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楼空白。

就算要与全世界为敌，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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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依序变换，时间从不停留。
暖春，炙夏，残秋，寒冬。
转眼间，赫宰已在离家将近五年的时间。
岁月洗去了他脸上属於少年的青涩，却没有添上二十出头年纪的青年特有的锋芒毕露。
如果说以前的李赫宰是淡漠温和，现在的李赫宰则是深藏不露。他把自己过去所有的锋芒全收了起来，更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自己的优秀，每次的成绩都刻意维持在中等程度，待在最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默默的成长茁壮。
站得太高会成为众人攻击的目标，蹲的太低则显得太过刻意同样显眼，对他来说中间是个刚好适合磨练自己的位置。
当初选择到国外升学时父亲给了他大笔的资助，让他住在特意买下的独栋别墅里，里头当然也有管家、仆人与司机，所有的生活开支也全部由父亲买单，他只要负责学习就好了。
可赫宰却选择在课业安定之后搬出了别墅，将身上所有的金卡全数交出，身上只带著少许现金和一个装著行李的中型皮箱，直接搬到了破旧的学生宿舍里开始新生活。
为了赚钱维持生计，赫宰四处打工干过许多不同的职业，举凡端盘子、家教、速食店柜台、汽车工厂……还是站在路边发传单，只要打听到任何能够赚钱的机会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只除了可能会暴露自己身份的留学生奖学金。
他每天就在学校与打工两头跑，生活极度充实。
为了符合自己不上不下的身份，赫宰一改平时淡漠的个性，佯装成傻气开朗的模样四处结交不同的朋友，扩大自己的生活圈增加经验，也才让他后来搬出学生宿舍找到更便宜的合租公寓时，对於里面牛鬼蛇神的室友都还能打成一片。
合租公寓的包括赫宰总共有六位同校的学生，和他住一间房的是小他一届同为财经系的超级跳级生曹圭贤。据传他本身家境并不优渥仅能称上小康，当然也没有雄厚的背景撑腰，所以留学的费用全靠他那颗天才脑袋攒来的奖学金和网游里兜售虚宝来支撑，生活倒也还过得去。只不过先前学生宿舍改规定每天十二点之后断网到隔天清晨六点，害他老打不成网游当然也赚不了钱，愤而搬出宿舍加入这间合租公寓，自己单拉了一条光纤不和众人共用。
他们两人是同时间搬进来的，因此被房东安在同个房间也十分合理。
初打照面的时候，赫宰端著一张和善的笑脸意图攀谈，可曹圭贤那个眼神，说句难听点的，好像是看只虫子似的嫌恶，不仅招呼不打手不握，还直接蹲下拿了个胶布就在地上贴了一条精准无比的直线。
「以线为界，右边我的左边你的，越界要交租金，一钟头一美金。」
至此之后赫宰在没听他开口过，成天不是在学校课堂上幽灵似的晃悠，就是窝在电脑前给网游练级，完全无视於自己的存在。既然对方都做到这麼绝了，赫宰当然也就省了交际的力气，每天还是照样上他的课打他的工，同样把圭贤当空气直接无视。
日子就这麼过著，重复而单调，像是一个停止的画面。
有些事情有些人遗忘了就不会再想起，像是沾了灰尘的泛黄照片搁在脑中角落。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人经过了身旁，在心里深深扎了根，即使想忘也忘不掉。
每当午夜梦回，赫宰总会从深深的回忆里惊醒，浑身冷汗颤抖不已。
黑暗中只有对面还带著耳机在网游里厮杀的圭贤盘腿席地而坐的背影，光影闪烁，却是冷蓝惨澹的光。或许是因为戴著耳机的关系，也可能是太过专注在游戏上，圭贤对於他每晚的惊醒似乎毫无所觉。
赫宰只能苦涩的把脸埋在手中，喘著气等待颤抖停止。
因为他没有多余的预算买电脑，李宅的管家总会固定寄信来报告家里的状况，让他知道东海的生活是否顺利安好。看著那些条列式还标著日期的『家书』，非常详细的记录关於弟弟的一举一动，甚至到了接近琐碎的地步，赫宰每每看到这里总是想笑，却是怎麼也无法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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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人在国外的赫宰则是刚升上研究所届满一年的时刻。
去年赫宰以刚好足以毕业的学分顺利取得学士文凭，紧接著又以差不多的分数考进财经研究所继续深造，但李进民似乎不希望他一直待在同个环境学习，因此又寄了一包内含其他国家几所名校的财经研究所资料的牛皮纸带过来，此刻就安安稳稳的放在他书桌上。
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赫宰低咒几声将文件扔到一边，弯腰拿了洗衣篮准备先去把外头晾乾的衣服收进来。
推开通往阳台的门，发现戴著耳机听音乐的圭贤正在洗衣机旁等衣服脱水，赫宰意思意思地向他点个头当招呼，至於对方有没有看见他没理会，转身就开始收自己的衣服。
「原来你就是李赫宰。」
怔了一下，赫宰疑惑的转头，才发现圭贤竟拿下耳机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有什麼问题吗？」端著交际用的笑脸，他心中大感不妙。
「没什麼，我原本以为你不是那个李赫宰，下午收到包裹的时候才确认是你。」
『原来是他帮我收的包裹。』想著，赫宰一言不发的等著对方下文。
「堂堂李氏帝国的太子竟缩在这个破公寓里，还到处打零工对钱斤斤计较，说出去还真没人会相信呢。」
「好说。」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赫宰道「我只是给自己增加一点磨练的机会。」
「well，It’s you’re choice。」洋派地耸肩，圭贤转头打开运作完毕的洗衣机弯腰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
赫宰也转回去继续收他的衣服，却忽然听见「话说———宝宝是谁啊？」
强忍住心里的激动，赫宰头也不回的敷衍「不知道。」
「不知道？」戏谑的看著他的背影，圭贤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不知道是谁你还会每个晚上都喊著他？」
看著赫宰僵硬的背影，圭贤自顾地说著「其实也不是我爱听，实在是你每天晚上都惊醒，我才会注意到。」
「原本以为是我听错呢，还是有一次我把游戏音乐关掉才确定是你的声音。」
做过几番深呼吸，赫宰回头的时候又是那傻傻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梦游和说梦话的习惯，老实讲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麼。」
而圭贤只是静静的看著他良久，一语不发。
直到赫宰终於受不了的拿了收好的衣服要离开阳台，他才开口「你不累麼？」
「一直装著那副表情隐藏自己的情绪，你不累麼？」
「你说什麼呢？」还是笑，赫宰这些年的磨练毕竟不是白费「我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圭贤忽然就笑了，用手遮著表情「呵呵……我发现其实我们蛮像的。」
「什麼？」
「李赫宰，你知道这世界上哪三种人骗了对你没好处麼？」
「首先是你的律师，还有你的会计师。」敛去了笑容，圭贤伸手依序算著「最后是你自己。」
「是麼？」仍是笑著，赫宰心里开始动摇了「今天还真是受教了。」
不等他在多说什麼，事实上是一刻也呆不下去的赫宰转身离开阳台，提著篮子迳自不发一语地往房间走，就连在走廊上遇到房东都没了平时的热络，草草聊过几句就闪进房间。
疲惫的把自己摔在床上，赫宰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试图调整自己激动的情绪，可纷乱的思绪却完全不受控制的不断的窜出脑海，那些他深埋在心里的回忆一鼓作气的涌上，让他终究是红了眼眶。
『宝宝。』
那是赫宰光想，就会令心脏疼痛难当的字汇。
起身走到书桌前取出管家最近一封寄来的信，小心翼翼地摊开。
上面写著关於东海的生活琐事，包括他最近喜欢看什麼卡通，喜欢吃什麼东西，在体育课不小心被球打到手也擦破皮，先前换掉乳牙的门牙也长好了非常整齐……还有，他即将小学毕业。
这让他想起那麼多年前，自己在高中毕业典礼上的模样。
当时的情景，当时的誓言，当时的他们。
拿起桌上被自己甩到一旁的父亲寄来的包裹，赫宰闭眼陷入沈思，等再度张开的时候眼中已无任何迷惘。他直接拆开包裹倒出里头的文件和手机，拨通里头内键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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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啊！」顶著招牌的扎眼微笑，晟敏靠著身高优势捧著大束花挤开小朋友们。
「诶？？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毕业典礼？？」接过花，东海在晟敏的护送下总算脱身。
「你说呢？」调皮的笑著，晟敏朝他眨眼。
怔了一下，东海眼眶顿时充满了雾气。
「是、是哥哥，吗？」原来他一直知道的吗？
「宾果！」笑著捏了东海的脸颊，晟敏忍不住感叹「这麼久没见，你真是越来越可爱耶。」
「难怪刚刚那群小朋友都为你疯狂，以后看来不得了喔～」
「晟敏哥！」小朋友受不了调侃的拿花甩他。
「呀！会痛耶！！」怪叫的揉揉手臂，晟敏转头看另外两个孩子「你们就是金家的两个小少爷吧？」
「你好，我是金厉旭。」厉旭有礼貌的打招呼，又推推因为一连串事情而心情极差的弟弟「他、他是我表弟，金起范。」
「你们好哇，我是李晟敏，你们叫我晟敏哥哥就好了。」
一群人除了起范还是绷著脸外都欢乐的聊著天，直到方才那群被排开的小朋友们各自带了家长过来，顿时才注意到此地根本不宜久留，他们挑错地点聊天叙旧了。
有些家长是因为自家小孩的要求才过来邀请他们的，有些则是探听到东海的身份特意想来巴结，虽然有晟敏帮忙挡著，但一时间还是脱不了身。东海赶紧拨了管家的手机，想请他过来帮忙，可是无论他怎麼打就是忙音，也不晓得是在做什麼。
看著东海第三次按掉电话，厉旭忙问「怎麼样？打不通吗？」
「不知道怎麼回事……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可恶，我的手机偏偏就是今天忘了带。」气恼的甩手，起范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衰爆了。
正当众人一阵兵荒马乱之际，忽然骚动从最外围开始平息。
原本吵嚷的人群鹜地失去的声音，被动的往后退开，彷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逼开。
东海不知为何身体开始颤抖，抖到抱不住手上的花束任它摔落地面，却是死死的看著那个方向没有去捡，直到最后一个阻碍视线的人退开，隐忍许久的泪水终於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穿著银灰色西装的李赫宰一步步向众人走来，无须言语，所有人都被他浑身散发的霸气给逼开，并且惊叹著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的他，比起之前更增添了一股王者风范，令人难以忽视。
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赫宰老远就视线就始终是锁在晟敏旁边令他熟悉又陌生的东海身上，心情复杂的试图将他现在的模样和离别时的模样合起来，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无聊的举动。因为无论再怎麼变，东海就是东海，他唯一的宝贝。
赫宰曾经想过他们重逢的样子，只是当那天真的来临，他却觉得每踏出一步都是那麼困难，每靠近一些心里就越拿不定主意，甚至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前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等赫宰回神的时候东海已经向自己扑过来，就像很多年前的很多时刻他对自己做的举动，那麼熟悉，熟悉到赫宰的身体竟不受大脑控制，下意识的弯腰展臂将扑过来的小孩抱个满怀。
「哥哥！！」环著赫宰的脖子，东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哭泣。
赫宰紧紧的搂著他，一用力就将怀中的孩子如往常般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抚他的背，又用眼神示意怔著的晟敏带著两个孩子跟上，才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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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赫宰，你玩我啊？」好不容易回神捡起地上的花束追上去，晟敏瞪他「既然你会来，干嘛还找我啊？」
「因为班机提早了，我也是临时决定过来。」
「所以你刚下飞机就赶过来？？」坐了十六个小时的飞机之后直接赶来？？？
「嗯。」走到车门前停下，赫宰转身看两个孩子「你们的车在后面，我已经先向金家打过招呼，待会一起吃晚饭。」
「喔，好、好的。」呆呆的看著赫宰，厉旭其实没见过他几次。
「走啦，上车了。」无奈的揪著厉旭的领子，起范觉得自己再衰也不过就如此了。
看两个孩子上车，晟敏就问「我也去？」
「当然。」
「喔，那我车在前面。要去哪里吃饭？」
「珍海楼。」
傻眼的看著面无表情的老友，晟敏问「我记得你不是对海鲜过敏？？」
「……先上车吧，孩子们都饿了。」语毕，赫宰便直接抱著东海坐进司机打开的车门内，挡住晟敏的疑问。
进到车内后，东海还是维持著刚才的姿势坐在赫宰怀里，哭泣声弱下去变成小小的抽泣，显然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平复。赫宰沈默的抱著他，单手轻轻拍抚他的背部，就像之前他为他做的那样。他们都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於是车内只有东海偶尔哽咽的声音，还有赫宰微乎其微的叹息回荡。
「哥哥……」
「嗯？」
「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赫宰偏头靠著东海的脸，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起身看著他，东海红红的眼眶还含著泪花「我以为、哥哥不要宝宝了。」
被那一声宝宝给弄得心暖，赫宰亲吻他的额头「只要小海愿意，你就永远是哥哥的宝宝。」
「真的吗？」
「真的。」心疼的看著他哭到泛红的眼睛，赫宰用指腹抹去他的泪水「别哭了，嗯？」
又流了几行眼泪，东海还是点头「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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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抵达了餐厅门口，下车前赫宰熟练地掏出手帕仔细替东海哭花了的小脸擦乾净，没两下就又回复到白白净净的可爱模样，赫宰才率先下车，转身将弟弟小心翼翼的抱出来放他落地，东海也自然的伸手牵著哥哥的，两人亦步亦趋地一道进餐厅。
进了餐厅的包厢后，赫宰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人的位置，右手边依序是东海、厉旭、起范，晟敏则坐在他的左手边。由於三个孩子都是饿了大半天的状态，赫宰也就省略了礼数直接由他点菜，偶尔晟敏插嘴多点了些素菜说是要营养均衡，想想也有道理便随他去，结束点单交代下去。
此刻正值用餐的高峰时段，但餐厅经理顾虑到赫宰的身份特意交代厨房先完成他们的点单，因此菜色很快就全数上齐。等服务员替众人分好菜，赫宰宣布开动的瞬间，三个饿坏了的小孩立马动作一致的埋头苦干起来，一副三天没吃过东西的馋样令两位哥哥是哭笑不得。
因为考虑到小孩不方便吃甲壳类的食材，刚才在点餐时赫宰特意选了已处理过的菜色，方便孩子们的同时也好消化，不然以他们那疯狂的吃相，晚点绝对会闹肚子疼的。
相较於专心吃东西的孩子们，赫宰与晟敏则时不时会停筷交谈，包厢内的用餐气氛也算融洽。
「……所以你现在继续念研究所？」挟了些青菜到碗里，晟敏不可思议的看他「也太爱念书了吧你。」
「多学总是好的。」制止东海想爬到椅子上的动作，赫宰起身帮他装好汤直接放在他面前。
「也只有你会这麼想吧。」睐了他一眼，晟敏又问「所以你打算攻读完硕士才回来接公司？」
「还不确定。」看东海正跟朋友们玩闹，赫宰压低声音「可能……我会转到其他学校去。」
「啊？你不是都已经读一年了？」同样压低声音，晟敏一脸不解「可转学的话要重新开始呢，你这一年等於白念了。」
稍顿了一下，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是伯父的意思？」
「嗯。」
「唔、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同样身为家族接班人，晟敏感叹「幸好我家人不会逼我念书，不然我一定逃家。」
「听说你接了一个店面？」赫宰虽然人在海外留学，但还是有随时注意国内的动向。
示意服务员给自己添茶，他无奈的苦笑「因为我对经营一窍不通，父亲就要我先熟悉店面营运，之后再调回总公司去。」
「不过比起坐在办公室看文件，我还是比较喜欢进厨房设计新的产品。」
晟敏家从以前就是韩国很有名的糕饼铺，到他父亲那一代才转成企业化经营，上市成为食品公司贩售专供儿童市场花样新奇的包装饼乾，是目前市占率颇大的一间公司，可惜股价却始终上不来。其中最大的原因在於，晟敏爷爷那一辈老人家无法苟同现在冷硬的商业经营模式，坚持糕饼铺的老产品不能忘，因此经常和父亲争执不休，闹上报纸杂志也是常有的事，是目前公司的一大隐忧。
「包装饼乾有包装饼乾的好处没错，但是爷爷的想法也不全然是固执作祟，可以的话我倒希望将两者结合，至少先把公司稳定下来吧。」
看著晟敏泄气的表情，赫宰也不好多说什麼「先把现在能做的做好就行了，你还有时间。」
「唉，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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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地撑著脸，晟敏快速转换了心情「对了，听说这回是你出国后第一次回来？」
「嗯。」
「啧啧，你还真能忍的。」故意大口叹气摇头，晟敏可没忘之前的事「刚才你没看见，你弟弟简直就是学校的万人迷！」
「一堆小男生小女生抢著跟他告白呢，阵丈之大我看到都傻眼了。」
赫宰下意识的拧眉，问「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我看到的时候他们就被一堆爱慕者围在中间，估计我再晚一步他们就会被生吞活剥了。」
发现赫宰的脸色之难看，晟敏更是火上浇油「小海啊～你刚刚不是拿了一堆扣子吗？」
「MO？」忽然被叫到，东海茫然地把脸从碗里抬起来「什麼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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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洗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夹在门缝探头看自己的东海。
他已经先梳洗完毕换上睡衣，只不过发梢的部分还在滴水，很显然是没把它吹乾就跑来了。
赫宰面露微笑向他招手「过来。」
彷佛等这个指令已久，东海立刻开门登登登地跑到他面前立正站好，抬头仰望著还是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哥哥笑开。
「嘿嘿！」
拿过吹风机，赫宰示意东海坐到床边来，开关一打就开始帮他吹头发。
顿时房间只剩下吹风机嗡嗡的声音，东海则眯著眼睛小狗似的让赫宰给他吹毛，偶尔挣扎一下又被轻轻按住，最后实在是被烘到太热，便转身搂著哥哥的腰撒娇。
哭笑不得的看著炸毛的东海，赫宰只得关掉吹风机「好了好了，不吹了。」
「再吹下去人家就要熟了。T T」超级怕热的东海忍不住伸手搧著耳朵。
赫宰只是宠腻的失笑，从桌上取了梳子又把躁动的弟弟按住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的帮他整理乱翘的柔软发丝。为了不弄疼他，赫宰花了很久时间才将纠结的部分解开，仔细的把头发梳顺，东海这才又是英俊潇洒的小王子一枚。
满意的看著镜中的自己，东海忽然转头露出希冀的眼神「哥哥……」
「嗯？」
「我……」
「小海今晚要不要和哥哥一起睡？」猜到他想说什麼，赫宰乾脆先问。
瞪大眼睛，东海赶忙点头「要！」
「那上来吧。」拍拍床铺，东海立刻滚了上去，而他则绕到另外一边熄灯上床。
才刚躺进被窝，东海又滚了过来凑在赫宰胸前东闻闻西嗅嗅，最后满足的趴在上头叹息。好笑地看著弟弟一连串举动，赫宰觉得东海其实一点也没长大，还是当初被他带回来的那个样子。
发现东海一直在玩自己的手，赫宰问「还不想睡吗？」
「嗯。」靠著他，东海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哥哥……」
「嗯？」
闷了半天，东海才悄悄地吐露心声「宝宝很想哥哥。」
「我知道。」亲吻他的发，赫宰收紧了手臂「哥哥也很想念宝宝。」
「真的吗？」
「真的。」黑暗中赫宰透过透过窗帘的月色凝视怀里的人「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没关系。」把手放进他的掌握，东海叹息「你回来了，就好了。」
他的话语让赫宰心里一抽，声音也变得沙哑「小海……」
「哥哥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了对不对？」爬起身，东海看著他的眼神充满了光。
可回应他的只有沈默，而黑暗中东海看不见赫宰的表情。
於是他慌了，眼泪也掉下来「哥哥又要离开了吗？」
「小海，我、」「为什麼啊？」
揪著赫宰的衣领，东海的眼泪全滴在他胸前「为什麼又要离开啊？」
「我还没有完成我该做的事……」
东海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完全听不进去。
「小海，你听我说。」捧起他的脸，赫宰要他只看著自己「再给我三年时间好不好？」
「再等三年，我就会回家，回到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了。」
「真、真的？」眼泪使他看不清楚哥哥的样子，可是东海还是看著他「真的三年后回来就不再离开了？」
坐起身将东海抱在怀里，赫宰轻轻许下诺言「我答应你，下次回来就再也不离开了。」
「好……」把脸埋进他胸膛，东海妥协了「我等。」
说不尽的心疼与愧疚瞬间全冲到赫宰心上，藉著月光他看见东海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於是他情不自禁轻轻的捧起东海的双颊，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慎重地烙下一吻。
这个吻包含了赫宰所有的情意，说得清的说不清的全混在里面，东海虽不能完全明白，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哥哥对自己的关心与爱，这眼泪便落得更凶了。
最后东海是在赫宰怀里哭著睡著的。
轻轻擦拭他脸上未乾的泪痕，赫宰的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原本要在三年内取得硕士资格对他来说并不困难，甚至是非常充裕的；可现在因为转学之事，他先前努力了一年的成果很可能都白费，必须全部重新开始不说，还得克服转学到异地的适应期，如此一来时间限制就变得更加严苛。赫宰知道他是给自己下了个难题，但他义无反顾。

照例在『珍海楼』用餐稍做休息，等到外头的阳光稍减，赫宰才在东海的再三催促下吩咐司机开往临海游乐园。在下车前，赫宰三令五申要东海答应自己绝不乱跑，绝不擅自行动，就算走失了也要乖乖留在原地等他云云，东海都是猛点头猛说好的全数允诺，赫宰才无奈的开了门把乐坏了的弟弟抱出车外。
一等落地，东海下意识地就想直接往前冲，可跑没三步马上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停了下来，乖乖转身走回哥哥身边，伸手让他好好牵著，赫宰这才舒展眉头带他去售票口购买入场券。
如同东海期待的那般，已经满十二岁身高也够了的他终於可以去搭比较刺激的设施，只是苦了得陪他一起坐的赫宰，可无奈之於更多的是宠溺；他好久没看到东海的笑脸了。
玩了一整个下午，等赫宰终於拖著精力过剩的东海坐下来休息时，已是黄昏时分。游乐场固定於六点整点开始亮灯，让整个码头都闪烁著五颜六色的美丽光芒，东海感叹的哇哇大叫，直到发现远处游乐场内最高的摩天轮，这才想起来之前来的时候也没搭过，便拉著赫宰吵著要搭。
看了眼摩天轮，赫宰叹口气还是起身牵起东海往入口处走，想著反正是静态设施便没差了。
依序排队搭上摩天轮，赫宰怕东海没踩稳会摔倒便直接抱著他登上去，等门关了他也站稳了把东海放在位置上，自己则在对面坐下，这才看到东海笑得一脸甜蜜，活像是只偷了腥的猫。
「在笑什麼呢？」
「嘿嘿，宝宝即使长大了，哥哥还是抱的动嘛！」
「原来是开心这个。」恍然大悟的看著他，赫宰不禁失笑「那是现在，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真的会慢慢抱不动了。」
东海听了他这一席话心里有些难过，忍了许久才小声说道「没关系的。」
「哥哥以后抱不动宝宝也没关系的。」
认真的看著赫宰的眼睛，东海露出可爱的微笑。
「宝宝可以自己走，哥哥只要记得牵著宝宝的手不要弄丢就好了。」
被东海话语说的心中一暖，赫宰也笑了「好，以后哥哥会牵著宝宝的手，不弄丢宝宝。」
「嗯！」开心的点头，东海这才分神去看外面的景色。
随著车厢缓缓上升，入夜后华灯初上的码头与港边霓虹闪烁，然后是一整片深蓝的大海，零星还看得见遥远的船只航行的灯光，却比不过天上月圆温润的颜色，那样的娴静宜人。
深深被此等美景吸引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安静的享受这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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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被此等美景吸引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安静的享受这个时刻。
忽然东海眼角余光瞥到前面一个车厢有了大动静，忍不住转头好奇的看了看，这才发现里头坐的情侣党正在亲嘴，立即害羞地「啊！」了一声捂住双眼。
「怎麼回事？」发觉他的不对劲，赫宰起身凑过去「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啦！」害羞的张开手指露出眼睛，东海却愣住了。
银色的月光透过大片窗户洒满了整个车厢，也洒在赫宰俊逸的侧脸，把他愈趋成熟的五官线条勾勒得凌厉，可此刻那双看来冷情的眼眸里盛满了关心，竟是温柔得一塌糊涂。
「嗯？」又凑近了一点，赫宰不懂他为何就傻掉了。
「………只是、觉得哥哥好像越来越帅了。」红著小脸，东海别扭的转头。
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的赫宰顿了一下，才戏谑的问「宝宝现在才发现我的魅力啊？」
「我一直都知道啊！」不服气的蹬脚，东海的脸像是颗小苹果「哥哥本来就是最棒的！」
赫宰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音质很低沈，已然是成熟男人的模样了。
「……哥哥，我刚刚，看到隔壁车子的人在亲嘴耶。」
「啊………可能吧。」摩天轮毕竟是情侣约会时最常选择的地点，会有也不奇怪。
「为什麼哥哥都不亲宝宝的嘴呢？」疑惑的问著，东海无疑投下了一颗震撼弹。
「呃，咳嗯、」清了清喉咙，饶是赫宰也有点招架不住「因为我们不是情侣，是兄弟啊。」

「兄弟就不能亲嘴麼？」苦思了半天，东海又问「可是我记得我以前亲过哥哥的嘴啊。」
「咳！」稍微用咳嗽掩去不自在，赫宰没想他还记得这件事「小时候没关系，那是友爱的表现。」
「喔……原来亲嘴是友爱的表现…」似懂非懂的点头，好奇宝宝又发问「所以不是兄弟就可以亲嘴吗？」
「呃，也不能虽便乱亲。」
「那我可以亲范范和小旭吗？」
「不行！！」失控的吼了出来，赫宰立即尴尬的看著一头雾水的弟弟「我是说，宝宝不能随便乱亲人。」
「为什麼啊？」
「因为……嘴唇是只能让心爱的人碰的地方，不能随便乱亲的。」
「喔。」就当赫宰以为说服他的时候，东海又接著发问「可是哥哥是宝宝心爱的人啊，为什麼不能亲嘴？」
赫宰仰头长叹，再点回来看著弟弟「宝宝，你说的『爱』和我说的『爱』是不一样的。」
「爱不就是爱麼？」为什麼会这麼复杂。- -+
「你说的爱是亲情，是兄弟间的感情；我说的爱是情人之间的感情，不一样的。」
「喔………」点了点头，东海的提问还没有停止「所以哥哥不能当情人麼？」
「当然不行啦。」
「喔……」不知道为什麼，东海有些沮丧「可是宝宝找不到比哥哥更好的人了，怎麼办？」
「小傻瓜。」赫宰伸手摸摸弟弟的头，以兄长的身份循循善诱「你还小，等长大了自然就会遇到对象，届时还不晓得到底谁比较好呢。」
「不管！哥哥一定是最好的！」反驳无效！
「好好好……谢谢宝宝的支持与鼓励。」哥哥当到我这样也算圆满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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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的点头，东海忍不住又问了「那哥哥有遇到吗？」
「什麼？」
「就是哥哥有没有遇到心爱的人啊？」
「没有。」赫宰是真的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在学校里有不少女孩冲著赫宰的魅力纷纷示好，也有遇到令他欣赏的或回头多看几眼的女性朋友，因此留学中期赫宰尝试与交往了几任女友，但因为他总是把课业与打工放在第一位导致交往始终进行的不大顺利，到后来他也累了倦了，觉得还要多花时间应付女友很不实际，便慢慢的不再多关注这一块。
「那以后会有吗？」眨著眼睛，东海也不晓得自己为什麼今天问题特别多。
「或许吧。」在心中暗自苦笑的赫宰清楚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他的婚姻只会是父亲手中可以利用的谈判筹码罢了。
看东海又想问问题，赫宰忍不住举手做投降状「好了吧宝宝，哥哥快被你问倒了。」
「最后一个！」也跟著举手，东海挥舞著小拳头「就最后一个问题嘛好不好～」
「好吧，最后一个。」真拿他没辄。
「如果啊、如果哥哥以后有心爱的人，东海还是哥哥最重要的宝宝吗？」
「那当然了。」将弟弟抓到怀里按著，赫宰已不晓得还能用什麼方式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嗯！」心满意足的趴在哥哥肩上，问题儿童李东海总算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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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已经和东海做了约定，赫宰仅在国内停留了一周时间就决定回学校办理转学手续，尽快到新的学校适应环境好节省时间。
这次东海依然在送机的行列内，虽然脸上还是有著藏不住的失落，但明显的比起前次分离时好得多，至少还能和赫宰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另跟在一旁的管家放心不少。
瞎闹了一阵，东海忽然向赫宰伸手「哥哥，手机给我一下！」
接过赫宰的手机，东海就从口袋里拿出之前买的吊饰挂上去，才又笑嘻嘻的还给他。
那是橘黄色的小丑鱼模样的吊饰，随著归还手机的动作可爱地跳动。
「要送给我？」虽然没有戴手机吊饰的习惯，但赫宰倒也不打算坏了弟弟的兴致。
「嗯！」点头，东海也拿出自己的小手机「宝宝也有！」
东海的手机吊饰则是一只银色的小鯷鱼，细细长长的身体看起来很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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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赫宰正在英国为自己的约定奋斗之时，留在国内的东海也开始了中学生的崭新生活。
虽然是从小学直升中学，但因为这所学校的办校记录优良，因此除了原本直升的学生外，也多了很多外校通过严格考试才进来的学生，也大多都是家世背景实力相当，多少免去了可能发生的冲突与歧视。
对於直升的同学来说，内外兼备的东海三人组自是再熟悉也不过的，但在新生群中可成了大话题。无论是新生接待会上担任大会司仪文质彬彬的金起范，站在接待处协助全程笑容可掬的金厉旭，还是被校长特地招到台上表扬水灵俊逸的李东海，在三人亮相的同时台下就开始自律的组成各自的粉丝团。
这些粉丝团也干得有模有样，标榜著男女兼收年级不拘，唯一要遵守的最高规定就是不可以擅自上前和他们三人搭话，也不能私下偷送礼物，必须经过粉丝团的严密检查才能统一送到他们手里，好确保偶像的安全与众人的福利。
对此起范只觉得麻烦，厉旭感到害羞无措，而东海同学却破天荒的大方接受了众人的爱慕，偶尔抛抛飞吻扭扭细腰摆摆小翘臀，完全享受当明星接受尖叫的快感。
『小爷我果然是魅力无远弗届，嗯嗯。』
点头称赞著，自我感觉良好的东海没注意到身后起范莫测高深的脸色。
「你得意也就现在了。」
「为啥？？」
「如果让你哥知道你这麼受欢迎，肯定会出大事。」
「好玩而已嘛，哥哥不会骂我的。」哀怨的瞪了起范一眼，东海摸摸鼻子「而且就算像你一样不理他们，他们还不是一直缠著你啊！」
「但是很显然的，他们都不敢靠近我，但却敢吃你的豆腐。」起范笑得东海心里一阵哆嗦。
「到底是为什麼啊？」刚整理好自己的座位，厉旭站到两人身旁「都已经拒绝这麼多次了，还硬要跟著。」
「嘻嘻，谁叫我长这麼帅气！」东海得意的双手撑腰。
「帅气？」傻眼的看著他，厉旭皱眉「明明就是漂亮可爱。」
「唉呀！我可是男孩子男孩子！！」死小旭！看小爷不挠死你！！= =+
无视於滚在桌上闹个没完的哥哥们，起范起身闪出暴风圈「谁让你们两个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
「防御能力？」放开笑到全身虚脱的厉旭，东海又转向起范「什麼啊？」
「就是防身术啊。」
「怎麼学啊？我弹钢琴不能像你那样练拳击的。」总算缓过气来，厉旭趴在桌上问。
「也是。」点头，起范解释道「不过防身术和武术是不同的领域。」
「为什麼这麼说？」
「这个嘛，武术是练来修身养性，防身术是练来自保的。」
起范老成的推了推眼镜，继续说「好比说我练拳击是因为兴趣，防身术则是学来以防万一，应付像是绑架之类的意外状况。」
「先不提小旭了，东海难道你就不怕被人绑架？」
起范说的一点也没错；李氏企业虽然是韩国最大的企业财阀，在国际上黑白两道也都很吃得开，不过自古越强大的事物就越有人觊觎，身为长子的李赫宰也曾经是许多人意图绑架勒赎的目标，可他不但十分机警再加上身手不凡，因此预谋多起的绑架最终都不了了之的收场，久了也就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东海是李赫宰捧在手心的宝贝，这已是社交界公开的秘密了；虽然这个没有太多人见过的孩子排不到继承权也没什麼势力，但拥有李赫宰当后盾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也是最容易让人利用的棋子。所以赫宰为了保护东海便不曾带他在公开场合露面，甚至还抬出公司的力量，好不容易压下媒体对东海的所有报导，更作风强硬的下了通牒不让媒体刊登东海的照片，这也让父亲终於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儿子的事，也才会有五年前办公室里的争执。
「啊………」东海这才晓得自己的处境有多差。
「平常你哥哥保护你当然没事，可现在他在国外天高皇帝远，真发生事情你怎麼办？」

「那、那我怎麼办……」
「我建议你还是去学防身术比较好，至少万一出事比较有办法脱身。」
「哪里可以学啊？」
比比教室外，起范挑眉「走，我带你去见学校请的防身术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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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别於围墙另一边小学校区的低矮开放，中学校区因为考虑到学生人数较多，搭盖的校舍都是由一栋栋高楼组成，不过整体占地广大让整个校区看来不至於狭隘，真要挑剔的话，顶多也只能称得上是「密集」而已。
起范领著东海和厉旭抵达的地方是位於校舍北面的体育大楼，平时只有在室内体育课才会到来这里，最多就是待在一到三楼的韵律教室做做瑜珈或柔软操，是个不怎麼被学生喜欢的地方。
这回起范直接带他们上五楼，因为正值休息时间，整层楼看来空荡荡的毫无人迹，可起范还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戴著两人在走廊左弯右拐，最后才停在一间教室外，礼貌的『捶捶门』后直接开门进去。
「呼哈！！！」门才刚开，就听见一道气盖河山的大吼，伴随著木板的爆裂声回荡在耳际。
东海捂著发疼的耳朵定睛一看，发现站在室内的只有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壮汉，脚边全是被他击破的木板残骸，由累积的数量猜测已经不晓得打破多少块了。
起范率先上前，有模有样的也摆出架势喊了一声「老师好！」
「是起范啊！」回头，相貌英俊年轻的老师却笑得像只狸猫「喔！！」
这位老师的名字叫金英云，是这所学校跆拳道社团的首席讲师，也兼任拳击社、柔道社和空手道社的顾问，撇开身材高壮魁梧不说还拥有一身怪力，对於各项武术更是钻研透彻，早年也曾经是替国家四处征战的顶尖好手，却突然在二十四岁时便早早宣布退休来到这所学校开始担任教职，一待就是五年之久。
「英云老师，我今天带了朋友过来，想请您教他们防身术。」
顺著学生的手势，英云这才看见还站在门口两个捂耳朵的小孩。
「这样啊，来来来，都站过来我看看啊。」
招手让他们过来，英云还是扯著大嗓门「还害羞呢！有啥好别扭的，都给我站好站挺来！」
只见英云的小眼睛先是审视地看看容貌秀丽的东海，又转头对著体型娇小的厉旭皱眉摇头，大叹了一声看向起范。
「你还真给我起了个大难题，这两小孩一看就是让人压的。」
「呀！谁让人压了你这狸猫！！」听出来其中嘲讽意味的东海马上就炸毛了。
「喔？」扭头看著东海，英云露齿一笑「这小家伙还蛮有骨气的嘛！叫啥名字？」
「你问我就要告诉你啊！！」
「行，起范你说。」
「他是东海，另一位是我表哥厉旭。」乖巧的学生如实回答。
「范范你居然搞背叛！！！」
「我他老师嘛，尊师重道听过没有？哪像你这麼没礼貌。」
气得满脸小加号，不管不顾的东海直接冲过去飞踢他，却两三下就被制服了。
「喔唷唷？」轻松抓著东海，英云赞赏的笑道「身形灵巧，脚程快，看来是个人才。」
「呀～放开我！！」明明就感受不到痛，为什麼会挣脱不开？！
「如你所愿。」惬意的松手，东海马上就被自己的力道弄得摔在软垫上。
「怎麼样？认不认输啊？」
「谁要认输！！」东海那一点少爷脾气马上就起来了。
於是两人就打在一起；正确来说，是东海想打人却一直被英云捉弄。- -+
从头到尾都站在一边的厉旭悄悄走到起范身边「起范，你最近拳击练得很勤就是因为这位老师啊？」
「虽然他嘴巴毒的让人很讨厌，不过还真有两下子。」起范的心高气傲也是出了名的，而且比起东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喔……」学起范盘腿坐在地上，厉旭看著陷入苦战的好友，忽然觉得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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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东海只要一有空闲就会跑去找英云『打闹』，不知不觉也学会了不少招数。东海的学习能力本来就快，再加上脑筋灵活，因此很快的英云就无法像最初那样耍弄他，偶尔大意的话还会遭到学生的偷袭，为此他不得不对东海刮目相看，也就不藏私的尽量把能教的东西都让他学起来。

「不是的…我……」忍不住流泪，正洙心里也不好受「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不是……真对你无意，只是，你的家人怎麼办呢？」
「他们辛苦拉拔一个孩子长大，好不容易成为家族的荣耀，难道你要因为我去毁掉一个家族的梦想吗？」
「家族荣耀家族荣耀家族荣耀去他的家族荣耀！！」歇斯底里的大吼，英云红著眼眶看他「我到底是为了家族而活，还是为了自己？」
「他们要的国家荣誉，我给了，他们要的世界金牌，我给了，他们要的财富，我也全都给了；你说我到底还要给他们什麼？」
「而现在居然得寸进尺的塞了个女人过来要我和他结婚，还处心积虑的把人安到学校里面，你说我对他们到底要容忍到什麼程度才够？啊？」
「是不是要等到我死了才能够结束一切？」用力的将双拳捶在身上，英云发狂似的自残。
「不要这样…拜托你……」拦著他自残的举动，正洙无法停止自己的泪水「不要再伤害自己……」
「……正洙…我只有你了……」将脸埋在他肩上，英云的声音里是剩无穷的疲惫「我只要你一个……只有你…」
珍珠般的眼泪不断从正洙的眼眶滑落，他却忽然笑了，笑得凄美无比。
他抬头，慎重地在英云宽阔的额间烙下一吻。
「好…我们一起离开……」抱著英云，正洙的脸上不再悲伤「就算要与全世界为敌，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的话……」
「正洙……」紧的像是要将他融进体内的拥抱著，英云也笑了「谢谢……」
此时躲在角落的东海早已泪流满面。
他能感受到两位老师之间的感情，是那麼深浓。
彷佛要将彼此融进骨血里的爱情。
这就是……爱情吗？
悄悄爬出保健室，东海决定要将刚才听到的事保密存在心里。虽然他不懂，但是他也知道两名男子在一起非常少见，更是不容於世间的感情。可要说到觉得肮脏、恶心还是嫌弃，东海乾净的心灵让他完全没有朝这些方向去想，只知道两位老师相爱，很想给予祝福而已。
『愿你们幸福。』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东海在离开前安静的把门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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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东海又偷空去了一趟体育大楼。
因为今天英云老师带校队去参加全国比赛，东海便直接敲了第二保健室的门。
「唉呀，是小海啊。」拿下眼镜，正洙一如往常的笑著「昨天怎麼没来给老师看呢？」
「啊……不小心就忘了嘛。」淘气地吐舌，东海乖乖脱了上衣趴到床上去让正洙检查。
「我看啊……嗯！恢复的不错，回去有再上药吗？」
「有哇。」想到管家在看到伤口时差点昏倒的表情，东海就想笑。
「那就好。我再帮你推点药膏，可能会有点痛，忍耐一下喔。」
「嗯。………痛啊！！！！」
「好了好了就快好了……要用力推才能把淤青推开，不然会留下颜色不好看。」又是一用力。
东海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哀叫「好痛～～～～～」
「知道痛就好，下次别再跟英云老师玩那麼激烈了，那人常常控制不住力道，不小心哪天还可能折了你的手！」极为狰狞的恐吓，正洙知道双手是东海的死穴。
「不要～～～」把手藏在棉被里，东海瘪嘴「我还要继续画画～～」
「闹你玩的啦，你让他折他还不敢呢。嗯，好了，起来穿衣服吧。」
坐在床边扣著钮扣，东海抬头看见坐回椅子上做诊疗记录的正洙的侧脸，忽然又想到昨天的事，心里忽然涌上一个疑问。
「……正洙老师…」
「嗯？」专注在写文件的正洙没有抬头。
「老师…知道为什麼……会亲额头吗？」
正洙顿时停笔，转头看东海红红的双颊「你说亲额头代表的意思吗？」
「嗯。」东海一直无法克制自己去回想过往。
「亲吻额头一般代表了祝福。」笑著，正洙心想东海果真是思春期的孩子「情人之间亲吻额头则是代表更深一层的承诺，还有纯粹无私的爱。」

『所以你才会在亲吻英云老师的额头后许下诺言麼？』当然，东海没敢问出口。
只是…..「那兄弟之间…也会这样吗？」
「兄弟？？」正洙怔了一下，笑了「那可能是第一种吧。」
「不是的，我是说……亲吻额头之后许下诺言…这样……」
瞪大眼睛，正洙有些讶异「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兄弟间会这麼做承诺的。」
「为什麼？？」
「因为一般兄弟平时都是打打闹闹的，就算是感情非常亲密，要做约定多半也就是勾勾手指而已吧。」
「可是……」可是每次做约定，哥哥总是用这个方式许诺的啊。
「可是？」
「没、没事啦，我是听一个朋友讲的。」尴尬地笑著打马虎眼，东海现在的思绪一片混乱。
「啊～原来是这样啊。」放心的又埋头回去做纪录，正洙随口说著「要是真的这样，那你朋友可能有点麻烦罗。」
「什麼意思？」
「搞不好是兄弟恋啊～」打趣的笑著，看著记录的正洙没发现学生的表情变化。
「反正时代演进到现在，什麼都不稀奇了。……小海你去哪呢？」
站在门边，东海背对著正洙「那个、导师要我中午去找他，差点忘了。」
「唉呀！那你赶快去吧，走路小心啊！」
「嗯。老师掰掰。」
其实导师根本就没有找东海，但他还是狂奔著逃难似的离开第二保健室，埋头一路冲到无人的阳台，挂在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亲吻额头一般代表了祝福。』
『情人之间亲吻额头则是代表更深一层的承诺，还有纯粹无私的爱。』
『搞不好是兄弟恋啊～』
这时交替出现很多时候，哥哥亲吻自己额头时专注而虔诚的神情。
『只要小海愿意，你就永远是哥哥的宝宝。』
『我答应你，下次回来就再也不离开了。』
抓著栏杆，东海虚弱的蹲在地上，汹涌的情感又急又快的冲上眼眶，关不住的掉了下来。
有些事情有些人遗忘了就不会再想起，像是沾了灰尘的泛黄照片搁在脑中角落。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人经过了身旁，在心里深深扎了根，即使想忘也忘不掉。
若将过往和哥哥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比喻为气球，随著时光慢慢一点一点的充气累积，那麼正洙的一席话就像是戳破那层薄膜的针，毫无预警也毫无防范的让真相直接在东海脑中爆开，震得他猝不及防，只能无助的攀著回忆却不晓得自己下一步该怎麼走。
『爱不就是爱麼？』他曾经这麼问过哥哥，怎麼也不能明白到底有何不同。
而东海现在知道答案了。
『因为我对哥哥的爱，一直都是一样的，所以，没有不同。』
他就这样瘫坐在地上仰头哭泣，让凉冷又温热的液体不断的从眼眶掉落，滑过秀丽的脸庞浸湿衣襟，隐没在无人看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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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它不紧不慢的一直在走。
不曾为谁加速，不曾为谁停留。
收拾了情绪，李东海还是李东海，依旧快快乐乐的过他的每一天。
只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从看清真相的那天开始。
即使东海曾经祝福著英云老师和正洙老师的感情能够顺利，但最终还是因为英云老师的家人破了局；原来当天听到那段对话的不只有东海，还有躲在门外的英云老师的未婚妻。为了这件事整个校园几乎都沸腾了，校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住媒体对於此事的报导，而两位老师也立即被开除以示惩戒。
可英云老师的家人并不放过他们两人，还是强硬的逼正洙老师扬言要告他告到身败名裂，但是就当他们想进一步行动时，两位老师却像是人间蒸发般的消失无影，无论他们怎麼搜索都无功而返，最后只好报给警方当作失踪人口，至今仍试图打探他们的消息。
整件事情至此总算划下句点，但东海知道这是结束，也是开始。
虽然不知道两位老师如今身在何方，不过肯定是很幸福的吧。
『就算要与全世界为敌，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说这句话的当时正洙脸上的笑容，东海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
失去两位亲近老师之后，东海又埋头回到自己的绘画世界里，成天又成天的画著，偶尔才闹闹起范扯扯厉旭，报著作品四处参加比赛，也获得了不少艺文界的回响，盛赞即将又有一位前途无量的超级新星诞生。
等到他再次因为参加全国美术比赛中学组取得了特赏，又被老师找去询问是否有意愿担任学生代表致词时，东海才惊觉，原来自己又迎来了人生中的另一道里程碑。不过他同样的还是拒绝了，也同样的还是倒楣的起范被赶鸭子上架，然后在典礼当天不意外地看到厉旭还是哭花了小脸，晟敏哥这回提早到了就站在管家身旁看，而东海没了小学时的躁动，多了一分成熟稳重。
不过一切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直到看见站在花道尽头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东海维持了整晚的平静表情瞬间全数崩落，此刻水灵的大眼中只看得见那人对自己展臂微笑的模样，任汹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仍然笔直且毫不犹豫的奔向他。
「我回来了。」赫宰弯腰轻轻搂著已经拔高到自己胸口的弟弟轻语。
「嗯。」痴痴地看著他成熟英挺的脸庞，东海笑了。
「你回来了，就好了。」
- 《浅光》第二部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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