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了，我们美院专业课和文化课两手抓，太忙了，我尽量更，明天应该会有，望体谅

，随之哼唱此曲。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天地间似乎尽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壮行曲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出发！”萧景琰一声大吼，率先夹起马肚窜了出去，大军随之出发。
浩浩荡荡的梁军，端的是大梁国威，为的是，守国安康。
梅长苏紧紧盯着萧景琰离开的背影，而庭生自始至终只盯着梅长苏。
直至萧景琰再也看不到了，梅长苏这才深深揖了一礼，再起身时却重重咳了起来。
言阙赶忙上去搀扶“殿下，可是身体有恙？”
梅长苏咳得说不出话来，又觉胃里一片翻滚又吐不出来，难受得不行。
恶心，想吐……言侯灵光一闪，将随行的御医唤了过来。
御医凝神把脉，梅长苏脸色却是惨白。
“殿下怎样？”
御医赶忙跪了下来，连呼大喜。
众人忙问之。
“殿下是喜脉啊！已有一月身孕！”
众臣一惊，马上伏地大呼“恭喜殿下！天佑我大梁！”
梅长苏倚在言侯怀间，听后却是喜忧参半，缓了半天才轻轻道“此事先别告知陛下，打仗行军不能一心二用。”
景琰，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梅长苏望向大军渐渐消失的远方，轻轻抚着小腹，心中一片温软。

萧景琰带兵杀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此时慕容靖竟以破竹之势连取晋州、冗州、安溪三城，两拨大军正是在安溪近邻禹州之前碰了面。
梁军在城上看，燕军往城上望。
一片黑压压的铠甲看得人心里压抑得很，确实有几分黑云压城城欲催的味道。
萧景琰站在城上却是冷笑了一声，一身玄铁重甲更是添了几分帝王威仪，大红的披风随着夜风猎猎作响，明黄的金龙花纹似是要飞起来一般，处处带着令人双膝发软的凌冽气场。
禹州太守是个中庸，险些没被空气中异常压迫的气息逼得跪到在地。
心中道，果真是真龙天子。

萧景琰刚到的时候得知北燕大军连破三城，一气之下掀了禹州太守府的桌子，逼得一众中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眼也不看盛怒中的帝王，惟恐惹祸上身，殃及池鱼。
新帝登基后，朝中诸官做事再不敢敷衍。萧景琰痛极阿谀奉承之辈，梅后也是铁血手腕，二人雷厉风行，经过一年多的清理，基本肃清萧选朝中尸位素餐之人。可毕竟还有根基颇深的权臣碍事，权臣不敢动，萧梅二人也动不了。萧景琰是帝，权臣又不敢明着面对干，但却恨极了梅长苏，只能将怨气全往梅长苏身边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梅后对此毫不在意，萧景琰却担心得紧，只恨不能将其连根拔除。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
“慕容靖会蛊，我必须去会他一会。”
言阙立刻反应到萧景琰可能遇到的危险，却见梅长苏取了凤印和国玺，又拿出长林军兵符郑重交到言阙手上。
“国中诸事，仰仗侯爷了。”
梅长苏眼里全是坚定，言阙已知无力挽回他的心意，便是重重一跪，再不多言。


梅长苏带列战英戚猛等一百余人当夜便自金陵出发，直奔燕梁边境。
慕容靖，你若敢动景琰，我必让你北燕灭国！

梅长苏一行自关内而出，直入边境，所过之地尽是晋安两州逃出的流民，有痛失孩子的父母，有须发尽白的老翁，也有因失去双亲而坐在地上嚎哭的孤儿。
满目疮痍，哭声迭起。
梅长苏裹着厚厚的白裘，见到眼前的场景却是喉咙阵阵发干，眼圈渐渐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通身冰凉。


那些难民见梅长苏一行从城门走出，一股脑儿便涌了过来，却皆被守城的官兵拒之门外。
此来边境，梅长苏自是未言真实身份，只道是金陵梅后殿下派来慰问前线士兵的小队，因有列战英本人及信物作证，各城官兵不疑有他，一路畅行无阻。
可今日边关的难民惨状却出乎梅长苏的意料。
两国交战，必然有死有伤。
梅长苏眉头紧蹙，下了马车想一问究竟，戚猛见了自是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搀住梅长苏的手臂。
戚猛瞧了瞧梅长苏的脸色，心里却是没了底儿，连日奔波不说，膳食也没有宫里精细，梅长苏面有倦色，颜色也极不好看。
“殿下……”梅长苏挥手止住了戚猛要说的话，踱步到了一个老妇跟前。
“奶奶，方便问几句话吗”梅长苏声音温和，穿着虽然不张扬，可任谁都看得出那狐裘必不是平凡之物。
老妇一头银丝，妆容已极是狼狈，可举手投足间可知也不是来自小户人家，她细细打量了梅长苏一遍，似是考虑着什么，最后只道“你问罢。”
“前线有陛下坐镇，为何难民如此多，陛下应是会妥善安置”
老妇一双浑浊的眼睛向后方望去，有一会儿什么也不说，最后却是落下两行清泪。这才哽咽道“我们一大家最后只剩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燕人进了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晋州变成了座死城，能逃出来的本想去禹州投奔陛下，可谁知禹州城门紧闭任我们怎么求都进不去”老妇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我们没有办法，这才陆续往关内逃，想找一栖身之地。”
梅长苏的震惊之色难以掩饰，抬头去看一旁的戚猛，就连远处的列战英皆是一脸吃惊。
大梁早就有规定，若是发生战事，难民求助他城，必然是要开城门迎进的，各边城皆有专供难民的地方，朝廷也向地方拨下粮款。
这些连基层官兵都懂的事情萧景琰怎么可能不懂，而现在的宁州，同样是将难民拒之门外。
好一个知法犯法！
梅长苏冷笑一声，将皇后的令牌撇给戚猛，“叫他们给我开城门。”
戚猛同样憋着怒气，伸手拽了个官兵，将那令牌举到他眼前，那兵细细一看，直接吓晕了过去，旁边的守兵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戚猛，你带人留在这，我和战英即刻去找陛下”

梅长苏管不了那么多了，萧景琰必是遇到了麻烦，主帅一乱，三军必乱。
梅长苏和列战英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宁州城门打开，一众难民望着梅长苏离开的方向议论纷纷。
“刚才是皇后殿下”戚猛嘿嘿笑了两声，难民却哗啦啦跪了下来，冲着那离开的方向叩了头，这才纷纷涌进了城。
那老妇跪在地上念叨着感恩之类的话，最后被戚猛劝了好一会这才踉踉跄跄进了城。



禹州大门紧闭，戒备森严，别说是人，现在哪怕是一只鸽子飞过来，也会被弓兵一箭射下来当晚餐烤了。
北燕大军驻扎在城外，竟也是没有分毫动作。
近乎诡异地僵持。

城内的一家过分隐蔽的酒馆里，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一个身形气度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面上却隐隐有愠色，死死盯着对面素衣长衫的人。
“贵使可否说清楚”萧庭生死死捏着手里的酒壶。
“我父皇的毒到底怎么回事。”
对面精瘦的男子打了个哈哈，可下秒看了年轻殿下豹子一般的眼神立刻收敛了心神。
“梁皇陛下服下的，”男子刻意停顿了一下，半笑道“是我皇特意准备的蛊。”
萧庭生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下，狠狠揪了对方的领子，面上一片狠厉之色，心脏却重重抽搐了下。
那男子不慌也不忙，反倒极是嚣张地冲着萧庭生笑了几声，笑声里不乏有轻蔑嘲笑之意。“齐王殿下，这是你自己造的孽，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庭生大脑一片空白。
“殿下对梅皇后的心，天地可鉴。”男子的话字字窜进了庭生的耳。
眼前不再是男子粗糙的面容，而是梅长苏的横眉冷目。
庭生倒吸一口冷气，用力闭了闭眼，尝试将梅长苏的样子从脑海里甩出去，可于事无补。他渐渐松开了紧攥的领口，有些脱力地坐回了原地。
那使者细细观察着萧庭生近乎绝望的神情，从唇齿间挤出一丝冷笑，神情活脱脱是一匹盯紧了猎物的狼。
长林皇后，也不知到底是治天下的麒麟才，还是摄人心魄的祸水蓝颜。
使者轻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枚质地温润的半圆形玉佩，一点点推到庭生的面前“殿下可还认得？”
庭生犹自在无措，只轻轻瞥了一眼，却在下一刻猛地抓紧，一双眼瞪得溜圆，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这玉佩原是一对，拼起来便是一轮完整的圆月。
“我母妃留给我的信物……你们又从何得来的另一半……”话音颤颤巍巍的，燕使眯了眯眼，微微一笑，知道猎场已经上钩了。
“齐王殿下，请。”那使者躬了躬身
“去哪。”庭生闭上眼。
“去见一个能告诉你真相的人。”


禹州夹在两山之间，只有南北两门，东西尽是巍峨大山。列战英取了信物给守门的士兵看，由着他们搜了身，二人这才缓缓策马而入。
刚才梅长苏担心萧景琰的安危策马狂奔，眼下进了城却感觉一阵阵头晕目眩，缓缓弯下身伏在了马背上，一阵咳嗽加干呕，吓得列战英近也不是远也不是。
这不适感来地快走得也快，梅长苏捂着小腹微微抬起了上身，丝丝清明重新回到了脑海里，他心里急切，抬头给了列战英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走，我们去见陛下”
二人骑在马背上放缓速度，梅长苏心里却盘算着江左盟的数十位高手大概到了何处，不出算料的话，以他们的速度，也不过是这两天而已。
那禹州太守正在府前左右张望，心里却紧张得要命，帝后先后驾临到他这小小太守官邸，让他惶恐不安，如今陛下又……
“冒犯了，请问阁下可是禹州张奉晗大人”
张太守正苦苦思索着，压根没看见从侧面过来的二人，如今被声音惊了一下，刚想怒骂是哪个没长眼的，可抬头一看，张奉晗便立刻闭了嘴，对列战英的眼神充满了询问。
再向后瞟了一眼，再也不敢作声了，眼前的人容色清华，一身素色衣衫，又裹着厚厚的狐裘，身形纤瘦，一看便知有不足之症，可偏偏一身清冷温润的气度。
张奉晗一瞬间看得呆了过去，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忙将人往府里带，进了府门又关了大门，刚想跪下行大礼，却被梅长苏低声扶住了。
“张大人不必多礼，陛下可在？”
梅长苏眼里尽是关切之色，张奉晗心里却是叫苦迭起。
战战兢兢看了一眼梅长苏，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梅长苏和列战英对视了一眼，抬脚便向院里走。
“殿。。。殿下……您不要激动……陛下他中了毒。”张奉晗扑通跪到了地上，一把拽住了梅长苏的长袖。
梅长苏整个人晃悠一下，可又很快自己稳住了。咽喉一阵发干，袖中本是冰凉的双手也是一片湿汗。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梅长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哑着嗓子问“陛下在哪，带我去。”

短短几步路程却让梅长苏走得心神俱裂，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萧景琰此刻的情况，却又不想看见卧在病榻上的他。晃神间，卧室的门却是近在眼前。
思虑撒着欢在脑内奔腾，身体却没有分毫犹豫，径直推开了门。
之前梅

之前梅长苏还未出关时便令快骑把自己来到边关的消息递予禹州太守。同时又让飞流寄给了蔺晨。蔺晨手里有皇后的信物，如今人应该已在府中。

定了定心神，果然进了屋门便见到那熟悉的蓝衫，梅长苏静静将悬起的心放了回去。

“蔺晨，陛下如何……”梅长苏难得和蔺晨说话如此严肃，可是蔺晨知道，这是梅长苏真的着急了。
“别怕，你家陛下呢，现在还无碍，我觉得依本阁主看，你更像有事。”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过梅长苏的腕子。
一旁的众位大臣，却是面面相觑。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话和蔺大夫说。”
众人鱼贯而出。

蔺晨一副见鬼了的样子，“怀了？怀了。本阁主的药真是管用，萧景琰他，也算有能耐。”他瞧了瞧梅长苏的脸色，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揣着个球千里奔袭救夫，长能耐了哈？”蔺晨拿着他那折扇对着梅长苏上下比划。
梅长苏翻了个不甚雅观的白眼，转身在萧景琰床榻边坐了下来。
“飞流呢。”
“找药材去了。”
“这蛊你能治？”梅长苏赶忙抬头去看蔺晨，眼里有欣喜之色。
“别，我可治不了，别用这眼神看我。”蔺晨拿着那折扇挡住了一张大脸，却突然收了扇，一脸不确信地问道“长苏啊……你肯定有办法是不是。”
梅长苏一开始不搭话，将萧景琰冻得半僵的脚揣进他怀间的裘里暖着。“边关苦寒，景琰的脚都凉了。”
蔺晨对这种时不时的虐鸽行为表示愤怒和不屑，没良心二字在蔺大阁主眼里就好似钉在梅长苏身上一般闪闪发光。
他努力去忽视自己的多余感，愤愤不平道“到底什么办法。”
梅长苏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萧景琰鬓间的乱发，回道“找慕容靖要啊。”
“啊？”蔺晨起先一头雾水，等到反应过来时这才嗑嗑巴巴的“你、你的意思是……”
梅长苏抬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蔺晨突然就有一种梅长苏疯了的即视感，举着他那把破扇子比比划划，巧舌如簧的琅琊阁主在江左盟宗主的三言两语下溃不成军。
憋了半天方才憋出一句话“梅长苏，你疯了。”说完抬脚便要走。
“蔺晨。”梅长苏敛着眉眼，把这两个字吐得深沉。
“你信我。”
蔺晨顿了脚，回头看他。
“你梅大宗主要做的事，谁敢不信。”
二人静静地看着对方，最后相视一笑。
“苏哥哥！”飞流的进来立刻打破了这份宁静，将那药材往蔺晨怀里一揣，飞扑着向梅长苏而来。
“喏，去吧，把药熬了。”梅长苏揉着飞流的发顶，却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不远处站着的蔺少阁主。
蔺晨无语凝噎。
“坏人！熬药！”飞流兴致颇高地目送蔺晨远去，这才重又窝在梅长苏肩头，讨贱似地蹭了蹭。
外面依稀又是蔺晨的咒骂声，听得人心情很是愉悦。“你们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
直到蔺晨的声音听不见了，梅长苏这才渐渐收敛了笑意，低头默默看着昏睡间的萧景琰。
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眯了眯，危险的味道不言而喻。

虽已时值暖春，地处北地的禹州却依旧带着丝丝渗进骨缝的寒意。
寝屋中只剩了不省人事的萧景琰和守在床边的梅长苏。
屋内灯烛的暖光映在梅长苏温润的眉眼上更添几分柔和，皎然的月光幽幽照进屋内和那暖黄色的烛光揉到一起，似已融为一体。
两人右手十指紧紧相扣，梅长苏的目光痴痴地落在萧景琰面容的各个角落，又伸出左手轻轻抚过那摸了无数遍的脸颊上。
“陛下，我本不是软弱之人，”梅长苏松开二人相扣的十指，卸下束发的玉冠，拿发带轻挽了个髻，匹缎般的乌发半披半束搭在肩上，“托陛下的福，苏某必须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梅长苏穿了套暗红的长衫，裹了件黑裘，又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藏进袖中，自顾自道“慕容靖狼子野心，已不能和当初无势时相提并论，但我一定尽我可能，安然返回。如若不能……”梅长苏顿了顿，垂眼继续道“如若我不能，解药也必会送回。”

梅长苏勉力扯出一丝笑，将萧景琰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孩子也两个月了，相信我，景琰。”
床上的人当然不会给出任何反应，梅长苏默默看了一会儿，最后长呼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这次去向慕容靖问药，梅长苏并不打算拖上任何人，燕军早已有潜入的江左盟部众，手中把柄只够换药，不足以要胁慕容靖退兵，只待梅长苏取药出来，江左盟便即刻烧毁粮草。
如若……慕容靖只给药不放人，做出个不成行的承诺……也只能硬抢了。


梅长苏出府将马牵了，还未踏出几步，便翻身上马疾驰而行，他手中有禹州太守交予他的令牌，开城门自然不在话下。
一路畅行无阻。
直奔燕军大营。

北燕大军驻扎在禹州城十里开外，夜间远远望去便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营帐，火把的光也蜿蜒一片，宛若一条伏地的火龙。
梅长苏居高临下地看着山下燕军的营地，冷笑一声，缓缓策马而下。
他一人一马极是显眼，却说不出地孤清冷然。
守营的将士自是眼尖，见有人策马缓缓而来，立刻警然起来，待派人察看了一阵后，见其身后并无随兵，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在距营地门前只剩下数十步时，梅长苏缓缓下了马，从怀中取了一支短笛抵在唇边。
悠扬清越之音立刻在营地之间回荡起来。
守兵等梅长苏走得近了，观察之下见他是梁人装束俱是一惊，其中一人便开口大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营前……吹？吹笛！”



慕容靖听到笛声时却是另一番心境，让他忆起了人生中某段遥远却难忘的记忆。彼时他只是众多皇子中最不显眼的那个，皇位于他，不过是奢望而已。
直到这段笛音的出现。
直到那个拿着长笛的玉人出现。
他从一个毫无存在感的郡王变成了亲王，又从亲王爬成了太子，又从太子继位成了北燕的皇。
可他贵为燕皇，却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又或许只因一个靖字的纠缠。
梅长苏，你来了？
慕容靖笑得带了几分猖狂，可惜眼里却是一片冰寒。


“你就说，有人要求见。”梅长苏执笛而立，眉宇间一片淡然之色。
“你的名字呢。你凭什么觉得陛下会召见你。”守兵举着兵器指向梅长苏。
“他听见了我的笛音，自然会见我。”依然是那个好听得有些过分的声音，带着些过于自负的自信。
几个守兵面面相觑，刚要再问话，便听见皇帝身边的亲卫朗声道“陛下要吹笛之人面见。”
在场的诸人皆是一怔，慢慢将通道挪了出来，梅长苏微微躬身，径直走了进去。
他自然不能有任何犹豫。
景琰危在旦夕，哪怕拿命去赌，他也毫不怜惜。
可是，他要赌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还有慕容靖对梅长苏的几分情愫，萧景琰对梅长苏的信任。
这些，他通通要赌。
迈一步，悬崖峭壁。
退一步，万丈深渊。

“公子，请。”
晃神间已到了慕容靖的营帐，他看似无意间扫了一眼，却将周围的环境滥熟于心。
定了定心神，一步步稳稳迈进了大帐。
帐帘随之放下。


“苏先生，好久不见。”慕容靖自地图前缓缓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眼前的人依旧如初见般美好，一身黑衣却给他平添了几分凌厉，看起来比着一身素衣更像是一帮掌舵人。
“苏先生还是这般姿质倾人。”慕容靖忙将梅长苏引入座中，“只可惜，是他萧景琰的皇后了。”说着极是惋惜地摇了摇头。
说着便亲自上手给梅长苏沏茶倒水，极是周到。
梅长苏心里暗自冷笑，却只冷眼瞧着他，面上无半分显露。
“陛下厚待，苏某盛情难却。”梅长苏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还特地将饮尽的杯底翻出示意。
“你不怕朕给你下毒。”
“终归有君臣之谊。”梅长苏抬眸含笑“况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慕容靖被这一笑恍了瞬间的神智，执杯的手很是明显地顿了一下。
梅长苏藏在袖口里的手心尽是冷汗，心中却更有了几分把握，慕容靖的这几分情，足够利用了。
不动声色地从袖口中夹出一枚银簪给慕容靖递了过去，说出的话也正中慕容靖下怀。
“陛下，苏某今日是来取药的。”取字让慕容靖眉头微皱，轻笑道“不是求药吗？”
慕容靖毫不在意地接过银簪，再定睛细细察看，大吃一惊。
梅长苏敛眉跪坐在一侧，微微拢了拢袖，一片淡然之色，仿若乾坤皆已在手。
慕容靖脸色一片惨白，青白轮换很是精彩。
他不知道梅长苏到底有他几分把柄，可光摸到这柄尖，便是已触到了他慕容皇族的底线，更有可能猜到当年一桩弥天大谎。
乾阳渐渐释放出坤阴难以承受的威压，梅长苏只觉得全身绵软，他知道，他是触到慕容靖的逆鳞了。
慕容靖蹲下身，噙着一丝冷笑欣赏着此时玉山将倾的美态，用力掐过梅长苏小巧细腻的下巴把玩，逼得他不得不与自己

，逼得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不知道梅后殿下，知道多少。”
梅长苏微微喘着气，全身找不到一出可以使上力气的地方，着力点不过就是慕容靖的那只手。
“陛……陛下知道多少……嗯……”一声细小却足够动听的呻吟钻进慕容靖耳中，仿若惊雷贯耳。
梅长苏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意识变得不甚清晰，他用了最后几分气力同时用在齿间和手上，嘴角溢出能让他清醒几分意识的鲜血的同时，素白的指尖也稳稳搭在了慕容靖掐着他下巴的手腕上。
眼里霎时闪过几分冷光，宛如利刃出鞘的刀影。
“苏某知道陛下知道的一切。”
慕容靖顿时紧绷了身体，捏着下巴手又用上了几分力。
“梅后好胆力，你不怕朕先奸了你再杀了你。”
饿狼一般的目光足够吓退世间任何一个坤阴。
当然，他吓不退梅长苏。
慕容靖说得到当然也做得到，他一把抱起了梅长苏酸软无力的身子扔到了软垫上，说着解了腰带便压了上去。
梅长苏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得会让人以为他变了心性。
慕容靖却犹疑起来。“你为何不挣？”
“苏某今日若走不出这大帐，江左盟便立刻将您的身世传遍天下。”梅长苏微微仰头看着他，眸中仍有氤氲的水汽。
“朕会放你，也会交你解药，但现在，朕只想干你。”慕容靖死死扣着梅长苏一双腕子，眉宇间有几分得意。
“您竟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哈哈哈哈哈……咳咳，传出去丢的脸也不比苏某少。”梅长苏竟真的就在他身下笑了出来，眼里却是不含丝毫笑意。
慕容靖居高临下地盯着身下的坤阴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是想将他看懂看清，可最后却一点点卸了手劲放开了梅长苏。
“萧景琰就……真的那么好？”
“景琰他是.最好的。”梅长苏颇艰难地从软垫上爬起，一脸默然地拢紧了衣襟，吐出的话却毫不含糊。
“罢了……”慕容靖从领口撇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可梅长苏接下来的动作却出乎他的意料。
梅长苏捡起那瓷瓶，开了密封便悉数服尽。不一会儿腹间的绞痛便袭卷了他的大脑。
慕容靖大惊，将梅长苏手中攥着的瓷瓶抠出，“你疯了！”他又张了张嘴想吼点什么，可是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
“这才是解药！你带着它走，行了吧？！”慕容靖有些气急败坏地将另一个小瓶塞进他手中“你走罢。朕跟你扯平了。”
梅长苏渐渐觉得腹部不再疼痛，捂着腹部的手慢慢拿了下来，苍白的面容浮起了笑意。
“陛下打得一手好算盘……苏某领教了。”
梅长苏痛出了一身冷汗，拿了药瓶，缓缓挪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直到走到门口时，慕容靖终于开口“为了他如此拼命，为什么。”
“他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更是大梁的皇帝，百姓依赖的君主。”
梅长苏顿了顿，又道“他还是一个乾阳，一个标记了我的乾阳，我这一生也只不过愿服从这一人而已。”
梅长苏苦笑一声
“慕容靖，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我赌的，不过是他的信任。”
梅长苏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视线里，慕容靖却觉得自己已输得彻彻底底。

“报！！！！！！！”慕容靖犹在沉思，却被这传令声激得骤然清醒。
“陛……陛下！！我军的粮草，全，全被烧了！！”
慕容靖大惊，略一沉思，立刻大怒，“去！去把刚才那个人拦住！给朕绑回来！
“是！”
梅长苏，你够狠，可你手中的药，也不是解药！
慕容靖一掌劈了面前的桌几，双手成拳紧攥，显然已是极怒。

梅长苏踉踉跄跄地走出营地，刚勉强翻身上了马，身后便一片捉拿之声。
梅长苏策马狂奔起来，立刻明白过来怕是江左盟已经下手烧了粮草，可他此时体力不支，怎么看都不像能平安回到禹州城的模样。
难道……真的
不行……景琰还在等我，现在还不能倒下……不能……
梅长苏正暗暗打气时，却正赶上蔺晨出城迎过来。
蔺晨见梅长苏骑马过来顿时心里一紧，立刻施了轻功与梅长苏共乘一骑。
“长苏？长苏！你怎么样？！”
梅长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慕容靖后递过来的瓷瓶交给蔺晨。
“帮我看看……这药是不是有问题……”
“行了我的祖宗啊，你就折腾吧你”蔺晨五官皱成一团，连忙接过药瓶启开瓶塞凑到鼻下闻。
梅长苏难受得不行，发髻有几分凌乱不说，脸和唇都是一片病色，嘴角犹在的血痕也极是吓人，倒是半眯着的眼死死盯着蔺晨的动作。
果然，蔺晨嗅了一会儿一脸肃然地回望着梅长苏“长苏，这不是解药。”
梅长苏半阖着眼，突然就窝在蔺晨身前放声大笑，竟然有几分得意和江湖豪情，只可惜没笑了几声就转成咳嗽，听得蔺晨边揪心边疑惑。
“我喝下去的，才是解药。”梅长苏喘着粗气终于憋出了一口气。“慕容靖知道我会亲自试药，但他不会杀我

……”梅长苏素白的手紧紧揪着袖口，期望能缓解几分痛楚“可这解药的药劲……”
“蛊毒的解药你服下于性命倒没什么，可这痛哪是你这有孕之身能承受的”蔺晨驾着马，示意守兵开城门，后面的追兵也早在五里开外时不再追击。
梅长苏和蔺晨立刻策马赶回太守府，蔺晨也不敢再避讳，横抱着梅长苏便跑进了萧景琰的寝屋。
“放我下来……”
“放你大爷……我这又多了个病人，也不知道上辈子都欠了你什么。”蔺晨嘴上说着，却将梅长苏稳稳放在萧景琰身侧，又认命般递了个碗给梅长苏。
张太守看得发怔。
梅长苏不再含糊，取出袖中的匕首便对着腕脉割了下去，鲜血顺着手腕涌出，滴在碗里不一会儿便聚了很多。
“殿下……您的脸色。”梅长苏的面容愈发透明，几缕碎发也衬得他极是憔悴。
“无妨……”梅长苏微微摇头，只用白布简单包扎了伤口，便冲蔺晨开口“这回呢？”
“这回定是没错。”梅长苏长舒一口气
“不过，可能要多割几次腕了……”蔺晨目光幽幽，又是担心又是怨念地看着梅长苏。
“我这身子就这样，放几回血又能怎样，景琰好过来才是正事。”梅长苏淡淡一笑，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早在 萧景睿刚接到言预津的飞鸽传书时就觉不妙，当下便派甄平率江左盟数十位中尖高手连夜北上按信中所指行事。
甄平跟随梅长苏多年，见信便能料到他胸中所想。
彼时梅长苏正在慕容靖的皇帐中周旋，甄平便和众位高手借着夜色掩护，自里到外将燕军粮草烧了个干净。
粮草是行军打仗的命脉，前有梁军，后虽无追兵，可燕军却再无把握前进一步。
如此一开，北燕只能退兵。
慕容靖冷哼一声，并不说话。却秘密传下旨意，当晚便拔了营，起军回城。
萧庭生披着铠甲站在城墙之上，眯了眯眼，看着像是望着拔营离开的燕军，实则眼神无半毫焦聚，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若还有结束的那一天，必然由他亲手掐断。
父皇啊父皇，该是我萧庭生的皇位终究是我萧庭生的，而我萧庭生想要的人，也终究会是我的。
江山美人，一个都不会少。
耿直伪善的面具，若是由我亲手撕下，又会是怎样的呢。
这场骗局的崩裂，总该有个开端。

不如……就从母后开始，如何？
庭生弯了弯唇角，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恨意滔天。


还是那条宫中的朱红色长廊。
面前是正被宫奴以鞭折辱的祁王兄之子。
不远处还有正欲上前制止的霓凰郡主以及……
以及苏先生。初见时一袭素衣却远比现在看起来健康的……他的爱侣。
萧景琰心里窒得发疼，刚要上前将人搂入怀中，空中却陡然疾风四起。
霓凰郡主不见了。
转而是面色惨白的梅长苏，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双腕被白帛缚在床头，身下床上一片鲜血淋漓，刺得人眼睛发痛。旁边是一众太医奶娘正抱着刚出生的婴孩。
太医看了看梅长苏，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摇了摇头，不过看起来像是“……不行了。”
萧景琰大惊起来，想要扑到梅长苏跟前，却始终徒劳无功……
“长苏……长苏！长苏！”双手胡乱想要抓住些什么，直到被搂进一个瘦削却熟悉的怀抱中。
“陛下……我在……我在。”梅长苏原本在浅眠，直到被萧景琰几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惊醒，这才将人纳进怀中安抚。
孕期的坤阴本最需要乾阳的抚慰，如今二人信香交缠倒都让彼此安心不少。
时隔半月，萧景琰终于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可入眼便是梅长苏细白的脖颈和锁骨，鼻间是那熟悉的寒梅信香。
萧景琰怔了一会儿，立刻反抱回去，将他的皇后死死拥进怀里，突然有一种得而复失的恐惧感和欣悦。

“苏先生……长苏……梓童”萧景琰喃喃着每一个称呼，仔细嗅着他发顶的清香。直到梅长苏勉力发出抗议声。
“陛下……苏某要憋死了……”
萧景琰动作一顿，立刻将人松开，转而捧着脸细细察看，最后长呼一口气，又重新将人扣进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陛下刚才，可是做了噩梦？”梅长苏柔顺地伏在他胸口，却偷偷将手腕缠绕的纱布埋进广袖里，这才微微仰着头去看他。
萧景琰深邃的眸子看下来，倒看得梅长苏双颊发烫微微低下头，可对方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下巴捉了回去，让两人必须四目相对。这才慢慢开口道“朕做了一个险些失去你的梦。”
梅长苏的长睫扑闪了几下，刻意而生硬地转了话题“陛下怎么不关心战事。”
“有麒麟才子在，想必兵已经退了。梓童不如告诉朕，如何退的兵，朕倒是更感兴趣些。”帝王的另一只大掌扣紧了怀中人的腰，滚烫的温度让梅长苏全身一颤。没好气道“苏某让江左盟烧光了他们的粮草。”
萧景琰一怔，随之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倒是梅宗主的风格。”
“还有陛下的毒，蔺晨跑断了腿从琅琊阁过来的。”
“哦，你是在向朕，替他讨赏？”萧景琰眯了眯眼睛。
“琅琊阁富可敌国，我大梁国库还没人家一半有钱。”梅长苏微微一笑，默默挣出萧景琰略显僵硬的怀抱，披衣下了床。
“我去看看蔺晨那，陛下安心歇着。”
萧景琰下意识地点点头，却见他的皇后步履间带着几分沉重，如今在阳光下面容也比床上清晰，这么一映射下来，竟现出几分憔悴之感，立刻收了嘻笑之心，“长苏……你跟朕说实话，可是身体不适。”
梅长苏也不回头，冷冷清清回了一句“床上坐久了，腿有些发麻，缓缓就好了。”
说这话的人不觉有异。而床上已尊贵为帝王的人全身一震，觉得熟悉无比。
当年梅长苏第一次到访靖王府，他便也是这么和萧景琰解释的。直到后来，太医才告诉他，这是因为身子寒凉，血液流通不畅导致的，说到底，还是身体的过度损耗。后来，萧景琰便常在情事之后替他舒软筋骨，近年来终归是缓解了许多。
往事历历在目，萧景琰长叹一口气，“便是与我成了亲，也还是喜欢这般自己扛着吗。”
梅长苏何等聪敏，听了这话便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刚想回话，便觉一阵恶心，靠着一旁的墙壁干呕起来，一头乌发凌乱地垂落下来，素白的手指死死抠着墙壁，显然难受至极，一双瘦削的肩臂微微拢着，显出平日里罕见的弱态。
萧景琰大吃一惊，也不顾身体的不适，踉跄着扑到梅长苏跟前，“长苏？长苏？你怎么了？快来人！”
“陛下不用害怕，这是你家长苏近两个月的常态了。”
蔺晨端着药推门进来，十分淡定地坐下来，朝萧景琰歪歪头，“陛下看我干嘛，看你家长苏啊。”
半倚在萧景琰怀里，梅长苏总算因自家乾阳的信香安稳些许，他缓缓捉住了萧景琰的温热的大手，慢而珍重地将它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在帝王探询而又惊诧的目光中开口
“这里，有你我二人的血脉。”
萧景琰逐渐瞪圆了一双鹿眼，在梅长苏温柔地注视中不自觉地抚起了那尚还平坦的小腹。
“长苏，你……你再说一遍”萧景琰只觉嘴里发干，犹堕梦中。
梅长苏眨眨眼，又朝他靠进了些，将自己素白的手覆在了萧景琰的手背上，凑到他耳边道“长苏腹中已有了陛下的骨肉。”
这一句话宛若平地惊雷，彻底惊醒了萧景琰。
长林皇后，他萧景琰的正妻，腹中已怀了大梁的嫡子。
这个认知好似炸开的烟花在萧景琰脑中噼里啪啦地回响起来，刚打算抬手将梅长苏抱起来，那蒙古大夫立刻用折扇打住了他要抬起来的龙爪。
“陛下，你们小两口在我面前秀恩爱也就算了，能不能注意点自己的身体？一个怀胎两月千里救夫。一个中毒未愈就惦记着抱妻。真当自己百毒不侵哪？！”蔺晨揣着袖，面色不善地看着两人。
“你，去把安胎药喝了。”蔺晨转手把药碗递到梅长苏跟前。
“你，回床上躺着去！”
“蔺晨……”梅长苏低斥了一声，琅琊阁的少阁主勉强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请回去歇着。”声音拉长诉求自己的极度不满。
梅长苏轻笑一声，一口气干了碗里的安胎药，转身扶着萧景琰躺回了床上。
“陛下安心歇着，苏某出去看看就回来。”仔细替萧景琰盖了被子，掖好被角，刚想出门却被人拉住了手腕，梅长苏疑惑地看过去，正迎上萧景琰颇有些愧疚的面容。
“长林宫那几日放纵，是朕的不对。”
梅长苏怔了下，眼里的柔光有一瞬间的黯淡，可又立刻恢复回来
“陛下求子心切……我能理解。”
梅长苏淡淡一笑，轻轻挣托了束缚，转身随蔺晨离开了。



萧景琰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几日的疯狂，迫他承欢，强留龙j在他体内受孕，日日要他留下那雨露，甚至是拿玉s堵着。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只觉是禽兽所为……所幸长苏他……
萧景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却愈发憋闷。



梅长苏走了数十步，离得萧景琰卧房远了些时才拽住蔺晨的衣袖。
“蔺晨……我觉得现在很不好。”
一阵头晕目眩劈头盖脸地袭来，蔺晨立刻点了几大穴，目光沉沉地说“此次回京你必须好好休养，不然生产时必然是一道鬼门关”蔺晨只觉

”蔺晨只觉得袖子又被抓得紧了紧。
“好，我听你的。”
“光说没用，你得照做呀，你就说说你，不告诉他解药是你从慕容靖手里抢来的到底是为什么！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坤阴。”
梅长苏瞟了他一眼，苍白着一张脸“白白惹他忧心吗？”
“让他心疼心疼怎么了，谁家坤阴不跟自己的乾阳撒娇，你倒好！”蔺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梅长苏只觉得懒得搭理他，抬脚自己进了药室，扯下腕上的白帛，取了匕首便要割下去，把蔺晨吓得好一阵心惊肉跳。
“祖宗啊！！不能那么割。”
“你不是说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吗，一会儿喂景琰喝下去我也就放心了。”梅长苏有几分没好气。
蔺晨瞄了瞄那伤口，只觉得触目惊心，好好的一截皓腕，硬生生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豁子，“啧啧啧，美人儿都是这么祸祸自己的吗？”
“少废话，怎么割。”梅长苏白了他一眼。
“长苏……你就没想过萧景琰要是看到了这伤口，你怎么解释。你们可是……嗯，同床共枕的夫妻。”蔺晨不搭话，默默地盯着梅长苏。
“就说我的血可以做药引”梅长苏最终还是一匕首划了下去，鲜血直接就流了出开，争先恐后地流进碗里。
梅长苏一阵沉思。仿佛听不到蔺晨心痛地抽气声。


门外的萧庭生却是红了眼眶，暗暗将这些记进了心里。



当晚，萧庭生传密信给金陵的各大军侯。


而慕容靖，也利用手里的各路信息网，誓要从大梁内部，重新下手。


翌日，大梁帝后二人自禹州回銮，起程返京。



迂回曲折的几道长廊边上的一座小殿内，汇聚的是当朝几乎全部的军侯。这些军侯的位置都是自父辈继承而来，从未见过沙场铁血，此次说话，却不知哪来的铮铮骨气。
“陛下此举是要毁我大梁军脉啊”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却从不动那长林军一丝一毫。”
“哼，长林军的主帅是梅后，岂能同说”
“我看那妖后掌着帅印成何体统，简直荒唐！”
“一个坤阴不好好待在后宫给陛下延绵子嗣反倒常常管到我数十万军师头上”
“陛下定是受了那妖后蛊惑，清了君侧我看还有谁能动我们！”定远侯越说越激动，拿起手边的茶杯便砸了下去，一声脆响之后便是片片碎瓷。
“各位少安勿躁，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此人话一出口，这殿内便再无杂乱之音，尽皆听他说话……

天气愈发炎热起来，梅长苏自从于十日前回宫便恹恹地躺在床上。一月的边关之行折腾下来，终于将仅剩的几分精气神消磨殆尽。

纤瘦的身子几乎整个埋进了被浪里，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孕吐带来的折磨，似乎是要梅长苏还下前一月压下的债。吃什么也都没胃口，身上几年攒下的数两肉似乎都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梅长苏没有办法，为了腹中的血脉，一日三餐都不敢落下，受刑般地咽下一口又一口精心准备的餐食，可近半月下来，腹部开始隆起，可似乎没有半分营养被吸入母体，脸色反倒越来越憔悴，与当年夺嫡的最后病危时别无二致。


“长苏……听话，再吃一口……”
梅长苏整个人缩在萧景琰怀里，颀长的身子却只剩了一团在皇帝腿上，望之生怜。
萧景琰搂着这具柔若无骨的身体却无法再生些旎念。怀中的身子轻得不像一个成年男子，四肢纤弱不说，面唇皆是一片苍白，却还强忍着不适吃下一口又一口膳饮。
一双紧紧蹙的眉头刺得萧景琰心里阵阵发紧，只想吻平那眉间的褶皱。
“不吃了……我们不吃了”萧景琰一把扔了手里的餐具，一心搂紧怀里的人，只想代他受所有的罪。
“长苏，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都是朕的错”他一直都想拥有一个二人的亲生骨肉，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母体要经受此等折磨。
梅长苏低低地笑了两声，看起来虚弱至极，却将萧景琰的衣袖拽得极紧。
“我不用膳……孩子吃什么……”梅长苏费力眨眨眼，“怎么也要用完剩下这些……”说着便伸出素手去够那餐碗，碗没够到，反而露出缠着纱布的一小截皓腕，却又立刻被萧景琰轻轻攥进手里。
“何苦拿自己的血做药引……这么瘦”萧景琰越说越心疼，竟带了几分哽咽出来。
“陛下多大个人了…………不过是腹中多了个孩儿，苏某不碍事……倒是孩子需要营养……”梅长苏轻轻挣出包着纱布的腕子，自己端过碗想要进食，可谁知不过是嗅了嗅味道，胃里却又是一阵翻腾，掩袖一阵干呕。
宫人忙拿盂盆过来，梅长苏难受间紧抓着萧景琰的手不放，身子一边干呕一边轻颤，折腾了半个时辰也不过是吐出点胆汁出来，最后苍白着脸软在萧景琰怀里微微发抖，额上一片细密的汗珠，抓着萧景琰的手也全是冷汗，平日里从未有过脆弱之态，惹得萧景琰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萧景琰一急，挥手把太医院叫过来劈头盖脸一通痛骂，最后还是梅长苏柔声细语地安抚了气炸毛的帝王，自个儿最后又缩进床里一阵干呕。
太医说梅长苏身子弱，孕期反应远比身子康健的坤阴强烈，这番苦楚并不好压制，只能靠萧景琰的信香多多抚慰，以期能起到作用。


梅长苏孕期不适，夜夜都需要萧景琰这个乾阳的安抚，本是如胶似漆之时，也算是整个大梁皇宫的特殊时期，两人自然谁也注意不到这等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




与此同时，各种不合时宜的谈资迅速扩展到整个大梁民间。
流言直指梅长苏的坤阴之身，放在女子身上，便是那为夫守身的贞节。贞节不净，何况是民间普通的夫君，更别提一国之君。这股谣言扩展极快，中心不过是梅后不守贞节，与他国皇帝通奸。
信者添油加醋，高谈阔论。
不信者却往往在某些生动真实地描述下，最终不置可否。
毕竟梅后曾去过禹州城，是个无法反驳的事实。
更重要的是，这流言正是来自北燕。当日随慕容靖伐梁的军人和盘脱出彼时闯营的男子形貌。众人问后皆是面面相觑，这人道出的形貌与长林皇后梅长苏所差无几。
整个民间舆论迅速炸开了锅。
最后无非是一个结论，皇后德行有失，理当废后。


萧景琰自龙椅上狠狠掷下一杯刚刚续好的热茶，水溅到了正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的袖口上。
终究是没能对肱股之臣下狠手。
萧景琰深吸了一口气，眼前黑一阵儿白一阵儿。
礼部尚书依旧执拗地跪在地上，吐出的一字一句仿佛给梅长苏判了死刑。
“皇后失德，怎堪大位，臣请陛下明鉴，废除梅长苏皇后之位，给大梁国母的位置留个交待！”
这话铿锵有力，句句掷地有声，萧景琰只觉得整个人都浮在浪尖上，只等着接下来一记大浪彻底将他拍进浪底，不得回生！
皇帝默然无语，群臣自是不敢乱动，可谁人看得见萧景琰在案下攥得发白的指关，昭示着皇帝平静无波下的惊涛骇浪。
帝王的执拗地态度令人摸不到头脑，却正让一群在朝堂浸润半辈子老狐狸钻了空子。
镇南侯慢悠悠跪到地上行了礼，慢吞吞地开了口。
“老臣斗胆质问一句，不知陛下愿不愿意臣开这个口。”
高湛立在萧景琰边上，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帝后二人确实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嫌隙，本不足以致命，可一旦与这纷纷流言凑到一块儿言说，这个中关系足以成了打击梅长苏的铁证。
果不其然，萧景琰刚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奏”字，那镇南侯便看似不经意间提醒了一句“不知皇后殿下可曾有瞒着陛下的秘密。”
高湛微垂了眼，

正看到帝王的指节更加死死攥紧了龙袍，蜿蜒出一道破碎的裂痕。
“朕与皇后的私事，恐怕没道理说给你们听。”
萧景琰努力地维持着一个明君的矜持，却挡不住地在脑海中回放梅长苏在寝宫里偷服避孕药的情景。
何等刺眼！

谁知那军侯间又有人默然走出前列，开口的话更是让萧景琰反驳不得。
“皇后乃是坤阴之身，臣僭越一句。”平西侯顿了一下，却又立刻道“最简单的方法。陛下可曾在皇后身上闻到过其他乾阳的信香……”
话一出口，平西侯偷偷抬眼瞄了一下高座上的天子，心中却是说不出地痛快。
陛下，你和梅长苏不仁，别怪臣等不义！

萧景琰依旧不言，气势沉稳，似是分毫不为所动。
他还有最后的一顶遮羞布。

言阙稳稳自列中踏出，开口一阵肃然，自带风骨。“敢问平西侯，坤阴但凡离乾阳三尺以内便是会染上其信香，单凭这点，你有什么理由影射殿下！”

平西侯不吭声，镇南侯却是幽幽开口道“北燕慕容靖的信香正是竹叶的清气。”说罢便再也不打算开口，伏到地上，似是只等萧景琰决断。

竹香……茶香……相差无几的味道，天差地别的意义。
萧景琰突然松开了绷紧的肌肉，却发觉贴身的亵衣早已被冷汗浸湿。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梅长苏淡雅的寒梅香气和清苦的药香，隐人沉醉，迷人堕入，是真正的，温柔乡……
言阙抬头看见萧景琰有些发呆的眼神，惊觉不对，脱口而出“陛下！殿下对您的真心天地可鉴，这当中定有误会！”
“误会？”谏官冷哼一声“三尺之内，不知皇后殿下为何离那慕容仅有这些微的距离！”
言侯冷眼扫了过去，那谏官立刻被惊了一下，转而选择不再吭声。
言阙刚要再劝，萧庭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母后清白岂容他人玷污，儿臣恳请父皇请母后过来对峙！”说完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似是气到不想再言语。
萧景琰却浑身激灵了一下，抬头便去寻高湛，几次欲言又止。
“皇后有孕在身……你们……”
“臣请皇后殿下给大梁一个交待！否则！不能服众，更难当大位！”
萧景琰艰难地滚动着喉结，眼前是群臣伏地所请，还立着的，不过是言阙和沈蔡二人……
也罢……长苏总能给所有人一个交待……只是他说清……解释清，群臣相逼又如何。

高湛抿唇安静地立着，却终究听到了萧景琰类似审判的旨意。
“宣皇后过来，朕要听他解释。”


梅长苏从长林宫迈出的时候，形容没有半分修饰，一席素白衣衫，未束发未加簪，长身玉立，除有小腹微微隆起外，一眼望去只觉如玉做的仙。
高湛心中竟陡然生出几分悲悯，他低声将殿内的事悉数告于梅长苏，之后却说了一句让梅长苏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话。
“老奴信您，求您不要意气用事。”
梅长苏刚刚走出长林宫，他也不知为什么，竟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宫室，却徒然悲凉起来。
或许今日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梅长苏缓缓回过头，慢慢垂下眼睑，遮去了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所有复杂的情绪。


梅长苏一步一步走进武英殿，群臣抬头相望，或疑惑，或鄙疑，或怒目而视。
而他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龙座上的帝王，他的夫君。
而同样的，自从那一抹素白瘦削的身影踏入殿内，他便一刻都没从梅长苏身上移开过目光。
“陛下，臣奉旨来见驾。”
梅长苏微微一躬身，只行了帝后间的揖礼，全然无视依旧伏在地上的群臣。
萧景琰只觉得全身的肌肉又绷得死紧，缓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皇后来了，众卿有什么的想问的，便开口吧。”
梅长苏抬头看着萧景琰，却从他眼中得到的是探询，是阵痛。
一颗心，就此沉了下去。

帝王话音刚落，众大臣再也耐不住心中的疑问，全部转向梅长苏抛出一个又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梅长苏的眼睛却从未从龙椅上的帝王离开过，然而心却越来越沉。
那望过来的眼神有疑惑，质询，有疼惜，爱怜。
却不曾见过满载的信任。

大臣们尖锐刻薄的问题甩得巧妙，甩得天衣无缝。
梅长苏却心累的很。

“陛下，臣想请一位人证来对峙。”
萧景琰挥了挥手。
梅长苏没有任何反应。

证人上场之时，不光梅长苏是一惊，连萧景琰也是一惊。
来人正是长林宫的总管，宫女凝玉。

然而来不及梅长苏思考。
避孕药之事彻底被捅开。
武英殿众臣直接横眉冷对。

梅长苏的脑中却解开了几个月以来的症结所在，然而此时，他已百口莫辩。


“臣再问殿下一句。”
梅长苏呆呆地看着萧景琰，已经不知从何开口。
众臣自然不会等他开口说话，直接问道“殿下当日可曾见过慕容靖？”
梅长苏张了张嘴，却看到萧景琰眼里满是震惊，顿时合上双唇，半分都不想说话。
礼部尚书叱笑一声，“殿下不回答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下官现在依然能问到殿下身上的竹叶信香。”


殿中顿时炸开了锅，一群大臣纷纷指责梅长苏守身不净，一国之后竟如此不知检点，便是能将所有难听的话全部往梅长苏身上掷，仿佛这些污言秽语便真的能击垮这个足够瘦削柔弱的坤阴。
他们已然忘了，正是眼前这个坤阴，三年前领兵平了岌岌可危的大梁北境。
这些军侯，也早已忘了如若当年不是梅长苏，带兵征战的又会是谁。

梅长苏不在乎这些，他只是看着高座上的帝王，静静等他的审判。

“都够了！”萧景琰怒吼一声，殿里瞬间平静起来。
眼前证据凿凿，梅长苏却并未为自己分辩过一句。萧景琰心凉了半截儿，他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力不让它颤抖道“长苏……朕只想问你个问题，你要说实话”
梅长苏缓缓跪到地上，素白的皇后便服铺了一地，低眉敛目，极是婉顺。萧景琰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梅长苏惯用的认罚态度。

“臣，也想问陛下一句，只一句。”
萧景琰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涩声道“你说。”

“眼前证据确凿，但陛下可愿信臣的清白”
萧景琰明显顿了一下。
萧景琰不笨，他看得出来，有人引路开坑，但他却一定要保梅长苏不受分毫生命威胁，更不会容忍朝堂的军文失衡……可是……
梅长苏一瞬间捕捉到了萧景琰的犹豫

“臣不在乎任何，臣再问一次……陛下可信任臣的清白。”

萧景琰最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点一次头，他就是那么望着跪在殿下的梅长苏，呆滞躲闪。

萧庭生却哭了出来，伏在地上不再说话。言侯，沈追，蔡荃，也不再言语。

梅长苏苦笑一声，一颗心彻底沉底，一点点伏到地上叩头道“臣认罪，臣承认与慕容靖通奸，臣不堪大位，还请陛下废后。”

军侯们立刻反应过来。
“请陛下三思，废后问罪！”
“臣附议！”
“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大殿下一阵此起彼伏的附议声一点也钻不进萧景琰的耳朵。
梅长苏挺直腰身跪着，清清冷冷的声音再度传过来。
“待罪臣产下皇嗣，自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待。”


梅长苏心凉了个彻底，即使身上还残存着萧景琰的体温，内里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又或许，梅长苏根本不配得到萧景琰的真心，或是，完整的信任。

殿内群臣叩首请旨。
梅长苏平静地跪立着。
萧景琰居高临下盯着他。
两人的目光却不再交汇。

清晨还是耳鬓厮磨的夫妻。
早朝已是形同陌路的君臣。

几月前还是贤淑温良的长林皇后
几月后已是跪地等废通奸不洁的妖后。

尼玛走向已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