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庵真净和尚行状》笔记

《云庵真净和尚行状》笔记
◇春风秋水


雲庵真淨[1]和尚[2]行狀[3]
宋 释觉范 撰[4]

師諱[5]克文,黃龍南[6]禪師[7]之的嗣[8],陜府閿鄉[9]鄭氏子。生而穎異[10],在齠齔[11]中,氣宇如神人。與羣兒戲,輙[12]相問答,語言竒怪,聞者駭愕[13]不能曉,則復軒渠[14]笑悅而去。奕世[15]縉紳[16]。既長,喜觀書,不由師訓[17],自然通曉。事後母[18]至孝,母嚚[19],數困辱之,親舊[20]不忍視其苦,使遊學四方。
旅次[21]復州[22]北塔寺,長老歸秀[23]道價[24]方重于時,詞辯[25]無礙,因側聆[26]坐下,感悟流涕,願毀衣冠,爲門弟子[27]。秀笑曰:“君妙年[28]書生[29],政[30]當唾手[31]取高第[32]榮親[33],乃欲委跡[34]寂寞,豈亦計之未熟耶?”對曰:“心空及第[35],豈止榮親?又將濟之,委跡寂寞,非所同也。”秀竒其志而納之,服勤[36]五年如一日。年二十五歲,試所習爲僧;明年[37],受具足戒[38]。即遊京洛,翺翔[39]講肆[40]。賢首[41]、慈恩[42]性相二宗[43],凡大經論,咸造其微。解帙[44]捉麈[45],詞音朗潤,談辯如雲,學者依以揚聲。燕居龍門山[46],偶經行[47]殿廡[48]間,見塑比丘[49]像蒙首瞑目[50]若在定[51]者,忽自失[52],謂同學者曰:“我所負者如道子[53]畫人物,雖曰妙盡,終非活者。”既焚其疏義[54],包腰而南,平易艱險,安樂勞苦,諸方大道場[55],多所經歴,自重其才,以求師爲難。
嘗至雲居[56],謁[57]舜老夫[58],機語[59]不契,不宿而去。又至德山[60],應禪師[61]方夜參,雌黃[62]先逹[63],有六祖[64]不及雲門[65]之語,失笑,黎明發去。聞雲峯悅禪師[66]之風,兼程[67]而往。至湘鄉,悅已化去[68]。歎曰:“既無其人,吾何適而不可?山川雖佳,未暇[69]遊也。”因此行寓居大潙[70],夜聞僧誦雲門語曰:“佛法如水中月[71],是否?”云:“清波無透路。”豁然[72]心開。
時南禪師已居積翠[73],徑造其廬[74]。南曰:“從什麽處來?”曰:“潙山。”南曰:“恰值老僧不在[75]。”曰:“未審向什麽處去也?”南曰:“天台[76]普請[77],南嶽[78]雲遊[79]。”曰:“若然者[80],亦得自在[81]去也。”南曰:“腳下鞋是甚處得來?”曰:“廬山[82]七百錢[83]唱得[84]。”南曰:“何曾得自在?”師指曰:“何曾不自在耶?”南公大駭。參依久之,辭去。至西山翠岩,長老順公[85]與之夜語,自失曰:“起臨濟[86]者,子也。厚自愛。”而師亦神思豁然,德其賞音[87]。
及南公居黃龍[88],復往省覲[89]。南公嘗謂師曰:“適[90]令侍者[91]巻簾,問渠[92]:‘巻起簾時如何?’曰:‘照見天下。’‘放下簾時如何?’曰:‘水泄不通。’‘不卷不放時如何?’侍者無語,汝作麽生[93]?”師曰:“和尚替侍者下湼槃堂始得。”南厲語曰:“關西人[94]真無頭腦。”乃顧旁僧。師指之曰:“只這僧也,未夢見在。”南公笑而已。
隆慶間禪師[95]與師友善,方掌客[96],間問曰:“文首座[97]何如在黃蘖時?”南公曰:“渠在黃蘖時,用錢如糞土。今如數世冨人,一錢不虛用。”自是爲同時飽參[98]者所服。南公入滅[99],學者歸之如雲,所至成叢林[100]。
熙寧五年[101],住筠州[102]大愚[103]。太守[104]錢公弋來游,怪禪者驟多。眾以師有道行,奔隨而至。錢公即其室,未有以竒之。翌日[105],命齋。師方趨[106]就席,有犬逸出屏帷間,師少[107]避之。錢公嘲之曰:“禪者固能伏虎[108],反畏犬耶?”師應聲曰:“易伏隈岩[109]虎,難降護宅龍。”錢公大喜,願日聞道,乃虛聖壽寺[110],命師居之。師方飯于州民陳氏家,使符至,遁去。錢公繫同席數十人,將僧吏,求必得之而後已。有見於新豐[111]山寺者,即奔往。陳氏因叩首泣下曰:“師不往,吾党受苦矣。”師曰:“以我故,累君軰如此。”因受之,遂闡法焉。未幾,移居洞山[112]普和禪院[113]。
元豐[114]之末,思爲東呉山水之游,舍其居,扁舟[115]東下,至鐘山[116],謁丞相[117]舒王[118]。王素知其名,閱謁喜甚,留宿定林庵[119]。時公方病起[120],樂聞空宗[121],恨識師之晩。謂師曰:“諸經皆首標時處[122],《圓覺經》獨不然[123],何也?”師曰:“頓乗[124]所談,直示眾生,日用現前,不屬今古。只今老僧與相公[125]同入大光明藏[126],遊戲三昧[127],互爲賔主[128],非關時處。”又曰:“《經》云‘一切眾生,皆證圓覺’[129],而圭峯[130]易‘證’爲‘具’[131],謂譯者之訛,其義如何?”師曰:“《圓覺》如可改,則《維摩》[132]亦可改也。《維摩》豈不曰‘亦不滅受而取證’[133]?夫不滅受蘊[134]而取證[135],與‘皆證圓覺’之義同。蓋眾生[136]現行無明[137],即是如來[138]根本大智。圭峯之言非是。”公大悅,因捨第爲寺以延師,爲開山第一祖。又以神宗皇帝[139]問安湯藥之賜崇成之,是謂報寧[140]。歲度僧[141]買莊土,以供學者,而自撰請疏,有‘獨受正傳,力排戲論’之句[142]者,敘師語也。又以其名請於朝[143],賜紫[144]方袍[145],號真淨大師[146]。金陵江淮,大會學者,至如稻麻粟葦,寺以新革,室宇不能容。士大夫[147]經游無虛日,師未及嗽盥[148],而戶外之屨[149]滿矣,殆[150]不堪勞。於是浩然思還高安,即日渡江,丞相留之,不可。遂卜[151]老於九峯[152]之下,作投老庵。
紹聖[153]之初,御史[154]黃公慶基[155]出守[156]南康[157],虛歸宗[158]之席以迎師。師曰:“今老病如此,豈宜復刺首[159]迎送?爲我謝黃公,乞死於此。”其徒哀告曰:“山窮食寡,學者益眾,師德臘[160]雖高,而精神康強。康山自總祐二大士[161]之後,叢林如死灰,願不忘祖宗,赴輿情[162]之望。”不得已,乃行。先是黃公嘗望見師于丞相廣坐[163]中,師既去,丞相語公曰:“吾閱僧[164]多矣,未有如此老者。”故公盡禮力致之。廬山諸刹[165],素以奢侈相矜[166],居者安輭暖[167],師率以枯淡;學者困于語言,醉于平實,師縱以無礙辯才,呵其偏見[168]。未朞年[169],翕然[170]成風。
三年[171],今丞相張公商英[172]出鎮[173]洪府[174],道由歸宗,見師於淨名庵。明年,迎居石門[175]。崇甯元年[176]十月示疾[177],十六日中夜沐浴更衣趺坐[178],眾請説法[179],師笑曰:“今年七十八,四大[180]相離別,火風既分散,臨行休更説。”遺戒弟子皆宗門[181]大事,不及其私,言卒而歿[182],壽七十八,臘五十二。茶毗[183]之日,五色成焰,白光上騰,煙所及處,舍利[184]分佈,道俗千餘人皆得之,余者尚不可勝數。塔[185]於獨秀峯之下。
師純誠慈愛,出於天性,氣韻[186]邁往[187],超然竒逸。見人無親踈[188]貴賤,溫顔[189]輭語[190],禮敬如一。主持叢林,法度甚嚴,有犯令者,必罰無赦。以故五坐道場,爲諸方所法。得遊戲三昧,有樂説之辯[191]。詞鋒]智刃[192],斫伐[193]邪林,如墮雲崩石。開發[194]正見[195],光明顯露,如青天白日,人人自以謂臻奧[196]。至於入室[197]投機[198],則如銅崖鐵壁,不可攀緣[199]。性喜施,隨有隨與,杖笠之外,不置一錢。行道説法五十餘年,布衣壞衲[200],翛然[201]自守。於江西有大緣,民信其化,家家繪其像,飲食必祠[202]。嗣法[203]弟子自黃檗道全、兜率從悅[204]而下十人余。此其平生大槩[205]也。至其道之精微,皆非筆墨可能形容。竊嘗論之,其棄儒冠而入道類丹霞[206],奔經論之學而穎悟類南泉[207],尋師之艱苦、凜然[108]不衰類雪峯[209],説法縱橫、融通宗敎類大珠[210],至於光明偉傑、荷擔宗敎[211]類百丈[212]。此非某之言,叢林學者之言也。嗚呼!兼古宗師[213]之美而全有之,可謂集厥大成[214]、光于佛祖者歟!
崇寧二年[215]十月十五日,門人[216]某謹狀[217]。

楼主 春风秋水  发布于 2018-08-04 12:32:40 +0800 CST  

楼主:春风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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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8-04 20:32:4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18 08:27:1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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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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