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国宝藏》一个关于地下王国的故事

我祖上是十里八乡有名儿的郎中世家。曾经在城中的繁华地段有个体面的店铺,雇着六七个抓药开方的伙计,另外还有些家奴院工,零零总总加起来,足有几十号人。再加上家族里人丁兴旺,当真称得上是个名门望族。当时城里还有张、王两姓富贵人家儿,于是百姓中纷纷流传出一句话:“张半城,王半山,比不上程家的药方单。”足可见当年老程家的富贵繁华。

行医制药这一行,说起来对人的心性要求是很高的。俗话说“医者父母心”,谨慎、细心再加上古道热肠才能在这个行当里干的下去。传说旧时候老师傅在调教伙计的时候,手里都擎着一面小铜锣,冷不儿丁就在你耳朵旁边敲这么一下。而那些正在忙活的伙计,不管身边有什么动静,都必须保持气定神闲、丝毫不乱,该抓药的抓药,该写方子的写方子,要是稍有迟疑,敲锣的小铜锤儿就往脑袋上招呼了。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学徒的心性,不能抓错了药,坑害了病人。

可是偏偏就有这没预料的纰漏,据说当时的老程家就雇了个粗心的伙计,因为抓错一味药,活活害死了个身怀六甲的妇女。突然之间一尸两命,这谁能受得了?苦主干脆把棺材停在了药铺门口,非要老程家偿命不可。虽然最后花了银子,把事情压了下去。可凡是做买卖的,最要命的就是口碑,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哪还有人敢来抓药。从那之后生意就难的做了,买卖是一年就不如一年。等传到我祖父程瑞生的时候,家里只剩下薄田几亩,人丁二三了。连城中的店铺也没能保住,彻底的断了营生。

家族中程瑞生这一支只剩下他一个独苗,又不是嫡出,自然不被待见。家里人眼见偌大个家业败落的差不多了,哪还有功夫养着他,于是给了他几两银子,把他打发出家门自寻生路了。

这个程瑞生,原先过的是公子哥的生活,哪里学过什么谋生的手段。就连家传的行医开药的本事,他也是一知半解。就这么在外头晃荡着,没过多久,就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那点银子花了个精光。

俗话说,穷在闹市无近邻,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时候的程瑞生,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世态炎凉。平日里的那些酒肉朋友,此刻对他都是避之不及,惟恐和他扯上关系。就连之前那些唯唯诺诺的家奴院工,此刻在街上见了他也是横眉冷对,丝毫没有半点的同情。

赶巧当时正是军阀混战的年代,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很多人为了讨口饭吃,都纷纷参加了军阀武装。程瑞生被生活逼的是走投无路,又身无长物,干脆一咬牙一跺脚,也端起枪杆子当上了丘八。程瑞生原先念过几年书,选择当兵这条路,不单单是为谋生计,也颇有些家国情怀在里面。可是等到了地方才知道,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这些鱼龙混杂的军阀势力,比起流亡的暴民也强不了多少,根本无法和当时西方列强的正规军队对抗,也就是做一些偷鸡摸狗、欺压乡里的勾当。程瑞生不屑与这些人为伍,自己又带着些书生的酸腐,这样的行事在部队里自然不受待见,常常受到老兵油子的挤兑。好在他经历过人世的大起大落,对这些并不太在意,倒也没引起过什么事端。

这天晚上,程瑞生照例被老兵们支使到大营外面站岗。营房外面的雪,已经阴阴的飘了好些天了,有些积雪深重的地方,一脚踩进去能哐人一个跟头。在山东的地界上,一旦到了隆冬腊月,虽然比不上东北的千里雪原,但也是霜重雪厚、寒风凛冽。在这种天气里站夜岗,其中的辛苦自不必多说。程瑞生虽说极不情愿,却也不敢忤逆这些蛮横的兵痞,只好裹上自己的军大衣,悻悻的出门去了。

在这冰天雪地里站着,刚开始的时候,程瑞生还能呷两口藏在水壶里的烧酒,堪堪挡住汹涌的寒潮。可到了后半夜,酒喝没了,雪却是越下越大,再加上微微泛着黄边儿的弯月,显得格外悲凉。程瑞生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来一块四角见方,巴掌大小的木制物件儿,细细的端详起来。这个东西漆黑发亮,上面有些复杂精美的纹路,像是花纹又像是文字。左侧有一个断面,上面没有花纹,颜色也比其它表面更鲜亮一些,似乎是被人从一端剁开,留下了这么个断面,看上去有些突兀。这块木器本来的棱角已经磨的有些圆润,油光水华,给人一种古旧的感觉,看上去已经颇有些年头了。其实,程瑞生手里的这块东西,正是块药铺里特别常见的,压药方子用的镇木。

据传说,这半块镇木,是想当年老程家祖辈起家创业的时候,老祖宗从西域觅得的。如今早就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来历,只不过祖祖辈辈把它当个宝贝贡在祠堂里。如今家门败落,这个老物件哪里还有人关心。那天程瑞生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一个相熟的老家丁偷偷地把这块镇木塞给了他,想让他向程门的老祖宗学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

望着眼前这半块镇木,程瑞生这个堂堂男儿心中不免感概:任你英雄在世、翻江倒海,挡不住“饥、寒、穷”三字。英雄到此,未必英雄。

正想到这儿,突然从大营的方向传来几声“呜呜”的哭声,这声音低沉、沙哑,听上去像个男人的声音,映衬着暗淡的月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荒诞。程瑞生倒是并没有太在意,每当有新兵入营的时候,到了夜里有些想家想父母的,躲在被窝里哭的,也并不少见。程瑞生摇头笑了笑,给自己点了支烟想解解乏,又把那半块镇木郑重的揣回了怀里,准备接着站岗。可还没等抽两口,突然从大营里又传来了另一个哭声。这个哭声比之前的那个要尖锐、刺耳,与之前的哭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听了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岗哨距离大营不过百十米的距离,借着昏暗的月光,勉强可以看到大营的情况。听到这么诡异的哭声,程瑞生本能地朝大营的方向看了看。一看之下程瑞生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在大营门口的地方,竟然凭空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个模糊的人影较常人要矮小一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只是隐约能听到它在冲着大营的方向,“悉悉索索”的说着什么。而随着它的话语,大营里怪异的哭声彷佛变成了某种可以传染的病毒,越来越多的哭泣声顺着营房的大门传了出来,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

大营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来一个人!程瑞生没有多想,掐息了刚才的半截儿香烟,又抄起手边的步枪,急匆匆的朝大营的方向跑去,想要看个究竟。一边跑,程瑞生一边拉开枪栓,朝天开了一枪!战争年代的哨兵都是荷枪实弹,危急情况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开枪。可是开完枪程瑞生就傻了:以往有鸣枪示警,部队都会迅速全体集合,出来列队。可是此刻,营房里除了哭声竟然没有一点动静!甚至就连大营门口的那个人影也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不停的嘀咕着什么。反倒是四周的哭声越来越多了,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听得他头皮发麻。

程瑞生脚下不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营跟前。可四下一看,程瑞生却发现,刚才那个矮小的人影竟然消失不见了!茫茫的大雪之中,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留下。这可怪了,进出营帐就只有自己跑过来的唯一的一条路,刚才那个人影儿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大营中的哭声还在此起彼伏,仿佛营中的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哭声的狂欢,程瑞生担心里面的情况,也来不及纠结那个凭空消失得人影,一脚踹开了营房的大门。可眼前的一幕,却让程瑞生愣住了。

只见营房中,一字排开,齐刷刷地站着所有的战士,彷佛是在进行集合时的列队,可是再看每个人的脸上,却全都双目紧闭,表情扭曲的大声痛哭着。有几个身体弱的士兵已经哭得背过气去,昏倒在地上,却仍旧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程瑞生慌忙上前扶起一个倒地的兵士,程瑞生依稀记得这个人是刚来的新兵,因为身材纤瘦矮小,大家都管他叫豆芽儿菜。程瑞生没有多想,只当这些人是犯了癔症,连忙掐住豆芽儿菜的人中,又掏出刚才抽了半截的香烟点上,放在了他的鼻子下边。豆芽儿菜被烟味儿熏的连续咳嗽了两声,这才幽幽转醒。程瑞生赶紧问到:“快醒醒!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只见豆芽儿菜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珠,缓缓的开口道:“我…”刚说了个“我”字,豆芽儿菜突然抬手一指,双眼圆瞪,直勾勾地盯着程瑞生的背后,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显得惊惧异常。程瑞生不由得感觉背后生出一股凉气。

之前为了救人,程瑞生也是慌了手脚,没有顾上其他。到了这会儿才意识到,刚才那些鬼哭狼嚎的哭喊声,早就停了下来,大营里此刻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程瑞生现在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列队的众人,被豆芽儿菜一指,不由自主得就想回头去看。

豆芽儿菜赶紧阻止他喊到“别回头!”程瑞生被这猛不丁的一喊吓得一哆嗦,硬生生止住了回头去看的动作。豆芽儿菜咽了咽口水,结巴的说到:“大程你可千万别回头,那…那东西正瞪着你呢!”

程瑞生见他说的郑重,自己又不能回头,着急的问:“什,什么东西?你倒是说清楚啊!”

“是,是一条大蟒蛇,”豆芽儿菜顿了顿说,“之前的时候,老油条出去解手,回来的时候抓了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蟒,你也知道,咱们兄弟已经好久没见过荤腥了,大家伙就吵着要把它炖了。在我老家,这种修炼成精的大仙可是万万动不得的,我就让他们把它放了。可是他们谁都不听。老油条抽出军刀刚要动手宰了那只蟒蛇,这只大蟒返身就咬了他一口,趁老油条吃痛撒手的功夫,夺门逃了出去。大家见没戏唱了,于是就都睡下了。谁知道到了后半夜,所有人开始一个一个的犯了癔症。先是不知道谁突然开始哭了,接着大家一个接一个的都开始哭喊起来。后来外面传来了集合号的声音,所有人就彷佛被什么东西支配了一般,不受控制的开始列队起来…”

集合号?程瑞生心里有些疑惑,没有集合号啊,只是刚才自己朝天放了一枪,这两者的声音差距可是太大了,不可能听错啊?豆芽儿菜虽然害怕,却兀自啰嗦起来没个完。大约听明白了来龙去脉,程瑞生赶紧打断了他,“也就是说,你们招惹了那条大蛇,现在它回来报仇了?它…就在我身后?”

豆芽儿菜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不是这条,你背后这条足有一人高,估计是那条大蟒的老祖宗。你可千万别回头,现在这条蟒就立在你的背后,正找不到地方下嘴呢,你要是一回头,哪里还有命了。”

程瑞生心想,八成刚才在岗楼上看到的那个模糊的人影,就是背后这条蛇祖宗。当下也并不紧张,对于出身中医世家的程瑞生来说,蛇虫与其说是通灵的大仙,倒更像是一味再寻常不过的中药。程瑞生虽然不学无术,但手底下抓过的蛇虫,两只手也数不过来了。只是这么大的巨蟒,却也是第一次碰到。

略一思量,心中有了计较,只见他缓缓放下豆芽儿菜,紧接着就地一滚,越过豆芽菜的身体,猛地翻出去一丈开外,与巨蛇拉开了距离。旋即双手托起步枪,调转枪头,对准了身后。顺着枪口的方向,只见一条水桶粗的巨蟒人立在那群士兵的前面,远远望去,隐隐约约真有点儿人类的样子。这条大蟒周身布满了灰褐色的蟒纹,此刻正盯着程瑞生的方向,恻阴阴地吐着鲜红色的信子,见程瑞生这一连串的动作,也没有丝毫要伤人的意思,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程瑞生用的是当时中国军队普遍配备的汉阳造79式步枪,比中央军配备的中正式步枪落后了两代,也比日式的三八式落后了一代,却仍不失为一把扎实可靠的步枪。多年的军旅生活让程瑞生有自信只要这条蟒蛇敢有所动作,他可以一枪打碎蟒蛇的脑袋。可是毕竟是在狭小的空间里射击,又怕误伤了蟒蛇身旁自己的战友,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一看四周的众人,此刻全部停止了哭喊,都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看着程瑞生,表情狰狞可怖,看得程瑞生直发毛。可奇怪的是,不论是那条大蟒,还是它身后列队的众人,都没有后续的动作,似乎有什么忌惮。

见双方僵持不动,程瑞生招呼豆芽儿菜赶紧爬过来。程瑞生刚才的纵身一跃,让豆芽儿菜突然暴露在大蟒的眼皮子底下,吓得他差点昏死过去,丝毫不敢动弹。这会儿听见程瑞生催促,又发现这条蟒蛇似乎对自己并不是很感兴趣,这才咬了咬牙,猛地侧身滚到了跑到了程瑞生的脚边。

程瑞生举着枪对豆芽菜儿说:“你他娘的别和小娘们似的躺地上,现在情况很不明朗,不知道这个鬼东西到底什么路子,我现在拖住它,你赶紧爬起来出去求援!”

楼主 u_109204255  发布于 2016-02-17 13:37:20 +0800 CST  
此时的大营里,只剩下程瑞生一个人和大蟒对峙。其实蟒蛇倒还不算可怕,关键是它身后的众人,那种阴森、冰冷还带些戏谑的目光,狰狞的面孔,还有死亡般的安静,都让程瑞生不寒而栗。程瑞生真害怕那只大蟒可以一声令下,指挥身后的众人和自己拼命。

程瑞生的眼神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蟒蛇,生怕它暴起伤人。可看着看着,隐隐地,耳旁边又传来了刚才那种如同低语般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程瑞生只觉得头脑开始发沉,意识也开始慢慢变得恍惚起来。更怪的是,平日里那些委屈、糟心的事儿,这会儿全都一股脑儿地涌入了脑海,让他有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程瑞生暗叫一声“不好!”八成队列里的人刚才就是被这个声音迷惑了心智,才开始乱喊乱叫,行为完全不受控制。可是此刻意识到已经晚了,等他再想保持清醒,却惊奇的发现身体开始有些飘忽了。而对面的大蟒蛇也彷佛是刚刚苏醒一般,扭动着身体,不紧不慢的朝程瑞生爬了过来!

程瑞生眼睁睁的看着大蟒贴到了近前,张开了脸盆大的大嘴,露出一对将近一尺长的獠牙,似乎在进行示威,一股恶心的腥臭味直扑程瑞生的面门。此刻的程瑞生是又急又怕,身体却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这条怪蟒逼近。这时候怪蟒已经爬到近前,吐出的信子都撩到了程瑞生的脸上!

眼看大蟒就要把自己一口吞下,突然,程瑞生感到一股灼烧般的疼痛感从指尖传来,这股痛感让程瑞生立马清醒了不少,身体也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生死关头,程瑞生来不及多想,再也无法顾及怪蟒身后的众人,举枪、射击,一气呵成。

这种汉阳造79式步枪,造枪的工艺不够精细,弹道有些晃动。可是这恰恰误打误撞增大了它的杀伤力。子弹打在目标的身体里,看似是一个眼,实际上子弹在目标的组织里乱飞,造成一个大窟窿,杀伤力大的惊人。

这一枪,程瑞生几乎是贴着怪蟒的巨口打出去的,瞬间就把怪蟒的半个脑袋打烂了。怪蟒哼都没哼一声,只扭动了几下身子,就此倒地了。而原本整齐队列的众人,随着巨蟒的死亡,也都呼呼啦啦的躺倒了一片,立时鼾声大作。

程瑞生愣愣地望着地上的蟒蛇出身,直到地上的蟒尸再也没了动静,程瑞生这才来得及喘了口气,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原来,是刚才为了救豆芽儿菜点的烟头,正好烧到烟屁股了,这才烫了自己一下。程瑞生心里暗道侥幸。真是悬呐,要是烟头晚那么一会儿烫到手指,自己可就被这条怪蟒给吞了。

仔细察看了一圈,见众人都是无碍,一个个睡得死沉死沉的,程瑞生这才把蟒尸从大营里抬了出来,接着月亮地仔细观瞧。

刚才情况危急,光线又暗,只觉得这条怪蟒奇大,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着实有些不寻常。只见这条怪蟒较其他的蟒蛇来说,显得短而粗,更是在接近尾巴的地方,有两片像鳞片一样的东西,长得极大,支楞在身体两侧,彷佛两条后爪一般。程瑞生看的有些心惊,都说画蛇添足,难道这世上还真有长脚的蛇?听老人们讲,蛇生双角就变成了蛟蛇,再生四爪就变成了蛟龙了。然而现在这条怪蟒的头被枪给打烂了,根本看不出是否有角,也不知是不是蛟龙。可再往后看,怪蟒的尾巴上,竟然还挂着一个拳头大的圆乎乎的东西!

程瑞生仔细一看,不由得轻“咦”了一声。这个圆乎乎的东西是个石制的器物,上边挂着一个铜环,铜环的另一端则生生锁进了怪蟒的肉里。程瑞生把这个石头器物抓在手里端详,石器中空,造型呈椭球状,表面钻有一排圆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诡异的花纹式样,看不出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器物。看着看着,程瑞生忽然觉得这些花纹十分眼熟,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似的?

突然,他猛地一激灵,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家传的镇木,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石器上的花纹,和自己家镇木上的纹路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有些许的不同!难道说这个东西和自己家传的镇木有关?想到此处,程瑞生心思也活泛起来。当了几年兵的程瑞生也多多少少沾染了些匪气,当下也不二话,抽出随身携带的军刀,就将石器连同铜环一起从蟒尸上取了下来。和家传的镇木一起,揣进了自己怀里,又把营房里的战士都安顿了一番,这才又回到岗楼上,等待去叫援兵的豆芽儿菜。

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豆芽儿菜才带着附近的兄弟部队慢吞吞地赶了回来。大家伙儿看到屋里横七竖八酣睡的众人和硕大的蟒尸都不免啧啧称奇。有个打了多年仗的老兵仔细看了看蟒尸解释说,这是赶上炸营了。有的时候部队里死的人太多,或者把营盘扎到了触怒山神野鬼的地方,就会出现炸营的情况。一般的炸营,首先都是会发生营啸,就是昨晚众人的那种哭喊,接下来呢,就不尽相同了。有的时候,营里的士兵会无意识的列队集合,有的时候,又会出现兵士昏迷不醒的情况,千奇百怪。阎锡山的晋系部队里,甚至出现过一个排的战士一夜之间,全部自杀的情况,当真可怖。

老兵看着豆芽儿菜说:“这次的炸营,八成因为是把营地扎在了这条怪蟒的地盘,你们这群瓜娃子还要吃人家的儿孙,难怪要来找你们拼命!”

听到这儿,程瑞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条蟒蛇说起来和自己并无仇无怨,也是被人逼急了才来报复的,着实有些后悔把它打死了。可转念又一想,之前那个生死危机的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刻,自己要是不杀了它,倒在地上的可就是自己了。心请这才慢慢平静。

后来,这个事儿在当时山东地方的部队上可就传开了。还惊动了当时的山东军阀头子韩复榘,把程瑞生调到济南问话。韩复榘这个人,虽然没读过几年书,却却偏偏喜欢以儒将自比。还颇写过几首诸如“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头有蛤蟆,一戳一蹦达”这类的打油诗 ,一时间传为笑柄。但凡这样的人,都比较喜欢做出一副礼敬文人的做派,而程瑞生谈吐、相貌又带着些书生风范,再加上救下了一个兵营的兄弟,深得韩复榘的喜爱。索性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做了个贴身的警卫。程瑞生到这儿才算翻了身,着实风光了一把。

再后来,小鬼子打到了济南府。韩复榘不敢应战,未开一枪,就把部队调出了济南,往南跑路去了。程瑞生虽然自己是无牵无挂,家族里的亲戚也都早已断了来往,可他到底还是山东人,一听说要背井离乡逃跑,也是万万不能答应。趁着韩复榘调遣撤退、无暇他顾的功夫,自己连夜逃出了部队大营。这一走,程瑞生就再也没有回头,一直从济南逃到了临沂。在那里,他受到了一个药房老掌柜的收留,安心做起了抓药的学徒。后来又娶了老掌柜的闺女,继承了老掌柜的药铺,在这儿过起了安稳的小日子,也算是重操祖业。

几年的军旅生涯给程瑞生落下了一身的伤病,也让他厌倦了戎马江湖。他给儿子起名叫程诗逸,希望儿子能够修文写诗,做一个谦谦书生。这个程诗逸呢,也就是我的父亲,也算颇为争气,是个做学问的材料,读书很卖力气。

从学校毕业以后,程诗逸为了照顾老父,回到家乡的小学当起了老师。说是老师,可实际上学校里面的所有的校长、老师还有职工加起来,就只有程诗逸一个人。那个年代,国家刚刚经历了战争浩劫,百废待兴,教师资源奇缺,像程诗逸这种一个学校就只有一个老师的情况也并不罕见。那个年代的教育工作者,是真正的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奉献给了共和国。

然而没过多久,文革就开始了。程瑞生因为当过反动派,自然是批斗的重点对象。没过几次堂就一命呜呼了。而教师群体不久后也受到了冲击。课自然是不能上了,程诗逸和附近几个乡镇的老师被集中起来,送到了沂蒙山区去挖洞。当时中苏关系紧张,备战备荒成为社会主旋律,“深挖洞广积粮”的口号深入人心,像沂蒙山这种防御工事有很多。程诗逸这些反动的臭老九,反正也不能上课,就也一并被派来劳动改造了。

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挖洞的工人一夜之间死伤过半,工事就不得不搁浅了。程诗逸则侥幸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我曾不止一次的问过我父亲,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每次都会被他严厉的呵止,让我不要多问。

从那次事故中侥幸逃生以后,程诗逸被分配到国营煤矿,从此和煤炭打了一辈子交道。也让老程家冥冥之中和地下的世界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楼主 u_109204255  发布于 2016-02-18 08:38:00 +0800 CST  
再后来就有了我了。如果说我祖父是武以报国,我父亲呢,也算的上是文以修身,那么我可是从小就调皮捣蛋、无恶不作了。掏鸟抓鱼、拿弹弓打邻居家窗户,没有我不干的。街坊邻里见了我这个淘气包,没有不躲着走的,就连街上的流浪猫看到我都撒腿就跑。

我们家是三代单传,我父亲对我也是有些溺爱,对我的淘气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个时候,煤矿工人还是世袭的铁饭碗,父亲退休了儿子顶班,所以我也不愁没有工作。就这么一直晃荡到了20多岁,我父亲因为腰病退了休,我也顺利的接班成为了一名煤矿工人。

我第一次上班那天,天上下着微微的细雨。说来也怪了,以往这个时节是不会有太多的雨水,可偏偏这几天连绵阴雨,有些水库里的水位都到了快要漫过堤坝的程度。带队的班长给我们这些新来的介绍了一下煤炭行业的具体情况,大体是说要我们拼搏肯干、为祖国四化建设增砖添瓦之类之类的。之后,他就急匆匆离开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只留下技术员小蔡给我们安排具体的工作任务。

小蔡是一个十分沉稳的姑娘,高挑、漂亮,即使穿着藏蓝色的工装也依旧风姿绰约。我估摸着这个小蔡和我们年纪相仿,甚至可能比我们还要小几岁,可是说话做事却十分老成。一边带我们参观煤矿的地面设备,一边熟练地给我们讲解煤炭生产的注意事项,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接待工作了。

和我一同来的新人里面,有和我从小一起疯到大的发小蛋蛋,还有个老乡大个子,其他人就不怎么认识了。蛋蛋悄声对我说:“啧啧,小蔡这妮子长的可不赖啊。我说程果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自己张罗个媳妇儿了,别老让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操心。”

我一听这孙子占我便宜,当下就说:“这不是革命工作尚未成功么。大丈夫不立于世,何以家为。再者说了,我给你娶个婶子,我还不得好好挑一挑啊?”正在讲解的小蔡听到我们两个扯淡,冲我们说到:“程果同志,郭建军同志,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一点,我都快让你们吵得听不见我自己说话的声音了。要不你们两个过来给大家伙讲讲?”我和蛋蛋一阵尴尬,惹得大个子在旁边乐的直呲牙。

一行人嘻嘻闹闹的就这么走了有三五百米,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我们眼前!
楼主 u_109204255  发布于 2016-02-18 08:39:00 +0800 CST  
一个奇大、奇高的钢铁建筑忽然就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这是一座约有四五层楼高的钢铁建筑,桁架结构,周身几乎没有墙体,全部用钢铁管道架设。远远看去,活像是一只巨大的钢铁刺猬,匍匐在地面上。透着一种工业时代特有的宏伟,让人不由得心生赞叹。

我们所在的这个煤矿,属于多山地丘陵地区,刚才进来的时候被一些低矮的小土丘挡着,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钢铁怪物。

此刻峰回路转,隔离天日、覆压迂回,着实让人震撼。我们几个新来的,望着这座钢铁巨兽足足呆住了有半分钟。

小蔡似乎是早有预料,看着我们发愣的样子,在一边儿抿嘴偷笑,但并不作声。

直到我们缓过神儿来,这才解释说到:“这就是咱们这儿的标志建筑——千米立井。是用来运送上下矿井的工人和设备的。以后你们每天从这里进入矿井,工作完成后就从这里出来。”

我原本一直以为,矿井就像水井一般,是个圆形带着长长腔子的洞,但这个巨大的怪物完全颠覆了我的想法。

蛋蛋在一边问道:“我说小蔡同志,这既然是个井口,为什么要起千米立井这么个怪名字呢?”

小蔡回答说:“在地下不同的海拔,我们都有不同的工作层。而这个千米立井,就是贯穿地下所有工作层的垂直通道。它从我们现在的位置,一直通向地下负1000米的工作层,因此叫做千米立井。”

我暗暗咂舌,负1000米,那得有多深啊。会不会过两年,咱们工人兄弟们努努力,就直接挖到地球另一边去了?

不知道对面的美国人民是不是也在挖矿井,说不定一不小心还能来个地下会师。我正胡思乱想,小蔡开始招呼我们带上安全帽,进入了千米立井的内部。

立井内部的情况和从外面看完全不同,进入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四壁没有窗户,但是并不黑暗。走廊顶上的大灯把四周照的非常明亮,甚至有些晃眼。

小蔡解释说这里的环境和地下的主巷道基本一样,都是一条条这样的走廊。

所谓主巷道,就是指从千米立井的位置,到各个海拔水平的工作面之间一条一条的通路。除此之外还有些小巷道,通往那些比较偏远的煤层。这些巷道错综复杂,横竖交通,在地下组成了一张发散的巨网,向外延伸。

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下井的笼车处。这个笼车,就如同一个简易的电梯,内部空间很大,一次可以容纳二三十人。

小蔡给我们每个人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装备,让我们依次进入了笼车里,准备下井。

等笼车一开动,四周立刻暗了下来,先前的轻松、愉快的气氛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压抑与黑暗。潮湿、混合着煤粉的味道直扑而来,呛得我们都咳嗽不止。

在无边的黑暗里,我的情绪也跟着低落起来,一想到自己的余生将要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下,像耗子一样的讨生活,我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我生怕被蛋蛋他们看到嘲笑我,赶紧用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两把。可等笼车停下来,四周的灯打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好多人的眼睛里都藏着泪珠。
楼主 u_109204255  发布于 2016-02-19 09:19:00 +0800 CST  
蛋蛋红着眼圈说:“他娘的,这井下的粉尘还真是多,都迷我眼了。”众人纷纷附和。小蔡看了看蛋蛋,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接下来,小蔡开始带我们在井下负600米的工作面参观起来,这里边除了煤炭就是采煤设备,再有就是支撑巷道用的立柱,实在是乏善可陈。

等新鲜感一过,众人都开始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大约过了个把小时,我们才总算把这个水平的工作面看了个遍,回到了千米立井的附近,准备回到地面上去。

蛋蛋拍了拍我的肩膀问到:“哎?老程,大个子去哪了?”

蛋蛋这句话问的我一愣,刚才走马观花,我心情有些低落,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此刻被蛋蛋一问,这才发现大个子不见了。

小蔡数了遍人数,也发觉少了个人,便凑过来问:“大个子去哪里了,你们有没有谁看到了?”

我和蛋蛋都耸了耸肩,表示并不知情。这时候一个并不相熟的小姑娘说到:“我,我刚才看到他好像往那个方向去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一个较为狭窄的巷道,距离千米立井并不算太远,只是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光。支撑这个巷道口的立柱,也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铁柱,而是几段极粗的陈木,看上去像是个废弃了很久的地方。

小蔡气得一跺脚说到:“这个大个子,没事瞎跑个什么!这里的巷道错综复杂,很多地方连老师傅都没有去过,这要是被困在哪里迷了路,可怎么办?不行,我去把他找回来!”说着,就往那个废旧的巷道里走去。

我和蛋蛋担心大个子的安全,也抛下留在千米立井旁边的众人,和小蔡一起走了进去。

这个巷道和我们之前参观时看到的极为不同,仅仅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行走,显得极为狭窄。脚下又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积水坑,一不注意极容易踩空。头顶的照明灯呢,因为年久失修,没有一个能亮的。

我们三个人只好排成一个纵列,小蔡在前面带路,蛋蛋居中,我来垫后。然后又都拍亮了头顶的矿灯,这才勉强能看到路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碰到了好几个岔道口。由于我们不知道大个子往哪边去了,只好按个进入寻找。

一开始,我以为大个子只是想要找个地方撒尿,所以才躲进了这个幽黑的巷道,可是走了有几分钟,仍然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我不免有些疑惑。这泡尿得有多金贵,以至于让大个子跑进来这么远也没舍得撒?

小蔡则告诉我们说,这种废弃的巷道,多是当年小鬼子侵华的时候挖的,最大的特点就是普遍有许多的岔道,来回迂折,错综复杂。那些不熟悉情况的人走进来,非常容易迷路。大个子八成是出于好奇才进来的,结果往里走的时候迷路了。

我点点头说:“很有可能。要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说不定现在咱们正在和大个子兜圈子呢。”

正说着话,我们突然豁然开朗,原来是进入了一个更为开阔的空间,这个地方足有两间房那么大,里面空无一物,只在中间的地方有个深约半米、宽有丈余的小水洼。里面的水比我们之前在巷道里看到的都要清澈一些,但也没有任何鱼虫生活在里面,想是距地表太远,一般的生物很难到达这里。

我环顾四周,足足看到有六七条小巷道都在这里交汇。小蔡开口说:“就是这儿了,这个地方是这个老巷道里所有通路的交汇点。不论大个子去哪了,总会要经过这里。咱们就在这儿,来个守株待兔!”

我自从来到了矿井下面,就觉得十分的压抑,心情不是很痛快。于是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发起呆来。

蛋蛋倒是挺没心没肺的,也并不着急,反倒是对这个废旧的巷道满是好奇,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一听说或许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他索性冲着小蔡问到:“大妹子,你来的时间长,知不知道咱们这矿井地下有什么奇闻异事啊。这巷道里怪闷的,你给咱们讲几个解解闷好了。”

我这会儿正觉得无聊,也附和着让小蔡讲一讲。

小蔡笑了笑,说到:“那好吧,既然你们想听,我就给你们说一个好了。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伥鬼的事情。”

为虎作伥的故事我们都从小就听家里人见过,说的是有些路人被山里的老虎吃掉,就会变成恶鬼。这种鬼死后还要受老虎的支使,诱骗附近的人来让老虎吃掉,自己呢才能获得解脱。这种仗势欺人的鬼,就叫做伥鬼。

我忙问小蔡她说的是不是这种鬼。

小蔡摇了摇头说:“你说的只是伥鬼的一种,凡是那些横死的怨鬼,死后不得超脱,被禁锢在某个地方,想要找人替死的,都叫做伥鬼。我要说的这个故事,也是我听一些老矿工讲给我听的。”

小蔡给我们讲的,是60年代时候的事。那个时候,千米立井还没有落成,职工们上下矿井就需要用绞车和缆绳来运送。

当时有个开绞车的操作工不小心把自己的头发缠进了绞车里,被绞车强大的旋转力将整个人给卷了进去。这种绞车,转速快不说,前段的空间仅仅容得下半个人。那个绞车司机被怪力一卷,又被前段狭小的空间一挤,连带着就把人给整个撕成了两半。

等绞车被急停下来的时候,被卷进去的半个人都被绞成了肉酱。因为现场实在是太惨,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那时虽然还小,但也曾听家里大人说起过。

小蔡接着说:“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那个绞车就给停了不让用了,连同那个井口也给封上了。过了也没多久,有个上夜班的师傅,上班之前喝了点酒,也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的就走到老井口那边去了。恍惚中,就听见那个老旧的绞车,发出了磕啦,磕啦的运转的声音。这个上夜班的师傅定睛一看,只见那个死去的绞车司机,正全模全影儿的坐在那儿开绞车呢!”
楼主 u_109204255  发布于 2016-02-19 09:20:00 +0800 CST  

楼主:u_109204255

字数:11517

发表时间:2016-02-17 21:37:2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2-19 10:03: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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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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