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意外
2017年8月20日星期六上午八点，赵智尸体的挖掘工作在阳光双语幼儿园园区的一角全面展开。
挖掘现场周围被拉上了警戒线，并配备了多名民警看守，防止不明人员进入，钩机师傅小刘提前被接到了现场，原来化粪池的大坑就是被他填上的，大致的地点和深度他很清楚，只是现在这里变成了植物园，周围的一些标记物起了变化，他要重新寻找参照物才能判断出准确地点，否则挖掘的范围就要增大，等他找到了记忆中的标记物，有工作人员拉着卷尺配合他找到准确的可疑埋尸地点，并画出了界限。
一切准备就绪，朱立国亲临现场坐镇指挥，小刘师傅登上挖掘机的驾驶舱，开动挖掘机向预定地点开去。
一个小时后，挖掘现场形成了一个三米多见方，一米多深的浅坑，原址上面的培土已经全部被挖出，下面露出的是一些碎石和渣土，小刘师傅停止了挖掘，从挖掘机上下来，拿了把尖锹跳进坑里，试着在坑里的各处挖了挖，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凭着当初回填时对那些填进去的石料和土质的记忆，确定现在挖出的坑与当时被他填上的坑是否重合，如果有偏差的话，现在还可以再扩大一些范围，和往哪个方向扩大。
小刘挖了一会儿，又站在坑里想了一会儿，然后把尖锹往坑外一扔，抓住上面伸下来的一只手，一步就窜了上来，然后对边上的人说：“我再挖半米多就到了，你们帮我看着点儿，挖到东西了赶紧叫我，别一下子给铲碎了。”
小刘再次开动挖掘机挖掘的频率明显放缓，每一钩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这样，再次挖掘了一个多小时，坑深已经超过了一米半，有些地方已经逼近两米，但是坑底仍然没有出现有尸骨的迹象。
小刘师傅停止了挖掘，坐在高高的驾驶舱里远远地看着朱立国，似乎在向他请示下面该怎么办？
朱立国示意他暂时不要动，然后吩咐四名干警跳进坑里，手持尖锹进行人工挖掘，这种场面仿佛就像一支考古队正在发掘一座古墓一样。
朱立国站在坑沿上四处指挥：‘这里，轻点，那儿，再挖一挖，看着点儿脚底下…’
在指挥的间隙他还不断地收到微信和电话，微信一个是稍早时候顾天明发来的，向他汇报监视邱震的最新信息：邱震仍然在他租住的出租屋里，没有出去，一切正常；另一个是魏奎阳发来的，告诉他杨国强尸体的重量为69.3KG。
电话是他安排查找埋尸所用挖掘机的民警打来的，早上八点多他就来过一个电话，说那台挖掘机已经找到了，问他怎么处理，要不要弄回所里，那时候朱立国正在忙，对这么脑残的问题很生气，他不耐烦地对那名民警说：“你怎么不把它开回家里，还弄回所里，那么大个东西弄回所里往哪儿放？你在那儿看好了就行了，别让它动，我这边完事了就过去。”

前五分钟他又打电话过来，说机主要赶着去干活，非要开走，否则要他赔钱，问他怎么办？
朱立国更不耐烦了，他冲着电话喊：“你告诉机主，这台挖掘机是卖主偷来的，他涉嫌销赃，让他先到所里配合调查，钩机暂时查封。”
现在电话又响了，朱立国以为又是钩机机主找麻烦，他气急败坏地拿起电话一看，竟然是顾天明。
“朱队，朱队，”电话里顾天明的声音有些急躁和不安。
“听着了，说！”朱立国简短地回道。
“丁磊的车开过了，他是不是要找邱震去呀？”
“什么？丁磊去了？”
“是，是，已经下车了，往那边走了，估计是要去邱震那里。”
朱立国愣了数秒，他马上意识到要出问题，急忙对着电话说：“你开着手机，随时向我汇报丁磊的动向，我马上过去。”说完，他顾不上指挥挖掘，下来土堆，向自己的车飞奔而去。
他上了车打开手机免提，仍在操作台上，启动汽车冲出院子向邱震的住处疾驶而去。
电话里顾天明还在断断续续地向他汇报着最新的情况，他顾不上回答，将长安之星面包开出了F1的风采，连超了几辆宝马奔驰，与一台两门保时捷911并肩飞驰在市区的马路上。
十分钟后，长安之星直接冲上了马路牙子，停在了丁磊那台丰田霸道的前面。
朱立国气喘吁吁地跳下车，与向他跑来的顾天明打个照面，两人一起朝邱震租住的那栋楼跑去。
“怎么样？丁磊进去多长时间了？”朱立国一边跑一边问。
“有个六七分钟吧。”顾天明也边跑边答。
“上面还有人吗？”朱立国的意思是上面还有没有咱们的人盯着。
顾天明显然也听懂了，他回道：“有，我让小王和小李都跟上去了，两个人呢，没问题。”
“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我没通知队里启动监听器，所以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听到顾天明这个解释，朱立国反而说了句‘好。’弄的顾天明有些不明所以。
朱立国判断，既然上面的人还没给顾天明打电话，就说明暂时还没出什么事，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

邱震的住处在三楼，正当朱立国和顾天明跑到二楼和三楼的中间的转弯处的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上面传来‘砰’的一声枪响，的确是枪响，这个声音对刑警来说太熟悉也太容易分辨了，它比爆竹的声音清脆，并伴有金属之间的摩擦声和撞击声。 朱立国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朱立国紧跑几步窜上楼梯，与另两名正不知所措的民警会合。朱立国拔出手枪，扳开保险，上膛，双双握枪举在耳边，示意后面的顾天明扳动一下门把手，此时的顾天明与朱立国的持枪动作一样，他送开一只手，拉了下把手，把手竟然转动了一下，说明门没有被锁上，朱立国朝顾天明点了点头，又用枪筒朝门里面指了指，顾天明默契地猛然拉开房门，与此同时，朱立国一个健步冲了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上次他来时那只朝他吼叫的浅黄色拉布拉多犬，侧卧在通向卧室门口的一滩血泊当中，它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坎肩，奄奄一息，它听到门响，努力着想站起来，但它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它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朱立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同时把头朝向卧室，伸长了脖子，似乎是想告诉进来的人，快去救我的主人。
一把老旧的警用64式手枪掉在了远处的墙根旁，这把手枪朱立国认得，我市的民警除了少数人之外基本都更换了新型的05式警用左轮手枪，而丁磊就是这少数人之一，他不喜欢左轮手枪嫌它的隐蔽性不好，不论揣在腋下还是别在腰间都显得鼓鼓囊囊的，很容易被人认出来，还是64式方便，不轻不重、小巧玲珑，放在手包里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朱立国顾不上去拣那把手枪，他听到卧室里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和人的呻吟声，他直奔卧室而去，举着枪对里面喊道：“警察，都别动。”他喊完，人已经站到了门口。
卧室里的床上，邱震被丁磊反剪手面朝里跪在床头，丁磊正用另一只手按着邱震的头往墙上撞，邱震额头上的血粘在墙上，他正低声地呻吟着，那种呻吟声并非清醒着的人所能发出来的，说明他的头已经被撞击得眩晕了。丁磊不愧是刑警，他的擒拿技术和一击致命的战术手段确实练的炉火纯青，从枪响到现在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在同样是赤手空拳的情况下，邱震早已被他制服了。
“丁磊，你住手，难道你想弄死他吗？”朱立国仍然举着枪对丁磊说道。
丁磊回头看了朱立国一眼，松开了手，从床边站起身，对朱立国说道：“你来的正好，这小子才是连环杀人案的真正凶手，刚才我要拘捕他，他竟然拒捕，我开了一枪，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那只狗扑了过来，正打在它身上，我的枪也被它扑掉了，行，正好你们来了，带回局里再说吧。”说完，他丢下邱震朝外走去。

到了客厅里，他四处寻摸了一下，问道：“我的枪呢？谁看到我的枪了？”
顾天明举着那只从地上捡来的64手枪，一边说着：“枪在这儿呢。”一边却把枪交给了朱立国。
“把枪给我。”丁磊带着命令的口吻对朱立国说道。
朱立国却把枪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笑着说道：“枪，我暂时替你保管一下，反正一会到局里也得验枪，你拿着我拿着都一样，你正在气头上，拿着枪也不安全，走吧，一起回局里吧。”
丁磊犹豫了一下，强做笑颜，说：“你们带他先回去，我去买包烟，马上就回去。”
朱立国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伸手紧握住丁磊的胳膊，说道：“我车上有，送你一盒，我的车坏了，一会儿还要做你的车回去，你的车大，正好能坐下咱们五个。”
此时，顾天明已经给邱震戴上了手铐，自己则站在了丁磊的另一边，另一名民警站在邱震的另一边，四个人押着两个人，先后走出了房门。
见到这种架势，丁磊已经明白，朱立国是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就在房门即将关上的一刻，朱立国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叫住顾天明，对他小声说道：“马上把那条狗送到医院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它救活。”

第五十七章 熟悉的审讯室
还是那间熟悉的审讯室，木质的审讯桌，铁质的审讯椅，防爆的单向玻璃，朱立国、顾天明坐在单向玻璃的这一头，吕局长和梁副局长坐在单向玻璃的那一头。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审讯椅并排放着两张，里面分别坐着丁磊和邱震。在一间审讯室里同时审讯两名嫌疑人，在市局的办案记录中不能说是绝无仅有，只是对于朱立国了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吕局长本来是坚决反对这样做的，这不符合审讯流程，但是朱立国却执意要这样做，理由是他有很多问题需要这两个人直接对质，分开审讯不仅麻烦，也起不到应有的效果，最后吕局终于同意了朱立国的要求。
朱立国坐定之后先看了一下手机，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刚才，他向吕局简单汇报了一下目前掌握的情况，耽误了一些时间。
目前挖尸现场的挖掘工作已经完成，在朱立国离开现场不久，他们就挖到了一具白骨，现在魏法医正在对其进行检验，初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但已经确定死者死于枪击，头部中弹，形成贯穿伤，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害，目前尚不确定。
而挖尸现场的清理和勘验工作还在进行。
朱立国不急不躁地点上颗烟，同时示意顾天明给丁磊也送过去一支。
审讯室里泛起了阵阵烟雾，朱立国看向丁磊，丁磊也同时看向他，从丁磊的眼睛里，朱立国看到了一种不服气的眼神。
沉默了一下，朱立国终于开口了：“你以为杀了邱震，就没人知道是你杀死了郎艳吗？”
“我杀了郎艳？哼，别忘了，郎艳死的那天早上，是我去高铁站接的你，我怎么有时间去省城杀她？”丁磊反问道。
“省城到M市220公里，以你开车的速度，两个小时足够了，你开进省城是在夜间，离开省城是在清晨，不塞车，你回来后直接去接的我，目的就是为了向我展示，你没有作案的时间，但是，正是你的这点小聪明害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到你吗？”
丁磊盯着朱立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也正是他想问的。
朱立国接着说道：“油表，正是你执意要去接我这个多余的举动，让我看到了你车里的油表显示油耗为12.2，要知道，那可是我开过的车，2012款丰田霸道，4.0L V6 1GR发动机，我这么抠门的人在市里开最少都要15个油，你车开的像过山车似的，如果不是连续在高速上行驶，是怎么跑到12个油的？”
丁磊听完朱立国的推理之后惊讶了一下，但马上就否认道：“我开过12个油吗？呵呵，我怎么不记得？你拍照片了吗？给我看看。”
朱立国冷笑：“呵呵，我知道油耗这个疑点成不了证据，但我有更确凿的证据，”朱立国从一叠打印材料中取出一张展示在手上，说道：“这是省城交警大队出具的《机动车发动机声呐识别报告书》，这份报告书中明确说明你的车在省城出现过，进城和出城的时间地点都写在了上面，这是你没想到的吧？”

丁磊沉默，朱立国从众多的资料中又拿出了一叠照片接着说道：“虽然你的车更换了牌照，进行了伪装，甚至你还换上了一直挡到鼻子部位的高领羊毛衫，并戴上了墨镜和宽边棒球帽，连人脸识别系统都识别不出你，但是，你的汽车还是出卖了你，省城高速路口早就安装了声呐识别系统，每一台汽车发动机发出的声音频率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人类的指纹一样具有唯一性，经过路口的每一辆车都会被系统记录在案，你的车每年都要多次进出省城，系统里早就有你车子的记录了，作为刑警，你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业务太不熟练了吧？还是你太自信了，你是刑警队长嘛，根本就没想过别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丁磊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也没有半点不服气的光芒了，他沮丧地低下了头，面对这样确凿的证据他还能说什么呢？作为刑警，丁磊心里很清楚，下一步，朱立国会从省城刑警队那里取得他在郎艳案案发时间前后的行动轨迹，监控摄像头会追踪到他的停车地点，为了节省时间，他把车就停在了里郎艳所在小区不远的地方，这样监控也会拍到他步行进入地下车库的影像，省城刑警队之所以没有识别出进入地下车库的这名嫌疑人就是他，是因为他遮挡了面部，而省城资料库里又没有他的步态数据，所以筛查不到他，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只要将他确定为嫌疑人，这些数据分分钟就可以得到。这一点邱震判断的很对：‘一旦怀疑到了你，马上就可以找到你杀人的证据’。
朱立国看了看已经缴械了的丁磊，又看了一眼尚存侥幸的邱震，对丁磊挖苦道：“你杀人的手法太粗放了，这一点比起邱震来，差的太远。”
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一名刑警进来递给朱立国一份尸体初检报告。朱立国看了眼报告，念道：“死者为男性，骨龄30-35岁之间，身高175-180之间，死亡时间至少在两年前，死因为头部遭枪击形成贯穿伤，胸部也有枪伤，在死者第三节胸椎中找到一枚铜制弹头，已送技术科进行型号鉴定及弹道检验…..”
朱立国念到这里，看了看丁磊，问道：“你杀死郎艳就是为了掩盖这个赵智的死亡案吧？他也是你杀的，不需要等到弹道检验结果出来之后你再交代吧？”
丁磊仍旧低着头沉默不语。朱立国又接着说道：“我在陆胜开的汽车轮毂里找到了一个挤瘪了的铁壳U盘，还好，U盘还能用，数据也没有丢失，里面存储着一段偷拍的影像，内容就不必我多说了吧，是朱世康性侵幼儿园儿童的那些东西，而我又在当时参与施工的那台挖掘机履带里找到了一个U盘盖，这可真的是天意呀，本来我对找到这个盖子并没报什么希望，可是，三年了，那个小小的铁盖子居然还镶嵌在钩机履带的夹缝中，这样，证据链就形成了，赵智偷录了朱世康的性侵犯罪证据，他拿着U盘去敲诈朱世康，却又不敢将U盘带在身上，他是武警出身，必要的警惕性还是有的，所以他在找朱世康谈判之前，将U盘藏在了钩机履带的夹缝里，他找朱世康是想做一个一次性的了结，因为他想结婚了，他需要一笔钱，也许他要价并不高，但是朱世康却认为他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所以早在去幼儿园谈判之前就提前通知了你，至于为什么要找你来，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你是刑警吧，可以像五年前抓邱震那样以敲诈勒索罪拘捕他，或者只是想吓唬一下他而已，反正他是把你找来了，但是之后发生的事就无法控制了，你竟然开枪杀死了赵智，为什么非要杀了他呢？”

沉默了许久的丁磊终于开口了，他沮丧地说道：“是走火了，我不是故意想杀他，当时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不要再找朱世康来要钱，可是他大概以为我要抓他，就反抗，我们扭打在一起，他仗着身体素质好，很快就摆脱了我，向门外跑，我当时只是想，不能让他跑出去，一旦跑出去，很有可能将朱世康的丑事宣扬出去，于是我随手就朝他开了一枪，没想到这一枪居然打中了他，当时整栋楼里只有我、朱世康和郎艳三个人，其他人因为施工都放假了，所以，朱世康就说，不如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反正他是个外地人，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就这样，我们杀了他。”
说完，他仰天长叹了一声，懊悔地说道：“如果不是发生了连环杀人案，根本就没人会调查到这起案子。”说完这句话，他把头转向邱震，恶狠狠地说道：“是他，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周晓平、胡东进、朱世康和杨国强，这四起连环杀人案都是他做的。”
邱震冷笑，平静地反问：“证据呢？呵呵，我看这几起案子好像都是你做的吧？”
朱立国也朝邱震冷笑了一下，说道：“别急，一会儿我再说说你的事儿。”说完又转向丁磊说道：“其实你早就怀疑到邱震了吧？连环杀人案发生的第一天，你就从两个路口的监控里发现了邱震，却迟迟不肯抓他，是因为你第一次找他做笔录的时候，他对你说过什么吧？就像上次在看守所里他悄悄警告你那样，他早就对你杀害赵智的事调查的清清楚楚了，所以你当时不敢抓他，再说，当时也确实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不抓他，理由充分。”
丁磊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朱立国，他大概不敢相信，朱立国居然能猜出邱震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当时邱震说话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要侧着耳朵才能听清楚，他们近在咫尺，而监控却远在三米之外。
朱立国按动手机里的播放键，一段声音传来：‘郎艳是你杀的，你之所以还在逍遥法外，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到你，一旦怀疑到了你，马上就可以找到你杀人的证据…’
声音停止，朱立国收起手机，同时将有关丁磊的作案证据收在一起，放到一边，之后，又对丁磊说道：“你是不是早就想杀他灭口了？但是在看守所里你无法下手，所以你极力地向吕局建议暂时释放了他，以便寻找机会以拘捕的罪名击毙他，但是你却没有想到那条狗救了他的命。”

“我现在也想杀了他，我后悔自己太仁慈了，”丁磊用凶狠的目光盯向邱震，又说道：“在他被拘留之前，我完全有机会杀了他，但那个时候我不确定他就是杀害周晓平的凶手，以为他只是想对我旁敲侧击一下，后来，胡东进也死了，与此同时杨国强被确定为第一嫌疑人，我又犹豫了，下不了杀他的决心，这时你加入了专案组，并已经调查到了他的头上，你让顾天明给专案组打电话要求定位他的手机位置，我一听就知道你要传唤他了，所以，不得已，只能先把他抓起来再说，如果他先被你抓了，我就被动了。”
“你在那时候也可以用拒捕的名义击毙他呀，为什么没这么做？”朱立国不解地问。
“哼，”丁磊苦笑，反问道：“那时候你和吕局都已经盯上了他，我怎么杀他？”
朱立国沉默了一下，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连环杀人案就是他干的呢？”
丁磊再次苦笑，说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们迟迟抓不到杨国强，那时我就判断他早就死了，当杨国强的尸体被发现后，我就确定一定是他干的，在他（邱震）被拘留之前就已经杀死了杨国强，把尸体扔进酒罐里就是为了掩盖死亡时间，这种办法是个人就能想到，但事已至此我只能顺着他的思路将计就计，把杀人凶手强加在杨国强的头上，而且我揣测，吕局好像也想尽早结案，早结案对大家都有好处嘛。”
听到这里，朱立国皱了下眉，继续问道：“这么说，魏法医最后确定的尸体死亡时间和肺内酒精与酒罐里酒精的比对结果都是假的？你收买了他？”
“不，”丁磊昂起头，说道：“我没收买他，说实话，你让他比对酒精，我还真吓了一跳，这要是比对结果不一致，就推翻了杨国强自杀的结论，但这小子竟然说比对结果一致，哼，可能是吕局暗示过他什么吧，你没看到开会时，他们是一起进来的吗。”
朱立国明白了，他暗叹自己的情商确实低了一些。
朱立国也苦笑，又问：“那么邱震是怎么杀的周晓平、胡东进和朱世康，你有什么证据么？”
丁磊摇了摇头，又忽然抬头盯住朱立国，反问：“难道你有吗？

第五十八章 终极推理（上）
朱立国将目光转向邱震，先关心道：“你的头怎么样？如果你不想说话，我们可以改天再推理你的杀人计划和漏洞。”
邱震的脑门上贴着一块胶布，有少许鲜血从旁边渗了出来，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精神状态，他的表情中不仅没有痛苦，还透露着一丝轻蔑。他回答道：“首先，我重复一遍，我没有杀人，一个都没有，不过，我对这几起案件倒是很感兴趣，尤其是对这起连环杀人案的计划和漏洞，倒也不妨听一听你的高见，”
朱立国点上颗烟，慢慢地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很随意地说道：“好，既然你这么有兴趣，那我们就先从第一个案子说起吧。”
朱立国又重重地吐出一口烟雾，缓缓说道：“这一连串的谋杀案你策划了很久，为实施这一计划，你做了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比如你可以用手机定位的方式对每名被害人进行长期的跟踪和观察，从中找出其生活规律，以便伺机下手，另外，你还可以用谷歌手机地图对被害者的生活环境进行远距离观察和分析，而不必亲自跑去现场，这样的例子很多，我就不多说了，总之，现代科技为你实施杀人计划提供了方便条件，在这些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你认为时机成熟了，于是，亲自动手，实施了第一个杀人计划。”
朱立国停了下来，观察着邱震的反应，但邱震面无表情，正洗耳恭听，于是他接着说道：“9月30日清晨，你和你的狗一起出门去西山公园登山晨练，和平时一样，你在路上买了几个包子，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用来给你提供不在场证明，你们正常进入西山公园，这一段路都在摄像头的监控之下，你表现得很正常，但是进入公园之后，你的行为轨迹就与平时不同了，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把手机放到拉布拉多的穿的马甲里，让狗叼着剩下的两个包子自己上山，那条狗，你早就训练好了，对上山的路很熟，它沿着每天都会走一遍的上山阶梯上山，把包子丢在那里，再返回来，而你正是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杀人计划，你与你的狗分手后，即从公园里的小路绕了出来，从阳光家园小区靠近西山公园的侧门潜入进去，你先到6栋703换上杨国强平时所穿的衣服和鞋子，为了使体重与杨国强相符，你在身上增加了重量，然后从地下车库进入到8栋，上了17楼，站在1号电梯前等待周晓平出门，因为17楼只有周晓平一户正式入住，只要听到脚步声就知道一定是周晓平出来了，在他看到你的时候，你按动了电梯按钮，他来的电梯前，电梯刚好也到了，他没有理由不和你一起进入电梯，你站在他的背后，戴好手套，掏出手术刀，从背后割向他的脖子，你是外科大夫，杀人的基本操作驾轻就熟，做到一刀毙命不是难事。”
朱立国再次停了下来，但邱震依旧是那副表情，既不赞同也不反对，静静地等着朱立国把话说完。
朱立国又接着说道：“杀完了人，你故意踩着血从负一层走出去，又在外面的废沙堆上故意留下了一只完整的鞋印，你这样做的目的一是要将杀人嫌疑引向杨国强，第二，你确实需要抹掉鞋底的血迹，从而让人看不出你之后的去向，因为你还要返回8栋703换衣服，换好了衣服，你又从原路返回，进入西山公园，这是你的狗刚好从山上下来，后面的事就不必说了，整个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你真是费了不少心机呀。”
听完朱立国对第一起杀人过程的讲述，邱震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流露出一副赞赏的表情，看那样子，如果他的双手没有给固定在审讯椅上，他甚至要拍起手来了。
他对朱立国的推理没有突出任何异议，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么，第二起案子呢？”

“第二起案子说起来就更简单了，因为杀人地点基本属于野外，周围属于监控盲区，你只需等待他来上厕所就行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杀完人之后，将一只杨国强抽过的烟头丢在现场，从而将嫌疑进一步指向他，复杂的是第三起。”
邱震点头表示赞同，笑道：“对，朱世康死的时候我已经被你们拘留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起案子赖在我头上。”
“不，”朱立国当即否定道：“准确地说，朱世康死的时候你还没有被带到局里。”
这时，邱震没有说话，反倒是丁磊惊讶地问了一句：“法医鉴定朱世康死亡时间是夜里到凌晨左右，那个时候邱震的确被抓了，难道又是魏奎阳弄错了吗？”
朱立国看向丁磊说道：“魏法医判断朱世康死亡时间的依据有两个，一个是根据尸斑判断其死亡时间为6-8小时之前，据此推算其死亡时间为午夜11点至凌晨1点之间，第二个依据是胃容物，根据其胃肠排空状态判断其死亡时间为最后一次进餐后的4小时左右，我们习惯性的以为死者是吃过晚餐以后经过四五个小时后被杀的，因为这个判断刚好与前一个根据尸斑判断出的死亡时间相符，所以我们就误以为得到了双重认定，这里，我们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将第一个依据作为第二个依据的前提，但是，如果第一个依据是错误的呢？他根本就不是夜里死的，那么第二个依据还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吗？”
“他不是夜里死的？那是什么时候死的？”丁磊追问。

“下午四点到四点半之间，也就是神秘送餐员进入别墅区的时间，换句话说，实际上那个送餐员就是凶手，”朱立国把头转向邱震，说道：“所以我说，朱世康死的时候你—邱震，那时还没有被带到局里，丁磊是五点半左右到你家的，而你是四点四十分从别墅区出来的，你完全有时间赶回去，装作老实在家的样子。”
“可是，我又怎么知道丁队长要在五点半左右来家里传唤我呢？”邱震反问。
“你不需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他来不来跟这件事都没有关系，因为你已经做好了去公安局举报杨国强的准备，也做好了被短期羁押的准备，否则，你为什么要关紧所有的门窗，作为医生，难道你不知道通风的重要性吗？并且把冰箱的电源也拔了下来，这又是为什么呢？你去举报杨国强就是为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拖延时间，从而获得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没想到丁磊会去抓你吧？。”
这时丁磊又插嘴道：“既然他要去举报杨国强，为什么我对他讯问时他却什么都不说呢？”
“这就是他的策略了，他必须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呆上足够的时间，也就是说，在午夜之前他是不想被放出去的，即使是他自己去公安局也可能会这么做，欲言又止，引起我们的怀疑，或者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说出杨国强的事情，所以在你讯问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也不是因为我来审了他才说，他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口的。”
“哦，”丁磊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是怎么判断朱世康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四点多而不是午夜呢？”
“这个比较复杂，一个是因为从朱世康午餐进食后的时间来推算的话，他的死亡时间刚好是四点到四点半之间，而他吃过午餐已经得到了确认；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又必须要等到朱世康把中午吃过的食物完全消化掉才能动手，因为他不能让我们从胃容物中判断出死亡时间，所以必须要等到进食四小时之后再动手，也就是四点之后；最后他还要在尸体上做一些手脚，以扰乱法医的判断，这一点也是最重要的。”
“在尸体上做手脚？做了什么手脚？”丁磊用惊诧的声音问道。

“对，”朱立国自信地说道：“胃容物的问题解决之后，下一步就是要解决尸斑了，那么如果延迟尸斑出现的时间呢？你想到的办法就是使用干冰。
因为尸斑的出现与温度密切相关，温度越低出现尸斑的时间就越晚，你虽然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对使用干冰数量的掌握可以说恰到好处，但还是使用得稍稍多了一点，记得我刚刚走进别墅里那间浴室的时候，就感觉比外面冷了许多，室内温度只有11度，并没有完全恢复到正常温度，这也难怪，真正的使用干冰作案可要比推理小说里描写的难多了，那些推理小说纯粹就是瞎写，没有经过实际操作，很难想象其中的难度，能够做到这样，已经让你费尽心机了，我在现场勘察中发现了一个非常令人费解的细节，就是大冷天的为什么还要打开排风扇？。
这还要从干冰制冷的原理说起，干冰是通过常温下的瞬间挥发吸收周围空气热量从而达到制冷效果的，在干冰瞬间挥发时，周围温度可以降到零下一百多度甚至更低，所以你必须掌握好干冰的使用量，过多的干冰会使尸体表面形成冻伤，而过少的干冰又维持不到应有的时间，所以你只能使用一块适当质量的干冰让它慢慢挥发，但是这样就会出现一个问题，由于干冰挥发的过慢，被制冷的空气会沉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不易散发出去，而你又必须要在午夜左右让室温恢复到正常状态，这就是你深秋的夜间也要必须打开排风扇的原因，一边制冷，一边又要将冷空气抽出去，你通过这样的操作，准确地将尸斑出现的时间推迟了四到五个小时，从而让法医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邱震，我的推理成立吗？。”
“嗯，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善于推理的高手，那么，还有一个人，杨国强，他又是怎么死的呢？”

“你不说，我差点把他给忘了，杨国强早就被你杀了，死亡时间大约在第二起案件发生之后，到第三起案件发生之前这段时间，也就是10月5号到10月12号这一周的时间里。”
“你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体重，杨国强被你控制起来的时间是9月29号，也就是第一起案发的前一天，你伪装的那个现场留下的脚印推算出的体重是75到80公斤，你不会随意伪装吧，一定是根据他当时的实际体重进行的伪装，所以可以断定，他那时的体重至少是75公斤，而他死后尸体的体重却只有69.3公斤，至少轻了10斤，为什么会轻这么多呢？因为从你囚禁他的那天起，你就没给过他饭吃。”
邱震打断道。“这个推理有点说不通，如果我是凶手的话，难道我还出不起那点饭钱吗？再说，这么多天不给他吃饭，他早就被饿死了。”
“不，你不是出不起饭钱，而是故意饿着他，并且还不会饿死他，你用的办法是，给他喝酒，高度白酒，这样在他死之前，他的胃里和血液里的酒精含量才能够与酒罐里的酒精相一致，而且在他死之前，你一定想办法让他肺里也吸入了大量酒精，这样才更符合在酒罐里自杀这一假象，另外，杨国强的体表上没有发现勒痕及被捆绑过的痕迹，说明你在开始控制他的时候并没有采取这种暴力手段，而是给他服用了某种药物，你是医生，对这种手段当然非常熟悉，为了消释掉他体内的残存药物，用给他饮酒的办法不是很不错吗？由于连续大量地饮酒，在几天之后他便处于酒精中毒的状态，任由你控制了，也可以随时让他死了，但是你还不能让他马上死，因为他的尸体被泡在酒罐里随时可能被人发现，他死的过早，你的第二起杀人计划尚未实施，就被人发现他已经死了，你嫁祸于人的计划就失败了，而死的过晚，一旦你被拘留，整个计划同样会败露，所以，他最合适的死亡时间只能是5到12日之间。”朱立国停顿了一下，接着总结道：“邱震，不得不说，你连续制造的这四起杀人案，计划周密，堪称完美，但是，你还是留下了一些漏洞。”

第五十九章 终极推理（下）

“不错，凶手的计划很严密，而你的推理则更加精彩，那么，这么完美的计划，又有哪些漏洞被你发现了呢？”
朱立国答道：“我最初怀疑你的时候，是因为你得了脚气，在第一次对你进行讯问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新染上了脚气，为什么说你的脚气是刚患上的呢？因为我在你的家里并没有看到治疗脚气的药物，而且那时候你的脚气也并不严重，所以断定是新患上的，你是医生并患有一定程度的洁癖，你怎么可能得上脚气呢？答案就是你穿过的那双杨国强的鞋，杨国强患有脚气，这个你应该知道，但是没办法，你必须穿着他的鞋实施第一次作案，这是无法更改的计划，而你又害怕被传染上脚气，怎么办呢？只有在作案前对那双鞋进行彻底的清洗和消毒，我们对那双鞋的检验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我检查过杨国强的住处，他离婚后非常邋遢，住处里别说消毒水了，连个鞋刷子都没有，他拿什么刷的鞋？消的毒？但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被传染上了脚气，这也许是天意让你暴露的吧，出乎你的意料，你当然也知道被我们发现你患有脚气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所以，你在市局的审讯室里极力掩饰这一点，在我们的整个审讯过程中都在努力忍受着脚气所带来的奇痒，直到最后，我们三个主要的审讯者都离开了那间屋子，而另两个人又昏昏欲睡，你才忍不住蹭了几下脚，但这个微小的动作还是被我发现了，你大概也是困蒙了吧，或者是忘了审讯室里安装了单向玻璃。”
朱立国停顿了一下，见邱震没有对此辩解，于是 接着说道：“第二个漏洞，烟头，你在第二案发现场故意留下了一颗杨国强抽过的黄鹤楼牌子的烟头，这是个败笔。我在杨国强最后的住处发现了一个整条烟的包装盒，牌子是红塔山，说明他平时抽的就是这个牌子的烟，至于那几只黄鹤楼的烟头应该是他在抽完了整条烟之后偶尔买的，他为什么临时换了牌子我不清楚，但档次高了一级，说明肯定是出现了特殊的情况，比如要见什么人，或者要和什么人谈事情，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掏出的是红塔山会有失颜面，所以便临时买了更好的香烟，他买这包烟的时候肯定是在9月29日之前，然而钓鱼场杀人案案发是在10月5号，差不多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你觉得他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还会继续抽黄鹤楼吗？这个败笔是由于你不吸烟的习惯造成的，你不吸烟，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因此才拿了支他平时不常抽的牌子的烟头去伪造了杀人现场。”
此时，朱立国发现邱震的表情有一点不自然，这个漏洞大概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但是他仍然没有就此反驳，朱立国得意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三个漏洞，计步软件，你非常了解现代高科技的刑侦手段，知道我们会对你的手机里信息数据进行全方位的调查和监控，所以在你的手机里故意单独安装了一个计步软件，这个计步软件可以记录你的行为轨迹，如果我们通过大数据调取你的行为轨迹，正好可以证明你在第一起案件发生的时候正在登山，这是个绝好的不在场证明，比那个所谓的‘包子证据’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当然，计步软件还可以做出更多的不在场证明，因为软件里记录的行为轨迹都是你故意让我们看到的，你不想让我们看到的，只要你不随身带着这部手机就可以了，但是，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的计步软件所出示的不在场证明恰恰证明了你案发时到过现场，我一开始就对你描述了在第一次起案子的案发时间，你的狗代替你去登山并扔下包子的情节，你的狗给你腾出作案时间，你则进入小区实施了杀人计划，我们是怎么识破你这款掉包之计的呢？，我们正是通过对你的计步软件上所记录的这一段数据进行深度挖掘，才得到的这一结果，证实案发时真正登山的不是你，而是你的狗。”

说到这里，朱立国停了下来，他已经连续指出了邱震犯下的三个重要的漏洞，他对这三个漏洞的分析和推理，有理有据，直击要害，应该可以击垮他心存侥幸的心理防线了。但是，邱震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他在低头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活动了一下身体，冷冷地问道：“还有什么漏洞吗？”
朱立国愣了一下，他感到自己似乎低估了对方，眼前的这个对手心理素质超乎常人，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难道还有什么反击的手段吗？朱立国带着疑问反问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邱震终于直视着朱立国，冷静地说道：“你分析的这些漏洞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要杀这四个人呢？”
“不，”朱立国否定道：“你计划要杀掉的不止这四个人，而是七个人，这四个人只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是需要你亲自动手才能杀掉的人，除此之外你还利用丁磊杀掉了郎艳，从而使丁磊也成为了杀人犯，他也逃不过被枪毙的命运，让这些人统统死掉才是你最终的目的，至于你为什么要杀掉他们，大概是因为仇恨吧，或者是为了你心中的所谓正义，朱世康为了杀鸡儆猴，买通周晓平、胡东进、丁磊三人，联手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你送进监狱，你认为在一个法制缺失，正义缺席的社会，只有通过自己的手段才能彻底根除这些社会毒瘤和渣滓，而杨国强纯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那样帮他，他竟然倒打一耙，替朱世康制造伪证，死有余辜，至于郎艳，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为了自己的利益给朱世康这样的流氓提供性侵的对象，残害幼女，同样十恶不赦，是不是这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女儿邱倩倩也没有逃过朱世康的魔掌，作为一个父亲，你无法忍受女儿遭受这样的欺凌，为了将这些人统统打入地狱，于是你设计了一套大胆的计划。
你在看守所里从王晓龙口中得知赵智掌握着朱世康确凿的性侵女童的证据，于是一出狱你就去找他，但是，你没有找到赵智，却无意中遇到了张强，张强对你怀有愧疚，在他请你吃饭的时候，你敏锐地感到赵智有可能已经被朱世康杀人灭口了，于是你开始调查此事，最终你得出了赵智被丁磊所杀，并埋尸园内的结论，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便在你的脑海中形成了，之后便有了你连杀四人，并让丁磊替你杀掉一人，同时又让丁磊进入死亡倒计时这样一个完美的七连环谋杀案。”
朱立国看向邱震，只见邱震正掰着手指头算着什么，算了一会之后，他抬起头，带着一种若无其事的表情问道：“你说的这起连环谋杀案中，该死的只有六个人，你怎么说是七个？”
朱立国发出一声嗤笑，说道：“还有一个最无辜的人，也被你杀掉了，她就是杨蕾，你连一个身患重病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邱震的脸色沉了下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杨蕾？”

“因为你要把杀人嫌疑嫁祸给杨国强，就得为杨国强制造充足的杀人动机，杨蕾不死，你拿什么理由鼓动杨国强重新去找朱世康算账呢？又怎么能让杨国强去法院状告他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唆使他去检察院找事儿的也是你吧？其实，检察院跟重新状告朱世康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可是你为了留下一个他去过检察院闹事的记录，还是唆使他去了，反正他也不懂法，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一切都听你的。
你启动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想办法接触到杨国强，碰巧，杨蕾住院了，你前妻告诉了你，你的计划就开始了，你假装在医院偶然遇到他，然后不计前嫌地关心起杨蕾的病情，那个时候杨国强已经落魄得将近一无所有了，就像你说的，他没有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的出现和你对他的关心让他仿佛抓到了一颗救命的稻草，他对你感恩涕零无以回报，他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人，你见多识广博古通今，你们重新相遇之后没多久，他便对你言听计从，喂你马首是瞻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发现实施计划的条件成熟了，于是走出了第一步，杀掉杨蕾，杨蕾之死成为你这个杀人计划中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可惜，她还是个孩子，一个无辜的孩子。”
朱立国一口气打出了手中所有的牌，只等着对方缴枪投降，他认为这些牌的分量已经足够大了，这起惊天的连环杀人案，从整体策划到实施过程，再到出现的漏洞，他都详细地一一推理了出来，面对如此详尽的推理过程，凶手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呢？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正当朱立国得意洋洋地准备接受凶手坦白的时候，只见邱震轻轻地抬起头，朝他冷笑了一下，轻松地说道：“你所说的这一切，凶手杀人的四大计划，三大漏洞，好像与现实都很符合，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跟你没有关系？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你，你还敢狡辩？”朱立国有些怒不可遏了。
但是邱震却还是像刚才那样稳稳地说道：“你所说的三大漏洞，第一，我得的脚气是因为穿了杨国强的鞋而传染上的，请问，脚气是杨国强的专利吗？只有杨国强才患有脚气吗？我就不能从别的地方传染上吗？比如，公共浴室里的拖鞋；第二，烟头，你有证据证明现场的那个烟头是我丢下的吗？你不说，我根本不知道在现场找到了什么烟头；第三，你说计步软件显示登山的是那条狗，而不是我，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的确把手机放到了狗身上穿的马甲里，因为我登山时拿着手机不方便，这不犯法吧？”
朱立国一下子被噎住了，他竟一时间找不到一句反驳的理由。感觉就像在斗地主的过程中，当自己觉得稳操胜券时打出了王牌之后扣下个小三，可是没有想到被对方一记王炸把他炸到彻底停摆了。
他狠狠地将一大叠材料摔在桌子上，气急败坏地说了句：“你，你给我等着，。”
在朱立国即将摔门而出的最后时刻，邱震突然问了句：“我的狗怎么样了？救活了吗？”
朱立国回身恶狠狠地回了句：“死了！”

第六十章 大结局
在一座幽静的西餐馆里，朱立国心事重重地喝着红酒，他已经半天没出声了。
坐在对面辛亮梅和章梓互相看了一眼，章梓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太懂法律，以为破解了他的不在场证明就可以让他老实交代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狡猾，还是不能将他送上法庭，你说，我怎么才能帮到你？只要是大数据下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帮你找到。”
“手机号码，一个陌生的不知道用户名的手机号码。”朱立国眼睛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手机号码，你说清楚一点？”章梓问。
朱立国转过头，详细说道：“如果我是凶手，在策划这起连环谋杀案之前，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弄到一个备用电话号码用来注册相应的应用软件，比如地图、淘宝等，因为无论是对被害者跟踪定位，还是从网上购买相应的作案工具用品，都离不开这些软件，更重要的事，他还需要使用无线网路与朱世康进行联系，一旦留下IP地址是非常危险的，所以他不可能使用光纤上网，用无线网络就必须有手机号码，当然，这个电话号码不可能是他平时用的那个，登记这台手机号码的人必须是不容易进入警方视野的人，他的亲属，朋友等都不行，网上虽然可以买到手机号码，但我查过他的消费记录，里面没有买过号码的记录，我怀疑他是从暗网上买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大海捞针呀，你有办法吗？”
“暗网？”章梓重复了一句之后陷入了沉思。许久，他开口问道：“上海的那个和朱世康认识的恋童癖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是找到了，不过我们没有惊动他，冒然地对他进行询问，他一定会矢口否认，所以我们只是对他的通讯工具实施了远程监控，看看他会与什么人联系，只能这样慢慢等待线索，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对这个案子，可能用处不大，我正在考虑过几天就撤销对他的监控，通报给当地公安机关，让他们去处理得了，免得浪费我们的资源。”

“不不不，暂时还不能撤销对他的监控，这可能是找到邱震那个备用手机号的唯一机会，邱震伪装成皮条客用暗网给朱世康介绍女童，为了联系方便，他也许会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当然，这种联系方式不一定非得是手机号，不过我们可以通过这个联系方式向上追溯，这样就离查到这个手机号不远了。”
朱立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的眼神，他满怀希望地说道：“那么这件事还得麻烦你帮我们调查一下了，我们单位的那几个网络技术员的水平可能还不够，不过我们可以为你提供程序上的方便，你有什么不方便调查的地方我们可以为你申请许可。”
章梓没有向朱立国提出任何要求，大概以他的水平不要那些许可吧，他只是问道：“这个人使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手机？”
“他有两部手机，使用两个号码，一部是苹果，另一部是华为，我估计登录暗网用的应该是苹果，毕竟苹果翻起墙来更方便。”
“呵，我倒是觉得他应该用华为登录暗网，哪有备用机比常用机高档的，你把这两个号码都给我吧，我查一查。”
一星期之后，章梓传来消息，电话号码找到了。
章梓找到这个号码的途径竟然只是通过一张邱震发给朱世康，而朱世康又将其转发给上海经理，最后上海经理又保存在手机相册中的一张女童的生活照片找到的。
邱震在暗网上用一张女童的生活照片成功地钓到了朱世康，为了表现出女童真实的生活场景，他没有从网上随便下载一张去糊弄对方，为了让照片更加真实，他在偷拍这个女童的时候，故意选择了一个可以体现本市特征的景象作为背景，让朱世康做出女童与这名皮条客就生活在本市的判断，用以打消他的顾虑。
但是，邱震也许是太随意了，也许是根本就没意识到一张照片怎么会与电话号码建立上关系，他用那部备用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女童的照片，又用这部手机登录暗网给朱世康发了过去。他不知道，网络上的每一张照片都是有传输路径的，并且根据传输路径可以追根溯源，只要有必要就可以一直追溯到拍摄这张照片的手机。当然，照片转发的次数越多，追溯起来就越困难，而邱震的这张照片却只转发过一次，因此追溯起来并不十分困难。
通过这个手机号码，朱立国很快便查到了在这部手机上所使用过的APP，每个APP的后台都保存着完整的登录记录和查询记录，对几名被害者的跟踪定位过程以及网购的作案用品等到赫然在目。
至此，对邱震犯罪证据的取证工作有了质的飞跃。

半个月后的一天，弥漫着少许雾霾的小城天空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这是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将要落下的先兆。从案发到现在，还没有下过一场雨，更别说雪了，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滋生细菌和病毒，因此近来各大医院都人满为患。
但对朱立国来说，这种干燥的天气却未尝不是好事。
他骑了辆共享单车，来到一家知名的宠物医院，刚一进门，一只被关在铁笼子里的浅黄色拉布拉多竟然朝他叫了起来，这种叫声不是见到陌生人而发出的嘶鸣，而是充满了友好和期待的断断续续的低吼，并伴有着撒娇般的叫声，它是认识他的，它的救命恩人。
朱立国没有给这只拉布拉多栓狗绳，就这么任由它在马路上撒欢、狂奔，但是这只狗像是害怕新的主人再次将他遗弃在宠物医院里，它没跑出一段都会停下了等着主人靠近，然后再跑。
就这样，他们一直跑到了邱震租住的出租屋，但是出租屋大门紧闭，朱立国在门前等了一会，等狗用爪子抓门抓累了，没有开门的希望了，他才反身下来，骑上单车继续漫无目的的前行，一会，那只狗追了上了，开始在前面领路，奔向另一个地方。
这是市第一人民医院主楼后身的一个早已废弃的太平间，他们从靠近后山围墙的一个便门绕进了医院，荒凉的医院后院除了地上的枯草就是成堆的被丢掉的杂物，没有人喜欢到这里来。
朱立国将从废弃太平间里搜到的部分证物，邱震与杨国强的毛发、捆绑杨国强所使用的20公分宽胶带、给杨国强灌酒的塑料瓶等等，一一摆在了审讯桌上。
以下对话是朱立国审讯邱震时最后的讯问笔录：
朱立国：你还相信有完美的谋杀和警察破不了的案子吗？
邱 震：从开始我就知道，在中国，只有警察不想破的案子，没有警察破不了的案子，因为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透明人，所以我要利用官场上的那些潜规则，比如利用丁磊的身份和你们局长急于结案的心理，但是，很不幸，我碰到了你，你横插一杠进来，破坏了我的计划。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