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石名岱(1)——红楼梦作者不喜欢李商隐?

有石名岱(1)——作者不喜欢李商隐?
原文: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还不叫人来拔去?”宝钗笑道:“今年这几日,何曾饶了这园子闲了?天天逛,那里(哪里)还有叫人来收拾的工夫?”林黛玉道:“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宝玉道:“果然好句!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
她为什么“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呢?



涯友弹指123:李义山,也很优秀,但是,不是她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是陶渊明那样的。咏菊诗,她为什么囊括金银铜3块奖牌?就是因为她喜欢陶渊明,属于同类。她写咏菊诗获奖,不是偶然的。李义山和陶渊明,趣味相去甚远。因为喜欢陶渊明,所以,不喜欢李义山。恨屋及乌,于是,也不喜欢李义山的诗。陶渊明与李商隐,有何不同呢?陶渊明是那种“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之人。“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少无适俗韵⑴,性本爱丘山。”李商隐则疲于适俗。

我认为真真假假不要上当,李商隐和陶渊明殊途同归,都有隐癖。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陶李二人是张岱的神交。
林黛玉说不喜欢李商隐陆游的诗,假作真时真亦假,反过来其实是是喜欢。张岱和陆游是同乡。锦瑟和红楼梦气息相通。袭人不就是贾宝玉取自陆游的诗嘛。林黛玉不喜欢,贾宝玉喜欢嘛。你说作者喜欢不喜欢陆游?所以林黛玉是在戏谑李陆二人啊。(前提是俺认为红楼梦作者是张岱。)

夜航船——降而开元以后,则有杜牧之牧之豪纵,温飞卿庭筠之绮靡,李义山商隐之隐癖,许用晦晖之对偶,他若刘沧、马戴、李频、李群玉,此晚唐变态之极矣。

张岱夜航船——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风流自赏。鲍明远如饥鹰独出,奇矫无前。谢康乐如东海扬帆,风日流丽。陶彭泽如绛云在霄,舒卷自如。王右丞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韦苏州如园客独茧,暗合音徽。孟浩然如洞庭始波,木叶微脱。杜牧之如铜瓦走坡,骏马注坡。白乐天如山东父老课农桑,言言着实。元微之如李龟年说天宝遗事,貌悴而神不伤。刘梦得如镂冰雕琼,流光自照。李太白如刘安鸡犬,遗响白云,核其归存,恍无定处。韩退之如囊沙背水,惟韩信独能。李长吉如武帝食露盘,无补多欲。孟东野如埋泉断剑,卧壑寒松。张籍如优工行乡,饮酬献秩,时有诙气。柳子厚如高秋独眺,霁晚孤吹。李义山如百宝流苏,千丝铁网,绮密瓌妍,要非适用。本朝苏东坡如屈注天潢,倒连沧海,变眩百怪,终归浑雄。欧阳文忠如四瑚八琏,王荆公如邓艾缒兵入蜀,要以险绝为功。黄山谷如陶弘景祗诏入官,析理谈玄,而松风之梦故在。梅圣俞如关河放溜,瞬息无声。秦少游如时女步春,终伤婉弱。陈后山如九皋独唳,深林孤芳,冲寂自妍,不求识赏。韩子苍如梨园按乐,排比得伦。吕居仁如散圣安禅,自能奇逸。其它作者,未易殚陈。独唐杜工部,如周公制作,后世莫能拟议。语觉爽俊,而评似稳妥,惟少为宋人曲笔耳,故全录之。

故李义山是有癖之人啊。张岱喜欢他的。


《锦瑟》——浓缩版的《红楼梦》
作者:王国敏

引文——锦瑟
唐 · 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译文
瑟本有二十五根弦,但即使这样它的每一弦、每一音节,足以表达对那美好年华的思念。
庄周其实知道自己只是向往那自由自在的蝴蝶。望帝那美好的心灵和作为可以感动杜鹃。
大海里明月的影子像是眼泪化成的珍珠。只有在彼时彼地的蓝田才能生成犹如生烟似的良玉。
那些美好的事和年代,只能留在回忆之中了。而在当时那些人看来那些事都只是平常罢了,却并不知珍惜。

“一弦一柱思华年”,人生短暂,可又是那么值得珍惜,值得去回味。人生难以言说,然而揭开人生之谜,既是那么诱人,又是那么艰难!多少次,痴情的我在凝思、畅想,也试图从古代文人诗情哲思中想受到启发,来解开这个“迷”。
《锦瑟》,写出了李商隐情感世界那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感悟。这首诗,对于爱诗的人来说,无不喜欢,而享有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理解的诗。
究其原因,我想人是复杂的,人的情感世界既然是朴素迷离。
人想解开情感之谜是困难的,但探索又是快乐的。每读此诗,我都有新的理解和感悟。猛然间,我觉得《锦瑟》似乎与《红楼梦》有一种“传承”关系,她就是浓缩版的《红楼梦》。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往事不堪回首,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锦瑟,是诗人的心声,也可以理解为诗人用诗意的眼光,体察自己……
在《红楼梦》开卷第一回中有这样的文字: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自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馀,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
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曹雪芹把他人生经历,尤其情感世界的曲折痛苦,借助于《红楼梦》诉说,借助于“荒唐”之言,为他的人生,以及他所钟爱的“闺阁”鞠一把眼泪。
“庄周晓梦迷蝴蝶”,人生如梦,困惑难解啊!
“梦里花落知多少”,似梦如幻,朴素迷离。
《红楼梦》的主旨及价值意义,一直是我苦苦寻求的。浮生若梦,而所梦又皆非梦。人在梦中,从梦者的梦又坠入醒着之梦,谁知今夕何夕,此身何身,就是红楼世界带给我们的启迪。
宝玉、黛玉等实践着不同人生之旅。曹雪芹也许是中国一个人生道路的思考者。
《红楼梦》之梦让我们陶醉,也让我们沉思。人世间,悲欢离合,沧桑变化。良辰美景,也许不过是一场梦。对于无情的现实,我们顿觉万境归空,心灵世界仿佛从此岸飞到了彼岸。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又有《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红楼原本一梦,莲台却是归宿。曹公本是世家子弟,可谓享尽人间富贵,只是造化弄人,转眼间落魄至街头市井。也许他还不够果敢,不敢在现实中剃去那三千烦恼丝,但他笔下的贾宝玉,必定是果敢的。想那大荒山青埂峰下的这块顽石,本是补天无用之石,又生在青埂(情根)下,如今到了红尘之中,历尽悲喜哀愁,终是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落得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怎能不芒鞋破钵随缘化!
“望帝春心托杜鹃”,如泣如诉,哀怨凄迷,一片执着。
人生毕竟有许多东西值得我们去追求,去期待。林妹妹“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追求,即使在“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氛围中也不该初衷。
望帝魂化杜鹃,既是追求的执着与痴迷,也包括追求过程中悲剧。
林姑娘“不着一字,尽得风流”,“风流婉转”,“星眼微汤,香腮带赤”。她的《葬花词》是对人格尊严的捍卫,“留得残荷听雨声”,我们能不敬仰吗?
从林黛玉那里,我深深感悟到:爱在过程,不在结果;林黛玉真正的美在于她那在繁华中感受悲凉,那遗世独立的风姿,那睥睨一切的眼神,足够我们今生今世所仰慕。
宝黛爱情,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觉醒。人世间最为珍贵的乃是一个“情”字。宝玉,而“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宝黛从心心相敬,到心心相印。宝玉有三句话很动人:一句话,“我为的是我的心”。黛玉,是他的心中理想的自己,生命的另一半;第二句,“你死了,我做和尚”,如果黛玉死了,人生也就没有留恋;第三句,“你放心”,惊心动魄,中国特色!不要忘了,爱在于尊重!
“沧海月明珠有泪”,珠生于蚌,蚌生于海。每当月明夜静,蚌就张开向月,以养其珠,珠得月华,始极光莹。然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境。月、珠、泪,人不断地在痛苦的泪水中,让自己的心灵净化。
我们应诗意的栖居在大地上。《红楼梦》中有一个细节,大雨滂沱中,一个在地上画着“蔷”字,一个看着的呆子,这是龄官和宝玉。大雨把两人的心灵洗得晶莹透亮。
《红楼梦》“为可使闺阁昭传。”《红楼梦》是对女性的赞歌和挽歌,是为女性立传。
又“大旨不过谈情”,“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这句话意思就是,我们观察生活,世间万象,从而产生激情,这就是“由色生情”。情,是万物的纽带。再继续探索,我们会逐渐的升华到万事万物,有始有终。我们心灵又会逐渐的超脱。这叫“自色悟空”。
《红楼梦》的主旨是复杂的。其中涉及宝黛爱情与悲剧,对女子的赞美和悲剧的叹惋,封建家庭的腐朽与没落。也可以包括对人生的探索。
当初神瑛侍者,对绛珠仙草日以甘露灌溉,让绛珠仙草得以延续岁月。后日,绛珠仙草幻为人形,形成女体,且未酬报灌溉之德,故郁结一段缠绵不尽之意,且道下世为人,定以一生眼泪偿还神瑛侍者。
绛珠仙草的还泪之愿,预示着日后宝黛爱情悲剧的主线,黛玉最终泪尽而逝。
一个“还”字,就是一种酬“债”,何况是情感的债。人懂得“还”字,就是一种怜悯与超越。
情感世界在泪水中净化和升华。我想,纯洁的美好的感情,即使是无望的结局,追求本身也是有价值的选择。就是在我们平凡的人生中,苦难的洗礼也让我们学会了对生活的理解,懂得了如何珍惜情感,走向人生的厚重和沉着。
就情感世界来说,“泪”洗去物欲的诱惑,留下的是灵魂世界的默契和忠诚。
情的世界思之高旷洁净,而又凄凉孤寂。
也许人世间最美丽的情感永远是可望不可及呀,“蓝田日暖玉生烟”。
《诗经·蒹葭》“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呈现了伊人在追求过程中执着、失落和悲伤。
红楼世界,“花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在大观园的周遭,是一个封建家庭,已经暴露了不可挽回的危机,里面勾心斗角,在罪恶中走向堕落。元春省亲热闹背后的酸楚,贾赦贾珍贾琏等人的胡闹、王熙凤的贪婪、丫鬟小红“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筳席”的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纷争,无不显示了这个大家庭最终走向灭亡的命运。
也许是我们人类永远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最终的结局可能就是悲剧的收场。我们知道在强大的命运面前,个人的努力显得渺小和软弱。
《红楼梦》写了许多青春的女子,让我们为她们在“风刀霜剑严相逼”中的命运鞠一把忧伤和叹惋的泪。其中黛玉、宝钗、晴雯、平儿、探春、妙玉、宝琴、湘云、可卿、凤姐、鸳鸯、司棋、香菱、紫鹃等等,将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花落水流红”,让我们永远为之咏叹吧!
因此,“蓝田日暖玉生烟”毕竟是美好的境界,超凡脱俗,令人神往!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一言难尽啊!我们可羡可泣可怨可叹的人生。
“一弦一柱思华年”,让我们不断地去追寻和回忆的人生。
通过《锦瑟》,通过《红楼梦》,我们知道了“情”的意义。红楼世界的人们,为情而活着,为情写诗。有情在,心灵充实,人生丰富,有意义。
楼主 messiyun  发布于 2018-07-12 23:37:34 +0800 CST  
《红楼梦》与李商隐

王庆云
摘要:《红楼梦》对文学传统的承继,一直是红学研究的重要领域。《红楼梦》所受唐诗尤其是李商隐诗的影响,值得人们充

分认识和关注。《红楼梦》虽是小说,但通体浸透和充盈着诗的意境,充分表现了作者的诗的才情,尤其在善于用典而富含寓譬、

内容隐晦而让人猜测、凄婉哀伤而极富朦胧之美等诗美特色上,无疑都或多或少得益于李商隐。具体表现在《红楼梦》的书名取意

、作意构思、人物故事以及诗词描写和意境创造等许多方面。

在中国文学史上,唐诗中的李商隐诗与清代小说《红楼梦》,分别代表着中国爱情文学在抒情诗和长篇小说上的杰出成就。李

商隐仕途上的卑微、政治上的失落,造就了他独特的爱情诗歌内涵与艺术形态;而《红楼梦》作者对世事变幻、人生起伏的感叹,

对自身身世和家道盛衰的极度悲哀,则使其创作出了充满感伤诗意的爱情与家庭生活绝唱。我们知道,《红楼梦》作为中国小说史

上第一部文人创作的长篇宏制,是对中国文学传统继承和创新的产物,尤其是其整体的悲剧诗美的体现,所受中国诗歌悲剧美学传

统的影响之深,十分显然;其中所受唐诗尤其是李商隐诗的影响之大,同样不可忽视。对此,红学有史以来,已有不少研究著述有

所涉及和揭示,只是尚无系统、全面地疏理和论述。无疑,系统梳理和认知李商隐诗与《红楼梦》的审美艺术联系,不仅有利于对

《红楼梦》创作所受李商隐诗的影响有一个完整的认识,而且有利于对中国文学史中爱情与感伤文学的发展脉络及其链条做出点与

线的系统把握。
李商隐诗与《红楼梦》,尽管一是诗,一是小说,但都以“自述传”式的爱情抒发与排解折射出令人喟叹的社会生活为主要内

容;前者诗中有“事”,后者“事”中有诗——并将“事”写得通体浸透和充盈着诗的意境,充分表现了作者的诗的才情。尤其是

二者在善于用典而富含寓譬、内容隐晦而让人猜谜、凄婉哀伤而极富朦胧之美等总体的诗美特色上,都具有“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谁解其中味”的相类的人生感伤,因而我们很容易得出后者得益于前者、深受前者影响的判断。正是基于这一认识,本文试

就李商隐诗与《红楼梦》的书名、与《红楼梦》的作意、与《红楼梦》所写的故事与人物、与《红楼梦》中的诗词与意境及其所体

现的整体审美特色等几个关联方面,择其要者,初作以下较为系统的梳理勾勒和蠡测论说。

一、李商隐的诗与《红楼梦》的书名取意
关于《红楼梦》一书的存在,其取意来源若何?早在清乾隆年间曹雪芹去世后不久,1784年,就有梦觉主人在《红楼梦》甲辰

本序言中首次指出了《红楼梦》这一书名的出处:“红楼富女,诗证香山。”“香山”即白居易《秦中吟》之《议婚》诗中的“红

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今人吴汝煜在其《蔡京小传》中则指出:晚唐诗人蔡京的“《咏子规》‘惊破红楼梦里心’,为著名小

说《红楼梦》取为书名”。[1](P222)其实,正如吴新雷所说,唐诗宋词中有不少取“红楼”为意象的诗句,如李商隐的《春雨》诗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韦庄的《长安春》诗:“长安春色本无主,古来尽属红楼女。”《菩萨蛮》词:“红楼

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史达祖《双双燕》词:“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瞑。”[2](P221-222)比较而言,蔡京的“惊破

红楼梦里心”,咏的是子规,说的是子规的叫声,如果说为《红楼梦》书名所取意,则主要在于字面;而李商隐的名诗《春雨》,

如果说确为《红楼梦》书名所取意,则主要在于其所写人物故事及其感情内涵。而且即使从字面来看,李商隐的《春雨》一诗,也

是将“红楼”与“梦”联系在一起的: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①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玉@②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诗中“白门”,或指金陵,[3](P298)又作“男女欢会之所”。[4](P1200)“这个‘红楼’中的人就是作者所思忆的人”,“

现在唯有在梦中相会。”[5](P298)“怅卧中,他的思绪浮动,回味着最后一次寻访对方的情景。……仍然是对方住过的那座熟悉的

红楼,但是他没有勇气走进去,甚至没有勇气再走近它一些,只是隔着雨凝视着。往日在他的感觉里,是那样亲切温存的红楼,如

今是那样的凄冷。在这红楼前,他究竟站了多久,也许连自己都不清楚。……他是这样的茫然若失,所爱者的形影,始终在他的脑

际萦回。……如今蓬山远隔,只有在残宵的短梦中依稀可以相见了。”[6](P1200)其发自心底的感伤、其无法排解的惆怅之“悲”

情,与《红楼梦》之“惆怅悲情”、全书是“一把辛酸泪”的悲剧色彩和悲剧格调,可以对看。
以上只是李商隐的一首诗。我们翻检李商隐的今存全部诗作,所咏这一类的人物故事及其感情色调者,即使仅就直接写“梦”

的 而言,也可谓不胜枚数。

《红楼梦》又名《石头记》,其题名为“石头记”的缘由,正如小说开篇所说,原本是一“石头”上所记之事,由空空道人向这

一“石头”(“石兄”)问明事情原委后,“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7](P6)这一取意,一方面源出《淮南子·览冥训

》、《列子·汤问》等记载的“女娲炼石补天”神话,一方面典出《左传·昭公八年》之“石能言”;后世诗文对此典的运用,已

有学者指出曹寅的《巫峡石歌》,诗中说此“巫峡石”系“娲皇采炼古所遗”,并发问曰:“胡乃不生口窍纳灵气,@③@④骨相

摇光晶?”确与《红楼梦》之题名“石头记”不无对应关系;[8](P5-8)然而我们可以找到不少对此典的更早的运用——在唐诗中

,仅白居易诗就有《立碑》、《青石》等有所涉及,如《立碑》诗云:“……但见山中石,立作路旁碑。铭勋悉太公,叙德皆仲尼

。……但欲愚者悦,不思贤者嗤。岂独贤者嗤,仍传后代疑。古石苍苔字,安知是愧词。……”《青石》为青石代言,曰:“青石

出自蓝田山,兼车运载来长安,工人磨琢欲何用,石不能言我代言。……”可见与“红楼梦”这一题名的取意一样,也是“诗证香

山”;而直接使用“石能言”一典并用这三个字的,则是李商隐的《名神》诗。诗曰:“明神司过岂令冤,暗室由来有祸门。莫为

无人欺一物,他时须虑石能言。”

二、李商隐的诗与《红楼梦》的作意及人物故事
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
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
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残楚帐夜闻歌。
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
这是李商隐的名诗《泪》,是一首“自伤身世的七律”。[9](P1209)由此我们联想到,《红楼梦》就是一部带有自述传性质的

写“泪”的书;书中主人公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关系,就是“露泪之缘”;无论是书中人物、作者还是脂批,都处处体现出“为泪而

逝”、“一把辛酸泪”、“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泪亦殆尽”的血泪之情。尤其是《泪》中写到了娥皇女英故事,与《红楼梦

》中的黛玉形象的塑造不无关系。晋张华《博物志》:“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帝崩,二妃啼,以泪挥竹,竹尽斑。”

《山海经·中山经》:“帝之二女居之”,“交潇湘之渊。”《水经注·湘水》:舜之二妃“神游洞庭之渊,出入潇湘之浦”。娥

皇女英悲舜帝之死,无尽的泪水点点滴滴洒在潇湘竹上,留下了无限的斑斑泪痕。《红楼梦》中林黛玉被安排在潇湘馆中,整日里

泪洒竹边,最后泪尽而逝——“以泪酬情”,她的一生,就是“还泪”的呵!诗的第四句写到了西晋羊祜因惠政襄阳,死后百姓为

其在岘山建庙立碑事,碑文所记——同样是一篇“石头记”,使年年来此祭祀的人们无不为他堕泪。由此,又可以见出《红楼梦》

的创作与李商隐此诗的因缘关系。而且,就连《红楼梦》脂批本第21回有“客”题《红楼梦》一律,中有“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

先生恨几多?”也显系从李商隐此诗中的“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化出。

写“泪”写“梦”,可以说是李商隐诗的几个主要的“母题”之一。《红楼梦》作者对李商隐诗歌中的这类意象,有可能加以借

用的,自然还可以找出许多。如其《锦瑟》中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说见下);《板桥晓别》中的“水仙”(

菱波仙子)之“一夜芙蓉红泪多”,取典于《拾遗记》中“薛灵云”故事,以玉壶承泪,壶呈红色,诚如杜鹃啼血,“血”与“泪

”一也。甚至“芙蓉泪”与“芙蓉诔”,也可对观。
让我们再看李商隐的一首《银河吹笙》: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
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
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
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
陈伯海有如下解译:“……昔日情事重又浮上心头,而那美好的欢情已随爱人的逝去,像一场幽梦永远破灭了。惆怅之余,诗

人不由得转念及窗外枝头惊啼通宵的雌鸟,莫非它也怀有跟自己一样的失侣之痛吗?由于忆念往事,从前与爱人相聚的故园台榭,

就闪现在脑海里。……刹时间,幻景消失,只剩眼前风帘飘拂,残烛摇焰,映照帘外一片清霜。梦醒了,愁思怎遣?追随骑鹤吹笙

的王子乔学道修仙去吧,说不定能摆脱这日夜萦绕心头的世情牵累。咳,别妄想了!还是学湘灵鼓瑟、秦女吹箫,守着这一段痴情

自我吟味吧。”[10](P1196)我们感受《红楼梦》的“自述传”式故事及其浑重的悲剧美学色彩与氛围,很容易与李商隐的诗联系在

一起。读李商隐的诗,有很多首如同这一首,抒写演绎着这样的悲情怀梦故事。比如《楚宫》一首:“湘波如泪色潦潦,楚厉迷魂

逐恨遥。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邀。……”在诗人的心目中,这潦潦湘水,都是泪水汇成的呵!一个“泪”字,紧接着一

个“恨”字,下联一个“愁”字“断”字,紧接着点出那位“女萝山鬼”,自然地,又令人不难看出其在《红楼梦》中的影子,尤

其在林黛玉形象的塑造方面。
再如李商隐的《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

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诗中“庄生梦蝶”与“红楼一梦”;“杜鹃啼血”,以冤禽写悲情恨怀,与“千

红一哭,万艳同悲”;“珠有泪”与“绛珠仙草”流泪、“还泪”;“玉生烟”,珠与玉,成为一对耦合的意象和形象,此可与《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借香菱之口点出“宝玉”、“宝钗”皆出自唐诗,并引李商隐七言绝句“宝钗无日不生尘”对看(说见下)。
还有李商隐的一首《重过圣女祠》:“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萼绿华来无定

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诗中所写的圣女祠,简直就是一处“警幻仙姑”们的“太虚玄境”!

诗人把道观中的女道士比作天上神人仙女,用道书上的“萼绿华”、“杜兰香”这二位下凡投胎人间“以证前缘”的仙人喻指诗中

主人公,并点出了在天上仙境中掌管仙籍名册的玉郎,以这位玉郎的视角和心态“回忆”她们在天上仙籍时的往事,这与“贾宝玉

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何其相似乃尔!

三、李商隐的诗与《红楼梦》中的诗及其诗境
《红楼梦》第四十回,黛玉面对满眼荷花,说道:尽管她最不喜欢李商隐的诗,还是喜欢他的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11]

(P554-555)(李商隐《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兖》原诗为“留得枯荷听雨声”,《红楼梦》作者或记错了一个字,或故意改之)。这

里,林黛玉说她最不喜欢李商隐的诗,自然决不会让人引申或误解为《红楼梦》作者最不喜欢李商隐的诗。全书所体现的“李商隐

情结”,处处可以感受得到。第四十九回,宝钗见香菱作诗入魔、史湘云也整日只想写诗,便笑对湘云说:“……一个香菱没闹清

,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满嘴里说的是什么:怎么是‘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又怎么是‘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

之隐僻’。……”[12](P675)——这些,自然都是书中人物的谈笑论诗了。
就连《红楼梦》中主要人物“宝玉”、“宝钗”的名字,也来自唐诗,其中“宝钗”,就来自李商隐诗。作者在第六十二回,

就借香菱之口明点出了“宝玉”、“宝钗”皆出自唐诗的来历:“……湘云道:‘宝玉二字并无出处,不过是春联上或有之,诗书

记载并无,算不得。’香菱道:‘前日我读岑嘉州五言律,现有一句,说:“此乡多宝玉。”怎么你倒忘了?后来又读李义山七言

绝句,又有一句:“宝钗无日不生尘。”我还笑说:他两个名字都原来在唐诗上呢。’……”[13](P875)“宝玉”句见岑参《送杨

瑗(一作张子)尉南海》,“宝钗”句见李商隐《残花》。
《红楼梦》中许多人物形象的塑造,包括情节场面和意境设置,可以说就是直接从李商隐的诗意化来的。如他的《落花》:“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面对着春花飞落,

令人断肠,岂忍扫去?芳心春尽,能不盈泪沾衣?联系到诗人的其他一些咏花诗句和意象,如“东风无力百花残”(《无题》)、

“莫向樽前奏《花落》”、“吴王宴罢满宫醉,日暮水漂花出城”(《吴宫》)等等,可知这位爱花、惜花、悲花的诗人所写的诗

,多么像是《红楼梦》里的《葬花辞》——只是“不同版本”而已!还有诗人的另一首《花下醉》:“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

日已斜。客散酒醒深夜后,更将红烛赏残花。”使我们不觉又想起了《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⑤,呆香菱情解

石榴裙”。
《红楼梦》中的诗与李商隐诗的关联,我们还可以举出许多。如:《红楼梦》中的四时即事诗,即第二十三回宝玉写的《春夜

即事》、《夏夜即事》、《秋夜即事》、《冬夜即事》,[14](P322-323)也全系仿李商隐《燕台四首(春、夏、秋、冬)》而来

;第十五回,写到贾宝玉路遏北静王时,水溶向贾政笑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

,未可量也。”[15](P199)引用的就是李商隐《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兼呈畏之员外》中的一句。甲成本脂评云:“妙极!开口

便是西昆体,宝玉闻之,宁不刮目哉!”西昆派诗家崇尚专从摹拟的,就是李商隐。
另外,《红楼梦》中的景物描写、生活环境以及器物道具等的运用,有许多地方也反映出受李商隐诗影响的印记。《红楼梦》

常常写到一些稀奇古董,似乎是随手拈来,而又大有讲究。第四十一回,妙玉为贾母捧茶后,又为宝钗和黛玉斟茶,给黛玉的那只

茶杯形似钵,镌有三个垂珠篆字:“点犀乔。”[16](P569)这很自然会使人想起李商隐《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诗的名句

:“心有灵犀一点通。”“通灵犀”之说见于《抱朴子》,李商隐以“通灵之犀”借喻相恋男女心意暗暗相通,《红楼梦》用来,

自然贴切,于不经意间,浑然天成;而且,给黛玉的茶杯为“通灵”之物,贾宝玉所口衔和佩带着的那块“宝玉”,不也正是“通

灵宝玉”么。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出场人物多,场面大,却错落有致,牙牌酒令玩得热闹而雅致

,或即取意于李商隐《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中“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的诗意;再如第六十二回写宝玉生

日宴会,这群公子小姐们喝酒行令,充分展示了性格和才情,所行之令即明说为“射覆”,正如宝钗所说,“把个令祖宗拈出来了

。”又是如此——“分曹射覆蜡灯红”。
《红楼梦》写贾、王、薛、史“四大家族”,以贾府为中心,同时创造了“贾家”与“甄家”两个系统。《红楼梦》作者何以

想到使用“甄—真”、“贾—假”这样“将真事隐去”、“以假存真”的两套系统?答案是:与李商隐诗同样不无关系。对此,笔

者有《李商隐诗与〈红楼梦〉的“贾”与“甄”》试加阐说,限于篇幅,这里从略。
楼主 messiyun  发布于 2018-09-10 16:30:06 +0800 CST  

楼主:messiyun

字数:10607

发表时间:2018-07-13 07:37:3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26 10:57:0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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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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