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者》第一部《神力觉醒》

前面唠叨两句


不管承不承认,我们每个人都要重新感知这个世界。
宏观上,我们曾经以为星球与星球之间的引力维系着宇宙的状态,现在我们知道了星球引力很小,真正维持宇宙正常运转的是其中的暗物质。而暗物质的量,质少要五倍于我们所能看到的物质。同时,宇宙又是在不断加速膨胀的,这就引出了暗能量的概念。
微观上,量子纠缠理论表明两个毫无关系的量子,其中一个状态发生改变,另一个也会在相同时间出现同样的变化。这就延伸出了另一个话题,意识其实也可以是种物质。
诸多的科学发现改变了我们的哲学世界。
回到超能力这个话题,探讨它的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既然宇宙中还有那么多我们未知的物质存在,作为物质一种的意识难道就不能像暗物质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
就算在我们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事例。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江苏卫视的《最强大脑》,那些选手在舞台上展现出匪夷所思的脑力技能,惊艳四方冠绝天下。如果用常规的经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种现象还可以更具像到生活中去。比如当你说出一个字时,有人会在极短时间内说出那个字有多少笔画,时间短到根本不允许去计算。我就有这样一个朋友,问她,她回答这跟计算无关,脑子里灵光一现便有了答案。
以上,其实都可以归结到超能范畴吧。
如果,将这种超能扩展延伸,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当然,以上只是替这部小说寻找到的一些理论支撑,其实创作本身是极感性的,创作动力更多的来自于兴趣。
国外的超能英雄题材作品早已横扫全球,无论是漫威还是DC,几十年的积累已经让他们拥有了庞大的超能军团。创造烙上中国印记的超能英雄,一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而且,中国有着更为深厚的传统文化基础,其中不乏诸多传世的英雄,如果能够试着从超能的角度去重新诠释它,或许也是件挺有意义的事。
对我个人来说,我更偏向于那种贴着现实走的超能故事,就像美国NBC出品的《超能英雄》。每个英雄原本都是寻常人,或居庙堂之上,或游走于市井之间,而一旦拥有了某种超越极限的力量之后,他们的生活必将为之改变。
这部小说其实写的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生活在我们身边,但却突然间变得与我们不同。究竟该屈服于力量,还是自己选择命运,那些超能力,究竟能为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这些问题,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去探寻答案吧。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3 18:12:28 +0800 CST  
楔子

连着下了一周的雨,县城汽车站开往宿塘乡的班车五天前就已经停运,每天都会有旅客来问,班次什么时候能恢复。没有人给出具体答案,但毋庸置疑的是,只要雨还在下,车就不能开。通往宿塘乡的山路蜿蜒陡峭,其中多处都要在崖边绕行,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谁知道山体有没有塌方,道路有没有受到损毁,情况不明之下,技术再好的老司机,都不愿意出车。汽车站方面本着安全为主的原则,这才停运了所有前往宿塘乡的班车。
旅客们对这样的决定,能理解,却仍抱怨。
他们大多都是些山民,想法简单,耽搁在县城里,既耗时又费钱,而且他们大多在山区生活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山区的多变气候以及山道的险峻。停留的时间愈久,回家的愿望就越强烈。
这时候,如果有人悄悄告诉他们,有车前往宿塘乡,他们还会拒绝吗?
雨还在下,中间歇上一段时间,刚刚让人心生幻想,很快又会毫不留情地倾泄而来。新闻里说,这一年,中国一半以上的省份都出现了强降雨过程,长江、嫩江、松花江等多个区域迎来了百年不遇的洪峰,鄱阳湖、洞庭湖、沅江、湘江等多处水域超过警戒水位。洪灾肆虐。
新闻看着揪心,但谁都不会把它跟自己联系起来,特别是坐在中巴车里的山民们,车子驰出县城的那一刻,他们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终于可以回家了。
车子当然是黑车,但车况尚好,否则也不敢在这种天气出门。司机是个满脸络腮胡的莽汉,穿黑色小背心,粗壮的胳膊上文了两条龙,沉默寡言,瞧着就霸气。跟他搭伙收钱的小伙,精瘦,尖嘴猴腮,头发染成了金黄色,两片薄嘴唇上下翻飞之间,便收取了每位旅客两倍的车票钱。山民们虽然心疼多付的车钱,但想想总比继续留在县城强,也就都认了。
中巴车不大,至少比核载人数多带了十个人,过道里都挤得满满当当的。旅客们免不了抱怨几句,但俱都被黄毛拿话呛回来:不满意,你倒是下去啊……
县城本就在山坳里,出城不久,就是山道。雨大路滑,车子开得慢,本来一天的路程,到了晚上才走了一半。旅客急,文身司机和黄毛更急。这一天下来,雨没见停,大白天开车都战战兢兢的,别提晚上了。照这速度,天亮前能到宿塘乡就不错了,可真要再开一夜的车,文身司机都发毛。
天黑了,雨天的大山里,黑得彻骨,只有车前两道光柱像是利剑,刺破黑暗。
利剑忽然被前方山道上出现四道黑影截断。
文身司机忽然揉了揉眼睛,他以为自己花了眼,可事实上,光柱前方的道路中央,真的立着四道黑影。隔得远,隔着雨,看不真切,文身司机踩了刹车,快到跟前才确定,那是四个穿了雨衣的人,而且,这四人,见到车来,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文身司机暴脾气,车停下,刚落下车窗,便扑了一脸的水,抹一把,泼口骂:找死换个地方。
那四个人还不动,文身司机又一句骂人的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这时候,黄毛和前排的几个人已经贴到了前挡玻璃上,他们都看出这四个人有些诡异——正常人谁会这种天出现在这种地方。
四个人雨衣的帽檐都压得很低,看不清模样。他们不动,车上的人就紧张,文身司机一手抓紧了方向盘,一手伸到座椅下摸出根铁棍来。
四人终于动了,慢慢走到了车门边,还有人敲门。黄毛心里发毛,不敢开门,文身司机显然胆大点,开了门,随后绰着铁棒站到了门边,全神戒备。
四人要上车,文身司机的铁棒挡住了他们去路。
最前面那人雨衣的帽檐推到后面,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脸上堆着笑,笑里带些卑微和拘谨。
“我们想搭车。”声音软绵绵的,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文身司机还没搭话,黄毛后面先“嘁”了一声,飞快蹿过来,大声嚷嚷:“有你们这么搭车的吗,鬼一样站路中间,吓唬人好玩吧……”

那四个人还是上了车,车上人本来就多,现在更挤。旅客们的抱怨声,照例抵不过黄毛的伶牙俐齿,而且,人在旅途,谁也不想多事。
黄毛毫不手软地收钱,数额创造了这条线路迄今为止的最高纪录。那四人非常配合,连话都不多说。现在,他们全都除去了雨衣的兜帽,看模样,都是普通人,说话举止虽然跟山民们有些不同,但至少,没人再觉得他们诡异了。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3 18:24:00 +0800 CST  
车子往前大概开了半个小时,忽然一声巨响传来,昏睡的旅客全都醒了,醒着的旅客全都炸了,黄毛哆嗦着趴窗户往外看,文身司机一脚大油门想冲过这段路,但悲惨的事情还是发生,一侧山坡上滚落下的碎石块和泥沙,不仅把前面的路给堵上,还把车给埋了一半。万幸的是,他们遇上的算是小规模的塌方,并无人员伤亡。但是,大家跌跌撞撞从车里出来,在雨里仓皇四顾,发现又陷入了另一种困境。
车是没法开了,今夜,难道大家都要在雨里度过?山边虽然能找到躲雨的地方,但谁能保证塌方事件不会再发生?责怪黄毛和文身司机已经无益,他们也无辜,损失更大。瞧他们蹲在一边那怂包样,大家就知道,不能指望他们了。
就在大家无计可施之际,半道上来那四人中的一位,还是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声道:“前面那个山头,我怎么看像是大雾崖。”
起初,没人搭理他,胡碴汉子也闭了嘴,但没过多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雾崖是个山头,下面还有小雾崖,边上有个雾崖村。既然大雾崖已经在望,那雾崖村岂非也就不远了?
将信将疑的人还在探头向前看,辨别猜度黝黑的天穹下,剪影样的山头是不是大雾崖,还有些山民,已经回车收拾东西,打算出发了。
除了去往雾崖村寻求帮助,这些人其实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雾崖村不大,十几户人家,都是大块条石建成的房子,看起来非常结实。中巴车上的几十号人,陆续到达村里,敲开了几户村民家的门,村民朴实,虽然想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谁家能一下接待得了这几十号人。有人就出了主意,村里的学校地方大,容得下这么些人。于是大伙儿赶到学校,果然够宽敞,三间大瓦房,一看就新建不久,外面还有个带围墙的院子,院墙上的大铁门关着,锁了。
领大家来的村民宽慰大家,已经让人去找学校的老师了,一会儿就到。
还有人疑惑,十几户人家的村子,怎么会有这么宽敞的学校。村民就解释,学校是一年多前两个外乡人出资建的,附近十几个自然村的孩子,开学后都会到这里来上课。授课老师,就是那两名外乡人。
学校老师果真很快到了,还是位女老师。开了锁领大家进到屋里,开了灯,大伙才发现,这女老师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衣着朴素,又是素颜,却难掩其天生丽质。随后大家又发现,女老师举止优雅,行事得体,说话的声音还特别柔和。她安排大家休息,又领着几个人去伙房给大家煮了粥,取了腌制好的咸菜,食物简单,大伙儿却都吃得香。吃饱喝足,众人纷纷上来致谢,当然也有人纯借机想跟这漂亮的女老师搭几句话。文身司机和黄毛身上有痞味,特别是黄毛说话油腔滑调贫得厉害,可到了这位女老师面前,他们立刻就变老实了,就好像这女老师身上有种特别的魅力,让你下意识想和她亲近,却又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不敬——深山里的小村庄,竟有这样的人物,是不是让人觉得很奇怪?
女老师安顿好众人,要走,大家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理由不让人回家。打开门,外面的雨居然小了许多,只剩些零星的雨丝斜飘过来,拂在脸上,仍有凉意。女老师跟两位村民往大铁门方向去,快到跟前时,本来洞开的两扇门,忽然自己关上了。
旅客们这时有一半的人,都跟在女老师后面送她,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那两扇门真的是自己关上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怔怔地盯着关上的门。风吹雨丝斜落在脸上,凉意似乎更盛了些。大门关上,也许因为风吧。然后,大家就看到,四个人慢慢走了出来,穿雨衣,兜帽不知什么时候又扣在了脑袋上。他们笔直地向着女老师走去,很快就站到了她的面前。
女老师居然并不奇怪,神情仍然恬淡从容。
“真是难为你们了,居然能找到这里。”她说。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3 18:26:00 +0800 CST  
最先掀开兜帽的人,仍然是那个满脸胡碴的中年汉子,他的神情凝重,说话语速也变得很慢,像是每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
“找到这里,并不容易,为了不让他察觉我们来了,更难。”
“所以,你们才混在这些旅客中间。”女老师说。
“只有这样,才能不惊动他。”胡碴男子老老实实地回答,“幸好,我们先找到了你,这样,他就不会再躲起来了。”
女老师忽然叹了口气:“当这门关上时,只怕他就已经知道你们来了。”
胡碴男子点头:“所以,现在只能请你跟我们一起等了,等他出现。”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胡碴男子摇头。
女老师再叹口气:“雨又大了,大家还是回屋等吧,别受凉了。”
后面围观的人听得一头雾水,但大概也猜到半道上车的这四个人,处心积虑要找什么人,这人又和女老师关系密切。现在,那个人因为女老师,很快就要出现了。
事实上,要等的人还没来,却先听到了轰隆隆的巨响,如同巨龙咆哮,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旅客们惊慌失措,就连那四个人和女老师,都已动容。
就算没有经验,也能猜到,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在这种大山深处的偏僻村庄,又会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呢?
很快有了答案,接连不断的巨响声中,外面忽然响起敲锣声,声音刺耳,响彻整个村庄。很快,院子周围响起些纷乱嘈杂的脚步声,院门忽然就被撞开了,陆续有人奔了进来,看模样,都是当地的村民,扶老携幼,大多衣冠不整,显然很多都是从睡梦中惊醒,直接从床上奔了出来。
“山洪来了!”村民们大多惊魂未定,他们带来的消息更让人吃惊。
轰隆之声仍在耳边,大家向着响声处看去,虽然只能看到大山的剪影,但似乎都已从巨大的响声中,看到了奔袭而来的洪流。
“山洪来了,你们为什么都来这里?”胡碴汉子的话,也是众多旅客的疑问。
没有人回答,已经有大颗的水珠泼洒下来,其中还夹杂着细小的石块和泥沙,接着,那些咆哮声就到了耳边,抬眼看去,已经能看到山洪挟裹着树木泥沙呼啸而来。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包括那四个穿雨衣的人,还有女老师。
没有经历过山洪暴发的人,永远不知道山洪的危害到底有多大,它们不仅可以把人掩没,还能埋葬村庄,甚至整座城。连续多天的暴雨,这股山洪蓄势已久,而今终于爆发,可想而知其势锐不可当,小小一个雾崖村,只怕就要从此消失于世上了。
村子不在了,村里的人呢?
村民与旅客,慌乱地向着屋里跑去。虽然明知山洪倾泄而下,这几间瓦房根本不可能保他们安全,但除了那里,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去处?
女老师不动,那四个人亦不动,但有两个人回身看了看,显然已经开始心神不宁。
山洪已经近在咫尺,先是水流顺着大门涌了进来,接着,院墙轰然倒塌,数米高的巨浪挟着砖块与各种杂物疾速袭来。这回,就连女老师都变得慌张,那四人中的一个说了句什么,四人立刻就开始退了。
人奔跑的速度,能快过洪流?但那四个人,转瞬间就已经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房子的屋顶上面。这样的速度,当真如同鬼魅一般。
那边的洪流,离女老师已经不过数尺,门里的诸人,透过门缝眼睁睁看着女老师就要被洪流吞没……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3 19:10:00 +0800 CST  
女老师仍然站在那里,向她奔涌而来的洪流却瞬间停滞不前,就像女老师的身前,有一大块透明的坚硬玻璃,令洪流无法突破,只能原地打转,继而向两边分散开来,另寻出口。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屋顶上的四个人。但很快,大家差不多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女老师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位身形修长的男子,他的双掌前伸,好像正在用力抵御着什么,而他和女老师的面前,慢慢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屏障,很薄,闪着微光,远远看去,就像一块幕布,将奔涌而来的洪流尽数挡住。而且,那幕布还在不停地向两边延伸,很快就已经有数十米长,将整个学校全都挡在了后面。
女老师脱险,身形修长的男人又挡住了山洪,后面屋里的众人齐齐发出些欢呼,还有胆大的人直接开门出来,却终究还是不敢上前,只远远观看。
村民们似乎对此并不太惊诧,旅客们悬着的心放下后,自然会忍不住生出些疑问来——那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是谁,他怎么能凭一己之力便阻住山洪?他和女老师身前的那一大块闪着微光的淡蓝色幕布又是什么?
屋顶上的四人亦齐齐盯着女老师身边的男人,其中一人忽然低声道:“现在动手,就是最好的时机。”
胡碴汉子吃惊,脱口而出:“现在?没了他的护盾,只怕这里的人都难活命。”
另两人却颔首赞同。
“我们这么辛苦,潜入这雾崖村,等的岂非就是这样的机会。”
“这回如果再让他逃脱,只怕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胡碴汉子还想再说什么,最先说话的那人挥了挥手,他便闭了嘴,低下头,但眼神闪烁之间,显然仍在犹豫。
那边山洪当然不会轻易被击败,去势受阻后,它又再次集结了更大规模的冲击,狂啸而来。但它仍然无法突破那男人的护盾,虽然将护盾向后逼退了几许,但最后,洪流仍然只能再次向两边分流,至护盾的尽头,倾泄而下,恰好绕开了学校的位置。
这时,女老师的神情开始有些不安,她察觉到了身边的男人身子微微颤抖,这显然是行将力衰的表现。他还能坚持多久,他能战胜洪流拯救身后那么多人的生命吗?
忽然又想到了身后屋顶上还站着四个敌人,女老师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恰好就在此时,屋顶上的四人已经出手。
一道耀眼的电光从屋顶上闪起,目标正是全力抵御洪流的男子。女老师根本不及思索,下意识地便全力扑了过去,挡在男子的身后。
女老师低低发出一声尖叫,身子重重地撞上了身形修长的男子,随后便倒在了地上。
那男子瞬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落在女老师身上,眼神里掠过一丝绝望。女老师倒在地上,半边身子已经乌黑,这是被电击过的典型症状,她的双眼紧闭,身子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身形修长的男子分神之际,护盾又被洪流向前推进了几分。
后面那些村人和旅客,突然见此变故,除了发出些惊叫声,还有人发现了屋顶上的四人。这四人委实太过卑劣,这时候出手,就是置大伙的性命不顾。有人开始跳起来冲着四人骂,还有人随手拣起些碎石块砸将过去。
屋顶上,为首那人亦不再迟疑,大声道:“动手吧。”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3 19:13:00 +0800 CST  
闪电又起,这回,下面的人都看清了,这闪电居然会是从那四人中的一人掌心发出,笔直向着抵御洪流那男人击去。同时,屋顶上的瓦片齐齐凌空飞了起来,势如利箭般向着那男人疾射而去。为首那人,掌心亦开始凝聚一团火焰状的光球,显然已经蓄势待发。
下面的村民与旅客尖叫,身形修长的男人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他的目光仍落在女老师身上,口中低低的呜咽声忽然变成了长啸。
攻击将近,他根本已经无力抵抗,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么,至少他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
所以,他收手,俯下身抱起女老师。抵御洪流的淡蓝色护盾瞬间消失,洪流如同脱困的野兽,发出震耳的嘶吼之声,瞬间就将他和女老师掩没。这时,那些攻击已到,但目标却变成了肆虐无阻的洪流,自然如泥丸如海没了声息。
屋前那些村民和旅客,很多人尖叫声还没出口,洪流便已经将他们吞没。
屋顶上的四人,似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瞬间消失不见。
天地间,只剩下洪流的咆哮嘶吼。雾崖村消失了,没有人知道这一夜,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数天之后,雨停了,四个男人出现在雾崖村的废墟上。他们仔细查找,却奇怪地并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当然,你可以理解为所有尸体都已经被洪流冲走,这也合乎情理。但是,后来,当满脸胡碴的男子和另外两个人,向着显然是首领那人走去时,那人盯着短短几天时间,废墟上便盛开的一朵野菊花,凝重地说:“他一定还活着。”
他这样说,那三个人便信了。除了对说话者的信任和敬重,还因为他们也都不相信,那个人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所以,他们几个,仍然要在这世上继续寻找,并且永不会放弃。
岁月流年,时光荏苒,十八年后,他们是否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3 19:20:00 +0800 CST  
第一章

应该是周末,否则,市民广场上不会有这么多人。周末时,常会有商家搞促销,找些美女来站台,偶尔还会请些明星,更多的时候是些穿着暴露的姑娘,她们比明星更招人喜欢。
广场上人来人往,大家经过汪海波时,都会奇怪地多看他几眼。
汪海波就是个普通人,不帅,也没多少钱,实际上,他只是一所中学的美术教师。
他跟别人不同之处,不过是撑了把伞。
撑伞并不奇怪,虽然不是雨天,虽然阳光也不算很强烈。但整个广场上只有这一把伞,所以这时候的汪海波看起来稍微有那么点特别。
很快,雨就落了下来。毫无征兆,让人猝不及防。
广场上开始混乱,人人都在跑,不跑的只有汪海波。
片刻之间,原本嘈杂热闹的广场,一下子就空了,就还剩下撑伞的汪海波。
汪海波心情愉快,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虽然没有得到什么,但他却能充分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是吗,这么些人,只有他知道雨什么时候落下来。
伞随意旋转几圈,那些向外飞溅的水珠,轻盈得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些脚步声——听见脚步声,证明人已经离他很近了。
汪海波回头,看到两个人正向他走来。
两个人都没打伞,全身都湿透了,他们停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盯着他看。
汪海波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两个人,他们却好像认得他。最重要的是,他们看他的眼神实在太专注了,就好像——好像他是他们苦寻了许久的猎物。
汪海波开始不安,就有些后悔到这广场上来。他转身,想走,忽然听到俩人中的一个说了声“等等”。这时候,不祥的预感铺天盖地地掩过来。
他慢慢转身,很慢,好像知道身子转过来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的预感一向都很灵验,这次也不例外。
他看到俩人中稍微健壮些的那人向他伸出手来,然后,他的脖子一凉,血就喷了出来。当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血,而且血还源源不断地从咽喉处往外涌时,他就倒下了。
伞飘到了一边,他的身子很快湿透了。
他最后的印象,就是走近他身边俯视的两张面孔……
汪海波倏地睁开眼,醒了,觉得衣服真的湿了,那是汗水,冷汗。他并没有真的被杀死,他只是做了一个梦。还活着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忽然再次感觉到了恐惧,甚至比在梦里被人杀死还要恐惧。
他飞快起床,开灯,坐到桌前,取了纸笔,开始画画。他的动作很快,渐渐的,两副面孔跃然于纸上,赫然正是梦中出现的那两个人。
波海波盯着画看了很久,才把他们钉到桌子后面的墙上。
墙上的画已经很多了,差不多整面墙都是。
汪海波然后就对着那面墙,枯坐到天亮。天亮时,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曙光,汪海波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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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4 19:09:00 +0800 CST  
锅炉厂荒废了好些年,现在还荒着。厂里所有的建筑都千疮百孔,稍微像点样的就只有一间仓库。不知何时,仓库被人租下,简单装修,就挂出了酒吧的招牌。
锅炉厂的位置很偏,城郊结合部。酒吧里所有的桌椅都来自旧货市场,吧台里永远只有一种本地产的啤酒,老板是个艺术家,绰号长毛狗,成天披着一脑袋飘逸如拖把的长发,跟所有第一次来这里的妹子谈艺术,谈他的乌托邦梦想。
当然,常混在酒吧的人都知道,艺术和乌托邦不过是长毛狗把妹的手段。事实上,现在已经没几个妹子再搭理这种破事了,但长毛狗却不屈不挠,数年如一日坚持这种高冷的把妹风格,因而,他也成为酒吧常客们的常年消遣对象。
古昊和吴胖子第一次发现这里,就喜欢上了这酒吧。一瓶啤酒可以混一天,没酒也能蹭别人的酒,蹭不到也行,反正长毛狗不会往外撵人。那时候,古昊和吴胖子刚被一家快递公司开除,还没找到新工作。有天吴胖子听人说郊区的锅炉厂里茅草疯长,可以逮到兔子,就和古昊来逮兔子。兔子没逮到,却发现了仓库——“仓库”就是那酒吧的名字。
从此,古昊和吴胖子就开始了他们混在仓库的安逸生活。

古昊个子不高,身体也不算强壮,却是把打架的好手。他力量不算大,却有速度,往往是别人手刚抬起来,他的拳头已经到人脸上了。这绝对算是种天赋,吴胖子常常对此表现出近乎崇拜的嫉妒。为了能拉近自己和古昊的距离,吴胖子在自家院子里挂起了沙袋,天天练拳,但只坚持一星期就彻底放弃了,拳头捣在沙袋上,不是一般的疼。于是改练飞刀,他把普通的钢锯条断成合适的大小,然后溜进机电厂车间,用电动砂轮把锯条打磨成飞刀形状,没事就到小树林里练。这爱好大约又坚持了一个月,后来发现飞刀扔出去根本就没个准儿,再练也没用,跟武侠小说里的完全两码事,吴胖子终于死心了。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4 20:13:00 +0800 CST  

这些都是以前上学那会儿的事,那时候古昊和吴胖子已经开始无心学业频频逃课,成为老师眼中的“钉子户”,但在同学们眼里,他们却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那时候,古昊和吴胖子最大的敌人,就是在学校附近游荡的一帮坏小子,他们每个人腰上都扎一根打了铆钉的牛皮带,所以自称皮带帮。
古昊第一回出拳,就是因为皮带帮的人拦下了吴胖子,强行搜走他身上的零花钱,还逼他脱裤子。古昊忍无可忍,当然也下了半天决心,冲上去就是一拳,打得为首那小子满脸是血。古昊拉着吴胖子跑,皮带帮的坏小子在后面追。实在跑不动了,古昊弯腰喘息的时候,有个坏小子已经冲到他面前,古昊抬头又是一拳,那小子又满脸是血,反应过来想还手,古昊又拉着吴胖子跑了。
古昊向吴胖子讲解出拳要领,打鼻子,不用使太大劲,就能打出鼻血来。一般人看到血,肯定懵。趁着对方发懵的时机,赶紧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皮带帮的人在学校这一片横行惯了,吃了亏当然不肯罢休,第二天放学的时候,纠集了十多个人在学校外面堵古昊和吴胖子。古昊和吴胖子得到消息,从学校操场墙头上爬出去,溜了。
此后就是漫长的游击战,皮带帮的人来堵,古昊和吴胖子就溜,堵了几回没逮到人,又不能天天兴师动众纠集那么些人,这事只能作罢。古昊和吴胖子也松懈下来,但没几天,放学路上就被堵住了。那会儿,古昊已经发现那帮坏小子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他三拳两脚,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每人脸上来一拳,又拉着吴胖子跑了。
古昊的速度那真叫一个快,有时候出拳连吴胖子都没看清,对方三五个人鼻子就开始往外冒血。吴胖子打沙袋练飞刀就是那会儿发生的事。
古昊和吴胖子总结战斗经验,老是躲避让人追着打不是个事,得主动出击。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4 20:34:00 +0800 CST  
皮带帮的人经常欺负学生,老逼着学生拿钱给他们,在那之前,没有学生敢不从。古昊和吴胖子此后,总在那些坏小子即将得手之际出现,一般都是偷袭,上去一拳,鼻血直喷,反应过来找人,古昊已经在五米开外,追,一般追不上,偶尔追上了,手刚抬起来,鼻子上又中一拳。
和皮带帮的战斗持续了差不多快一年,后来学校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古昊和吴胖子的阵营,皮带帮的人终于放弃了学校这块地盘,那些曾经被皮带帮欺负过的学生,也在到处传说古昊和吴胖子的事迹。
古昊和吴胖子成了学校里的传奇,成了英雄。
当然,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俩被学校开除了。
别的学生都在刻苦学习迎接高考,他俩成天一门心思研究作战计划,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不说,与皮带帮的最后一役还引发了群体事件,好几十名学生跟在他俩后面,像撵兔子一样把偷偷溜进学校的皮带帮十多名成员撵得满操场跑……
此后,古昊开始流落街头,成为一名典型的街头少年。
吴胖子家里人替他转了学校,因为成绩太差,高考无望,就进了一所职业学校。这小子第二学期,就拿着几千块钱学费请古昊大吃了一顿,剩下的钱,没到一星期就全花完了。古昊问他回家怎么交差,吴胖子直接站到了一幢楼的天台上,然后打电话叫来家里人:钱我已经花了,无颜面对你们,干脆跳楼死了算。老爸老妈哭着喊着求他下来,不仅不再问责那几千块钱,甚至还默认了他提出的退学要求。
吴胖子事后还挺高兴,古昊却对着他叹息:你老爸老妈算是对你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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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4 21:44:00 +0800 CST  

仓库的生活,无聊,却也精彩。就像这天傍晚,古昊刚进仓库,就看到吴胖子湿漉漉地坐那儿生闷气。古昊还没问,就看到吧台前面多了俩大铁桶,还有同样湿了身的“超级肥”。
“超级肥”是绰号,顾名思义,担得起这绰号的必定是个超级大胖子,吴胖子也胖,站他面前,就变苗条了。这天不知谁的主意,要比水下憋气,仓库人的风格,说干就干,不知哪儿搬来俩大铁桶,倒上水,吴胖子和超级肥捏着鼻子,爬桶里去沉到水底。
比赛结果,看俩人现在表情就知道。吴胖子不仅输了比赛,还输了两百块钱。
仓库里的所有比赛都带“彩”,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古昊就算不为吴胖子报仇,冲着那两百块钱,也不能置身事外。
超级肥赢了吴胖子,意巴翘得有点高,根本不把古昊放到眼里。比赛开始,裁判由长毛狗担任,吴胖子和一帮坏小子围在俩铁桶边上摇旗呐喊,古昊和超级肥配合气氛,勾着眼互相瞪半天,然后一块儿沉到水底。
憋气就是比肺活量,古昊自觉稳操胜券,在水里还仰起头,透过水面看外面晃动的脑袋,冲他们做鬼脸。
气很快用完了,长毛狗读秒声隐约又清晰,古昊觉得已经过了挺长时间,可实际上刚过一分钟。必须坚持,完败超级肥,拿回二百块。古昊仰起头,本意是想从晃动的人影以及嘈杂的喧嚣声里,获取些超级肥的信息——如果肥佬憋不住先出来,他也就没必要再撑着。
水影波动之间,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姑娘。
仓库里不缺姑娘,有些还很漂亮。但水波之上的面孔,却让古昊思维停顿了好几秒。待他反应过来,那面孔已经不见了,这让他有了种错觉,以为看到的是幻象。
憋气会缺氧,缺氧会产生幻觉,古昊想自己太怂了,这才憋气一分多钟就开始有幻觉了。不过这幻觉他喜欢,如果氧再缺多点,兴许这幻觉还能再回来……
骤然响起的欢呼声,让他知道超级肥已经输了,赶紧出水,爬出铁桶,不理会吴胖子等人的吵闹,目光在仓库里逡巡。好一会儿,他才沮丧地接过吴胖子递过来的毛巾,擦脸,擦身子。
吴胖子说:“猜我刚才看到谁了,你肯定想不到。黄娅琳……”
古昊怔住了,这才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问:“人呢?”
吴胖子指了指大门方向:“走了。”
毛巾迎面摔过来,吴胖子慌忙接住,手中的衣服没了。古昊抓着衣服,人已经到了门边,那叫一个速度。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5 20:19:00 +0800 CST  
天已经黑透,仓库外面,有风,不大,古昊身上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昏暗的路灯,依稀还能看到一个姑娘的背影。古昊丁点没犹豫,追下去,一边跑一边把衣服套上。
“黄娅琳!”古昊叫,姑娘停下,回身,好奇地盯着他看。
“真是黄娅琳吧,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古昊夸张地叫,“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没想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能撞上。要说咱俩有缘呢……”
那姑娘怀疑的目光:“等会儿,你谁呀,真认识我,还是逮谁管谁叫黄娅琳?”
“真认识,上高中那会儿,咱们楼上楼下,老能见着……”古昊说。
那姑娘盯着古昊看,似在探寻什么,好一会儿,脸上虽然还冷冰冰的,但语气却缓和了些:“好吧,我是黄娅琳,可我还是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行。”古昊还处于兴奋中,“也算老同学了,撞上,就是缘分,别那么着急走,机会太难得了,我强烈建议,咱俩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我都说了不认识你,跟一不认识的人,聊什么?”黄娅琳转身走。
古昊赶紧前面拦下:“真不认识我啦?仔细看看,没丁点印象?”
黄娅琳摇头:“真没有。”
古昊叹口气:“不怨你,怪我那会儿太不起眼,胆又小,跟同班女生说话脸都红,更别提往你跟前凑了。三年时光一恍而过,毕业后就没了你的消息。这些年我发愤图强,四处练胆儿,总算略有小成,就为了有一天大街上撞见你,能跟你搭上话,不能再把你给跟丢了。”
“你都怎么练,就像今天这样?”黄娅琳话里带些讥诮,“好了,你跟我搭上话了,我能说我还有事,要走了吗?”
“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微信号也行。”古昊还不甘心。
黄娅琳再次摇摇头,转身,走了。
古昊有心再跟着,又怕被人当无赖,不跟,这茫茫人海下回不知还能不能碰上了。正纠结之际,前面的黄娅琳忽然停下,回头,问:“你会游泳吗?”
古昊惊喜,蹿到她跟前:“会,当然会,仰泳蝶泳花式外加狗创,我全会。”
黄娅琳淡淡笑了笑:“那就跟我走,今晚,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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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5 20:37:00 +0800 CST  

站在玉带河边,古昊心里犯嘀咕,说好的表现机会, 不会就是这条河吧。
玉带河,穿城而过,古昊和黄娅琳来的这一段,一侧是河边绿地,一边是翻建的仿古文化街。文化街萧条了好几年,后来改成美食一条街,火了。
黄娅琳领着古昊,从河边绿地转到美食街,再转回河边绿地。古昊看出黄娅琳在找什么人,想问,但看她绷紧的脸,还是忍住。
跟在黄娅琳身边浪颠儿,他觉得挺享受。
后来黄娅琳累了,趴在绿地河边花岗岩的护栏上,挺沮丧。古昊再也忍不住了,凑她边上,问:“咱们,咱们这找什么呢?”
黄娅琳狠狠瞪他:“闭嘴。”
古昊真就闭了嘴,可还是憋得慌,两只手在她面前瞎比划。
黄娅琳叹口气:“算了,你回去吧,今晚咱们就到这儿了。”
“别呀,我还等着表现呢。”古昊使劲摇头,“不说好游泳吗,光游泳显不出我能耐,我说能给你摸两条鱼上来,信吗?”
黄娅琳又瞪他,刚想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尖叫,不远处挂满彩灯的木桥上,一堆人冲着河里大喊大叫。再看河里,荡起的水波还没消失,有团影子在水面上挣扎。
黄娅琳立刻精神抖擞,冲着古昊叫:“赶紧呀,那边有人落水了。”
古昊探头往那边看:“太不像话了,那么些人都站桥上喊,离得那么近,也不知道下水救人……”古昊畏缩地看着黄娅琳,黄娅琳正拿眼狠狠地瞪他。
“要不我打电话报警吧……”古昊说。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5 21:04:00 +0800 CST  
古昊话没说完,黄娅琳已经往桥的方向跑过去,回头冲古昊喊:“你这些年的胆儿都白练了。你不下水,我下……”
这回黄娅琳话没说完,古昊就不见了。黄娅琳赶紧到栏杆边,这才听到河里“扑通”一声,古昊脑袋露出水面,然后一个猛子扎下去,又不见了……
古昊水性还真不错,虽然鱼没摸着,但人还是让他救上来了。
落水的是个中年妇女,被人拉上岸就号啕大哭,还要往河里跳。围观的群众早已把她团团围住,后来有人起哄,喊着号子把她抬到了马路边。
古昊早就溜了,做好事坚决不留名,留名他怕明天让吴胖子他们知道——把妹把成活雷锋,这事起码让他半年抬不起头来。
可是,黄娅琳呢,黄娅琳不见了。
古昊湿着身子找了老半天,终于确定,黄娅琳还是丢下他走了。
古昊耷拉着脑袋坐在马路边,看街道上车水马龙,马路对面霓虹闪烁,忽然有了特心酸的感觉。为了坚定不移地把矫情掐死在襁褓之中,他起身,大踏步甩着胳膊往前走,还大声唱歌。他唱歌从来不跑调,因为从没找着调。路上有人好奇地看他,又赶紧往边上躲。
古昊忽然停下,他想到一个问题,今晚黄娅琳带他到玉带河边显然是有预谋的,她拉着他河两边来回兜圈子,很可能就在找这个要跳河的人。
她怎么会知道今晚这里有人要跳河?跳河的人难不成跟她有什么关系?古昊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要有关系,她肯定不会在人救上来后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古昊忽然又重新变得沮丧起来,管她怎么知道有人跳河,管她和跳河的人有没有关系,重要的是,离开校园事隔多年之后,他再一次把她给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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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5 21:06:00 +0800 CST  
玉带河边的美食街,其实还有个挺雅的名字,叫盐河巷。玉带河解放前跑盐船,老百姓都管这条河叫盐河。盐河巷口原本有个船埠头,当年鼎盛一时,南来北往的商船在这里停靠,上货下货补充给养,盐河巷也跟着热闹繁华起来。解放后,盐河巷断断续续拆了几十年,好容易拆干净了,忽然又要重建。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重建的盐河巷还得建得跟以前一模一样。这好一通折腾,周围居民印象里,十几年间盐河巷就没消停过。
不管怎么说,盐河巷重新伫立在云城市,改成美食街后,还真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繁华。
周东这晚在盐河巷里来回转了两圈,后来还是打电话,才看到有人隔着老远冲他挥手打招呼。这人傻大憨粗的模样,身上有江湖气,正坐在一家烧烤店外面的位子上撸串喝啤酒。
周东刚到他对面坐下,一口烟直喷过来,周东咳嗽两声,一肚子气就全咽回肚里了。
那人自称叫老五,也不寒暄,直接一个信封丢桌上,继续喝酒。
看了信封里的照片,周东脑门上汗珠渗了出来。
周东是名律师,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最近接的案子,是桩离婚案。双方当事人在财产分割上出现分歧,周东受女方当事人委托,获取了男方当事人劈腿的证据。他和女方当事人自以为稳操胜券,坐等法院开庭,提交证据,便能求男方给予经济赔偿,并在财产分割问题上占据主动。
周东手上的照片,是他跟女方当事人在床上的艳照。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照片落入男方手中,不仅离婚官司形势会急转而下,周东也会因此名誉受损——要知道,与当事人上床,不仅违背职业道德,而且还会被取消在这起案件中的律师资格,更严重的是如果照片被公开,他在外人看来还算完美的家庭也会因此分崩离析。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6 19:55:00 +0800 CST  
周东飞快把照片揣到兜里,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就有了些畏缩。
“那娘们年纪大了点,不过还算有味道,周律师口味稍微有点重。”老五哈哈笑,隔着老远伸手拍周东的肩膀,就跟和周东有多熟似的。
“你说的价钱,没问题,给我卡号,明天一早就打你账上去。”周东表明态度,“但你一定得保证,销毁所有照片,不给我惹事儿。”
“周律师这话有点瞧不起人,别看我读书少,可我也知道做什么都得专业。拿了你的钱,我再把你的破事满世界嚷嚷去,往后谁还敢信我,我还怎么在这行混。”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周东站起来,心里骂鬼才信你,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老五兄弟,咱们明天上午再联系。”
事情还算顺利,现在周东只想赶紧离开,给女方当事人打电话。老五开出的价钱不低,他得让女方当事人把这钱给出了。
老五却不让他走:“你们这些文化人都这臭德性,太现实,完事了就不能陪我喝点?”
“我这真有事。”周东心里骂这孙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但还不敢表现出来。
老五不容分说,直接就给周东倒上,周东没办法,只能喝了这一杯。老五还不罢休,酒瓶再伸过来,周东想无论如何不能再喝了,拿手挡。他的掌心推在老五手腕上,怪事发生了。
先是手掌感觉老五的手腕生出一股弹力,虽然不大,却很明显。老五这时的表情很奇怪,就跟三天没睡觉似的,眼皮直往一块儿凑,终于合上,接着,脑袋 “咣当”摔桌上。
周东傻了,心虚地四周看看,幸好没人注意。拿手推,轻声叫老五,老五一点动静没有。周东直接把他脑袋扳过来,看到他两眼都闭着,下意识地就去试他的鼻息,呼气还挺规律,周东放心了,就以为这老五酒喝多了。
酒喝高的人什么状态都有,兴许老五就这毛病,喝多了逮哪睡哪。
想了想,周东悄悄溜了。
陪一个勒索者喝酒已经够悲催的了,再义务照顾一个醉鬼,那简直就衰到家了。周东走得很坚决,甚至还很庆幸老五醉得不省人事,否则,今晚真不知道得拖到几时才能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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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6 20:17:00 +0800 CST  
周东和老五见面的时候,杜宏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老五趴在桌上不动,周东慌慌张张地离开,杜宏感觉事情不妙。确定周东真的已经离开后,他才上前查看。
他带老五去了医院,急诊医生忙活半天也没搞明白老五到底怎么了,最后,只能用醉酒来敷衍。杜宏知道老五的酒量,再来两瓶白的,他也不会醉。但老五呼吸脉搏血压一切正常,没病,唯一怪异的地方,就是醒不过来。
杜宏打车把老五送回家——老五单身,自己住,不会惊动别人。
杜宏开始怀疑老五醒不过来,是周东搞的鬼。
杜宏跟老五是发小,打小玩到大。老五这些年混得挺惨,他也好不到哪去。俩月前,他们聚到一块儿,老五向他诉苦,穷,穷得饭都快吃不上了。恰好那时候,杜宏的相机里有些特别的照片,老五看了,立刻就动了勒索的念头。
杜宏默许了老五要做的事,后来甚至还参与其中,但他的目的却跟老五不同。老五为财,而他,只想让那些道德败坏的人,受到些小小的惩戒。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6 20:31:00 +0800 CST  
杜宏的爷爷是开照相馆的,开了几十年,赶上老城区旧房改造,把老照相馆拆了。杜宏爷爷抱着“杜家照相馆”的招牌大病一场,没几天就过世了。杜宏的父亲打小就在照相馆里帮忙,没别的本事,就会拍照片。拿着拆迁款,新照相馆重新开张,挂的仍然是“杜家照相馆”的招牌。那时候杜家照相馆还算有点名气,生意也还不错。等到杜宏接管照相馆的时候,这城市已经遍地影楼,家家都有数码相机,人人出门都带可拍照的智能手机,照相馆毫无悬念地衰败了,只能靠拍些证件照和收些照片来洗勉强支撑。
杜宏年轻气盛,不愿像父辈一样守在这方寸之地,打算关了照相馆,却遭父亲呵斥。杜宏冲动之下,不辞而别,带着台相机外出闯荡。三年之后,杜宏铩羽而归回到云城,看到年迈的父亲仍然坚守在照相馆里,终于下定决心继承祖业。但继承归继承,他要按自己的方式重振杜家照相馆。
杜宏父亲虽然守旧,却不古板,情知变则通的道理,对儿子的改革全力支持,不仅拿出全部的积蓄,还将整个房产地契全都交给了他。杜宏在繁华地带倾其所有开了家影楼,装修考究,器材先进,招聘各部门职员,投入巨额广告费用……影楼只支撑不到半年便门可罗雀了,像杜宏的爷爷一样,杜宏的父亲在影楼关门的那天大病一场,随后被诊断出患了食道癌,半月之后就走了。杜宏母亲对儿子并无半句抱怨,在他沮丧潦倒闭门不出那几天,居然将老照相馆收拾出来,重新挂牌营业了。
杜宏此后便安心守着老照相馆,但整个人都变了。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6 20:32:00 +0800 CST  
他可以整天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影室里,不开灯,待在黑暗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生意上门,他也是机械地拍摄,可以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数月之后,他骨瘦如柴,精神萎靡,长发过肩,看起来就像个垂死之人。
母亲的劝慰并不能让他得到解脱,在他眼里,这城市就是汪洋,阳光就是无处可避的巨浪,如果不想被吞蚀,他只能耽于黑暗。
而在黑暗里待久了,居然也让他窒息,终于有天夜晚,他溜出照相馆,开始游荡于这城市更大的黑暗中……不久之后,他就迷恋上了在夜晚的游荡,并且开始享受深夜时分如同死亡般寂静的街道。
当然,他没忘记自己是个摄影师,游荡时他习惯带上他的相机。
起初,他只是想拍摄夜晚的城市,后来,他发现这夜里还游荡着许多像他一样的人,于是便开始将镜头对准他们。浓妆艳抹的站街女,形迹可疑的街头少年,丑态百出的醉酒男女……人物开始成为他拍摄的主题,不久之后,他已经不再满足于记录这些表象的画面,因为,他察觉到了黑暗里还有些更有意义的素材存在,那就是灾难和罪恶。
那天深夜,他亲眼目睹了一场谋杀,两名少年在抢劫一个夜车司机时,因为遭到激烈的反抗,在搏斗中将刀子插进了司机的心脏。途经的杜宏异常兴奋,他将镜头对准倒下的司机和满地的鲜血,却忘了边上还有两个杀人凶手。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6 20:46:00 +0800 CST  
后来,杜宏在前面跑,两名少年在后面追。不知跑了多久,杜宏摔倒在地,两名持刀的少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杜宏害怕极了,他毫不怀疑两名少年会像杀死夜车司机一样杀死他,这就是传说中的杀人灭口吧。
两名少年经过他身边时,虽然停留了一下,但随即便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奔跑了。杜宏奇怪,不知道少年为什么会放过自己,这甚至让他有些失落。
起身,检查相机,无恙,放下心来,回放刚才拍下的照片,难掩激动之情。虽然还没有想好这些照片的用途,但直觉告诉他,这些照片一定是有价值的。
跑了这么久,他觉得有点累,想歇会儿。往路边去,寻找可以坐的台阶。经过一家内衣商店临街的玻璃橱窗时,下意识瞟了眼橱窗里身着性感内衣的模特假人,又飞快收回目光。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眼神里露出些狐疑之色。转身,再回到橱窗前,停下,仔细看。
杜宏看呆了。
他终于知道那两名持刀少年为什么会放过他了。
橱窗里光线昏暗,这样才能营造出适合内衣的暧昧氛围。也正是因为这样,橱窗玻璃倒映出尚算清晰的街道画面。
没错,是街道画面,而且只有街道的画面。
杜宏冲着玻璃挥了挥手,还是没有看到自己……
楼主 江苏成刚  发布于 2016-11-06 21:00:00 +0800 CST  

楼主:江苏成刚

字数:305557

发表时间:2016-11-04 02:12:2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2-06 19:48:55 +0800 CST

评论数:839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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