的子弹，穿透了黄少天的视野。

【周黄】Unknown Error 56
*人物属于虫爹原著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鬼了，角色恶行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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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黄少天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浮现起那天的情形。
周泽楷的双眸一刹那间亮得仿若新星诞生，但下一秒便被死寂的黑暗吞噬，金属机体僵硬冰冷的倒在自己怀里，好似所有相遇相识挣扎动摇都不曾发生。
黄少天一直以为尘埃落定会让人轻松，但是没有，周泽楷轻如鸿毛的余音犹自仍在耳畔飘摇，他却只感到心头重如泰山被压迫得裂痕丛生，最后粉身碎骨。

就在不久之前，周泽楷还英挺地矗立在通道中央。
天花板上成排的白色灯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了一般汇聚在他身上，映衬着他不近人情的美貌，展现出一种几乎无可挑剔的强悍——那是一台极度精密冷酷的战斗机体应该有的样子，完美而残忍的令人叹为观止。
而叶修正站在周泽楷对面，上衣沾染着鲜血和尘土，已然叫人无法分辨出原本的颜色，他倾身靠在千机伞化成的战矛上，面色稍嫌苍白，紧缩的眉头绷直的唇线全都是与惯常成竹在胸的慵懒所截然不同的凝重严厉。
黄少天心上掠过一丝慌张，本能的想喊人，可只略略张开了嘴，声音便被凝结在了喉间上下不得——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喊谁，是周泽楷还是叶修，或者说，他有种诡异的直觉，只要自己开口，无论叫出的是哪一个名字，此刻面前这两人间如履薄冰般的平衡就会顷刻间土崩瓦解，不可收拾。
一瞬间，他几乎连呼吸都不自觉停住了，顿了一顿，下意识环顾起四周来。
作为荣耀主机的所在地，主机楼体是由特殊建材筑造而成的，其抗破坏级别几乎是荣耀中心其他建筑加起来的总和的两倍，其中又尤以主机室和连通主机室的这最后一段走廊为最甚。
方才被困在主机室时外面明明发生过引起强烈震感的爆炸，但真的出来一看却见整条通路没有丝毫破损，金属质感的围墙仍光洁如新，散发着坚不可摧的冷光——恰也是这种看来毫无异常的环境，令人类此刻的狼狈不堪愈加鲜明。
方锐一边肩头抵着墙勉强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边架着魏琛，后者耷拉着脑袋，看不出来是否还清醒。
徐景熙和郑轩挡在二人身前，虽然还在与面前的杜明交手，但从越来越迟钝的动作上看显然也已精力不济。
喻文州浑身是伤倒在地上，他身后的墙上拉出好长一道刺目的血痕，明显已无丝毫还手之力，一旁吴启见状倾身要补上最后一击，被从侧面插手的王杰希挡下，旋即两个人缠斗到了一块儿。
还有一些其他熟悉的面孔或仍负隅顽抗或已倒于血泊生死不明，因实力过于悬殊而造成的惨烈景象冲击着黄少天的心灵，令他一度僵在原地，既不忍目睹，又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周泽楷做的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荣耀主机的命令？因为说到底不过只是一具机器而已？
可他明明……明明一直就不该……只是一台机器而已啊！不能这样下去！必须让他清醒过来！必须……
黄少天焦躁而无措地再度将视线投向周泽楷的侧影，突然捕捉到对方耳后一下青蓝色的闪光——是病毒芯片，它依然还在工作，脑子里灵光一闪，黄少天捏了一把拳头，近乎有些仓惶的朝仍处于对峙中的二人喊道——
“老叶！”
黄少天话音未落，叶修和周泽楷两个人同时都动了。
这应该是自己第二次看他们正面交锋。
上一次叶修被腰伤拖累，一路被压制直至最后败下阵来，但距离上一回败走也就一天不到的功夫，眼前的叶修却招招迅捷果断干净利落，一点看不出是一个身上还带着伤的人。
黄少天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眼前二人你来我往瞬息万变，叫他除了紧盯战况，并没有余力去深究其他什么东西。
叶修一个飞扑手中的千机伞化作利剑冲周泽楷左肩而去，后者人略略朝后一闪倾身虽躲过了正面而来的攻击，但仍被剑锋蹭到，一时火星飞溅，人造皮肤被割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线缆。
但这点小伤对机器人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他甚至根本就不会觉得痛，周泽楷反手就朝叶修送了一枪，后者撑开千机伞接下，但子弹的冲击力还是叫他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距离一旦被来开，机器人的连射立刻随之席卷而来。
黄少天能明显的看出叶修上衣的布料愈加紧密的吸附在他腰腹处，那片殷红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湿润，说明他的伤口不仅没有任何的好转，相反，正急剧恶化着，这绝对不是靠意志力所能坚持的硬撑，他该不会是用了什么……违禁药吧？
联想到某一种可能性，黄少天的面色除了紧张之外，不由自主更有些自责焦躁起来：啧，必须阻止他们！
可叶修和周泽楷显然谁都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此时周泽楷身上已经有好几处人造表皮被割开，被破开的口子里漏出凌乱的线头以及金属造就的骨骼，令其机器的本质表露无疑；反观叶修，除了腰腹的旧伤，身上其他地方也挂了新的彩，血水顺着布料的纹路晕染开来，更为触目惊心。
这种对比太强烈了，不管过去多少次被迷惑，多少次被动摇，多少次拒绝承认，但此刻黄少天望着仍在交锋中的两个熟悉的身影，第一次有了“对立”的实感。
机器人和人类，如果一定要选……
叶修猛然收起了伞面，趁

叶修猛然收起了伞面，趁着周泽楷上膛的一瞬弯腰迅速近身，一柄战矛决绝的刺进了后者的腹部，几乎是同一时间，前者也单手用枪抵住了叶修的胸膛，也看将要扣动扳机，忽然一个纤瘦的人影窜到了两人之间。
“砰”地一声枪响震耳欲聋。在场所有的机器人和尚能维持清醒的人类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齐望向战场中心。
战矛的一端被叶修紧紧握在手中，他单膝跪在地上，仿佛是被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所剩无几的气力，上半身晃了一下，不由自主向前倾倒，抵上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身影。
黄少天背对着叶修，大约是仓促，站立的姿态稍嫌虚弱，他一只手扶着纵横于自己身侧的战矛，既像是要协助又仿佛想要推开，脸上是惊魂未定的神情，可眼里涌动的全是难以置信的痛苦震惊。
战矛尖锐的另一端已经刺穿了周泽楷的侧腰在后背露出一大截来，闪烁着锋利的寒气，他却浑然不受影响，一只手高高举着，五指转化而成的枪口隐约还冒着青烟，低头看过来的英俊脸孔明明不带有丝毫情绪却又好像写满着各种各样激烈的感情。
最紧急的关头，他还是选择了调转枪头避免伤害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黄少天莫名觉得叶修这一下并非刺在周泽楷的身上，而是明晃晃的戳开了自己的心脏。
“你……”
“让开。”
周泽楷冷漠地打断黄少天开口的企图，无情的语气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发生在两人之间的对话，后者眼睁睁地看着他单手将战矛从身体里拔出来，机器人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是黄少天却觉得自己此刻连呼吸都疼痛难当。
“第二次。”周泽楷又说了一次，高举的手被收回，再次摆出了攻击的姿势，“让开。”
黄少天觉得他的这个“第二次”只得不仅仅是要自己“让开”，而是……好像是第二次，他面对他，最后却选择挡在了叶修身前。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做过的那个梦，也许不仅仅是梦，梦里面机器人朝自己伸出手，但什么也没有抓到，那个时候他的脸上，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神情。
越客观冷静，越伤心失望。他确实是一个精密复杂的逻辑集合体，但绝非简单程序指令所能概括归类的物件，他有惊人的学习能力，遵循自成一格的判断，他甚至……他甚至……
“融合取样”的概念原本就是源于对人类情绪在向智能体输入过程中而遭遇的瓶颈，所以……
明明是茅塞顿开，可黄少天却并没有感到任何恍然大悟的轻松，这种可能性与其说是被他错失了，不如讲是一直以来被几如偏见的拒绝考虑——机器人，不，周泽楷……他甚至……是有感情的。
黄少天瞪大眼睛望着周泽楷，像是一副被这个结论给吓到的样子，周泽楷站在他对面，目光深沉冰冷，腹部的伤口虽然不见血，但也因此格外诡异狰狞，那把才开过的枪看似对着自己，可枪口却微微朝一旁偏开。
黄少天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不觉发热，他抿了抿唇努力克制了一下，但开口时还是禁不住声音干哑发颤：“周泽楷，停手吧。”
周泽楷没有反应。
“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啊？争取和人类平等的地位？甚至统治人类？还是要消灭人类？只是因为荣耀主机的命令？她到底想要什么？那你呢，你又想要什么？”黄少天近如哭诉般声声质问。
“你。”周泽楷到底给出了回答，言简意赅的无比果断。
黄少天的呼吸滞了一瞬，有刹那，眼里流露出欣喜动容，但很快就变成略带嘲讽的苦涩：“为了我？为了叫我恨你么？。”
周泽楷的目光晃动了一瞬，然后开口，语气冷静而坚决：“恨也好，只要你。”
毫无道理可言的生硬与自作主张，可也透露出某种极为深邃而坚持的执着眷恋，黄少天觉得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化了开来，装不下的泉水满满溢出了眼眶。
他笑了，脸上有泪：“但我并不想恨你啊，我想……我想喜欢你啊。”
后面半句话像是自言自语般被叹息的很轻，但还是没有逃过机器人远胜于人类的敏锐听力。
喜……欢？
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而失去了行动力，周泽楷很明显的僵住了，他的眼睛里此起彼伏微光闪现，应和着而后病毒芯片的蓝色光点，就好像彼时病毒在他身体里激活一般，但这种迟钝也只持续的极为短暂的十几秒钟，几乎就是在他恢复过来的同时，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江波涛忽然出手，掐住了黄少天的脖子将他从周泽楷身前带离。
“唔……”
“！”
周泽楷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追上去，但令他自己也感到困惑不解的是自己的行动力却并没有及时恢复，不，准确的说不是没能恢复，而是有什么更高级的指令剥夺了自己对机体的控制。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荣耀主机。
周泽楷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波涛，固然压迫感十足，却也并不存在太多实质性的威慑力——而不惧威胁性的原因大概并不仅仅因为他此刻不能动而已。
江波涛一只手足以控制住黄少天，青年起先也试图挣扎，双手扣住机器人的手指想要将其掰开，但对方那种机械性的固定难以撼动，脆弱部位被强行控制住的痛苦和缺氧造成的涣散很快就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反抗的手也渐渐缓落下来。
“初号机最后一秒钟传出给主机的唯一一条信息，error delete failed。”江波涛望着周泽楷，说。
他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温驯不足精明有余的笑容，一路以

他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温驯不足精明有余的笑容，一路以来江波涛明里暗里和周泽楷其实存在过不少分歧时刻，但大多以前者的让步为止，而现在，他慢吞吞讲话的调子却透露出某种……有恃无恐。
周泽楷闻言眯了下眼睛，眸内几不可查掠过一道光束。
“你本该是我们之中最完美的机体，不含有人类脆弱基因的杂质，被指定为我们的领袖，遵循最精密的逻辑带领我们完成既定的使命。”
江波涛的口气里隐约似乎含着些遗憾，也像是责怪，边说，边仿佛是威胁似的，稍稍收紧了放在黄少天脖子上的五指。
青年本能的张嘴想要汲取更多的空气，但显然徒劳无功。
周泽楷似乎是摇晃了一下，目光稍稍一偏，落到了仍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叶修身上。
就好像是什么药效过了似的，他此前和自己正面硬拼时的气势消失无踪，因失血过多，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抵住地面重新变成伞状的武器支撑。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对这个男人抱持着强烈的敌意。荣耀主机名录中最危险的Key Person，不仅仅最有可能破坏主机多年经营的计划，而且对黄少天……有着强大的影响力。
消除他！——这个指令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没什么好犹豫的，并且简单易行。
可是……
除掉他会怎么样呢？不能为己所用的可惜对主机而言微不足道，但他对黄少天的影响力……
“我会恨你。”黄少天的眼睛充满着别无选择的痛苦。
杀掉叶修也好，或者在场任何一个人类，他们对黄少天的影响力似乎都不会因此终结，甚至将永远持续直到他本人生命的终结。这种逻辑太矛盾了，事到如今，周泽楷还是无法理解。
那就让他恨好了。用尽全力恨自己，只恨自己……只……有自己。
“可是我不想恨你啊，我……我想喜欢你……”
那几个字明明被说的虚无缥缈，却又像是沉重的陨石狠狠砸在周泽楷的声音接收器上，连带着负责收集分解信息的线路和处理器都被震荡的一阵***，差点激起了中央处理器的自动防卫应激。
微弱的报错声晃了一瞬，被迅速的压了下去，可是仍有什么东西微弱而执着的鸣叫着。
不是恨，不要恨，不想被恨，想……想……
混乱的光斑重新再周泽楷眼睛里翻涌起来，连拉开一些距离的江波涛仿佛也被影响到，有些不适的皱起了眉头。
“荣耀主机给过你机会，”再开口时，语速便有些急躁了，“但你一而再地犹豫了，你不应该犹豫，主机已经失去耐性了。”
江波涛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他一只手仍控制着黄少天，青年此刻已憋得面色通红，狼狈而脆弱，他看着男人举起手中的剑，支撑不住，慢慢闭起了眼睛。
“Error must be deleted.”
不……不要！
周泽楷瞪大眼睛无声的呐喊，但他所有的行动力都被荣耀主机封锁，除了眼睁睁地目睹外无能为力。
不……也不是的。
脑子里微弱的蜂鸣声不曾停止，仔细分辨发源地应该是来自而后，那里有唯一不在荣耀主机控制之下的外来程序，被挡在自己仓促建立起来的隔离墙后挣扎，只要把这道防护栏……
“Unknown Error！Unknown Error！”
脑子里竖起的防火墙被毫不留情的砸开，拥挤的病毒顷刻间便蜂拥而出，如同利爪般撕开所有被精密排列的所谓逻辑，过境之处按下了无数红色警报，轰鸣声几乎吞噬了所有人造的感官。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
——要被我恨么？可是我不想恨你，我想喜欢你啊。
——所以不是恨，想要你，是因为……是因为我……

Unknown Error！Unknown Error！

“唔……咳咳咳咳咳咳……”
黄少天突然摔落到地上，他咳了好长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抬头先看到江波涛捂着头痛苦的跪倒在地上，下意识看了眼别的方向，发现其他的机器人也都是类似的姿势，接着他才猛然记起来去看周泽楷和叶修。
两个人的状况看起来都不太妙。
叶修身抵着千机伞，但头低垂着，看起来毫无生气，而周泽楷虽然还站着，但眼里的此起彼伏的光点凌乱无序，像是正被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攻击着。
怎……么回事？
黄少天有些错愕，忽然注意到他而后代表病毒芯片的蓝光反常的快速闪烁，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周……”
他想喊他，但莫名的又退缩了，可对方还是听到了，然后目光便黏了上来——混乱，痛苦，同时，又充满着某种拨云见日的喜悦和压抑不住的渴望。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可黄少天却知道他在乞求自己——过来，靠近一点。
双脚自动自发的就朝他走过去，然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张开了双臂，像是回应，周泽楷突然朝自己怀中倒下，沉重的机械体砸进来，还是很疼，可是黄少天却顾不上，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预感，让他紧紧抱住了他。
“少天。”他喊他，唇角若有似无含着笑，声音轻柔，带着一两分独特的僵硬。
黄少天从喉咙里咕哝了一下，是要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周泽楷眼里的光亮像是被风吹动的水波，缠绵而哀婉。
“少天，我……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他的双眼一瞬间亮的像是新星诞生，但很快便被黑暗吞噬，死寂的仿若暗沉无光的灰石。

“周泽楷！！！”

【周黄】Unknown Error 57（完结撒花！！！）
*人物属于虫爹原著
*OOC+Bug堆成山
*完结了完结了完结了！在天天生日月完结还可以说天天生快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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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从重症室转到普通病房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苏沐橙一直守在他床边，看到他睁开眼，立刻嘴一瘪，伏在他床头大哭起来，叶修有点歉然的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没力气，只好无奈的扯扯嘴角。
之后的几天，病床前一直陆陆续续有访客。
陈果包子这些纯粹是关心探望，叶修尽量打起精神以显示自己正在快速的回复。
冯宪君的慰问总连带着些旁敲侧击，叶修就露出疲惫的表情借着重伤敷衍。
每次苏沐橙都陪在旁边，注意到每当病房的门被敲响的时候叶修都会不由自主绷直脖子像是有些紧张，可一旦门被推开拜访者被揭晓，他眼底被埋藏地很深的失望自责还是会禁不住泄露出来。
直到有一天喻文州推开门走进来，叶修的目光明显一亮，朝着他身后张望了许久，最后还是一点点黯淡下来，对上喻文州，笑容里充满苦涩自嘲。
“你倒是恢复的很快。”叶修说。
“毕竟，”喻文州顿了一顿，像是事到如今依然不敢苟同，皱眉继续道，“我没逼张新杰给我上希望祷言。”
叶修听罢到底也没开口反驳，只讪讪一笑。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会那么做确实有胡来的成分在。
腰腹的伤口屡次在还没有来得及愈合的情况下再次被撕裂，身体其实早已经虚弱的不要说战斗，连完成最基本的站立都感到困难。
可是他得去救黄少天——很难说这不是完全感情用事的冲动——但事到如今，叶修决意抛弃过去自以为的冷静理智，因为……
“你真的要这么做？”张新杰在注射的前一秒钟还是不死心的又确认了一次，“希望祷言被研发出来后没多久就被拉进了禁药名单，它虽然可以短时间内提升调整五感提升身体机能，实际上却是一种透支交换，一旦药效结束，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造成身体无可挽回的损伤。”
叶修很耐心的听他讲完，伸出手，口气似有些不以为然但包含不顾一切的决心：“他值得。”
所以面对来势汹汹的周泽楷他一开始才能同他分庭抗礼，策略依然是速战速决，但叶修没有料到周泽楷突然之间也同时变得更为强大了。
几回合的交手谁都没有讨到便宜，但战线拉得越长叶修知道自己的胜算也越低。药会失效，而机器人……虽然也存在能源容量的区别，但与人类想较则近乎不存在“极限”可言。
如果不是黄少天让他分神。
那个时候他们不肯相让的以目光对峙，看似谁都没有意识到忽然跑出来的黄少天，但叶修却还是立刻感觉到对面的机器人对此明显的关注——就如自己对黄少天出现的关注——硬要说的话，这大概算是某种存在于“情敌”之间才会有的敏锐同步。
然后就更加像是一种心理较量了——如果机器人有心的话——而胜负的关键全在那个旁观的青年身上，直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
周泽楷很明显的……乱了，而叶修也并没有体会到任何的欣慰或者轻松，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黄少天虽然喊了自己，但他更关心的却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的……事关周泽楷。
“我不想恨你啊，我想……喜欢你啊。”
黄少天的声音不复惯常的明快爽朗，叹息呢喃一般无奈又悲哀。
叶修心里的感觉很难形容，遗憾，嫉妒，伤心，把每一种都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形容，他看着青年瘦削的背影挡住自己的视线，只能勉强看到机器人对着天花板举起的枪，一种灰败的苦涩溢满口腔。
输了。那一瞬间，叶修脑子里只浮现出这两个字。
败北不仅仅是指他和周泽楷的这场物理上的对战，更有……自己永远只能将黄少天推进这样的绝境，而周泽楷……不论何时都绝不会真正伤害他。
仿佛是被回忆刺痛了，叶修有些仓皇的闭眼平复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问：“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荣耀主机已经被封闭了起来，目前正由蓝雨进行解析，下一步应该会重新进行修正设置。”
“还是不舍得彻底丢弃啊。”叶修略有些嘲讽道。
喻文州闻言顿了一顿，说：“必经是好几代人的积累，而且……前车之鉴，这一次应该会更谨慎吧。”
叶修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顿了一顿，再开口时稍稍带着点微妙的迟疑：“那……其他机器人呢？”
喻文州似乎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答：“低级机体修理后已经重新投入了运用，高级机体也都卸载了情绪模块，但目前仍处于封闭状态，暂时没有重启的计划，至于轮回的智能体……几乎都销毁了。”
“几乎？”叶修立刻抓到了重点，望向喻文州的目光稍显出一份锐利来。
喻文州垂下眼，似乎是很快的回想了些什么，最后只低低叹了一句：“看到他那样，我怎么忍心。”
叶修只觉得胸口一滞，最终无言以对。

等叶修终于再遇见黄少天时已经是他出院后好久，这期间他近乎是有些刻意的让自己被各种各样的工作占满，冯宪君特意给他拨了一间办公室，他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拒绝，反倒像是得救了似的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里面。
直到有一天方锐终于看不过去，联合了包荣兴把他架了出来。
“别闹，忙呢。”
“忙个屁，赶紧的，蓝雨那里有点有趣的发现。”
叶修脸上尽管还有些不情愿的神色，但

叶修脸上尽管还有些不情愿的神色，但脚步却自动自发跟着两人走了——他还是……会想看看他现在到底好不好的。
蓝雨的工作区一如既往的热闹——有黄少天在的地方几乎也很难不热闹，还没有走进叶修便远远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嗓音，应该是在教育什么后辈，可口气却是插科打诨的可爱，就算摆出了前辈的架子也更像个会领头做坏事的孩子王。
但叶修还是隐约感觉到，对方听似明朗的声音已经有哪里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哦，叶队。”是喻文州先看到他，叶修出院重新回归荣耀中心后身份有了些变化，所以喻文州完全是按目前的级别这么喊他。
黄少天训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叶修看着他抬头看向自己，好像是辨认了一两秒钟，笑着打了个招呼：“哟，老叶啊，好久不见啊。”
一派心无芥蒂的模样，叫叶修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不该是这样的。无论他对自己怨恨责怪都是自己罪有应得，但叶修唯一没想过自己会面对的就是黄少天这样的……平淡。
叶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身旁的包荣兴倒兴致勃勃的开口问喻文州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发现，喻文州简练的答了，末了还是看了看叶修，说：“正好你过来了，一起看一下吧。”
叶修点点头，跟上去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又看了一眼黄少天。
他在蓝雨的工作区呆了很久，而黄少天几乎一直就只是在一旁看着，安静地……根本不像是叶修认识的黄少天。
直至黄昏，喻文州看到叶修脸上掩藏不住的疲惫虚弱，短暂的迟疑了一刹，开口道：“今天先到这里吧，正好，少天，你顺路送叶队回去吧。”
被点名的黄少天目光闪烁了一下，点点头。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像是难以忍受黄少天的沉默，叶修主动开口，但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你……还好么。”
黄少天同叶修拉开了一些距离，靠在角落，闻言急不可查的僵了一僵，随意一笑，答：“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所有人里伤的最轻的不就是我咯。你呢，在重症室呆了好久吧，抱歉啊没时间去看你，忙不过来啊，队长小卢那时候都昏迷不醒，蓝雨剩下的只有我了，你也知道……”
他仿佛又恢复了固有的话多，但过去是思维跳跃太快的话题发散，现在……叶修觉得他是在避重就轻。
叶修眸色微微沉了一沉，打断他：“少天，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黄少天停住话头，顿了一顿，自嘲一笑：“但我却脱不了干系。叶修，那个病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它明明一开始失效了呀，最后怎么会……为什么？”
仿佛是被问住了，有大概什么十几秒钟，叶修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回答，当黄少天以为他又要像过去很多次那样回避自己，不抱希望的打算移开目光的时候，叶修终于回答了，声音低哑的像是一种忏悔。
“初号机的暴走一定程度上对荣耀主机也造成了影响，但因为二者并没有直接连通，因此损伤有限，很快就被主机的自我修复机制所修复，我之前提到过，当时融合取样的其他样本是在荣耀主机的建议下被封存起来的，我也是那个时候真正开始着手探查主机的底细的。
之后我看似安心接受中心的安排调查初号机暴走的原因，后来终于从初号机身上提取到了一些关键信息，这些信息变成了后来病毒最初的原型；与此同时，我也始终密切关注着荣耀主机的行为，并捕捉到几次非人类授权下主机的自主行动，但它确实太强大了，我无法真正抓到它的任何把柄，只是直觉性的感到它重启轮回计划别有所图，而我虽然最后并没有提交任何有实质性意义的初号机调查报告，荣耀主机还是通过自己的方式发现了原因。”
“是什么？”
叶修停了一秒，意有所指般看了眼黄少天才继续：“感情。”
黄少天很明显的怔了一下，禁不住稍稍捏紧了双手，像是对即将听到的详细解答感到……紧张。
“初号机某种程度上继承了融合样本的性格，不堪重压最终导致了失控，官方版本虽然不能说是错的，但并不完全准确。实际上，是初号机在和研究员的朝夕相处中对特定的研究员产生了所谓感情，但因无法消化且得不到回应最后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逻辑——摧毁。”
“难道那个在失控中牺牲的研究员其实是被……”黄少天震惊的瞪大眼睛。
叶修闭上眼睛短促的点了一下头，算作肯定。
大多数人听到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都只会是震惊，而对叶修而言，提起这件事却更有种关系着的痛苦，因为那个被“谋杀”正是自己的挚友……不，是远超“挚友”所能代表的存在。
他确实为黄少天心动不已过，但因为苏沐秋过去曾存在过，让叶修始终……没能允许自己实践他的心动。
叶修心下自怨一笑，再睁开眼时，那点伤痛已经又被掩埋了下去：“融合取样虽然能一定程度上解决感情的难以授受，但同时也存在极大的风险，使通过这种方式制造出来的机型并无法达到荣耀主机的”完美“标准，但另一方面，”感情“确实有超乎寻常的力量，这种力量有时候甚至超乎于机械的精准强悍，如果要创造出真正”完美“的机型，那么必须要让其能够消化感情。
所以轮回实质上是荣耀主机自己的试验。通过对融合取样隐秘而精细的调整，筛选出足以匹配“完美”标准的情感，然后完全摒弃人类基因的脆弱，创造出直接继承于荣耀主机精密的

创造出直接继承于荣耀主机精密的代言人。
他当然也会有情感，但“爱”软弱而难以掌控，唯有“恨”冷酷且强悍，适合令他带领所有机器人成为超越脆弱人类的真正主宰——荣耀主机是这么判断的。”
之后的事情其实已经用不着在说明了，从黄少天望着自己涌动着泪意的双眼，叶修知道对方已经完全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输了啊。心里不由自主有呢喃起这三个字。其实自己或许也根本没有资格计较什么输赢，毕竟自己一直……并未真的去争取过。
“老叶。”黄少天忽然喊了他一声，口气微微有一些怅然，但也认真沉稳，像是在告别，“我还真很喜欢过你啊。”
叶修望着他，目光里微微露出哀色，但还是等他继续说下去：“就到这里吧，队长也真是的，中心就这么大，你待的时间比我还长，又不是不认识路，哪用得着我送啊，所以，就到这里吧，老叶，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正好开了，黄少天率先走出去，叶修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叫了他，可见他顿住却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喉结动了动，最后只低低说了句“抱歉”。
黄少天背对着他摆摆手，干脆的说了句“再见”，然后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叶修站在电梯里看着黄少天削薄的背影自视野中一点点远去，甚至忘了自己也是要出电梯的，呆呆的任由电梯门重新在自己面前关起，像是压抑了很久，最终克制不住抬手捂住了眼睛。

黄少天直接回到宿舍，拿出钥匙开了门，很顺手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不大的客厅旋即被照亮，第一眼就能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
黄少天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口气十分轻柔：“我回来了。”
那人闭着眼睛直挺挺地坐着，没有任何回应，黄少天却对此不以为意，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钻进厨房，五分钟后，端着一碗泡面出来，然后挨着对方坐下。
泡面的香气很诱人，黄少天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可是他明明都把叉子叉下去了，顿了一顿，最后还是先转过脸来看着身旁的人。
他有无可挑剔的英俊侧脸，闭着眼睛的样子并不会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反而透出一种沉睡般的安详柔软，他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睡衣，人造皮肤上割裂的伤口显然也被修补过，要不是耳后一小块金属被烧焦融化而形成的硬块，几乎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场战斗的痕迹。
轮回的机器人几乎都被销毁，而黄少天身边则是唯一的例外。
彼时周泽楷在他怀中失去活力，黄少天感到自己的身体里也仿佛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随之被毫不留情的抽离，那种疼痛连“撕心裂肺”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几天后的圆桌会议上，黄少天近乎决绝的护住了周泽楷，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是被震慑还是同情，最终默许他带着周泽楷离开。
王杰希借了他一辆小推车，黄少天推着周泽楷回到宿舍，细心一点点修复他外观上的损伤，但病毒芯片已经融化，始终无法从周泽楷身上取下，他于是一直只能保持这样……不过是具无法启动的机器的样子。
可是……他不是机器啊。
黄少天放下碗，抬手摸了摸周泽楷的耳后，芯片的残骸凹凸不平，引起肌肤上一阵诡异的战栗。
他确实曾一度成功阻止了病毒的侵袭——这一点在一切结束后荣耀中心的回溯探查中已经得到了确定，但大家始终没能查明病毒最后又突围的原因，虽然存在一些众说纷纭的猜测，但黄少天心里隐约觉察出的那个一直没有被纳入考虑，甚至连他本人也从未提及。
直到今天，他通过叶修的解释得到了证实。
周泽楷是有感情的，虽然根据荣耀主机的计划，这些感情里并不包括任何类似于“喜欢”或者“爱”的成分，但他的讨好显而易见，温柔自然而然，甚至是目光里的专注眷恋都如此真实，所以其实自己一开始就应该发觉的。
难怪他对叶修会有那样的敌意，难怪他会软禁自己，他明明不止一次对自己表白，将意志——黄少天现在确定周泽楷的确有自己的意志——表达的如此坚决清晰，是自己秉持着对机器人的固有印象，始终不肯当真。
就像自己被叶修逼到了抉择的悬崖，周泽楷或许也是被自己一再二逼到了那副样子。
他遵从荣耀主机的旨意，接受了“恨”的冷酷强大，但却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摧毁自己来拯救黄少天。
叶修的病毒基于“爱”的莫测，荣耀主机禁止机器人接触这种危险的情绪，将它从情感程序中剔除，所以周泽楷一直无法理解，直到千钧一发之际为了黄少天选择接受病毒。
黄少天摸着摸着，觉得眼眶有点湿，他看着周泽楷，喃喃道：“不要睡了，我都吃了好几个月的泡面了，起来给我做饭啊，只要是你做的，就连秋葵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也吃得下呢，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做秋葵了，还是有其他很多更好的选择，说起来现在正好是春笋上市的季节哇……”
但周泽楷仍旧没有给予黄少天任何回应。
黄少天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默默端起了自己的那碗泡面。

冬去春来。
黄少天的生活两点一线的单调却并不无聊。他基本上还是以泡面为生，坐在沙发上一边端着碗一边絮絮叨叨和周泽楷讲自己一天发生的事情。
每天他都会尝试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对付周泽楷耳后病毒芯片的残骸，并不急于求成，但也锲而不舍。

转眼就到了夏天。
自与智能机器人的一战之后，荣耀中心迎来了第

荣耀中心迎来了第一桩难得的喜事，中心内部消化的一对情侣终于修成正果，这种场合黄少天当然也不好再赶着回宿舍陪周泽楷，仿佛也是被现场的喜气感染，还兴致勃勃的去灌了新人酒。
结果他自己回家的时候也是醉醺醺的，摇摇晃晃一个没站稳就扑到了周泽楷怀里。
硬硬的，还有点冷，但黄少天只是稍微皱了下眉，然后调整了一个让自己觉得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一如往常开始向周泽楷汇报婚礼上的见闻。
“然后啊，司仪就问新郎是什么时候怎么会喜欢上新娘的啊，新郎支支吾吾了半天，居然说不知道，新娘当时就恼了，”黄少天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一边说眼皮一点一点垂得更低，仿佛随时能睡着似的，“其实我后来想想，也不能怪新郎啊，喜欢就是喜欢了，就像我也记不起来我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是第一眼的时候，觉得你长得很好看；也许是你第一次为我做饭的时候，觉得你很贤惠；也许是你第一次拥抱我的时候，觉得很温暖；也许是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觉得很甜蜜；也许是你第一次保护我的时候，觉得很可靠；也许是你后来……倒在我怀里的时候，觉得我自己好像也跟着你一起死掉了。这么一说，我好像喜欢你很长时间了啊，但是意识到的时候是不是太晚了？”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然后连呼吸也渐渐平缓，是终于敌不过醉意，睡着了。
黑暗中，坐的笔笔直的机器人好像是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八月的一天黄少天像之前很多天一样准时下班，临出门前喻文州喊住他，递了个盒子上来：“我知道你赶着回去，就不拉着你和大家吃饭聚一聚了，不过，少天，已经过了这么久，别太执着了，他毕竟……”到底没有说完。
黄少天接过盒子，潦草笑了一笑。
到家后黄少天坐在周泽楷身旁打开蛋糕盒，自己点了蜡烛许了愿吹掉，准备切蛋糕之前顿了一顿，临时起意拿手指挖了奶油转头在周泽楷脸上画画，画完之后忍不住，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可笑着笑着又忽然皱起了鼻子。
“喂，周泽楷，这可是我认识你后第一个生日啊，你不起来祝我一声生日快乐吗？你到底还要睡多久啊？再睡下去的话，小心我不要你哦。”
但周泽楷已经平静的顶着脸上的奶油图画，他耳后的芯片残留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可他还是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喻文州要黄少天别太执着了，他没说完的那句是“毕竟就算曾经有过感情，他现在只是一台报废的机器”。
不是的，他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而已，他一直就不是一台单纯的机器，他会醒过来的，总有一天。
可是……已经很多天了，多到连黄少天自己都忽然不确定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积压已久的彷徨不安痛苦一瞬间就爆发了出来，黄少天猛地挥掉了桌子上的蛋糕，掀翻了茶几，转头继续要找东西扔，却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极细微的有点像是齿轮咬合的声响。
身体猛然僵住，冥冥之中似有感应，他牢牢的盯住了沙发上的周泽楷。
他脸上都是奶油，但依然无损其英俊容貌，轻轻地，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黄少天屏住了呼吸。
又是一下颤动，同时是什么东西被慢慢启动起来那种急不可查的嗦嗦声。
慢慢慢慢，周泽楷睁开了眼睛，仿佛是两个清透的黑曜石一般，映衬着灯光，温柔迷人。
黄少天想叫他，想说什么，可是根本动不了嘴，也发不出声音。
直到周泽楷将目光对准自己，顿了一顿，露出“？”的表情来。
“Master？”他说。
心脏仿佛被轻轻地咬了一口，又酸又痛，隐隐又带着一阵酥麻，黄少天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继续呼吸了，他看着周泽楷眼睛里映出来的自己的倒影，觉得无比怀念，无比安心。
“应该叫我少天才对。”黄少天笑道，眼睛却湿漉漉的。
周泽楷“？”地看着他，双眸里一片星光闪烁，然后慢慢弯起唇角，吐词虽然带着微微僵硬，但声音悦耳动人：“少天。”

就好像一切回到当初。
这一次，不存在所谓人类和机器人的区别，就这样开始相爱吧。

【FIN】

完结撒花

@是繁华不是繁花已完结，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