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富苑，别嫌这个俗，我家附近好像真有这个小区========================

“恩啊……恩……”
自从和郑允浩在一起后，两人每次做?爱都要小心翼翼，在基地的时候要随时注意战友的动静，在家的时候更是提心吊胆，于是今天这样突然的放松，让金在中的感官变得更加强烈，郑允浩的手在他的腰腹上游走，带着兵茧的指尖粗糙，被抚摸的快?感加上微凉的空气让汗毛都竖了起来。
“允……”
下半身不受控制的挺立，被郑允浩的膝盖恶意的磨蹭，金在中的声音都开始发颤，男人的嘴始终只顾到一边，情欲成波的袭来，偏偏不够全面，于是更是万般难耐，想要出言哀求，又觉得羞耻。
怎么说的出口呢？
少校咬着嘴唇，片刻之后抬起手，指尖按上了自己的奶?头，微微用力上下拨弄起来，一开始的羞耻感随快?感消磨减少，金在中不断地抽气，结果却在此时被抓住了手腕，郑允浩的力气堪称基地数一数二，是能赤手空拳和猛兽搏斗的主儿，金在中的手腕被箍住，然后按在墙上，男人的声音乍一听平静，但是却有藏不住的情欲的嘶哑：
“别乱动，否则军法……”
“咳，切……”
郑允浩的手拉扯金在中的凸起，后者不知是痛还是爽的呻吟了一声，想要挣脱郑允浩的钳制。
“嘶……啊……”
其实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更不谈技巧，只不过单纯的想要做，想要亲近对方，郑允浩的手掌罩上金在中的胸口，狠狠的抓了一把，舌头旋转的按压金在中的胸口，一只手隔着内裤摆弄直挺挺的家伙，后者身体僵硬了几秒钟，突然无声无息的泄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软的往下滑。
“少校，这么快？”
郑允浩这话带着几分调侃，金在中想要反驳，但是男人高?潮过后便像是跑了马拉松，连手指都不愿意动，更别提说话，于是只能任由郑允浩脱了他已经湿了的内裤，随手丢开，然后被扳起了一条腿。
“勾住。”
男人言简意赅，好在是常年训练，体力惊人，虽然有些无力，但是金在中还是乖乖的勾住郑允浩的腰，后者用力把他往上提了提，然后转头勾过还没有动过的蛋糕，抹了一把朝金在中的身下探过来。
闭合着的蜜?穴随着呼吸开合，郑允浩慢慢地把手指推进去，奶油的滑腻成了很好的辅助，滚烫的肠壁紧紧的包住了手指，刚恢复了点力气的金在中含糊的出声：
“凉……”
虽然这么说，但是已经习惯了性事的身体却还是配合的贴过来，郑允浩一根手指慢慢的加到三根，在金在中的身体里抽?插抠弄，很快就被体液打的湿淋淋的。
虽然被挑逗的滋味不差，但是到底比不上真枪实战，身体的空虚感和快?感交替让金在中难以满足，于是虚着眼睛断续的开口：“想要……其他的……”
眯缝的眼睛里全是媚意。

郑允浩忍不了，抽出手指，解开皮带，快速的穿脱衣服对他们来说都是平时日常的必修课，金在中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滚烫而灼热的性器就捅了进来，引得他惊呼一声，重心不稳，勾着郑允浩的腰的腿险些滑落下来。
温热紧实的内壁随着金在中的呼吸不断地收紧，尺寸完美的契合，郑允浩的手按着金在中的臀部，开始不断的向上顶腰，他们做过太多次，对于金在中的敏感点了如指掌，抽?插了几下，男人的立刻开始恶意的集中攻击一点，快速而大力的撞击，金在中的呻吟声被撞得断断续续，只剩下喘气声不断地回响。
“胀，恩啊……别……用力……”
金在中的大脑乱成一锅粥，已经没办法判断自己在说些什么，语不成句，手指抓着郑允浩的肩膀，因为太过于用力，指尖都开始发白。
“你的梦也是这样？”
郑允浩亲吻金在中的胸口，口中说这话，动作却没有停，腰部摆动用力，每一下都能听见肉体的撞击声，金在中下半身赤裸，上衣却还松松垮垮的挂在肩膀上，背心被卷起，胸口沾了唾液，亮晶晶的带着点淫?靡的味道，他刚刚高?潮过，身体是最敏感的时候，郑允浩的性器滚烫似火，每一次进出都带出粘稠的体液，隐有水声。
“啊嘶……啊……”
金在中的声音蓦地扬起，在这里不用顾忌其他人，两人都比往日里要更加放肆，金在中的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已经又射了一次，郑允浩却还是蓄势待发，趁着他调整呼吸的时候，突然伸手将金在中的另一条腿也拿起，绕在自己的腰上。
这个姿势太过于高难度，金在中猝不及防险些向后栽去，郑允浩眼疾手快的环住他的腰，让他架在自己的身上，两个人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结合点上，前所未有的深度让金在中甚至没办法出声。
“抱紧我。”
郑允浩一开口，嗓子哑的惊人，眼睛被情欲染红，他也快到高?潮，于是也顾不得许多，一边摆动腰部在金在中的身体里打转，把人颠起来，听着金在中声音颤抖的呻吟，一边快步走到沙发边上，把人放下，然后抓着他的脚腕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郑允浩的快?感积累到了最高点，金在中仰面躺在沙发上，虚着眼睛，嘴唇殷红，软下去的性器再一次硬挺起来，溢出透明的液体，郑允浩双腿弯曲跪在沙发边缘，做最后的几下冲刺，金在中的思维已经开始混沌，只看得清郑允浩的脸，于是呢喃的开口：
“我爱你，允浩。”
郑允浩在金在中的体内释放出来，滚烫的热流让金在中的小腹抽搐了几下，许久口中才发出一声闷哼。
……
头一次毫无顾忌的性事让两个人都做到了极致，沙发，桌上，床上……金在中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在大负荷高强度的训练下都没有皱眉头的少校最后硬是扛不住，意识模糊的昏睡过去，郑允浩也难得的筋疲力尽，简单收拾一下，抱着金在中回卧室倒头就睡。
对于新家的体验，从卧室开始。

Chapter eighty—sseven——不悔
金在中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
这是哪儿？
不是熟悉的宿舍，也不是自己自小长大的房间，这是个全然陌生的卧室，米色的窗帘紧紧的拉着，床头柜上摆着一盏造型古朴的小灯，扭到了最暗的一档，橘色的光芒洒在双人床上，渲染出几分安逸的宁静。
这是……
金在中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手臂却紧了紧，转头一看才发现郑允浩就睡在他的身侧，一只手勾着他的手臂，大概是因为他动了的原因，向来最警醒的男人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见他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于是问道：
“醒了？几点了？”
“啊？”金在中一怔，这才睡眼惺忪的伸手去摸搁在床头的衣服里的手机，按亮背景光道，“未接来电？恩……快五点了。”
“谁打的？”
没想到两人这一睡就是一下午，郑允浩也愣了一下，像他们这样经受过最严苛的训练，平日里随手都会出任务以命相搏的军人来说，作息时间也是同样严格的，平时训练的时候，午休时间不过短短的一个小时，除去吃饭和一些杂事的占用，能用来睡个囫囵觉的时间甚至不足二十分钟，所以这也就让基地的人都养成了不午睡的生活习惯，而他更是这个习惯的最严格的执行者，队长不比队员，要处理的事情，要亲自计划，审核的东西比起其他人多得多，毕竟，他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像这样睡一个下午……
郑允浩歪着头扒拉扒拉短短的头发，上一次午睡的记忆太久远，于是他竟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所以难怪古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不过他是不是该庆幸，陪着他难得放纵的对象也是铁骨铮铮，当之无愧的英雄勇士。
这边的金勇士正一边拉开窗帘一边抬头道：“小赵打的，估计是爷爷问我们回不回去，我回个电话。”
“恩，”郑允浩颔首，掀开被子下床，只穿着平角短裤的身材肌肉结实，精壮而性感，金在中看的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听着他继续道，“饿吗？”
“有点。”
金在中习惯性的摸摸肚子，这才想起来他们错过了午饭，其实本来是打算吃饭的，结果没想到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于是其他的一切都往后挪，挪的差点连晚饭都抛之脑后。
“我去弄吃的，饺子可以？”郑允浩拿起丢在床边的外套双手一抡，披在肩上，然后一边穿裤子一边问金在中，后者单手拨号，忙碌之中比了个“OK”的手势，一边穿衣服，一边歪头夹着手机道：
“啊，喂，小赵啊……没，我之前有事儿没听见……对对，你和爷爷说下，我今晚不回去了……嗯哪，有事儿，爷爷还没回来吗？”
……
既然拨回了电话，难免就要多说几句，金在中在挂电话前再次叮嘱小赵记得和老爷子报备夜不归宿，得到对方的保证后，才挂了电话，习惯成自然的叠好了被子，收拾好了卧室，这才趿拉着拖鞋去客厅。
郑允浩正站在灶台边上煎饺子，北方和南方在饮食习惯上大相径庭，煮过一次的饺子再下水煮皮儿容易烂，放进微波炉加热又容易硬，所以惯吃面食的北方便又第二遍下油锅油煎的习惯。
平底锅里的油发出“滋啦啦”的声音，煎饺的香气慢慢的飘出来，在鼻尖萦绕，饿肚子的金少校这次忍不住了，本来想去阳台看看，结果半途转了个弯儿绕进厨房，郑允浩正挨个把饺子下锅，边上的盘子里还摆着几个没来得及放进去的凉饺子，金在中伸手去捏了一个，正要往嘴里放，手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啪——
明明目不斜视的郑队长手中的筷子精准的敲在金在中的手背上，后者吃痛，手上力道一松，饺子就被人接了过去，直接丢进了平底锅里，发出“兹啦”一声油花炸开的响声。
“诶，喂……”
金少校不满，郑允浩倒是连眼风都没扫过来，给饺子翻了个身，口中道：“这么凉小心闹肚子。”
“野外拓展的时候什么没吃过，”金在中帮着郑允浩递盘子，随口道，“你不是最身体力行，严格要求新兵，务必吃得了苦的。”
郑允浩闻言没说话，手掌移到锅上，隔空试了试温度，这才夹了个饺子递到金在中的嘴边，后者愣了愣，张嘴叼过来，耳根有些微微发红，郑允浩倒是淡淡然的没什么表情变化，关火起锅，这才开口道：“训练是训练，生活是生活。”
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提枪上阵，于枪林弹雨中救人，这是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这是这身绿军装赋予的使命， 但是，小鬼，身为一个男人，一个脱下军装的普通人，我也想让你过上最简单最平凡的茶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
这些话郑允浩并没说出来，金在中拿着碗跟在后面，反复咀嚼这几句话，半响脸上突然涌上几分笑意，眉眼柔和的“哦”了一声。
两个人都是习惯了部队风卷残云的吃饭速度，一盘饺子加上还没被祸害光的生日蛋糕分分钟就被消灭殆尽，时间才堪堪指到六点，外面的天刚刚擦黑，郑允浩去厨房洗碗，金在中扒在阳台上看了一会热闹的小区，和更远处人来人往的街道，想要出门的兴趣便减了几分。
少校先生想着下一次休假一起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样难得的机会，还是就在家呆着吧，脑子这么一转，于是扬声对郑允浩的背影道：
“不想出门了，下部电影看吧，你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正用毛巾擦手的郑允浩闻言摇了摇头道：“随便你，要喝什么？”
“有啤酒吗？”
“有。”
“那就啤酒。”
金在中撅着屁股把笔记本电脑连在液晶电视上，然后盘腿坐在地上，点开视频首页自言自语道：“都这么多片子了啊……”
在基地训练的强度大，时间又紧，经常是半夜睡的正香就紧急集合出任务，摸爬滚打数天在灰头土脸的回来，然后继续投入紧张的训练，以前觉得自己还挺关注当下时兴的新闻信息的金在中眼下对着首页各种推荐的五花八门的电影海报，一时间有些懵。
“看什么呢？”郑允浩单手拎着几听啤酒，胳膊上搭着珊瑚绒毯，见金在中皱眉坐着，表情很苦闷，于是问道，“下好了？”
金在中抬头，看了郑允浩一眼，这人在基地有“拼命三郎”的称号，几乎是没日没夜，一行都扑在训练和出任务上，比起还能叫上几个眼下比较火的明星的名字的自己，这男人估计也只能说出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叫什么。
算了，还是他自己选吧。
“就看这个吧，”金在中开网下载，拎着遥控器坐回沙发上，把郑允浩盖在腿上的毛毯分给自己一半，见后者带着点疑问看他才道，“星际穿越，好像上映挺久了，这个导演我很喜欢，是英国的……”
“诺兰。”

“你知道？”金在中一惊，捏着啤酒罐转头看郑允浩，客厅的灯已经关上了，大背投的液晶电视开始播放片头，幽幽的蓝光打过来，让这个向来棱角分明的男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他拍的不错，之前的盗梦，蝙蝠侠，还有黑暗骑士，我都下载下来看过。”
金在中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顿，突然想起郑允浩是不太喜欢看那些个人英雄主义拯救世界的片子，其实人有时候就是有点不合常理的矛盾，如果一定要从心理学上究根结底，大概只能说是性格和生活环境的正反作用力造成的，就像郑允浩，他自己本身就是百战铁血的杀气兵锋的英雄式的人物，但是却出离的并不喜欢这种模式。
这个男人是那种真正把个人荣誉和生死看的最淡，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式的战士，他会把自己辉煌的战绩摆在最平常的位置，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他从来不期望自己可以一直站在神坛上，在这个男人的心中，大概更期待这个国家的每个军人都能像他一样，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真正的和平岁月。
“要不……换一个？”
虽然对于这部号称大制作的电影有些期待，但是如今是两个人的生活，理解和包容的让步变得更加重要，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适合的两个人，当然我们从不否认爱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是那样的境界不过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真正的合适是在彼此的包容和理解中磨合出来的。
“不用，”郑允浩摇头，把金在中嘴边的啤酒沫子抹去，开口道，“我看过他拍的纪录片，叫……蝼蚁，挺好的。”
“没了？”
“没了。”
郑允浩耸肩，他不比金在中从军校到国外，又从国外回到部队，走的是这样一条宽阔而多姿多彩的路，他少年入伍，从毛头小兵到野狼队长，一路上的摸爬滚打，是实打实的用军功和血汗换来的，这也就意味着他比别人要用更多的时间去奋斗，这是个有得必有失的社会，他有出色的军事技能，在其他方面自然也有黯然失色的地方。
“成，”金在中笑，眉眼弯弯，放松的摊开手脚，搁在郑允浩架在茶几的腿上道，“那我就免费当一次解说员好了。”
郑允浩眼角流露出些许笑意，于是他又补充道：“不收你费用。”
电影的时间远比两人想象的要长，依旧是好莱坞经典的个人英雄的叙事，但是因为用了时空交错的非线性叙事框架，杂糅了亲情，爱情，友情，人性和背叛的诸多因素，倒也是颇为吸引人的眼球。
大屏幕播放最后留下伏笔的大结局的时候，郑允浩和金在中两人对视一眼，却又同时沉默，这确实是个英雄人物的故事，从为了儿女的生活出发，到拯救世界，男主人公是有几分“逼上梁山”的情绪，倒是正好和他们相反。
“挺有意思的，”金在中开口，说的正是郑允浩想说的话，“他是因为亲人，搏来了人类的未来，我们……以国家安危为己任，在同时，也保护着我们的家人。”
郑允浩点头，把桌上空了的啤酒罐丢进垃圾桶，半晌才开口道：
“只希望如今……也能多些这样的人。”
多些满怀着希望，不抛弃不放弃，以梦想为主线，奋斗终生的人。
军人的通病大概是不管看什么都能看出点道理，这话题稍许沉重，郑允浩看金在中陷入沉思的样子，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吃水果吗？”
“诶？”金在中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有些转不过弯，片刻后才道，“买水果了？”
“昨天昌珉走之前买的，我去洗，”郑允浩往厨房走，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晚上要回去吗？”
“不用，”金在中嘿嘿笑了两声，一边赤着脚去关电脑一边道，“和爷爷说了，说咱们去看个战友，晚上不回去。”
郑允浩点点头没说话，不过金在中看得出来这人脚步都松快了些，于是撇撇嘴暗道：
明明也不想回去的吧。
这人正在这不怀好意的腹诽顶头上司，卧室里便有手机铃声响起，最古老的那一种手机自带的响铃，金在中自己自然不会用，所以朝郑允浩道：“允浩，你手机……”
正洗苹果的郑允浩朝屋里扬扬下巴：“看下是谁。”
“哦，”金在中小跑进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朴有天”的名字，于是隔着一道房门防滑，“副队的电话。”
“接！”
这个时候朴有天打电话来，两人都怕是有紧急任务要召回，金在中也不敢耽搁，赶紧接起来道：“喂？”
电话那头听起来很热闹，吵吵嚷嚷的，朴有天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嘴里像是吃着东西，吧唧吧唧的道：“老大，哪天回啊？我要去趟军部，正好把你捎回来，打你家电话，咱爹说你不在家，跑哪儿溜达去了……”
那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串，金在中插不上话，直到朴有天从自己过年多么的凄惨一直说到最近基地很冷静，自己孤单寂寞冷，都开始思念沈昌珉了，并且还深入的剖析了这是不是一种神经病的症状，竟然希望有任何自己吵架，直到那边说了半个来小时，他才囧囧有神的的开口道：“副队，我是在中。”
……
听筒里静默了几秒钟，然后是朴有天大呼小叫的声音：“我操啊，俊秀，这基地电话也串号啊，我给老大打电话，高材生接的啊，快给后勤拨个电话问问。”
金在中失笑，隐约听见那边金俊秀骂了句“白痴”，于是他边往客厅走边笑着解释道：“队长在我家呢。”
他说的自然，朴有天那边却立马狐疑起来：“老大跑你那去了？那咱爹咋没说，去你那干啥？”
金少校这才想起朴有天是不知情者，尴尬的舔了舔嘴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正沉默着，便听见那头金俊秀的声音细细的传进来，像是在给他解围，意思是郑允浩顺道过来给在中送个东西，朴有天显然不信，从淮河以北顺道到长江以南，这糊弄糊弄大张还行，但是糊弄他……
“好吧，我信了。”
朴副队一副“良家妇女被胁迫”的语气，金在中大概能想得到金俊秀在那边怎么折磨朴有天的，于是抿嘴一笑，突然有些思念起基地来。
“那队长干啥呢？”
“厨房洗水果……刚看了电影，找他有事儿？”
“没，”朴有天声音洪亮，“闲得无聊，大张和韩睿都回来了，就差你俩了，正准备挨个打电话问问，看的什么电影，忍者神龟……”
“不是，星际穿越。”
朴有天大概也没看过这部，吧唧吧唧嘴道：“哦，不过听说忍者神龟不错啊，达芬奇……”
他最善言辞，模仿起电影里的叫法也是惟妙惟肖，金在中正要笑，大张的声音就加了进来，这人私会女朋友，结果朱雀临时要求归队，他就干脆提前回了基地：
“啥，打喷嚏……老大和金博士去电影院打喷嚏？钱多烧的啊……”
……
“我靠，张文远，你是不是没有童年？”
“我只是没有童贞。”
“卧槽，你太恶心了。”

电话那头笑成一团，金在中费劲儿的听了半天，才听见朴有天百忙之中开口道：“不和你说了，我和大张要探讨一下童年的问题，替我跟老大问声好啊，拜拜！”
“恩，再见。”
金在中挂了电话，郑允浩在那头扬声问什么事儿，前者简要的解释了下，末了加了一句：“咱们的事儿……要和有天他们说吗？”
郑允浩切水果的手顿了顿，半晌才道：“顺其自然吧。”
诚然，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连生命都已经交托给对方，那么就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东西，可是……感情到底是不一样的，自认为把队员的心思都摸得无比透彻的郑允浩第一次心里没底。
还是等等吧。
希望有一个最好的时机，可以把对两方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个话题还没结束，被金在中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在一起响了起来，距离朴有天挂断不过几分钟的事儿，于是他本能的就以为是朴有天有事儿忘了说，顺手接起来道：“怎么？副队，还有事儿，要叫队长接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伴随着有些陌生的呼吸频率，金在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出陌生的，但是心底就是“咯噔”了一下，抓着手机的手有些抖，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果然，淡蓝色的荧光屏背景上有两个陌生又熟悉的汉字：
——爸爸。
“谁的电话？”
郑允浩在厨房里听金在中半天不说话，于是转身询问，这四个字像是被按下的开关，少校先生终于找回一点力气，捂着听筒转头用口型道：
“你……爸。”
看口型是特种兵的必须技能，郑允浩读懂了金在中的唇形后一愣，在毛巾上擦擦手，想要接过来，金在中却摇了摇头。
总有些事儿是必须要面对的。
喜欢互相迁就，而爱是勇于牺牲。
“您好。”
金在中开口，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几分颤抖，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后安静下来，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声开口，低沉的，莫名的有几分像郑允浩：
“你是……”
“在中，金在中……我是郑允浩的……”金在中本想说爱人，可是对着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这样的直白是不是雪上加霜，于是他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郑允浩，深吸一口气道，“我是他的战友。”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郑允浩的父亲显然是知道实情的，嗫嚅了半晌，突然话不对题的问道：“你们……在一起吗？”
“是。”
像是堆歪了的积木，岌岌可危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崩塌，这段对话也一样，每一个问题都仿佛要成为终结。
金在中站在客厅中央手脚冰凉，想着自己下一秒是会被一顿臭骂，还是干脆就被挂了电话。
其实都是应该的。
从他下定决心和郑允浩表白开始，这一切其实都已经被推上了轨道，朋友的不理解，家人的失望，甚至以后部队的雷霆之火，这些都是可以想象的。
可是怎么办呢？
世事森凉，而爱是这条崎岖小路上唯一的火光，即使微弱，却也照亮了阡陌小道，那是他人生里最温暖的火光，所以舍不得放开，更不能远离。
沉默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就在金在中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下来的时候，郑允浩的父亲终于开口：
“你们……快归队了吧？”最想不到的问话，金在中愣了愣，才轻轻地应了一声，那边似乎有点烟的声音，金在中猜不到郑允浩父亲的表情，但是却听得出语气中的复杂，“回去了后，得一切小心，注意安全，你们俩……这样，就算为了对方，也得活……好好活。”
活着。
谁也没想到郑允浩的父亲最后说的是这样的话，金在中鼻子一酸，想要开口，却被打断：“允浩从小就有主意，参军入伍，后来又去了基地，都是他自己拿的主意，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受了伤也不说，前几年差点死了，最后还是听他的战友说溜了嘴才知道，我和他妈就一直担心，这孩子这么不要命，没个牵挂，迟早要出事儿……如今，唉，也好也好，至少他能为了你，好好保护自己。”
“你们这事儿……以后等有了空，回来再说吧，”郑允浩的父亲声音有些颓然，“眼下，都好好干，他妈那边我会先瞒着。”
金在中鼻音浓重的应，这样的宽恕，这样的理解，这样的态度，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于是在电话快要被挂断前，突然开口，急急的道：
“新年快乐……爸。”
一字重逾千斤。
这十多年没有唤出口的称呼，或者应该说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机会叫的称呼，甫一开口，就叫人双眼模糊。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愣住了，半晌才含糊的应了一声，低低的道：“诶……新年快乐。”
嘟嘟嘟——
电话里的忙音传来，金在中站在客厅里擦了擦眼角，，身后有人按了开关，灯亮的一瞬间，少校有些恍惚的样子，旋即被人揽住了肩膀：
“说什么了？”
郑允浩的手湿漉漉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肩膀的力道却足，金在中没答，向来沉得住气的郑队长有点急，心里琢磨着自家老爸在老妈那么多年压迫下，都没发过火，应该也不会骂金在中，于是还要想问，却猝不及防被人拧着胳膊转了半圈，然后被抱住了腰。
“让我抱一会。”
少校抽了抽鼻子，靠着郑允浩的肩膀，后者因为手上有水，条件反射的高高举起，半晌才叹了口气轻轻落下道：
“挨骂了？”
“没。”
“被挂电话了？”
“也没。”
……
这下郑允浩倒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他那个当图书馆馆长的爹，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吧？
郑允浩拍着金在中的背想要安慰几句，后者却突然开口道：“我没挨骂，也没有被不屑的对待，甚至没有轻视我，只是说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切等回去再说。”
“那大概要等转业了。”
郑允浩盘算，野狼如今正是巅峰，他任队长，金在中很快要升指导员，大概能休假的日子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金在中明白郑允浩的意思，也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家人坦白。
他们俩需要时间。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只有空出足够的时间才能让郑允浩的家人有余地的思考他们的事情，不至于因为每天的正面接触而剑拔弩张。
这也是一种战术，只是运用与生活。
“没，你想过？”
他十五岁入伍，十几年最好的光阴都留在部队，如果真的有一天要离开，一时间倒是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以前想去教书，”金在中松开郑允浩，跟着他去厨房收尾，自己双手一撑，坐在水池边上，拿着把小刀削洗干净的苹果，送到郑允浩嘴边，“不过，现在的话，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能跟你一起。”
什么是爱情？
所谓爱情，就是将来的日子里，在你身边的，依旧是我。
饭后水果吃完，也就快到深夜，两人在基地呆久了，除了打牌也不会什么其他娱乐活动，偏偏两个人也只能凑个接龙，于是干脆关灯睡觉。
睡前盘算着第二天一起结伴却买菜做饭金在中在第二天天刚亮就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Chapter eighty—eight——摊牌
一觉睡到自然醒。
已经许久没有这种体验的金在中伸了个懒腰，满足的掀开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屋里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少校先生双手抄起头发揉了几下，晃悠到洗手间去洗漱，路过冰箱的时候余光瞥见上面贴着的黄色便签条：
——我去跑步，回来的时候带早饭。
落笔遒劲有力，明明字体是龙飞凤舞的张扬，但是却因为入木三分的力道，多添了几分沉稳可靠。
小少校双手抄着口袋，歪着脑袋看了半晌，最后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笑了起来。
真好。
这样平淡的日子，因为身边有彼此，就好像加了糖的白粥，变得格外有滋有味。
“干脆……也煮点粥好了。”
金在中揭下贴在冰箱上的便签条，随手揣进口袋，想着郑允浩大概吃不惯南方的早饭，于是简单的洗漱了下，便趿拉着拖鞋到厨房里熬粥，雪白的粳米淘洗过浸在水中，用小火咕嘟嘟的煮着，不一会便米香四溢。
虽然没有郑允浩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跑步的习惯，但是在基地里呆的久了，金在中也早就习惯了早晚都要活动一下，只是要看着粥，不能跑下楼，于是在屋里扫了一圈，准备去阳台上随便放松一下，老式的小区还没有装落地窗的习惯，一应都是半墙半窗，防紫外线的玻璃映出模糊的人影，金在中抬着胳膊拉筋，衣服往上窜，露出一截腰腹。
“诶？”金在中隐约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点什么，于是凑过去细细一看，这才发现腰上有几个青青紫紫的指印，“下手真重。”
小少校正要伸腿架在窗台上压一压，就看见小区的花园里匆匆跑来的人影。
虽然是数九寒天，但是也依旧只穿着短袖和短裤，脖子上搭着毛巾，肌肉结实的男人一路跑来，引得小区不少晨练的老年人指指点点，像是惊讶的样子。
金在中估算郑允浩下楼的时间，在听见脚步声后，掐准分秒拉开门，正准备用钥匙开门的郑允浩一愣：“起了？”
“早起来了，”金在中看郑允浩短短的头发被汗打湿，蒸汽在寒冷的天气里格外的显眼，赶紧侧身让他进来，“赶紧冲个澡，我煮了粥……啊，我的粥。”
一早上都在想七想八的少校这才想起煤气灶上还煮了东西，惨叫一声蹦起来就往厨房跑，赶在糊了前关了火，这才松了口气，走出来的时候郑允浩正把揣在怀里的蒸饭拿出来搁在茶几上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加了油条和肉松。”
“恩，”金在中比了个OK的手势，“你洗澡，我打饭。”
“好。”
郑允浩脱了鞋子进浴室，简单的冲洗了一下，刚拉开门就见金在中表情有点吃惊的看着手机，于是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金在中把毛巾抛过去让郑允浩擦头发，耸耸肩膀道：“爷爷的一个老战友打来的，说是我难得回来，去聚个餐什么的。”
“现在？”
“恩，中午在军区附近。”
小少校避重就轻的省略了爷爷的老战友家有个年方二十，如花似玉的大学生孙女的事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是给爷爷打个电话吧，能不去就不去，这种聚会……”
正说着话，握在手里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郑允浩探头过去一看，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于是一边示意金在中接电话，一边去厨房里拿碗筷，耳边听着金在中先是推脱，然后耍赖抱怨，最后无可奈何的收尾道：
“好好好，知道了，那我带着队长一起来，估计还要一会，你们先去，我俩直接去。”
推是推不掉了。
金在中看着坐下来喝粥的郑允浩，心里盘算着大不了吃完就走，反正那么多人呢，总不会就盯着他和郑允浩，心里这么想着，少校先生一屁股坐在郑允浩身边，凶猛的啃了一口蒸饭，含含糊糊的道：
“快吃快吃，吃完回家换衣服，中午咱们吃大餐去。”


其实所谓的大餐不过就是军区附近的酒店订的几桌便饭，打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都熟知这样的规矩，老一辈的为了不让孩子们断了联系，能够延续他们当年的战友情，所以逢年过节都会聚餐，起先是几个光棍在路边的小饭馆随便吃吃，后来大家都成家立业，便开始拖家带口的聚，一方面联络感情，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希望能亲上加亲。
“其实我也好多年没参加过了，”聚餐的地点离金在中不远，郑允浩换了军装出来，干脆和金在中安步当车，越到正月天气越凉，刚一出门就开始飘雪，金在中双手插在口袋里，缩缩脖子开口道，“不过这次老爷子说了，人都到全了，连刘明他俩都到了，我要是不去估计得给骂死。”
“他们俩家里还在部队？”
这疑问郑允浩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机会问，虽说恋人之间应该是无话不谈，但是人作为独立的个体，势必会有自己的秘密，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去逼迫他人无话不说，爱情的真谛在于理想和未来的重叠，志趣相投的并肩，而不是脆弱的依赖和强迫的无话不谈。
只是如果按照沈昌珉的说法，金在中家里出事儿后，院子里的大多孩子都和他们闹得很是不愉快，金在中也因此形成了如今这般练达通透，却稍显疏离的性子，可是那天见到的刘明和孙昊和他们显然是多年交情。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金在中转头朝郑允浩笑，唇红齿白，“我们四个加上没来的影飞确实是一起长大的，只是在我家还没出事儿前，他们仨就因为各种原因搬出去了……那件事儿，他们几个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刘明脾气暴，还差点从外地跑回来找人干架。”
郑允浩颔首，心中有几分了然，他的少校先生看起来对每个人都差不多好坏，在关键时刻施予援手也是毫不犹豫，但是心中却依旧有一个标准，区分真正的朋友和泛泛之交。
大抵是真诚。
以心相交，才能换回舍命相陪。
“嚯，来这么多人了，”两人边说边聊走到酒店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不少军车，有几个看起来眼熟的警卫员纷纷和金在中打招呼，后者一一回礼，压低声音和郑允浩道，“一会快点吃，咱们吃完就撤。”
上战场都没见多胆怯的小少校如今这种“慷慨就义”的表情逗笑了郑允浩，他先是点头，随后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于是言辞上有几分含糊的道：“有不想见的人？”
“恩？”金在中没反应过来，转头眨了一下眼睛才明白郑允浩的意有所指，于是笑道，“你想哪儿去了？那些陈年旧事早就过去了，何况，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又只是因为这件事有过冲突，总不能因此去评判一个人。”

郑允浩半晌没有说话，就在金在中以为他就此事不会再下结论的时候，男人却突然伸出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坚定而有力。
这人……
金在中笑，趁人不注意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去和早就在不远处又是招手又是做大猩猩状的沈昌珉汇合。
“行了，别跳了。”
照例这种聚会都是老的和老的坐一桌，小的和小的凑一堆儿，大概是因为这次聚会人来的格外全，酒店的三楼大厅全都给包了下来，足足摆了七八桌，沈昌珉他们到得早，坐在了主桌的边上，顺道给金在中和沈昌珉也留了位置，这会见金在中总算是姗姗来迟，沈少校立刻压着嗓子道：“怎么样？蜜月度的很好？看着红光满面的。”
沈昌珉嘴毒不是一天两天的，金在中懒得和他动嘴，于是直接动手，提脚踹在他小腿上，然后站在郑允浩身边和其他人打招呼，顺便介绍道：
“这是我战友，正好来看我，就一起过来聚聚。”
在座的都是军人子女，而且大多数还是现役军人，一线二线后勤皆有，这样一来有了共同话题，酒桌上也就不至于冷场，彼此间很快就都熟识起来。
金在中坐的这一桌平均年龄二十来岁，一水儿的青春迸发的朝气面孔，除了郑允浩外，就属金在中和沈昌珉军衔最高，加上两人许久不在聚会上露面，于是一上来就成了主要关照的对象，一轮敬酒下来，少校先生坐下来的时候就有点歪歪斜斜，郑允浩伸手撑了一把，又给他盛了碗汤。
“谢谢。”
金在中拿着勺子，从汤碗里抬头朝他笑。
“来来来，第二轮第二轮，从谁起啊！”不等金在中喝完汤，便有人端着酒杯站起来，扫了一圈冲着郑允浩道，“那就郑中校，军衔最大的开始，在中啊，这是你哪里的战友啊？”
“是我队长。”
金在中调去了一线作战部队这件事儿大家都有耳闻，他的队长的话……席上不少人交换了个眼神，连敬酒的这个都收起了戏谑的眼神，特殊部队的一线指挥官，还是中校衔，那可是真刀真枪，出生入死换回来的，比起后勤或者是科研的中校含金量要高了不少：“战斗英雄，佩服佩服，队长，我干了，你随意！”
敬酒的上尉仰头一饮而尽，郑允浩起身也干杯，桌上立刻笑着鼓掌起哄，金在中也在一边跟着鼓掌，笑的脸颊红红，于是立刻成为了下一个目标：“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在中别笑了，该你了，你们队长都干了，你也不能怂啊！”
小少校对着满满一杯的白酒立刻怂了，连连摇手道：“我的酒量你们都知道，干嘛盯着我，张志你就不能换一桌敬。”
“我自从搬出去，得有几年没见你，八九年有了吧，这要都补回来……”
“那他就得进医院，”沈昌珉插嘴，金在中白他，前者见他真的是眼睛都有些红，于是打圆场道，“诶诶诶，我说一句，在中哥这破酒量咱们都知道，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啊！”桌上有人不服，拍着桌子起哄，“沈昌珉，要不你替他喝？”
“我可不行！”沈昌珉认输，乖乖闭嘴吃菜，桌上有人哈哈大笑，看金在中可怜兮兮的样子，于是道：
“我说少校，要不你能在屋里找到个人，愿意帮你喝，而且是二喝一，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二喝一的意思是别人敬你一杯酒，你必须回两杯的意思，这条件明显是刁难，不然不会有那个傻帽愿意挺身而出，说话的人正等着金在中认命，他边上的郑允浩便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我来吧。”
一众皆惊。
当然更震惊的是，郑允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会喝醉的样子，于是开始挑事儿的人开始认怂。
“不行了不行了，我尿遁了，你们继续。”
有人夹着尾巴撤了，金在中嚼着花生米，觉得倍儿有面子。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点醉意，沈昌珉正和金在中合计着饭局结束出去找个棋牌社打牌，就见一穿着白羽绒服的漂亮姑娘端着酒杯过来，长得有点面熟，他正思索这是谁家闺女的时候，漂亮闺女就拍了拍金在中的肩膀道：
“嗨，好久不见。”
喝了不少的金在中吓了一跳，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会，才认出这就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老爷子家的孙女，于是莫名的有点心虚的看了正在吃菜的郑允浩一眼，有些尴尬的和她握手道：“你好。”
“这么见外干嘛，”女孩靠在桌边，一双大眼睛巧兮倩兮，顾盼生情，“我听金爷爷说你回来了，特意也从外地赶回来参加聚会，咱们有好几年不见了吧。”
这话说的太明显，金在中的余光瞄见郑允浩停了筷子，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僵硬的道：“也……还好吧，我一直没假。”
“听说你调去作战部队了，”女生没注意到金在中的表情，趁热打铁道，“一会聚餐结束还有事儿吗？最近有部不错的电影……”
郑允浩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悄无声的挪开椅子往外走，他自然不是不相信金在中，这样类似于老战友家子女相亲的事情他自认理解，暂时离席也是不想让金在中太过于尴尬，但是这么一来，金少校却更加不自在，含含糊糊的又说了几句，便起身道：
“那个，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便朝郑允浩去的方向走，女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小声道：“诶，那是大门口啊。”
沈昌珉见状赶紧救场，一边腹诽这俩人临阵脱逃，一边端着酒杯凑上去道：“估计是先去透透气，他喝了不少哦，去吹吹风，不好意思说……说起来，你现在还在原来那个文工团？”
……
金在中溜得飞快，女生见状只好先和沈昌珉说话，大厅里闹哄哄的，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金定国投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饭局从中午一直吃到了下午，金在中在外面陪郑允浩抽了好一会烟，又溜达的稍微醒了酒才回去，结果正好赶上老一辈的人先行散场，那文工团的小姑娘的爷爷恰好遇上金在中，于是拉着他的手又是颇有暗喻的说了半天，郑允浩站在不远处听着，大意做不过就是想要金在中考虑一下他们家的孙女。
那女生长得不错。
倒是少校先生像是接了款烫手山芋一般，忙不迭的推了，言辞礼貌有加，但是却句句委婉。
“我们家小颜可是打小就崇拜你，上学的时候回家没事儿就说起你，我和你爷爷也是老交情，你们俩也不能生疏了，经常联系联系。”
“一定一定，只是我们部队管的多，平时没那么多时间，这个……等以后小颜结婚，我肯定到场。”
四两拨千斤。
郑允浩听得想笑，在这种场合却只能忍了，等到金在中脱身，两人便去和早就等在一边的沈昌珉等人汇合，找了个棋牌社打牌，一直玩到日落西山，才晃晃悠悠的往家走。
“哥，我先回家了啊。”
三人到家门口分道扬镳，金在中闻言朝沈昌珉挥挥手，然后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偏着头跟郑允浩道：“你明天还是后天走？”
“明天下午或者后天早上。”
“恩，我到时候开车送你，”金在中正说着话，推开门的时候却见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没开电视也没在喝茶，像是在等人一般，于是不再说下去，只疑惑道，“爷爷？”
“回来了？”
“恩。”
“过来，我有话问你们，”金定国开口，声音沉沉，金在中直觉的觉得事情不妙，转头扫了一圈，才发现小赵不在，于是和郑允浩对视一眼，脚步有些沉重的走过去，老爷子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道，“你们俩这几天去哪儿了？”
金在中的心脏高高提起又落下，他是金定国一手带大的，上过战场的老红军精明而睿智，从来不会问毫无依据的话，他这么说，一定是察觉了什么，这么一来，金在中倒是不敢回话，低着头心中百转千回。
“小赵出去洗车的时候，看见允浩在附近的一个小区门口买东西，然后进了小区，他回来和我说的时候，我还奇怪，”金定国屈起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沙发扶手，“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儿？”
他老了，但是不糊涂。
作为战友，郑允浩和金在中亲密一些这无可厚非，但是这一天看下来，两人之前的举动却明显不止战友那么简单，再回想之前的种种，金定国越想越心惊。
金在中沉默。
他确实想过要和家里坦白，但是却没有想再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他的设想里，是想等郑允浩走了之后，他在和爷爷说清楚，可是现在……
箭在弦上，却不知该不该发。
“说话！”
老爷子厉喝，两人这样沉默的样子显然让他动怒，郑允浩见状正要开口，金在中却突然抬头，目光交错间，竟仿佛有风雷之声，铿锵引燃。
“是，我和允浩没有去外地看战友。”
“我和允浩在一起了。”
金在中的话一出口，就好像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郑允浩微微侧首看过去，金在中眼神激荡一霎，复而平静，像是说了句最平常不过的话一般，但是以他的细心却不难发现少校的手紧紧的攥着，指间青白，脊背拔得笔直。
“我爱他。”

Chapter eighty—nine——摊牌（1）
沉默很多时候是一种会传染的情绪。
金在中的话堪堪说完，客厅便陷入一片诡异而萧瑟的沉默之中，虽然心中有隐隐的猜测，但是乍一听到这么直白的陈述，金定国还是吃了一惊，拄着拐杖霍然起身，厉声问道：
“再说一遍！”
老人的眼中满是失望和痛心，金在中看的心头一凉，紧握成拳的指甲便深深的嵌入了肉里，他想要开口说话，嘴唇却颤抖着，整个人都好像深秋的一片落叶，金定国以目光逼视，他是曾经亲手用大刀砍掉敌人的头颅，真正的近身肉搏，以血肉之躯相抵，所以即使多年不上战场，那种刀口舔血，摧枯拉朽一般的杀气和尖锐也早就沉淀在骨子里，让人觉得他并不仅仅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是个足以用眼神摧毁你的决心的强者。
金在中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却有人比他更快，站在身边的郑允浩上前一步，落定开口，一模一样的话：“我爱他。”
我们相爱。
简简单单的一个“爱”字，却重逾千斤。
金定国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捏着拐杖的手颤抖，半晌后闭了闭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拐杖“笃笃笃”的敲击着地面道：
“分开。”
“在还没有对你们造成影响的时候，赶紧分开，”金定国沉思片刻，接着道，“你欧阳叔叔才调去东北，前几天还跟我说缺人手，你先过去待几年……”
这世上多少东西都败给了时间，距离和时光总会冲淡一切，就像是兑了水的咖啡，金定国握着拐杖想着把金在中调离风雷，他是经年的老将，即使告别这座舞台许久，但是余留的能量足够让金在中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和野狼有任何瓜葛。
金在中自然也明白，于是他抢着开口道：
“不会，”金定国被打断，抬眼去看金在中，“我不会和允浩分手，就算您把我调走，甚至是送去国外，我也不会和他分手……爷爷，我从小就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去参军，我就放弃去读普通大学的机会，您说去国外是个好机会，我就去国外，您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我愿意放弃一些东西，只要你高兴，可是这个不行，对不起爷爷，唯独这一点，我不能听。”
凭什么？
我亦只有一个一生，不能慷慨赠与我不爱的人。
“那你呢？”
拐杖指向郑允浩的方向，沉稳而缄默的男人微微鞠躬致歉，声音却是平静而坚定的：“我答应过在中，除非死亡，否则绝不分开。”
“好……好好好，”怒极反笑，金定国大口大口的喘气，问从小就听话的孙子道，“金在中，你当真不听我的话是吗？”
“如果是让我们分手，那……对不起，爷爷。”
金在中的牙齿咬着嘴唇，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却固执的不肯松口。
“糊涂，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金定国气急，拿起面前的茶壶猛地砸了出去，瓷质的茶壶擦着金在中的耳朵，撞在身后的落地窗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声音，碎片四下溅开，郑允浩几乎是本能一般将金在中挡在身后，抬手挥开飞溅而来的碎瓷。
“允浩……”
“没事。”
郑允浩用拇指抹掉脸颊细小的血痕，安抚吃了一惊的金在中，这个时候自然不是关心伤口的时候，金在中也明白，只能住了嘴。
一时间剑拔弩张。
事实上，少校先生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坦白后的情景，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他知道自己这孤注一掷的爱情是冒险的，却没想过会因此将他和郑允浩推上这样的对立面。
仿佛要和亲人，和朋友，甚至和这个世界为敌。
不过，幸好，在这个时候，你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
金在中转头去看郑允浩，两人对视一眼，又仓促的移开，但是只这一眼，就如同晨光劈裂大地，送来最后的希望和光明。
金定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良久颓然的朝后一坐，双手拄着拐杖道：
“允浩，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在中说。”
郑允浩短暂的犹豫，余光瞥见金在中示意他出去的手势，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再次深深的鞠躬，然后沉默退出房间，关上门前却看见金在中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相信我”的手势。
郑允浩关上门，仰头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像是有些疲倦。

“跪下。”
郑允浩出去后，金定国看了金在中许久，突然开口，声色俱厉，像是子弹出膛一般的灼热和尖锐。
金在中一怔，屈膝直挺挺的跪下，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什么时候的事情？”
初时的暴怒过后，金定国反而冷静下来，金在中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倔得很，他认定了的事情，哪怕是用多少种方法，他也绝对不会改口。
比如说信仰。
比如说忠心。
比如现在……
金定国缓和了的语气却莫名让金在中鼻头发酸，他顿了顿才道：“我喜欢了他很久，在一起也有大半年了。”
金在中眉梢眼角俱是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你以前也喜欢……”

金在中知道金定国想要问什么，梗着脖子抬头道：“不是！在到风雷之前，我也没想过我喜欢男人，即使是现在，如果对象不是他，我也不会喜欢。”
“你们在部队里常年在一起，又接触不到其他人，有一些其他的感情这个也不奇怪，”金定国捏了捏眉心，他年纪大了，冷不丁的这样发一通火，体力上也有些吃不消，金在中见状正想说“注意身体”，他便继续道，“分开一段日子，或者认识点其他人，也就没这么分不开了，老李家的小颜你不喜欢，就在院子里看看，或者出去相亲什么的都行……”
金定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下一个结论一样，金在中听得心惊，自家爷爷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虽然说不上是“专制”，但是积年的行军打仗的“气”凝在血液里，让他总有些大马金刀，强硬的脾气。
“爷爷！”
金在中扬声打断他，拧眉道：“我和允浩都不是小孩子，我们知道自己想的，做的是什么。”
他们都不是孩子，早已过了十七八岁肆意张扬，没有经过死亡和洗礼，只凭着一股子气闯荡这个世界的年纪。
他们都大了。
成熟到从一见钟情变成了日久深情，学会了用心而不是用眼睛去爱一个人。
“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会和郑允浩分手。”
一字一句，清晰的叫人发寒。
“你！”
金定国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又冒了上来，高高的举起拐杖想要落下来，金在中闭上眼睛，不闪不避，却只听耳畔风声呼啸，红木的拐杖“咚”的一声落在身边的地板上，紧接着是长长的叹息。
仿佛砸在心间。
金在中瞥见爷爷佝偻的背和失望的表情，突然有几分心酸，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听见金定国颓然的声音：
“你们想过后果吗？”
“想过。” “想过，想过，想过你还给我犯浑！”金定国“啪啪啪”的拍沙发扶手，“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就是这么的冷静理性的处理事情的？郑允浩那小子……就没想过这样会害了你？”
他当然是理智而冷静的，可是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即使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最理性的，但是心却背道而驰。
爱情从来都不能算在这里面，因为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可以用脑，而爱情必须用心。
“爷爷，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后果，我知道这事儿真的一旦被人知道了，我们俩都得走人，别说是回老连队了，可能军籍都得开了，这么多年的什么就都白费了……爷爷，我知道您觉得我这是自毁前程，可是允浩他何尝不是，您说允浩害了我，可是您想想，我真要是离开部队，我还能有好多事儿做，我读书好，家世背景硬，真要从头再来不是难事，出国，做老师，或者就转个科研，这都不是难事，就算您不帮我，还有沈家，”金在中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难过，“可是允浩呢？真的孤注一掷，那个人是他啊！”
金定国浑身一震，目光凝在金在中的身上，听着他继续道：
“爷爷，我那天在网上看见一段话：‘曾经由男人决定女人该不该受教育，白人决定黑人该不该活下去，后来我们都认为这是荒谬的，如今我们又让异性恋决定同性恋该不该相爱’，”金在中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我只是喜欢郑允浩而已，除了他谁都不行。”
金定国沉默不语，转头去看因为砸在墙上而碎裂了一地的茶壶，碎片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像极了金在中的眼睛，他唯一的孙子从小基本没让他操心过，而现在，却这样固执的试图让自己接受他的爱情。
“所以？”
“所以我一定会和他在一起，哪怕你们所有人都反对，”金在中一字一顿，笔直的望进金定国的眼中，年逾七十的老人好像又看见了彼时那个小小的男孩，站在他的面前梗着脖子喊“爸爸不是坏人”，坚定而锐利，“我只是恰好爱他。”
如呼吸一般，仿佛本能。
窗外细细绵绵的雪落下来，南方向来存不住雪，落下时便化成了水，挂在树梢枝头，闪着新鲜的光泽，金在中背对着落地窗，缓缓的站起来，笔直的像是哨所前的小白杨，金定国久久的看着，脑海中过电影一般放映着他从小到大的场景，最后长长的叹气：
“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和他分手是吗？”
“是，”金在中点头，“谁也不能劝服我。”
金定国没有说话，金在中虽然是他一手带大，但是自从被他逼着去了军校后，就很少有假回家，也就更少和他说起自己的事情，于是他总觉得金在中还是小时候那个娃娃，想着要帮他打点好一切，这才能安心的撒手。
“爷爷，我爸妈走得早，家里也没有亲戚，朋友也就那么几个……爷爷，我不想一个人，一个人慢慢的变老，”总是脊背挺拔，仿佛一株被风雪浸染也不低头的少校弯了腰，伏在爷爷的膝头，仿佛那时候小小的放学少年，他像是要笑，可是眼眶却红了，“爷爷，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以前说大伯和爸都不像您，他们俩都是意气用事，容易冲动，反而只有我像您，可是，爷爷……”
金在中顿了顿，人生苦短，他不想独自一人尝尽世间冷暖，看遍花开花落，这固然是一种活法，可是……
“爷爷，我也想有那么一次，就一次糊涂一回。”
小少校神色哀切，金定国一直搁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抬起，许久才落在金在中的脑袋上，拍了两下，长长的叹气道：
“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金在中知道多说无益，这种事儿不可能立时三刻就叫金定国全盘接受，于是点点头，慢慢的走出房间，才一关上房门，就见郑允浩站在门口，靠着墙壁，手上夹着烟，却没有抽，看他出来，于是用眼神询问，金在中摇摇头，苦笑道：
“没事儿，该说的我都说了。”
金在中一张脸煞白，手心有几个深深的指印，郑允浩与他十指相扣，又很快分开，半晌低低的道：
“恩，我在。”

沈昌珉第二天早上如约而至，准备叫郑允浩和金在中一起去溜冰，结果进了门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大对，老爷子不在家，小赵嘴上像是装了拉链，只哭丧着一张脸，一问三不知，于是沈少校怒了，“蹬蹬蹬”上楼决定自己寻找真相，结果一打开门的真相却叫他差点被呛死。
“咳咳咳，咳咳咳，”金在中的卧室里烟味弥漫，才一开门就扑面而来，沈昌珉捂着鼻子挥散烟雾道，“我靠，你们俩干嘛？升仙啊？”
谁也没搭理他。
向来不抽烟的金在中靠坐在桌边，破天荒的也夹了根烟，地上零散的扔了不少烟头，郑允浩倚在床头，下巴上冒出轻轻的胡茬，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这……状态不太好啊？
沈昌珉摸摸下巴，想着之前他们出任务，郑允浩这种神人几天几夜没合眼都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这一天不见反倒成了这熊样。
金在中又不是千年狐狸精，不至于这么吸阳气吧？
“我说你俩干啥呢？”沈昌珉自发自动的去开窗户换气，又拿着小扫把扫干净地上的烟头，一边感叹自己是劳碌命，一边问道，“下雪天，忧郁和烟头更配？”
他有心活跃气氛，谁料没人捧场就算了，金在中还抬头抛出句惊天动地的道：“爷爷发现了。”
“发现什么，最近也……卧槽，不是吧？怎么回事儿？”沈昌珉这才意料到事情的严重性，拖了把凳子坐下道，“然后呢？”
金在中掐了烟摇头：“爷爷让我们分手，我自然不肯，昨儿谈了一会，爷爷就说要自己静一静，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出门了。”
“没说什么？”
“恩，没再说什么。”
按照金老爷子的脾气，这确实是有点不合常理，沈昌珉转头看了严郑允浩，又看金在中忧心忡忡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那你们俩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
“不管爷爷那怎么说，我都不会松口，只是怕……”
“怕老爷子直接动手？”
部队里的人事关系是错综复杂的，金家这样的军人世家可以说像是一棵大树，这么多年下来，早就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如果金定国真的想把这两人分开，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只要他们还在部队，就有可能这辈子都别想见到。
毕竟，这世界上没有比时光更残忍的刀。
“恩。”
金在中点头，沈昌珉“嘶嘶”的抽气，想了一会跳起来道：“我还是回家打听一下吧，有什么消息我电话你。”
“好。”
虽然这么说，但是接下来的这几天，沈昌珉那里也没有什么消息，甚至是金定国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倒是郑允浩因为这件事跟基地又请了几天假，搞得朴有天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八卦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自然是没有人告诉他的，沈昌珉更是没人品的编了各种各样的理由糊弄他玩。
唯一让金在中意外的是金俊秀。
向来不太爱管闲事儿，也不太爱说话的狙击手在某个晚上打了个电话来，长久的沉默后只冷冷清清的说了一句：
“基地这边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学长，这一次……我会站在你这边。”
金在中几乎是错愕的听完这个电话，然后和郑允浩说起，于是这才知道金俊秀曾经说起的故事，以及郑允浩所猜测的他的心结。
“等这次回去，我一定的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怪过他。”
金在中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毕竟，这一次这么多人站在他这边。
不尴不尬的气氛僵持了几天，知道这天早上起床，金在中去敲郑允浩的房门，想要劝他先回部队，却发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却不在屋里，于是下楼找了一圈，只看见正在扫地的小赵。
“小赵，看见允浩了吗？”
“郑哥啊……郑哥一大早被首长叫出去了啊。”
“去哪儿了？”
“不知道，不过是开车走的……诶，金哥，你去哪儿？”

Chapter ninety——待归（1）
沈昌珉正抱着被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觉。
他最近累得很，自打金在中和郑允浩那点事儿被金老爷子抓包后，他就开始了“地下党”的艰苦生涯，一边要应付朴有天没完没了的打探，一边还要不动声色的从自家爷爷，老爸，甚至是叔叔伯伯的口中套出“最近金爷爷有没有什么动作”的消息，着实的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老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最近过的非常“地下党”的沈昌珉连梦中都避免不了的梦到了相关的场景：
金在中正在“砰砰砰”的敲他的窗户。
“唔，睡觉都不让人安生。”
深觉自己正在做梦的小沈少校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睡眼朦胧的却瞄见窗口还真站了个人，这一吓可是不得了，沈昌珉被惊得哎呦一声坐起来，摸着磕到的后脑勺，使劲眨了眨眼睛，才豁然发现，可不就是金在中在敲他的窗户吗？
“哥？还真是你，”裤子都顾不上套的沈昌珉只穿着大裤衩便跳下床一把拉开窗户，冬日寒气扑脸，他止不住的哆嗦了两下，一边伸手扯金在中翻进来，一边问道，“什么情况？这一大早的……”
金在中的脸色不大好看，脸颊冻得通红，见沈昌珉光着两条腿，反手关上窗才道：“允浩被爷爷带走了。”
“去哪儿了？”正往床上爬的沈昌珉被这消息震得差点趴地上，“才走的？”
“恩，”金在中点头，眉头紧皱的摇头，“不知道，我问过小赵了，只说是开车出去的，我刚到门口查过出入记录，八点多的时候就已经出院子了。”
沈昌珉抬头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闹钟——九点零七分：“查监控没？”
金在中摇头，倒了杯水暖手，水蒸气袅袅散开，熏得他的睫毛湿润，像是挂上了水珠一般，沈昌珉这才发现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这人却瘦了不少，比在基地经受魔鬼训练时还要憔悴几分，声音里像是掺杂了冰碴子一样的冷：
“想过，但是没权。”
金在中和沈昌珉长大的这个军区大院是整座城市里戒备最森严的几座院子之一，属于军事基地和家属院的组合形式的军区，除了住了不少高级将领和科研人员，还有诸如科研所以及训练场等对外非公开的院中院，所以不但门口24小时有重兵把守，并且各处都装有摄像头，以应对特殊情况，金在中这样的军衔和职务在院子里也最多就算是“后生可畏”，没有手令或者是签字依旧不能随意调出监控录像。
军队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严”，金字塔式的等级划分和权利归属是军心稳，军队平的重要保障之一。
“这倒是，”沈昌珉坐在床边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朝金在中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房门口，开了门对着门外扯着嗓子嚎，“二姐，二姐，二姐……姐夫在单位不？叫他帮我调一下早上的监控呗，江湖救急啊！”
他话音刚落，厨房里就有锅碗瓢盆掉地的声音，紧接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没一会穿着军装的女子便双手叉腰的出现在门口，揪着沈昌珉的耳朵骂：
“你一大早作死啊，吓我一跳！你姐夫今天……哎呀，在中也在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看你进门，我正煮着皮蛋瘦肉粥呢，还没吃早饭吧，一会尝尝姐姐的手艺。”
前后态度反差太大，沈昌珉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小声的抱怨：“到底谁是你弟啊……好歹是高学历，跟个母夜叉一……”
“小崽子你说什么？”
二姐眼睛一瞪，打小在姐姐堆里长大的沈少校立刻闭了嘴，嬉皮笑脸的凑过去道：“姐，你给查一下吧，我这急用呢。”
“你要监控录像干嘛？你难得回来一趟，可别惹事儿，小心挨揍。”
金在中正要表明是自己需要监控录像，就被沈昌珉在背后比的手势给制止，调监控是违反规定的事儿，金在中这会够麻烦的了，这个“罪名”还是他背吧：“哎呀，就是有用啊。”
“干什么？”
“等我搞定了告诉你，姐，拜托啊拜托，你让姐夫拿到了发我邮箱，”沈昌珉摆明胡搅蛮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边推着自家二姐的肩膀往厨房走，一边在身侧比了个OK的手势，“别墨迹啦，走走走，我陪你煮粥。”
“你别给我捣乱就万幸了！”
……
金在中何等聪明，哪里猜不到沈昌珉扛下来的意思，总算是露出了一个微笑，带上房门打开电脑，一遍遍的刷新沈昌珉的邮箱，后者过了好一会才两手湿漉漉的回来，一边在裤子上擦干，一边问道：“收到了？”
“恩，”金在中点头，脚上用力在电脑桌上一蹬，椅子上的轮子带着他骨碌碌的转了半圈，面对沈昌珉道，“院子的监控只到出门后五百米，所以只能看到是往西去了。”
“取经去了啊，”沈昌珉习惯性毒舌，见金在中瞪他，立刻立定站好掰着手指头算，“往西那范围可就大了，第三靶场，总局，二科，三科，还有学校什么的，这要找起来光咱俩可是大海捞针。”
金在中沉默，沈昌珉试探的提出自己的想法：“要不把明哥他们叫来吧，昊哥一直在二科，路也熟……这事儿你也不可能瞒他们一辈子。”
年轻的少校一言不发，许久才缓慢而沉重的点了点头。


“到了，就停在这边。”
挂着军牌的老式奥迪缓缓的停在路边，不远处的卫兵背着枪小跑过来，看见副驾驶上坐着的人，立刻恭敬的敬礼道：
“首长好！”
车里坐着的正是金定国，他微微颔首，回了个军礼，摇下车窗问道：“今天里面有人吗？”
“报告首长，下午三点有预约，其余无。”
“恩，给我登记一下，”金定国递上证件，然后转头对驾驶室里的郑允浩道，“下车吧。”
郑允浩点头，熄火开车门，他早上才跑步回来，就被金定国叫住，说是需要和他谈一谈，谁知上了车后却一路穿过大街小巷，最终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中校抬头，看着警卫室边上挂着的“实战演练场”和“军事重地，闲人止步”的牌子，有些捉摸不透金定国的心思。
郑允浩愣了一会，才想到早上出门急也没来得及和金在中打个招呼，正要去车里拿手机发个短信，已经做好登记的金定国便走了过来，声音分辨不出喜乐的道：“走吧，年纪大了……我也很久没来过了。”
门口关着的自动门“吱嘎”的打开，看起来像是这区域的负责人的上校快步迎出来，老远就伸出手，口中道：“金老，金老，您怎么亲自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安排一下。”
金定国显然和他是熟人，见状微微笑道：“我也是临时决定来的，吴政委太客气了。”
“你叫我小吴就行了，”吴政委笑着引金定国进门，见郑允浩高大健壮，军装笔挺，于是问道，“这位中校是……”
“在中的战友。”

“你好，我是郑允浩。”
金定国看起来无意多说，吴政委自然看得出来，他是人事处调来的，接待不少领导，早就练得一双火眼金睛，见状笑道：“难怪看着就一表人才……怎么样，金老您今儿来是想看看模拟演练还是给新兵做教学……”
“都不是，”金定国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道，“给我拿两套装备，不用开全场了，开东西两个就行了。”
吴政委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金老……您，您这是要亲自上场？”
“恩，”金定国点头，把拐杖放在一边道，“主要是他。”
“呃，这个……”
“什么都不用说了，去准备吧。”
金定国一锤定音，吴政委在他面前自然是不敢反驳，见他意已决，连忙吩咐人去准备，口中道：“你们跟我来。”
实战演练场是近几年才全面投入使用的一种训练手段，力求在最高程度上还原包括两军对峙，丛林作战，山地作战或是平原作战的实际情况，被军中不少人戏称为“军用版CS”，金定国这次所说的东西场是偏重综合作战的区域，其中包括全拟真的树木，山川河流，地形和地域，以及半拟真的战场人员，所谓半拟真的意思是指军用卡纸制作，底部利用滑轨移动的卡片人，这样一来，实战演练场既可以多人作战，互相协同或是敌对，也可以单人进入，由电脑操控场中的卡片人。
装备很快被送过来，郑允浩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对这种制式装备再熟悉不过，三下五除二便穿戴整齐，95式5.8毫米自动步枪背在肩上，54式手枪别在腰间，戎装在身的郑允浩气势一变，无形的压迫力随着他的动作蔓延开来，吴政委这才意识郑允浩是个一线军官，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和敬意道：“前几天刚来的新规定，对携带弹量有新要求，半打空包弹，实弹不再提供，防弹衣必须配穿，年关里怕出事儿。”
“恩，”金定国表示理解，点点头道，“麻烦吴政委了。”
“哎呦，金老你这么说可真是……”吴政委连连摇手，交代了一遍安全事项这才回办公室，金定国扣上袖口的扣子，检查了武器，转头看向郑允浩道：
“有兴趣来一场吗？”
郑允浩闻言一愣，实战训练场在基地里也是他们的训练项目之一，他练过单人，也带过队伍，但是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和金定国在虚拟的战场上“兵戎相见”：“首长，这……”
“奇怪我为什么不和你好好谈一谈，却要先上模拟场？”
郑允浩点头，他们的身后是全拟真的树林，被风一吹发出“哗哗”的声音，操控室的电脑已经被打开，屏幕不断闪烁着进入选择界面。
气氛有些凝滞，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这是整个东西场的区域范围，”金定国的手虚虚在电脑屏幕上画了一圈，“稍后会开启自动化设置，如果你能在一个小时内出来，我可以和你谈一谈。”
郑允浩的视线顺着手指望过去，常年指挥的人对于军事地图有一种条件反射式的熟悉，几乎到了看到坐标和基本数据就能在脑海中形成战争沙盘的地步，这处实战演练场的东西区域方圆数十里，外围还有河流和山丘，如果不遇上特殊情况，一个小时基本可以顺利出来，但是现在他手上没有地形图也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一个小时……
“你可以考虑接不接受。”
郑允浩的手在枪身上摩挲，几乎不假思索的道：“接受！”
郑允浩一声回应铿锵有力，金定国声音淡淡的道：“这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样子。”
特种兵学的是“攻”，而不是退守一隅，上战场要的是勇气，而不是逃避，郑允浩想，到了这个地步，他出了面对，已经再无其他选择。
“好！”
金定国按下鼠标，电脑屏幕上开始倒计时，身后树林前的大门缓缓拉开，郑允浩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留下身后的金定国注视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虚拟战场的路并不好走。
郑允浩进入既定路线后，才发现这两个区域是完全相连的，设定为捣毁隐藏在林中的一个犯罪集团的据点，沿途中不断有各种卡片制作成的“犯罪分子”冒出来，每击中一次就会获得一分，而如果想要获得下一坐标的指示，就必须获得一定的分数，传回电脑后，再由网络发送回数据，相反，所有的卡片人上都安装了投掷系统，完美的模拟了枪的速度，一旦被打中，就会宣告阵亡。
一个小时……
郑允浩在心中估算时间，却不得不承认，着实紧张了一些。
树林中很静，是那种连风声都已经止住的安静，郑允浩的军靴落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回想，他握枪的手有些凉，指间僵硬的从扳机上微微滑开，这是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他半生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任务，身陷险境何止数十次，可是却是第一次有些紧张，紧张的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是哪里不一样呢？
郑允浩眸光一闪，捕捉到树叶掩映后的白色边缘和闪烁的红光，有目标！常年训练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笔直的向后倒去，同时举枪瞄准，在扣动扳机的同时，飞快的朝边上一滚。
砰——
两声枪响同时发出，卡片人应声而倒，而郑允浩刚刚倒下的地方赫然是一片血红的颜料。
又得一分！
胸口的计数器轻微的震动了一下，郑允浩顾不上其他，单手撑地跳起来，投入茫茫无边的林海里。
要快一点！
再快一点！
郑允浩在心中催促自己，在某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紧张的情绪缘何而来，过去他是一个人在厮杀，在拼搏，赌的是自己的命，而这一次，他赌的是金在中。
惊觉相思不露，原已情深入骨
人大概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受感情支配往往大于理性，于是很多生理上的极限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破，郑允浩一路疾奔，片刻不敢停留的完成任务，返回入口的时候，指针刚巧指向57分。
幸好，幸好。
郑允浩垂下手，习惯性的回忆作战过程，分析利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最后经过的那条路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郑允浩皱眉深思，耳畔却突然捕捉到树枝断裂的细微声响，细小的，几乎不易察觉。
有人！
身经百战的郑允浩霍然转身，手上的枪在扭身的空当已经单手打开保险，子弹却没有射出。
是金定国。
老人换了制式装备，手中有枪，黑洞洞的枪口遥遥的对着郑允浩，像是死神的镰刀，而他的胸口上赫然是林中敌对方的标志。
于是之前缺失的环节立刻得到了解答，郑允浩所疑惑的事情有了答案，按照这次的虚拟战场的设定，回程那条路上应该还有埋伏，而现在，这个埋伏站在了这里，朝他举起了枪。
战局瞬息万变。
郑允浩微微一个走神的当儿，金定国已经开枪，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嵌在了身后的树干上，震得树枝不断地摇晃，久久不止。
杀气！
郑允浩无数次面临过这种境地，但是却是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
“举枪。”
金定国开口，声音严肃而狠厉，郑允浩看着他拉开保险的手枪，半晌摇了摇头，单手将手中的枪卸了弹夹，然后丢在一边道：
“我永远不会朝忠于国家的军人开枪。”
每个人都有原则，每个人都有一生恪守的信条，对于郑允浩来说，任何一个忠心为国的军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中国人的枪永远不应该指向自己的同胞。
金定国沉默，郑允浩的胆识和正气是他从一开始直到现在都无比赞赏的，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得知金在中和郑允浩的事情时，才会比任何时候都痛心。
“你在风雷基地多久了？”金定国手中的枪垂下去，选择了一个新的话题，郑允浩愣了一下，口齿清晰的回答道：
“六年。”
“你开年就要授衔，上校军衔加上你的资历，足够调去更好的地方，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郑允浩摇头，态度一如当天的金在中，“我没想过离开风雷，也没想过离开在中。”
郑允浩言简意赅，他不是不明白金定国的意思，而他现在，也希望金定国能明白他的想法。
绝对不会离开金在中。
“你今年不过二十大几，在军营里呆的久了，就把战友情当成了爱情，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不会！”
“你和在中都是男人，你们总有一天会因为其他原因而分道扬镳。”
“不会！”
“这世上多少真心，都抵不过利益和时间。”
“不会！”
“在中最终还是会朝我妥协，你们不可能长长久久。”
“不会！”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金定国和郑允浩一问一答，声音不见多么激烈，一声比一声低沉，却一声比一声坚定，郑允浩双手握拳，不会，四个不会，包含了他全部的坚持和信念。
郑允浩不会！
金在中亦不会！
如果说信仰和忠诚是支撑他一生勇于搏命的精神支柱，那么爱与坚持就是他最坚实的盾牌和铠甲。
“所以你绝对不会和在中分手是吗？”
“是！”
“哪怕我在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金定国手中的枪在一起举起，保险拉开，手指扣上了扳机，风在此时恰恰再次刮起，空气中硝烟的味道被从远方吹来，落到鼻尖带来几分怪异的紧张感。
子弹上膛！
这么近的距离，郑允浩比谁都清楚，即使是空包弹，在这个距离下，也会有和实弹一样的杀伤力，如果金定国开枪，除非他可以躲开，否则也难逃伤残的命运。
然而，他脚下依旧没动，只微微闭了闭眼睛，半晌霍然睁开，一字一句道：“是，我爱他，绝不放手！”
金定国目光一凛，手指突然扣下，郑允浩屏住呼吸，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等待子弹的射出，却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
没有子弹！
郑允浩望过去，果然见到金定国退下弹夹，空了的子弹夹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本想，若你在刚刚那一刻选择躲开，那我便宁可让在中恨我，也要把他调开，一个懦夫不配为军人，更不值得那傻小子豁出一切，如果你没有躲开，那么……”金定国苦笑，眉心的皱纹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这件事我就当做不知道，你们……好自为之。”
老人大步流星的走着，经过郑允浩的身边，语气中有妥协，也有无奈，郑允浩何尝听不出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呆站了片刻，才转身突然开口道：
“您……是怎么想通的？”
老人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一字不落的落入郑允浩的耳中。
“没有什么想通不想通……只是我金定国可以失去一个孙子，国家……却不能失去忠于他的战士。”
金定国这一代人用牺牲用鲜血换来了如今的安稳日子，“青山枯骨，不知几人归”，郑允浩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老兵还有多少在世，但是却明白很多东西不是随着死亡就被遗忘，而是活在这一代人，甚至是世世代代的人的心中，融入血管里，流淌不息。
这是中国军人的血脉，是中国军人的永不磨灭的灵魂。
这个老人终究一世，都为这祖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二子无一生还，只剩下金在中这一棵独苗，其实以他在军中的影响，把金在中调去文职或是送去国外进修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是在最后，他却选择了接受。
说是为了金在中，又何尝不是为国。
即使半生戎马倥偬，但是金定国到底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实战演练场让他消耗了太多的体力，郑允浩看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久久的站立，最后脱掉手套，抬手敬礼。
这世上能够给予英雄的唯有尊敬。
“爷爷，谢谢。”
为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也为这个国家做的所有。
老人的脚步顿了顿，停在门口，半晌才道：“不必谢我，这是你们要选的路，只希望日后不管对什么，你们都能做到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吗？
郑允浩没有答话，只是保持着敬礼的姿势目送金定国离开。
“我会努力。”
郑允浩站在实战演练场的草地上，一字一句，仿佛是铮铮铁骨奏出的凯歌。
他，郑允浩，此生不求个人功勋荣誉，但求战火止，国家平，但求……携一人白首。

Chapter ninety—one——待归（2）
“找到了？”
“还没有。”
“电话还是没人接？”
“恩。”
“郑哥是不是回基地了？在中啊，你要不打回你们基地问问？”
“不会回基地的。”
“为啥？”
“……哎呦，明哥，这事儿一会给你解释，先找人，先找人，昊哥呢？”
……
“寻找郑允浩”小分队首战失利，没头苍蝇一般的跑了好几个街区，依旧一无所获，在十字路口碰头的时候，沈昌珉一边搪塞刘明的问话，一边把矿泉水递给金在中道：
“这么瞎跑也不是个事儿啊。”
“就是，我寻思着肯定是你们那有紧急任务，”刘明是热心肠，从被叫出来就没歇过，在大冬天里跑的一脑门子汗，灌了几口矿泉水才道，“把他给叫回去了。”
沈昌珉扭伤瓶盖，丢了个大白眼过去，口中道：“什么任务只通知他，不通知我们……我说明哥，就您这智商还是别瞎寻思了，指不定寻死还来得快一点。”
“嘿，你这个死孩子……”刘明怒，随手把喝光了的矿泉水瓶子丢过来，沈昌珉胳膊长腿长，轻松一接，直接投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转眼见金在中眉心郁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宽心宽心，这事儿就坏的打算也就是你俩被调开一个，就现在这发展形势，只要在地球上那都不是事儿。”
小沈少校自小毒舌杀遍四方，要从他嘴里听到点好话简直是比登天还难，那边刘明听得直瞪眼，金在中叹了口气，终于露出点笑容点头道：“恩，我知道。”
“我这儿听得怎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呢，诶，我说你俩不是……”
军营里向来是阳盛阴衰，清一色的老爷们凑在一起，保不齐会因为生理，心理或者是其他原因产生点化学反应，军中对这档子事儿的反应不一，有只当热闹，拒不评论，也有心照不宣，权当谈资，自然也有不少人对此膈应的很。
这世上不会有一模一样的风景，就像不会有全盘一致的想法。
“咳，那个……哥，你还是再打个电话吧。”
沈昌珉刻意提高声音，打断刘明的问话，金在中心知他的意思，不抱多少希望的掏出手机正要拨号，电话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的“浩”字让他心头一跳，赶紧接起来道：
“允浩？”
“恩，是我，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两句问话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问出，金在中一怔，听那边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异样，一直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一半，手指蹭了蹭鼻子先答道：“我和昌珉还是昊子他们在一起……恩，东街这边的十字路口这里，你呢？”
“刚把爷爷送回家，我出来找你们。”
“哦，”金在中本想多问一句这一上午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听郑允浩这么说，顿了顿应，“好，那见面再说。”
挂了电话任谁都看得出金在中如释重负的表情，刘明见状看了眼时间，提议道：“我说哥几个，都这个点儿了，干脆一起找地儿吃一口呗。”
“没意见！”打早起就没吃什么东西的沈昌珉举双手附和，金在中也不反对，刘明立刻活泛起来：
“我给昊子打个电话，咱们要不就就近吧，我知道一家东北菜不错，估计郑哥也爱吃。”
“行。”
军区大院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等到最后一道热气腾腾的酸菜上座后，郑允浩才跟着服务员进了包间，坐在门口的金在中一看他进来，立刻眼珠子一错不错的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经受过最严苛训练的特种兵对于任何超过五秒的注视和瞄准都是异常敏感的，郑允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给予金在中回应，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即使在过低的温度中也能炸出小小的火花。
还好没什么事。
少校先生松了口气，这才招呼郑允浩坐下，把还没拆开的碗筷推过去道：“等你半天了。”
郑允浩正要开口，刘明已经要了瓶二锅头大咧咧的起身给郑允浩倒酒，笑眯眯的道：“哪里是半天啊……金在中这小子一大早就把我们给叫出来，满世界的找你，也不说什么事儿，这回能说了吧，咋回事啊？”
沈昌珉夹菜的手一滞，一筷子肉又掉回了汤碗里，溅出了不少菜汤。
“久等了，我先干为敬。”
谁都不是没上过酒桌的人，规矩自然是懂，郑允浩接过酒瓶，连干三杯，他是在北边极寒之地长大的汉子，在那里长大的男人，能调皮捣蛋的时候就开始沾酒，酒量自然是不得了，郑允浩三杯下肚，面不改色的坐下，看的刘明立刻连连比大拇指：
“行，是条汉子，比金在中强多了。”
被拎出来点名批评的金在中丝毫不以为意的给郑允浩盛了碗热汤，小声的和郑允浩说话，刘明一看自己被忽略了，这还得了，正要插话，就被边上的孙昊按住了肩膀道：“吃菜还堵不上你的嘴，人家肯定有正事要说，你消停点。”
这话说得有理，刘明叽叽咕咕的表达不满，最后还是选择乖乖的先填饱肚子，四个大男人风卷残云，很快就扫空了一桌的菜，顺道还空了两瓶酒，喝了酒就容易大舌头的刘明还记着之前的问题，嚼着花生米旧话重提道：
“我咋总觉得你俩有事儿瞒着我们，就冲我和昊子这一早上陪你们跑的一路十三招的，还藏着掖着也不够兄弟啊。”
孙昊在边上但笑不语，摆明了也是一个意思，金在中和郑允浩对视一眼，正准备组织语言，那边沈昌珉已经“啪”的一撂筷子，替金在中开口道：
“行了，这话在中哥不好说，我说，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就是他俩在一起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几个汉字，拼在一起却有了耐人寻味，难以捉摸的意思，饭桌上奇异的安静了下来，刘明大咧咧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孙昊的酒杯也慢慢地，悄无声息的搁了下来。
像是等待一个宣判。
金在中也搁下筷子，苦笑的想，这次的休假像是一场坐上过山车的旅行，几番大起大落，和家人，和朋友数度摊牌，一次又一次感受这种被逼到绝处，等待逢生的感觉。
“谁？”
刘明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这次不用沈昌珉挡在前面，金在中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郑允浩，咬字清晰：
“我，和他。”
身边的郑允浩像是若有所感，坐直身体，宽厚的脊背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与君并肩。
金在中见没人说话，再次开口道：“之前就想和你们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和允浩……”
啪——
玻璃器皿摔得粉碎的声音打断了金在中接下来的话，刘明脸色发红的跳起来，手上的酒杯摔在地上，他的嗓门大，幸好是在包间里，不然早就让他们成为焦点：
“我操，别开玩笑，这种事儿你不是一直挺看不上的，这次搞什么，这种事儿要是冒头了，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后果……”

金在中到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在刘明的吼声里几乎称得上淡然的道：“没开玩笑。”
听过在爆炸声中打碎巨大的玻璃制品吗？
那种清脆的，突兀的声音即使是剧烈的炸响声都难以掩盖的，叫人难以忽略。
孙昊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刘明已经是怒发冲冠，猛地一拍桌子就朝郑允浩亮拳头：“妈的！”
刘明在某些方面有些像大张，一旦动怒浑身上下都好像燃烧着火焰，散发着慑人的气息，他撑着桌子瞪郑允浩，后者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眼神凌厉，丝毫不惧，满是坚持，倒是沈昌珉和金在中同时站了起来，前者抬手挡在了前面：
“明哥，冷静点！”
金在中一言不发，只是固执的站着，嘴唇绷成一条线让人乍一看，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上战场拼命。
“沈昌珉，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
“操，这种事儿你就由着他？”
“从小到大，我哪一次不是支持我哥的。”
沈昌珉淡淡的，把刘明的胳膊推回去，比起其他人，他是看着金在中怎么暗恋郑允浩，两人又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他们现在是一条船，少了谁都开不远。
“不管昌珉的事儿，你别找他茬。”金在中看刘明双目赤红，伸手拨开刘明的拳头，后者怒气冲冲，一掌挥掉桌上的盘子和碗，在一片狼藉中指责：
“金在中，你他妈的昏头了吧！”
二十出头的年纪谁不是血气方刚，金在中喝了些酒，加上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从来都温和的少校把酒杯拿起来，一口气干掉，然后一把扔向墙角，青筋爆出的吼：
“我他妈的没昏头，我他妈的就是喜欢他！”
字字激烈，声声真情！
于是刘明被镇住了，他认识金在中太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每一个字都用尽全力，梗着脖子，红着眼眶，喘着粗气像是罗马场上好斗而疯狂的牛。
两人这么站着，像是两尊雕像，刘明呼哧呼哧的喘气，转头看郑允浩，全然的愤恨：“你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郑允浩摇头，站起身来拍拍金在中颤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下，“，你说什么都好，我愿意扛，而且我从没打算过和他分手，所以更没有什么要说的。”
“操，我……”
刘明还要说话，孙昊便横肘卡住他的脖子强迫他退后，口中道：“明子，你冷静点，闹成这样好看啊！”
“对，对对，你们都是对的，就我是瞎操心！好日子摆着不过，偏要在这走钢丝，行，是我刘明多管闲事！”
他本就是直肠子的人，眼下被怒气蒙蔽了眼睛，什么都顾不上，眼看孙昊也没站在他这边，立刻怒从心头起，丢下硬邦邦的一句，摔门就走。
“这家伙真是……”孙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摸了摸鼻子起身道，“我先出去看看他，明子打小想事儿就浅，可别闹出事儿。”
金在中无言的点了点头，半晌看着只剩他们三人的包间叹了口气。
他以为孙昊不会回来了。
刘明性子烈，一根筋，有什么说什么，孙昊却是绵里藏针的性子，他不会把自己或是其他人摆在尴尬的位置上，如今这样子离开，既周全了面子，也不会让他太过于难堪。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是脆弱的，谁又宽容，谁不宽容。
金在中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狠狠地搓了搓，想要说点什么，包间的门却再一次被推开，孙昊拎着一瓶酒，夹着一身寒气进来，金在中的眼神登时亮了，他见状晃了晃酒瓶道：
“那家伙去吹吹冷风，我怕冷，所以咱们还是喝一杯。”
“好。”
金在中不爱喝酒，也不善饮酒，今天确实第一次主动接过酒瓶，倒了满满的一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味道从喉管烧到胃里，几乎辣出了眼泪，他控了控酒杯，才含糊不清的道：“干了，谢谢……你还愿意回来。”
“这话说得，”孙昊也笑着干杯，晃了晃酒杯道，“不管你喜欢谁，你都还是我孙昊的朋友不是，这跟友谊无关。”
金在中感动的沉默，倒了杯酒正要干掉，郑允浩的手便伸了过来，仰头干杯，然后平举着道：“多谢。”
半瓶酒很快就下了肚，孙昊给两人满上最后一杯，却没有急着喝，只是神色严肃而认真的开口询问，一如许久之前的沈昌珉：
“在中，我就问你一句，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金在中点头，伸手去牵郑允浩的手，摆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他打了个酒嗝，一生的酒气，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明子可能觉得我错了，他说的道理其实我都懂，但是昊哥，我爱他，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
“好！”孙昊朗声一笑，把酒杯撞过去，透明的液体溅出来，撒了一桌子，“是我认识的金在中，有想法有勇气，我不如你！”


临分别前，孙昊抱了抱金在中，在他耳边小声的告诉他自己会好好和刘明聊聊，叫他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金在中笑着道谢，目送他离开后，又打发走了一直求物质补偿和心理安慰的沈少校，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
是什么感觉呢？
金在中想，大概就是尘埃落定吧。
有些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一旦说了出来，不管结果如何，却都轻松了不少，他伸手去够树上的叶子，然后捏着叶柄不断地转，边上的郑允浩抄着口袋慢悠悠的走着，他歪头看着看着，突然问道：
“你那时候不怕我爷爷真一枪崩了你？”
“恩？”郑允浩拽着金在中的胳膊让他避开呼啸而过的摩托车才道，“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郑允浩回忆那个时候，半晌才道，“万一我交代在那里，希望你可以得到一个很好的解释，别因为我，去做不值得的事情。”
这世上会有多少人，在面临可能到来的死亡的时候，还在想着另一个人的未来。
金在中想，大概他是要感谢上天，把他带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诶，你是不是这几天就走？”金在中沉默了一会，突然转了个新话题，郑允浩点点头，表示确定，于是他又道，“既然这样，走，带你去吃点特色小吃。”
他所说的特色小吃其实就是晚上路边会出来的大排档，馄饨，饺子，面条，旺鸡蛋，活珠子，一水儿的矮桌椅板凳和缺了口的大碗，金在中点了几样平时爱吃的，选了一张靠里面的桌子，拿着辣油往馄饨里倒：“别看了，我就爱吃馄饨，和鸭血粉丝汤一样，都是这的特色，我小时候和昌珉常出来吃，自己带个鸡蛋，便宜又实惠。”

郑允浩其实不怎么饿，但是见金在中兴致勃勃，也不愿他失望，于是拿勺子尝了一口，意外地发现真的挺好吃的，于是笑了笑，大口的吃了起来。
两人很快的解决了一桌的小吃，金在中正想询问郑允浩口感如何，便被电话打断，接起来一听却是刘明。
“那个……在中啊。”
“恩。”
“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刚刚那个……”电话那头的人吞吞吐吐，金在中甚至听见孙昊在边上叫他好好说话，认真道歉，于是笑了笑抢先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生气，你是为我好，我知道。”
“嗨，就知道你通情达理，昊子刚教育了我一顿……”刘明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还带着点尴尬的道，“你们要回部队了吧，赶明休假回来，我……那个，请你们吃饭。”
金在中笑眯眯的，郑允浩疑问的看过去，他见状打开外放，道：“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等下次郑哥来，我请你俩吃饭！”
“好。”
金在中收线，郑允浩听完却起身，于是前者赶紧问：“你干嘛去？”
“去那边买包烟。”
郑允浩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超市，金在中见状点头道：“好，我在路口等你。”
“恩。”
男人大步流星的走远，金在中一边往路口走，一边忍不住的想笑。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那上面说每个人的成长都有一段黑暗期，在那个时间里你得不到父母的理解，得不到朋友的支持，理解不了真爱的意义，仿佛整个世界于你都是孤立无援的无尽黑暗，你只能挺过去，才能真正的长大。
少校先生想，他的黑暗期大概卷土重来了两次，幸运的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有很多人。
郑允浩揣着烟走到路口的时候，他的少校正在打开的路灯底下踱步，像是在踩自己的影子，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他看的心头温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走过去道：“伸手。”
“恩？”
金在中莫名其妙，好一会才伸出手，平坦掌心。
郑允浩从口袋里拿出手，慢慢地松开，在他的掌心放下圆圆的东西。
“什么啊？”
金在中凑过去看，是颗圆溜溜的水果糖，最简单的包装，应该是超市的促销送的赠品，郑允浩见金在中疑惑的看着自己，于是指了指糖果道：
“喏，请你吃糖。”
人生多苦，于是请你吃颗糖，愿苦尽甘来，如此滋味。
少校笑眯眯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过了一会转头朝郑允浩笑道：“恩，真甜。”
两人一路走回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的光景，金在中打开门的时候看见金定国正在看报纸，于是小声的叫了句：
“爷爷。”
“恩，回来了，”金定国推了推鼻梁上的花镜，看了看金在中，又看了看郑允浩，“厨房里留了汤，你们自己热着喝。”
金在中错愕，好一会才反应过他的意思，喜气洋洋的应了一声，脱了鞋就往厨房跑，郑允浩跟在他的身后，嘴角也带了一丝笑意。
厨房的小锅架在火上咕嘟嘟的烧着，散发着食物的香气，房间里暖洋洋的，金在中拿着碗站在一边，看着郑允浩弯腰用勺子试味道，等他回头的时候，却突然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喜滋滋的道：
“谢谢。”
谢谢你的爱和坚持。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让我知道太阳总会升起，黑夜终究会被光明取代。

一直纠结的事情一旦被放下，整个人就轻松了不少，金在中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早早的起床陪着郑允浩去跑步，然后回来帮他收拾行李，正说着过几天我就回去，屋里摆着的两个人的手机就都响了起来，连带着隔壁的沈昌珉都同时收到了短信：
——紧急任务，速归。

============强烈推荐旺鸡蛋和活珠子================================================

Chapter ninety—two——征途（1）
作为快速反应和特殊行动部队的兼容体，不管是郑允浩这种老队员还是金在中，沈昌珉这样的新人，对于“随时随地，随叫随到，随时做好上战场”的三个随时的模式都是完全的接受并且严格的执行，所以在接到归队的通知时，几乎是下一秒就同时有了行动。
汤碗被丢进水池里，郑允浩掉头回房间收拾东西，金在中一边用座机给沈昌珉打电话，一边上网查机票。
“昌珉啊……恩，收到了，我正在看，等等，”金在中话说到一半，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歪着头夹着手机朝郑允浩道，“允浩，最早的航班是凌晨五点三十五的，我们大概两个小时后出发就可以，到基地估计得明天下午或晚上。”
他到基地的时间毕竟还不算长，野狼这边的规矩他不敢说吃的足够透，即使是紧急任务也分为好几档，如果是最高等级的任务，按照常理来说要么是原地待命，等候通知，要么是借助当地的武装力量走特殊渠道快速到达，而如果是其他等级的任务，则酌情考虑，利用大众交通工具迅速返回。
那这个“速归”该怎么斟酌？
金在中一边把挂在门上的便装外套给郑允浩丢过去，一边等待他的回答，后者双手翻飞，快速的叠好放进箱子里，这才道：“买。”
“不晚？”
“不晚，”郑允浩拉上包的拉链，提起来搁在桌上，“如果是A级任务，那就不会是短号短信通知了。”
特种部队为了达到绝对的安全和严格的保密，队员和队员之间有至少三种以上的联络方式和暗号代码，在上一组暴露的情况下，随时可以启用下一组，以便于保持通讯畅通，金在中翻出手机上的短信再次扫了一遍，这才发现果然是由基地的统一发报短号送出来的消息，于是高高悬起的心放下了一半，终于想起来搭理在电话那头一直“喂喂喂”的沈昌珉：
“五点三十五的飞机，收拾收拾东西，一个半小时后以后门口集合。”
“收到。”
那边挂掉电话前毫不意外地传来“稀里哗啦”的倒地声和撞击声，紧接着是沈少校大骂衣柜的声音，金在中握着电话囧了一下，看郑允浩正靠在桌前核对证件，于是伸手拿过来道：“我买机票，你帮我把东西收收。”
金少校存心偷懒，郑允浩哪里会看不出来，只是看出来归看出来，他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起身往金在中的房间走，留下得逞了的金在中哼着小曲儿倒在郑允浩的床上，举着手机输证件号。
“用哪个包？”
“床底下放着的，”金在中翘着腿，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柜子里有几瓶酒和吃的，装起来给他们带回去。”
“知道了。”
平常的像是过日子一样的对话，等到金在中买完了票才想起来要回味。
月色满天，星光璀璨，仿佛是铺天盖地的梦境，倒映着万千波光粼粼，少校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透过窗帘往外望，其实不就像是个梦一样吗？
这样平淡而温馨，与爱相伴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难得，同时又值得珍惜，房间里有郑允浩常抽的烟草的淡淡味道，金在中闭上眼睛深呼吸，常常的吐出一口气，才带着几分笑意睁开眼睛，抬手比了个取景框的手势。
要多记住一些，要记得久一点。
家的样子。
我和你在一起的样子。
“出来洗澡。”
“哦，来了。”
金在中收回手的时候，郑允浩正巧探头进来，见他这个样子愣了愣，过了一会突然开口道：“等明年休春假，我带你回家。”
“一言为定。”
“当然。”
待着漫天大雪散去，待春草如烟，碧色连天，我们的最后一个坎儿也一定会平稳的踏过去，那之后便是平坦大道，勇往直前。
收拾好东西，冲了澡换好衣服，也差不多是出发去机场的时间，金在中单肩背着包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依旧坐在沙发上的金定国，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难得的假期本该是在家陪老爷子的，但是他前半段联系不到郑允浩，于是心神不宁，后半段郑允浩来了，于是差点闹得家宅不安，如今事情刚有了回转的余地，他们俩却要匆匆离去。
该说点什么？
难得词穷的金少校抓着包带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舌头在干燥的嘴唇上舔了一圈，正要说话，老爷子却比他更快一步：
“要走了？”
“五点多的飞机，”金在中点头，含糊的解释，“有任务。”
“恩，”金定国点头，他也是军人出身，知道部队的保密守则，很多东西即使是亲密的有血缘关系，乃至是枕边人，也不能透露分毫，所以他也不多问，点了点头道，“你们俩都小心些。”
“恩，”金在中点头，手指抵着嘴唇清了清嗓子，“爷爷您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打……允浩的也行。”
金定国抬头，看了语气有些犹豫的孙子，半晌点点头道：“好。”
留在房间里做最后的检查，确认没有东西遗漏这才关门出来的郑允浩只听见最后两句对话，两人开门出去前，他却突然停下来，在金在中疑问的目光中站定，金定国放下报纸望过来，他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日头升起来时，军营中的第一声号角：
“那天您说你可以失去一个孙子，但是国家不能失去两个忠实的战士，我想告诉您的是，国家永远不会失去忠于他的士兵，而您，也永远不会失去在中，我用我的生命保证。”
有些人的承诺听起来就重逾千斤，掷地有声，像是砸在地上的炮弹，訇然作响的时候叫人觉得震耳欲聋，记忆深刻。
“你们既然一定要玩火，那就让这把火烧到该烧的地方。”
“是。”
两人站在门口同时抬手敬礼，晨光初曦，拢着两人的轮廓，照亮他们的发梢和绷紧的手掌，像是两株挺拔的白杨，金定国缓缓的起身，抚平裤子上的皱褶，抬起粗糙而苍老的手，回他们一个庄严而郑重的军礼。

尊重你们的身份，也尊重你们的感情，这是他给予金在中最后的保护和照顾。


年里飞来飞去的人不多，路上也难得的不堵，先飞机后长途客车的回程比想象中的要更快一步，午饭时间三人就已经到达了距离基地最近的县城，基地的紧急任务具体是什么尚未明确，郑允浩不敢贸贸然的直接让基地派人来接，于是拐了个弯，打电话到军区的警卫连，野狼的名头摆在哪里都是响当当，于是警卫连很快和小车班联系并且表示立刻派车过来接，三人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了午饭，顺利找到过来接他们的军车。
开车的司机是老熟人，郑允浩和他寒暄了几句立刻抓住了重点：
——胡忠不在军区，昨天就已经亲自到基地去了。
坐在后排的三人同时抓住了关键点，因为中午吃的太饱而昏昏欲睡的沈昌珉龇牙咧嘴的做了个“不得了”的表情，隔着金在中问郑允浩道：
“队长，不会是什么重大任务吧？拯救地球？”
“沈昌珉，你出门是不是没吃药？”
“吃多了，现在特想飞……哥，你说到底是什么任务啊？”
“反正肯定不是拯救地球。”
……
沈昌珉摸不着头脑，郑允浩到这时候才开口，语气淡淡的道：
“别猜了，一会到了就知道了。”


不过，很快事实就证明他们谁都没有猜对。
“国际军事竞赛？”
既没猜到这开头，又没才到这结局的沈昌珉风尘仆仆的一进会议室，就被胡忠身后的投影仪上的粗体字吓了一跳，因为郑允浩还没销假，所以暂时坐在队长位置上朴有天抓紧一切时间吐槽：
“诶诶诶，小点声，不知道以为你练得美声呢，这嗓门军区都该听见了。”
“你怎么不会一会阿凡达星球都听见了呢，”沈昌珉毫不示弱，抱着胳膊和他对着呛，“鬼扯。”
“诶，我说你小子……”
两人许久不斗嘴，于是甚是想念，见面就开掐，被后面进来的郑允浩拿着文件夹照着脑袋一人一下，刚刚还不亦乐乎的俩人立刻抱着脑袋嚎，朴有天挨得比较狠，声音都变了调，沈昌珉立刻本着绝不放过的原则压低声音嘲讽：
“嘿，你现在声音听起来挺阿凡提的。”
……
跟着郑允浩先去办公室拿电脑和文件的金在中一边偷笑，一边猫着腰跑进来找了个挨着郑允浩坐下，打开电脑帮郑允浩做简要的记录。
国际军事竞赛的全名叫做“安德鲁波依德国际军事竞赛”，听起来很像安德鲁面包店的连锁合作，但是事实上最先是北约组织为常规军事力量中的空降部队或特种部队举办的年度军事竞赛，由成员国斯洛伐克军方主办，每年举行一次，自09年起中国首次受邀参加，该竞赛和“勇士竞赛”，爱尔纳国际侦察兵竞赛并称特种兵的荣耀之旅。
“对于这个竞赛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吧，”这次组织这个会议的是胡忠，金在中一边听一边粗略的扫了一圈，礼堂式的会议室里除了野狼的全体队员外，行动一队二队，甚至是几个连队的人也到了大半，往年的军事竞赛中国都派出过队伍，但是一般都是八到十人两个小队，直接从军区的特种部队里抽调，这次搞这么大的阵仗，少校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正要猜测，胡忠就已经再次开口道，“只不过今年和往年有些不同的地方，以往这个比赛只是以体能，技能竞赛为主，主要的竞赛场地是原始森林50公里战术纵深内，采取昼夜不歇，连续实施的方式……”
投影仪上的幻灯片切换了一页，投映出包括敌后伞降，特种射击，操舟泅渡，武装越野，攀岩障碍等13个科目，这些也是平时基地主要的训练项目，或者应该说作为王牌的野狼所要经受的项目的训练和考验远比这要严酷的多，胡忠自然也清楚这点，看张文远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用笔敲了敲桌子道：
“张文远，你笑什么？”
“我笑这个……”大张是大咧咧的性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正要说这些是小儿科，余光瞟见郑允浩扫过来的眼风，立马咽了回去，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话不多的老大，咽了口唾沫，挠挠头道，“没什么，头儿你说。”
胡忠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们这群孙猴子，总算有个压得住你们的五指山……我这次特意过来给你们开会，就是因为这次的竞赛没那么简单。”
果然……
金在中暗自点了点头，转脸看郑允浩，就见那人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凑过去仔细研究了下，都是一些训练项目，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于是小幅度的撞了撞他的胳膊道：“写什么呢？”
“后面大概没好日子过了，”郑允浩压低声音在面前的草稿纸写了几个字推过去道，“喏。”
金在中暂停打字，定睛一看，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大字：选拔。
“选拔？”
选拔什么？
金在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再问，胡忠已经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这次的竞赛增加了新的科目拟定为实体对抗，除了设置单项的冠亚军外，还补充了团体的冠亚军，所以不单单要个人过硬的军事素质，还需要团队的配合和协作，因为这是第一次设定的团体的奖项，意义重大，所以上级领导下达命令，各军区抽调出精锐部队，通过选拔后在进行培训和磨合，最后代表国家参赛。”
胡忠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哗然，不少人都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这倒是不难理解，为国出战本来就是非常荣誉的事情，更何况要面对的是世界各国的顶尖特种兵，这足以让每一个军人热血沸腾。
金在中的表情也有点惊讶，不过他惊讶的是郑允浩自从之前胡忠的只言片语里就推测出了之后的选拔，甚至还提前一步草拟出了训练计划。
牛！
金少校捏着薄薄的草稿纸，天马行空的想，还好他没有什么想要出轨的打算，不然这家伙肯定一抓一个准儿。
“……基地近期会进行两次测试，按照平均测评分从高到低排，共选十人，第一次测试放在本周五，具体测试项目会有专人发到你们队长或者是连长的手上，期间的训练由军区统一安排，加练由你们自行安排，”胡忠行伍出身，没有文人兵的抛砖引玉，铺开详谈的爱好，说话言简意赅，不带一个多余的字儿，简单的解释了规则后，他双手按着桌子，目光扫了一圈，等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后，带着笑意，一字一句的道，
“那么……”
“各位，祝你们好运。”

==============名词解释======================================================
【安德鲁波依德国际军事竞赛是北约组织为常规军事力量中的空降兵部队或特种部队举办的年度军事竞赛，由北约组织成员国斯洛伐克军方主办，每年举行一次。中国是在2009年第一次参加的，去了八个人，我记得成绩不错来着】
【爱尔纳国际侦察兵竞赛，是由爱沙尼亚国防军组织，邀请外军特种部队参加的一项国际性军事竞赛活动，是侦察小分队在“敌占区”内进行的长距离、多课题侦察作战的对抗性演习。竞赛旨在检验参赛队员在复杂地形和体力超常消耗的情况下，熟练使用手中装备以及协同作战的能力，是各国侦察兵意志、体能、力量、战术、谋略的综合较量。这是一场除了不致人死命、其余完全等同于实战的对抗，也是一场展示各国特种部队的体质、意志、智慧等综合战斗力的实兵实装较量。不过中国好像后来没有参加了，不知道为啥】
【勇士竞赛国际特种兵比武，http://baike.baidu.com/link?url=mrdB-5JM_TbtsP9Nfw3UNmnJVrr3nrhINeCnhWLLXlWX0Eee0JnYwhbUigpxK5IubfNjdqaP2ObxXoWcUvbO1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