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周长利、边作君等人的往事

结识周长利、边作君等人的往事

文/昴龙

(注:此篇拙文贴博客前,本想请作君兄先看看,提示一下短欠之处。囿于本人乃是随笔随情而蹴,有时五更起来即贴,若是随性而大半夜的去惊扰,请梦里还在与江湖论剑的边爷给予斧正,未免有“讨巧酸牙”之嫌——因而想罢了罢了还是罢了吧,原汤原水的一楼楼贴下去吧,等有机会与作君兄探讨时,再从软肋处修正吧。于是此文也就以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出现了,望作君兄及当年的老友们谅解为盼。)

有过多次想写且“不敢”写,不写又憋屈的阵痛,加之我的自传体小说《古铜色的年代》已经写到“文革”袭来之前,当年的情境如鬼缠身,刻骨铭心的往事历历在目,所谓的“一碗江湖水,终生如酒醉”,平凡百姓的那点是痴,是狂,是癫,是梦的英雄情结,始终激荡在心头,再想按捺,再想躲避,再想腾挪也逾越不过去了。正如王山说的:英雄梦,白头才知空。百舸扬帆争先渡,落英缤纷我独红,尽付梦醒中;还有我所秉持的:桑榆情,骚客影凋零。马嘶犹念壮心烈,敢不沃血喷争红,梦醒泪纵横——也一直如影随形地弥散不去。那么这里以墨言志,就将当年结识周长利(小混蛋)和邂逅边作君兄等人的过程,以纪实的方式帖几楼吧。
1962年,我从东城区的米市大街小学,转学到西城区太平街小学上学(班主任是女老师曲国美,听说解放前就担任教师了,是个大家闺秀),我在业余时间,还参加了西城区业余体校乒乓球班的训练。教练是全广利老师,原是网球运动员,左手持拍。我的同班队友中有马凯旋(后来进了北京队)、杜大哥、程大眼、方凯军、史大纯、张宏等人。
(注:这里为了尊重朋友和叙事的方便,部分朋友的真名暂时隐去。)
在这之前,我从8岁起,就在东城区体校练球,从师于关洪昌教练。队友中有寿北云(后来进了北京队)、万季飞、邵乐军、丁鸥、赵寅、王楠等人。有关我打球的经历,我曾写过一篇散文登在《北京晚报“五色土”》上,题目叫《对青少年业余体校的怀念》。以后不管是1964年考入十三中也好,还是1966年文革发生也好,有些同学有些事,有些磨难与甘甜,就一直随着命运的沉浮,辗转在我身边。
小时候的球友,一旦进入到少年叛逆期,就是“小哥们”了;“小哥们”之间,很喜欢攀比“英雄情结”,很钟情在社会上施展抱负,仗义助人,顺便难免就招惹上一些是非。荷尔蒙的作用嘛,一上街了就蹦着跳着的横着走,见了好奇事物就瞪起眼珠子“死照”,“照”上女孩子了会起腻,“照”上另一拨“小玩闹”了,就会撸胳臂挽袖子的找茬打架——我们当年俗称为“茬架”。
杜大哥长我一岁,小名“二丫头”。文革爆发前后,经过一阵子洗礼,他已经在社会上戳出了些小名气,要戴个玩主的“肩章”了,被称为“新街口二丫头”。按照我的感觉,就像“大将军相克之游戏”,起初他在新街口一带,似乎比“疤瘌眼”(也叫“周疤瘌眼”,大名周长利,即后来的“小混蛋”)初起步时的名声还响三分。这也合乎逻辑。因为从“江湖”的层面上看,那时的“疤瘌眼”发迹于德胜门外一带,还没有东征“大毛(东四X毛)”,西平“大鹏(太平街大鹏)”呢,直到小秋子、瘸四、新街口大生子等人,以及边作君、王山也并入其麾下,到了1968年时才成了气候。准确地说,是在1968年的5月份以后,才成为“北京黑道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公认的南北城统一的众望所归之领袖。”——这是著名学者王山语。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09 15:25:00 +0800 CST  
“小混蛋”崛起之前,曾与“新街口二丫头”有过几回合的交手,俩人有“茬呗”、有误解,也有过“英雄相惜”的过程,我曾有过目睹。至于二人在大众眼光中的形象,也就是谁“份大份小”的排座次,我个人认为,是以二丫头先退出了是是非非的“江湖”,金盆洗手了的结果而告终。
二丫头浓眉大眼,身宽体壮。用时髦话说“颜值”很高,长得颇有“刘备”之风度,“双耳垂肩,两手过膝”,且性情豪爽但不张扬,少年老成乃不轻狂。他也是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玩主”,刀子不离身,打架不要命。那时我的气场还属于“小资”型的——“慕雷电将军威名而欲辅其侧”,我对他颇有“崇拜感”。
他家住新街口的一座老四合院内。院门就冲着大街开。我们做球友时,曾去过他家玩。后来在上世纪90年代前后,我偶过新街口时,还是踏着思念的脚步走进了他家的院门。呵呵,还真有缘分,他的一位亲戚还住在院里。我打听到他“与时俱进”的信息,听说在“商海”上沉浮,还是照当“老大”不误,主要活跃在进出口贸易上。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09 22:06:25 +0800 CST  
从1966年起,在经过了“6月惊雷”、“7月风暴”“8月狂澜”、“9月10月大串联”之后,就像我在小说《布罗肯幽灵》里描述的那样,“神州大地上的八亿人,已经被‘中央文革小组’愚弄成了经纬分明的两大派——无产阶级革命派和资产阶级保皇派。两派正万马战犹酣地“死掐”。而春寒未尽的北京城闹市区,却平添了一幅无政府主义的景象:往日誓不两立、不共戴天的‘老红卫兵’和社会上的‘地痞流氓’,竟然卿卿我我地相互利用、相互渗透和重组起来,这真是对革命和反革命意义上的一个绝妙讽刺。老兵们‘打、砸、抢、抄家’之余,开始‘洗佛爷、粘竿儿’,佛爷们也在‘夹包儿、抡大件儿’之余,开始了‘拍军婆和打、砸、抢’。红色恐怖染上了黄色流感,整个社会都在打着病态的喷嚏!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10 05:48:49 +0800 CST  
据说北京某大学有位“反动学术权威”曾预言道:‘用不了二、三十年,当这批少年草莽窃取了国家各级领导干部的位置,潜伏在他们体内的打、砸、抢、偷的各种病毒,就会重新发作。而那个时候,如果无产阶级专政的管理和监督体系仍不健全的话,就如失了效的抗生素,根本无法抑制这些病毒的蔓延,就会在社会主义的大树上滋生出无数个毒瘤,鼓捣出无数个刘青山、张子善……”
这就是当年的大环境。大批判、大造反、大折腾的“动乱”之余,社会几近崩溃而“失控”。不过我们这些小球友,基本上游离于“政治运动”与“体育运动”的边缘。我们在各自的学校里有一副面孔,那就是随着“政治运动”的走向而变脸,而扭扭作态。譬如我也参加过“红卫兵”——在十三中初二(4)班成立了“山鹰战斗队,四•四派的;同班同学陈琪则针锋相对,成立了“猎人战斗队”,四•三派的;我们各自拥立山头,唯我为大,唯我独尊,以为唯有自己才是真正的“革命派”……我还戴过“联动”袖章,与同班同学连X、汪XX,同校的柯国放、刘普洛、王迅等人一起去了莫斯科展览馆“刷夜”—— 仅此而已,随革命洪流的大溜。并不像有些喜欢“上纲上线”的评论家所说的那样,人小鬼大,浑水摸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政治野心和目的”。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10 12:16:33 +0800 CST  
注:北京各校所谓的“联动”成员,曾在莫斯科展览馆剧场多次聚会。给我印象最深的,应该是1967年年底那几天。会场设在剧场的大舞台上,背景幕布上拉满条幅,大家先是“郑重其事”地轮番上台演讲、辩论,颇有大将之风度,类似现今的“正反方辩论会”。但是辩着辩着的,两种观点就对立起来,妖变(辩)鬼变起来,于是之群情一亢奋,就在会场里大放“二踢脚”,“二踢脚”撞在天花板上火星四溅,崩得会场里硝烟弥漫,随后狼烟和纸屑全场飞舞,落满一地……
那时全国人民都被愚弄着,被裹挟着参加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造反运动,你想我们刚刚十几岁的少年能独善其身吗?一想到这点,我就想用二战时德国的“童子军”、国民党统治时的“三青团”做比喻,其中大部分孩子是无辜的无罪的——而真正有罪的,只应该质问那些当政的掮客,嘴上褒着“自古英雄出少年”,然后挖个坑,让你们这些黄口小儿往里跳……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10 13:57:10 +0800 CST  
而另一方面,我们做为“体育运动”型的小伙伴们,情趣使然,又打破了学校与学校之间的界限,抽出了不少的空闲,不是打打球的,就是玩玩跤的,再不就是聊聊养鸽子、养金鱼的心得,反正整个社会都在发癔症——“停课闹革命”了嘛,大家顺其自然,还保留着一半少年郎的闲情逸致。
譬如陈凯歌他们最具代表性。他,四中的,田壮壮、祝肇龙十三中的、白力、彭X国四十一中的,还有后来的王小波,他们玩篮球,经常组织小伙伴之间的“野赛”,今个儿先农坛的,明儿个三十五中的走场子。
我们玩乒乓球。一天球友“程大眼”来找我,想约上马凯旋、杜大哥、史大纯等人,一起回官园体校去看望全广利教练。顺便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地一起玩玩球,我们就直奔了“新街口二丫头”家。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11 17:57:50 +0800 CST  
记得我们是一大早去的。大眼头天晚上就在我家“刷夜”了,我俩还是制作“矿石收音机”的爱好者,平时更投缘些。
我们赶到“二丫头”家,进了院里一看,嘿,他家门上挂了“铁将军”,这不免让我们始料不及。他家也是坐地泡的老北京,老家儿还在嘛,不远游,如果没什么急事,是不会全家出动的,我们未免诧异。一问邻居,才知道他家出了事。
我们再三打探了他家的邻居,才知道他哥跟人叫上了“茬呗”,昨晚被“花”了,听说脚筋都被挑了,送去了医院。不用说,现在全家人都赶去了医院。这让我和大眼惊讶不已。
原来祸起萧墙。不久前,二丫头家刚买了辆自行车,车上的小转铃就被人偷了。二丫头的哥哥犟脾气,就又买了个新铃装上。没想到偷铃人比他还倔强,没过几天一眼没瞜住,新铃又不翼而飞……他家住临街,马路斜对面就是新街口电影院。他哥怀疑是常来这一带转悠的几个“小青皮”干的。因为名声大点的“玩主”,没有不知道“新街口二丫头”的,不惹这个是非,只有刚出道的小弟,才不知深浅地偷杜家的东西。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12 06:17:59 +0800 CST  
一天,他哥外出回来,路过电影院门前的存车处,正好碰到两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在偷自行车上的转铃(注:偷了可以拿到委托行去变卖)。他哥不免恶气恶拱,上去按住那两孩子,就踹了几脚,擂了几拳,并吓唬着要送他们进派出所。其实他哥当时只是吓唬吓唬而已,在两个孩子的哭求下,过后即把他们放了。
放了是放了,没想到昨天晚上,那两个孩子带上一帮人把他哥堵在回家的路上,领头的也是西直门一片的“玩主”之一。据说那两个孩子向他们“大哥”告了“罔状”,说他们不仅挨了打,被“踹了命根子”,还被“洗”光了兜里的“叶子”……
注:“叶子”指人民币纸票。
经过文革初期的动乱,社会从另一个维度去看,在老百姓眼里毫无疑问已经生成了“黑白两道”,“黑道”上打打杀杀的事件早已屡见不鲜。而打打杀杀的起因,围绕着的不外乎就是三点:争钱财、争异性的青睐、争面子。
恐怕也就是几块钱的小事,是被洗了,还是偷着花了的小事。如果真的认定被“洗”了,那对方当然也是憋了口恶气——于是恶气相喷,那帮人没客气,管你什么二丫头的哥哥还是老子呢,上手就是“荤”的,一刀子下去没分寸,将二丫头他哥的脚筋挑了。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15 00:51:35 +0800 CST  
谢楼上,好滴```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17 16:05:02 +0800 CST  
“那二丫头呢?他没事吧。”
“他没事,他当时没在场。再说了他会通背拳、七节鞭,他在了,局面兴许就不同了。待他听说了赶到时,那帮人早就颠了,他背着他哥蹬蹬蹬地就去了医院……”
“他们去了哪家医院?”
“没敢问……”
他家邻居告诉我们说。眼里似乎还留有余悸。
我和大眼听后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到医院看他们去。
我俩分析了一下想,他们去的恐怕是积水潭医院吧,伤筋动骨了嘛,那里离新街口也近,不过两站路,“背着他哥蹬蹬蹬地就去了”没问题,就是积水潭。我俩转身即朝积水潭医院奔去。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17 16:06:21 +0800 CST  
到了积水潭医院,我们急诊室、外科、骨伤科、住院部的问个一溜够,也没找到杜家的信息,无奈,只好丧气而归。
我和大眼决定先去官园体校了。那里曾是我们“冠军梦”的摇篮,感情的通道在那儿接着地气呢。恐怕我们魂牵梦萦的,“梦游”时都会游到那里去。
不过老官园体育场内的业余体校,已经因文革停课而荒芜了。乒乓球馆的那排平房,拆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变成了杂物仓库。而全广利教练呢,由于没了我们这批学生,不久前则被下放了,去了外地的“五七干校”。好在体育场的看门大爷还认识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会放我们进去。
注:只不过看门大爷时不时的会叮嘱我们一下——体校后身的灰墙大院,可是给毛主席准备的“公馆”哦,是机要重地,现在不像从前了,你们可别三青子似的跳墙过去淘气。
其实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跳墙进过场内,进过乒乓球馆了,只不过跳的不是后身那面“神秘”的大墙,而是另一面墙——年久失修且破了个大豁口的西墙。那里被齐腰高的茅草和树枝叶杈遮掩着,只有我们夜猫子似的能找到。那次是后半夜跳进去的,纯属“刷夜”,不敢告诉全教练。当时看着堆满了杂物的“仓库”,看着里面的球台都撤了,靠墙边堆着;看着台面不是蹭掉了漆,露出底层的“麻刀”,就是磕得坑坑洼洼的,裂出了道道大缝子,上面的尘土比书本还厚,心里酸楚楚的好不感伤。
注:那时在外面过夜叫“刷夜”,有随便凑合一宿的意思,也有在夜里干点“偷鸡摸狗”类小伎俩的意思。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23 20:19:15 +0800 CST  
我和大眼进了乒乓球馆,于满目狼藉中重新收拾出一小块空间,搭起一台球案。起码有大半年久违了吧,我们没玩过球。那天我们玩了个痛快,汗水涔涔砸落在地,就像鲁迅说的“有雨就和成了泥”。打那以后,多事之秋且铿锵繁闹的北京城,就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个小死角。直到1968年我们去农村插队,是鸟兽散也好,猢狲散也好,总之老官园体校这几间还没拆的小平房,是我们常常聚集的地方,俨然如“世外桃源”。
是小伙伴,是朋友,冥冥中就有灵犀。那天我们没找到二丫头,没过几天,我和大眼、史大纯正玩球呢,二丫头来了,他来找了我们。
我们自然围着他,询问他哥的伤情怎么样了,是谁干的?我们拱着火,他一定还窝着火。他告诉我们说,伤他哥那帮人里,有个眼眶戴“疤瘌”的人,据他哥的判断,很可能跟近来崛起的“周疤瘌眼”有关,对方曾扬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就是要平了新街口一带的“玩主”,谁不服就“镇”谁!看来二丫头哥哥是撞到“枪口”上了,对方本来就找不到“茬”呢,谁让二丫头他哥先下手来着?要“洗钱”,你去洗“佛爷”啊,怎么“洗”到“玩主”头上啦?
注:“洗钱”就是搞钱,“洗佛爷”则是上街去抓偷钱包的小偷,然后“黑吃黑”。
“呵,这个‘疤瘌眼’,还真横……”
我们听后忿忿不平。
“我叫人捎去了话,我要约丫出来单挑!”
二丫头说这句话的时候,给我的印象极深。他目光如剑,他气场沉稳得像块大磨盘。
我们都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嘛,聚在一起摔摔跤,掰掰手腕的是常事。我们了解他的身手,也听说过他的“历练”:曾经从一帮小流氓手里,解救过一个“军婆”,盘儿贲靓(特漂亮的意思)。后来他一直带着,据说是国防科工委一个高干的女儿;在紫竹院公园和东北的一帮“流窜”茬起来,他一人撂倒了五个,说其中有个还是锦州古塔的“二虎”!
(命运的捉弄吧,后来我还跟二虎的大哥——胖子张跃中在同一个劳改农场里“服役”……)。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3-26 15:35:22 +0800 CST  
那时社会的大背景,除了军队的概念外,还崇尚另一种社会力量的存在,就是“民兵”组织,即全民都要有“战争”意识,要处于“备战状态”,要随时准备上“战场”。于是工厂里、农村人民公社里都有基干民兵组织,连我们中学生都是在册的“预备民兵”。当然了,这也并非中国的“专利”,像美国《国际百科全书》中所述:“征服罗马帝国的日耳曼游牧民族,是人人都能打仗的部落……”、“18世纪中叶的美国,由民兵少校华盛顿领导的力量,经过8年奋战最终赢得了独立战争的胜利。”
因此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一上体训课,我们经常要用木枪练习拼刺、搏杀,木枪的长短与真枪上了刺刀时的长短一样。我们还经常练习投掷假手榴弹,假弹的大小、重量也跟真弹一样,我们大多能投出六、七十米远。总之在这些基本素质的体训方面,二丫头明显地胜过我们,他干什么都身手不凡,爆发力十足。
从那天起,我们来官园的次数就勤了,几乎每星期都要聚一次。我们显然是二丫头的“同党”,起码从精神气势上站在了他一边。不过我们与二丫头相比,如果他个是身经百战的“斗士”的话,我们则是刚入伍的“新兵蛋子”,我们当时对周疤瘌眼还一无所知。
以后的几次聚首,我们才从二丫头嘴里听说了这个疤瘌眼的“恐怖”。
那常常是玩球玩累了休息时的噱头之言。
“那家伙浑着呢……听说有一次他带着‘瘸四’逛街,不想到了中午,还没抓到‘叶子’,空手空肚子空沮丧,就进了家卖熟食的店里找‘饭辙’。他先让卖肉的给他称了三斤熟肉,待包装前,已经抓着大块肉大口大口的吃进了一半。这时他和瘸四一唱一和了,开始挑肥拣瘦了,说售货员切给他的肉里猪毛多,“烂肉”多,骨棒多,是看人下菜碟欺负他俩。随后不容人家解释,他操起一张切生肉的大案板,劈头盖脸的就砸向了卖肉的……那个案板是个实心的树墩子,有磨盘般大,砸上去了顿时人血喷流,和猪血交织在一起……尽管卖肉的是个胖和尚样的大汉,也只能跪地求饶,他白吃了一顿熟肉扬长而去……”
注:找“饭辙”,就是找吃的,多指到小饭馆里“搓一顿”意思。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4-03 20:41:49 +0800 CST  
不久,我也结识了“新街口瘸四”,我就问瘸四是否有这件事,瘸四则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之,仍然很气愤地对我说,谁买了一大堆猪毛猪骨头猪臊子的不X他爹啊?那个卖肉的邪魅狗眼的,也是个冒犄角想顶牛的主儿,丫嗯从一开始,卖的就是想叫板的肉,他能不挨揍吗?要说周疤瘌眼混蛋是混蛋,可是咱出来玩的爷们,不混蛋出个样儿来,能镇得住四城九门吗?
“前些日子,‘德外小成子(这里隐去了真名)’跑回来了,从宁夏十三师。他以前在德胜门外戳得很响,是一霸。他茬架贲儿狠,晚上睡觉都刮刀不离身,有茬呗了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刮刀上的血槽都捅卷刃了……”二丫头还说起了另一件周疤瘌眼的轶事,“小成子一回北京,听说周疤瘌眼坐镇了德外一带,小弟们都投奔了他,呵呵,顿时火冒三丈,白个、黑个的非要找周疤瘌眼雪山论剑不可。后来他俩遭遇了几次,每次都打个平手。不过小成子仍然不甘心,就正式下了‘战书’,约周疤瘌眼在老德胜门的城垛上‘决斗’……”
注:宁夏十三师、新疆工二师,都是文革前后“关押”北京社会“小流氓”、“流窜人员”的流放地。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4-06 16:52:35 +0800 CST  
“结果呢?”
我们都围着二丫头,像听刘宝全评书似的听着。
“结果——结果俩人抱摔在一起,从十几米高的城垛子上滚啊滚的摔下来,重重地砸到地上,都摔成柿饼了,伤得不能动弹,还放言改日再约再战。”
“喔噻,够爷们。后来他们约了吗?”我们几个齐声又问。
“能不约吗?搁了我我也约。别看周疤瘌眼混蛋,可是满孝顺的。他爸他妈多病缠身,他下面还有几个小弟弟、小妹妹,他就倾其所囊,捆好了一个大纸包,里面装满了钱,嘿,不巧正好是4,444元,然后将钱挂在了家里墙上,意思是说,如果这次我‘茬死架’回不来了,这笔钱就算是我孝敬老家儿的吧……听说他爸是个工人,没啥文化,把那笔钱理解成‘诅咒’他家的钱了,就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小混蛋啊!”
本人注:很可能周长利他爸的这句话,是他“小混蛋”戳号的最初由来吧……
二丫头跟我们讲述周疤瘌眼“屌事”的时候,我们颇能理解他,他既有替哥哥“报仇”的意愿,也有与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过招儿的渴望。流淌在人类血流中的兽性,有时以王山描述的“血色青春”而咆哮,有时以边作君描述的“血色并不浪漫”而顿悟。一个杜鹃泣血,一个慷慨激昂;一个渲染得文学性潇洒,一个表达的纪实性真诚。
(注:不久,我就在王山家里正式“拜会”了“小混蛋”——由于当时场景的气氛特殊,小混蛋是带着他的“谋士”瘸四来找王山的,我牟然意识到,小混蛋有前来“求贤拜相”的意思,王山也有“借势出山”的打算……那时我还看不透玩主们为争地盘,争面子而“打打杀杀”背后的含义。不过今天回过头来审视一下,看来小混蛋当年拜访王山的举动,对于王山来说,正是他自己设计的走向“无间道”的开始。我想,彼时彼刻的王山,或许也写过“前出师表”类的感文吧。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4-11 00:09:58 +0800 CST  
那个阶段,我曾闲聊着跟王山说了二丫头和小混蛋的恩怨,说小混蛋“结怨”颇多,除了“老兵”这头他招惹是非,与坛子、自由、段五一,以及毛点、小点兄弟,何金印、何北京兄弟结仇;“玩主”那边也不消停,与海淀的江克、工读的老蠢各立拥趸,“分庭抗礼”,难道他还想平了北京不成?我还问王山:小混蛋和德外小成子的“架”茬了吗?王山对我说,俩人的架茬到这份儿上,也就离“了断”不远了,你看梁山好汉108将,不都是如此不打不相识的吗?“茬架”和“招惹是非”乃是形式,以“戳份”的手段去挑战江湖上的“大侠”,才是实质——看来这回他玩大发了……本注完)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4-12 17:03:48 +0800 CST  
那时我们这帮小伙伴之间的关系,也像生命树似的,躯干枝枝杈杈的四处延伸,叶子重重叠叠的簇拥搂抱。先有程大眼加二丫头;后来就是从八•一学校转学到我们班的王山了——我写的《忆王山,我心中的跑酷少年》,还没写完,还在继续写,因为2000年以后到王山去世,我们还有一段密集的交往阶段,从中足以读出王山思想逐渐成熟的沉淀过程;再有一个则是付涛涛了,翻译家付惟慈的儿子,聪明绝顶,我校初一的同学——从1967年起,我俩就像爬山虎和野藤条似的缠绕在一起。自恋一点的说,我们还颇有唐伯虎和文征明般的“倜傥”之风,于是1968年底,我俩就和十•一学校的赵援军、李小红、罗玲玲(都是装司的将门之女),还有香山中学的闫铁军、姜东、袁长柏、孟昭明、颜爷、旺子等人,一起去了山西晋南插队。可以说从66年到68年底这段时间,我与“好友”们互渗影响,多巴胺催化,荷尔蒙疯长,我们交往的轨迹,绝对与“美国往事”有一拼……当然了这些都是另话,我在自传体小说《古铜色的年代》里会真实地描述。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4-12 17:08:56 +0800 CST  
在结识小混蛋之前,我和二丫头的关系,还仅限于球友的层次,还没到一起“洗佛爷”、“拍婆子”、“茬架”的程度。不像大眼和史大纯,一个与二丫头住过街坊,一个曾是二丫头的小学同学。加之我比他们都小一岁,小弟嘛,凡事不挑头,所以二丫头的大哥出事后,二丫头和小混蛋第一次是如何遭遇的,如何“茬架”的,我不在场的一些事,都是听大眼和大纯说的。
那么听说了以后,我也就知道了——俩人的“架”茬到一定份儿上,也就离“了断”不远了。
据大眼说,二丫头和小混蛋的第一次“茬架”,是二丫头只身一人,去了安德路中学的“骂阵”。说二丫头脚踩“回力”球鞋(名牌),身穿榨蚕丝军装(校官的标志),装束和气场相得益彰,站在校门口威风张扬,很是“镇(雷)人”。他不管是见到老师还是学生还是谁的,都让人带个话进去,叫里面“有种”的出来和他“单挑”,说“家仇”不报,枉为“好汉”……因为二丫头他哥认定了,折他脚筋的那伙人,一定是小混蛋那帮人无疑,小混蛋是借“杀小鸡”之由,来镇大公鸡——“新街口二丫头”的。大眼说,小混蛋那天还真巧,就在校内绷着,“吓”得没敢出来应战,跳墙跑了。
后来我通过王山正式结识了小混蛋,还通过瘸四串联下去,结识了小秋子、大生子、大黑子、地安门大平等人,他们中有人还是“佛爷出身”,戳到“准玩主”的份上,也就金盆洗手不干“佛爷”了。于是高走“玩主”、低落“佛爷”的那套路子,我基本上“近朱者赤”,都铭刻于心了。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4-17 15:32:22 +0800 CST  
在此期间,我还去过厂桥赵地儿家。第一次是老七带我去的。老七大号叫梁志强,长我一岁,我们先是同校,后是同班。我们班升初二,他本该升初三没升,就虎落平阳,降到我们班了。那时他就有个“准顽主”的身份,养过几笼子鸟儿,几缸金鱼,几十只鸽子,在北海后门那片儿小有名气……文革期间,我们班里的老兵一直想“镇”他,抄他家,砸他鸟笼子。待王山来我们班,他就和王山鳔在一起,等于鳔上了八•一学校的“大牌”老兵,班里这拨人也就不惹他了。他后来和王山、吴大江一起去了雁北插队。
注:不怕老七他嗔怪我,我为什么称他为“顽主”,用的是“顽皮”的顽,而不是“玩主”的“玩”呢?这里我顺便解释一下,或许从含义认可的角度上,可以为研究一段历史的语言定义做铺垫——
其实真正无愧于“玩主”之称号的人,拿北京城的规模来说,因为当年已经形成了一个维度的空间,这个“阶层”,乃至于这个阶层领军人物的地位,你不承认也得承认了,他们个个都是人中豪杰。古人说,百人出一杰,千人出一豪,豪杰可不是滥竽充数的,玩主也不是有个脑袋就戴帽的,你总不能一提“玩主”的形象——“梁山泊好汉100单8将”嘛,你还要109将、110将地烂封下去吧?就“108将”打住!那就四门九城地平均分吧!你想想,像新街口那一片儿,“封”上两、三个也就了不起了,同一时期有了周长利、边作君,那下一个你“封”谁啊?不就出现了几个“准字号”的候补吗?像瘸四、大生子、小秋子都“英勇善战”,都有候补的实力,哪儿还轮得上我的老同学老七啊?可是他呢,当年“顽”得也格外潇洒倜傥,潇洒的少年派大多上九流、下九流的交际广泛,经历过惊心动魄,也经历过闲情逸致,也就无形中与京味儿文化的“顽主”并轨了。当然了他们中,也不乏有过类似于“玩主”形式的闯荡。因此我就称老七为“准顽主”,而不是“准玩主”了。如今他夫人,乃是一位颇有门风传承的大画家哩,我记得我曾跟他开玩笑说,咱家嫂子,才是当今画坛上的一大“顽主”哩……
话扯远了点,返回来。
老七带我还去过厂桥赵地儿家。而赵地儿家,也是当年新街口、北海后门,以及地安门一带“准玩主们”常聚会的地方。我在那里邂逅过像文章、马哈、忠义等人,与边作君兄的第一次“蒙面”,好像就是在赵地儿家。但那时我青涩胆毛,不好意思先与份大的“爷”逗话,见面点头就算过礼。我对边兄最初的印象,当时他剃了个光头,刚挂了点“彩”吧,戴着一副眼镜。或许是边兄戴着眼镜的原因,我并没有注意他的眼神,但是不久后,如在小混蛋的“三大战役”之一,“中山公园大械斗”中看到的,我充分地领略了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气概。他身手不凡,一招一式的行动如猛张飞,他肯定有“武功”的底子,特别是那双杀气腾腾的豹眼黑眸,格外冷峻……有关后来我俩不打不成交的那一段,更有噱头,容我后面叙之。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4-20 19:46:13 +0800 CST  
我当年虽然没机会(有机会也不敢啊)直接问“混蛋大哥”与德外小成子拼老大这件事。不过认识了他的“左膀右臂”,从这些“绿林好汉”的嘴里,也就了解了大眼的说法还需证实。据那阵子整天跟小混蛋泡在一起的秋子说,“混蛋”当时确实没在学校,不过就是在学校了,也不会在校门口跟二丫头“茬”的。不在家门、校门口惹事,乃是“玩主”的操守之一。
谁都喜欢长自己人的威风,谁都以认识威风八面的人自荣。二丫头去安德路中学“骂阵”的举动,以讹传讹也好,糗事传千里也好,很快,就传遍了西城的北城,二丫头的名声也就“戳”到了顶峰……以后我和大眼跟着二丫头、史大纯(他也有个绰号,叫大XX,太难听了,这里且隐去。)一上街“晃悠”,就常常招来新街口一片儿小玩闹们的“青睐”,青睐像阳光,照得我们心里暖洋洋。
这里顺便说说我们当年的装束。二丫头多是脚踩“回力”鞋,上身榨蚕丝军装,下身蓝裤子;史大纯和大眼,不是单件的人字呢黄军装,就是单件的草绿色军裤;我则大多穿一身海军灰军装。我们一出门,乃是一群“老兵(老红卫兵)”的标准装束,经常骑自行车招摇过市,就像现在开着宝马“兜风”,属于当年最时髦的“高大上”穿戴。
而当时社会上的“玩主”呢,一般都是一身藏蓝的中山装,脚蹬“懒汉鞋”。二丫头是以习武玩跤和好打不平而“戳份”的,归“玩主”之列,他的装束很可能是早期“玩主”向当年“高大上”的过渡。
小混蛋当年的装束,也常以藏蓝为主。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记得他还满脸青春痘开始发芽。他脚蹬一双校官靴,上身外罩是件藏蓝的中山装,里面衬了件带垫肩的旧西服,显得像是用肩头肌撑起来似的。他骑着一辆26型女车,车座子被拔得很高,车停靠在马路沿子上。他身高一米七左右,他当时骑坐在上面,一只脚撑着马路高的那边沿子,直溜溜的挺着身子,一只脚挂在这边的车登子上,于是几何的视觉作用吧,挂在车登子上的那只校官靴,就显得很大,整条腿像个z字形。作君兄也是,经常头戴一顶黄呢子军帽,上身穿件藏蓝色呢子中山装,下身草绿色军裤,也是脚蹬一双大回力。
注:后来我也见过作君兄穿“榨蚕丝军装”。我猜他穿校官榨蚕丝军装,心情一定复杂,知道他出身的人恐怕都会意识到他内心的五味杂陈……我们当年穿军装,其实不在乎海陆空的颜色,只在乎是不是将校呢的、马裤呢的、海军呢的、榨蚕丝的,以及是不是带肩章扣绊四个兜的,也就是说起码是尉官以上的“官”服才穿。像士兵服两个兜的,再合身也不会上身——都想当官嘛。
在我的印象里,第一次和小混蛋“照面”那天,我是和二丫头与大眼三人在一起,我们去地安门林建成、林曼丽兄妹家,想淘奔几张《红色娘子军》芭蕾舞票,我们在路上与小混蛋不期而遇。
注:他们兄妹俩路子野,不是黄牛党,但是总能搞到“革命样板戏”的戏票,并且还总是平价甚至是“无偿”地转送朋友。可谓是“帮助别人,幸福自己”,颇有雷锋精神。听说他们父亲是日本人,解放后不久,就“扔下”他俩回岛国了。他们兄妹喜欢“照相”,整天挎着一台蔡司牌照相机。那时我还不懂这乃是摄影的魅力,我想,他们手里一定留有很多文革时期的老照片。
楼主 山间潺潺小溪  发布于 2016-05-06 21:03:52 +0800 CST  

楼主:山间潺潺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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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6-03-09 23:2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13 15:26:4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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