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车
第一章
这已经是朱大明近几天第4次在深夜3点钟被楼下的汽车报警器的鸣叫声吵醒了。他怒不可遏。
从30岁起，朱大明的夜间睡眠改为一次性的：醒了当夜就再也睡不着，不管几点醒。这个毛病已经困扰朱大明6年。为了能睡一个完整的觉，朱大明每天下午从5点起就停止饮水，以防夜间膀胱骚扰大脑。
和朱大明睡在一张床上的，是他的妻子黄蕾蕾。黄蕾蕾不是朱大明的原配妻子。朱大明的第一任妻子是董明珠，那是朱大明的至爱。董明珠在两年前被杀害，案子至今未破。黄蕾蕾是朱大明的嫂子鲍静的亲妹妹，有过一次离异史。在鲍静的撮合下，半年前，朱大明和黄蕾蕾结婚。朱大明和黄蕾蕾都没有孩子。
朱大明愤怒地坐起来，他喊道：“我要去告物业公司！”
朱大明家楼下本来是绿地，随着轿车进入中国家庭，本市的汽车数量在急剧增加，住宅小区的物业公司打着为有车家庭排忧解难的旗号搞创收，他们将一片一片的绿地陆续改成泊车位。到了晚上，无数汽车聚集在楼群间，像是吃光了庄稼的蝗虫在开庆功会。汽车的增加催生了盗车业。盗车的增加养活了汽车防盗器生产厂家。人类社会生活也有食物链，一点儿不比自然界的食物链短。麻烦在于草木皆兵和无病呻吟是汽车防盗器干得最多的事，汽车防盗器扰民已经成为激化有车族和无车族之间矛盾的导火索，物业公司为此出台了在小区内停放的车辆必须关闭防盗器鸣叫功能的土政策。
被丈夫吵醒的黄蕾蕾问：“怎么了？”
朱大明怒气冲冲地说：“没刮风没下雨没打雷，汽车防盗器响什么？”
黄蕾蕾一边打哈欠一边翻了个身，说：“有人偷车吧。”
朱大明说：“我从没听说过哪个盗车贼是由于碰响了防盗器被抓住的。你能接着睡，我怎么办？”
黄蕾蕾拿被子蒙上头，说：“我今天还要上班，你休息。你白天可以补觉。”
朱大明说：“你什么时候见我白天睡过觉？”
黄蕾蕾掀开被子突然坐起来，说：“你这几天老说楼下汽车防盗器吵醒了你，我怎么一次没听见？刚才响了多长时间？”
“起码5分钟，你睡得死。”朱大明说。
“咱们家住2层，汽车防盗器响5分钟我能不醒？还记得我刚搬来不久有一次半夜汽车防盗器响，还是我叫醒你让你去找物业的，我就是那次知道你半夜醒了就再睡不着的。你忘了？”
“你已经适应了。”朱大明羡慕地说。
黄蕾蕾拉开灯，说：“我就陪你呆会儿吧。你白天去找物业公司交涉，让他们监督车主关闭防盗器。谁的车再叫罚谁的款。”
“我是要去。”朱大明说，“当初买这房子时，楼下全是绿地，夜里那叫安静。现在可好，绿地没了不说，全改噪音和废气了。”
黄蕾蕾开玩笑地说：“以你的技术，只要站在车边几分钟，完全可以终止汽车防盗器鸣叫扰民。”
“那当然。”朱大明说，“可惜咱们不能那么做。”
36岁的朱大明在一家名为冠军汽车销售贸易公司的企业当修理技师。该公司为前店后厂，前边售车，后边修车和保养车。冠军汽贸公司每售出一辆汽车，等于出笼一台流动造币机，从汽车售出到报废，公司能源源不断从它身上挣钱。冠军公司是国内一款高档名牌汽车在本地区的独家代理商，由于该汽车供不应求，使得冠军公司生意红火，甚至形成了久违的卖方市场。来冠军公司买车的顾客需预付全部车款，还要3个月后提车。汽车售出时，公司为其建立维修和保养档案，到日子公司业务员会主动打电话提醒车主汽车该保养了。修车技师在冠军公司比较受重视，工资和待遇甚至不低于部门经理。借用交响乐队的说法，朱大明在冠军汽贸公司是首席修理技师。公司老板王司聪曾经不惜重金送朱大明到国外深造。朱大明除了对修理汽车有极高的悟性外，敬业是他的特长。冠军公司是私人企业，法定代表人王司聪比朱大明小3岁。王司聪经营冠军公司主要靠两个人，销售部经理徐超和维修部技师朱大明。随着冠军公司经营的汽车的日渐紧俏，朱大明的重要性已经高于徐超。
“你睡吧，我下楼看看。”朱大明不忍心让妻子陪绑，他穿衣服。
“你不会真的要去动人家的车吧？”黄蕾蕾躺倒。
“当然不会。”朱大明关上灯，打开卧室的门。
朱大明下楼，户外漆黑一片，为了省电，物业公司给路灯安装的是最低限度的灯泡。被汽车尾气封杀了星星的夜空虎视眈眈地看着朱大明。
朱大明挨个看他家楼下的十几辆汽车，以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哪辆车的防盗器在工作，哪辆车的防盗器的鸣叫功能处于待命状态。
当朱大明看到第5辆车时，巡逻的保安警惕地走过来。保安认出朱大明是业主，他问：“您要开车出去？”
朱大明说：“我没车。我刚才被汽车防盗器吵醒了，睡不着了，出来看看是哪辆车吵醒了我，好让物业跟车主交涉。”
保安惊讶：“您是说，刚才有汽车防盗器响了？”
“是呀，起码响了5分钟！”朱大明说。
“我怎么没听见？”保安感到奇怪。
“你离得远吧？”朱大明说。
“我负责这10栋楼，不会走远。再说了，咱们小区不大，这么夜深人静的，就算在围墙外边也能听见防盗器响。”
“确实响了，很吵。否则我不会深更半夜下楼。”朱大明说。
“会不会是错觉？”保安说，“或者是做梦？由于业主对汽车防盗器夜间扰民反应很强烈，物业管得很严，要求在小区过夜的汽车一律关闭防盗器鸣叫功能。”
“怎么会是做梦？已经响了好几天了！”朱大明说。
保安说：“您是说，汽车防盗器最近在夜间连续响了好几天？”
“没错，这是第4次。”
“绝对不可能。”保安说，“如果真的像您说的连续响了好几个晚上，早有业主去物业反映了，物业会让我们注意观察是哪辆车响，再监督车主关闭防盗器。”
朱大明说：“我马上就能找出是哪辆车响的。”
保安跟着朱大明验车。
朱大明把楼下的汽车全看了一遍，他没有发现哪辆汽车的防盗器鸣叫功能开启着，甚至没有一辆汽车使用防盗器。朱大明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怪事。”朱大明嘀咕。
“您是错觉，回去睡觉吧。”保安继续巡逻去了。
朱大明站在夜色中发呆：真的是我的错觉？要不怎么除了我没人听见？包括黄蕾蕾。可是倘若误听一次还说得过去，怎么可能误听4次？
朱大明疑虑重重地回家，他没进卧室，反正也睡不着了。朱大明坐在客厅里，他顺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影集看。
董明珠在影集里深情地冲他笑，朱大明呆呆地注视着照片上的前妻，眼角晴转阴，有时有小雨。董明珠遇害后的两个月内，朱大明身上掉了1万克肉，他茶饭无心悲痛欲绝。朱大明甚至想到过自杀，在那两个月里，多亏哥哥朱大聪和妹妹朱小静几乎和朱大明形影不离，还有冠军公司的王司聪总经理对朱大明倍加开导，朱大明才熬过了一只脚已经追随董明珠踏进阴间的日子。
这已经是朱大明近几天第4次在深夜3点钟被楼下的汽车报警器的鸣叫声吵醒了。他怒不可遏。
从30岁起，朱大明的夜间睡眠改为一次性的：醒了当夜就再也睡不着，不管几点醒。这个毛病已经困扰朱大明6年。为了能睡一个完整的觉，朱大明每天下午从5点起就停止饮水，以防夜间膀胱骚扰大脑。
和朱大明睡在一张床上的，是他的妻子黄蕾蕾。黄蕾蕾不是朱大明的原配妻子。朱大明的第一任妻子是董明珠，那是朱大明的至爱。董明珠在两年前被杀害，案子至今未破。黄蕾蕾是朱大明的嫂子鲍静的亲妹妹，有过一次离异史。在鲍静的撮合下，半年前，朱大明和黄蕾蕾结婚。朱大明和黄蕾蕾都没有孩子。
朱大明愤怒地坐起来，他喊道：“我要去告物业公司！”
朱大明家楼下本来是绿地，随着轿车进入中国家庭，本市的汽车数量在急剧增加，住宅小区的物业公司打着为有车家庭排忧解难的旗号搞创收，他们将一片一片的绿地陆续改成泊车位。到了晚上，无数汽车聚集在楼群间，像是吃光了庄稼的蝗虫在开庆功会。汽车的增加催生了盗车业。盗车的增加养活了汽车防盗器生产厂家。人类社会生活也有食物链，一点儿不比自然界的食物链短。麻烦在于草木皆兵和无病呻吟是汽车防盗器干得最多的事，汽车防盗器扰民已经成为激化有车族和无车族之间矛盾的导火索，物业公司为此出台了在小区内停放的车辆必须关闭防盗器鸣叫功能的土政策。
被丈夫吵醒的黄蕾蕾问：“怎么了？”
朱大明怒气冲冲地说：“没刮风没下雨没打雷，汽车防盗器响什么？”
黄蕾蕾一边打哈欠一边翻了个身，说：“有人偷车吧。”
朱大明说：“我从没听说过哪个盗车贼是由于碰响了防盗器被抓住的。你能接着睡，我怎么办？”
黄蕾蕾拿被子蒙上头，说：“我今天还要上班，你休息。你白天可以补觉。”
朱大明说：“你什么时候见我白天睡过觉？”
黄蕾蕾掀开被子突然坐起来，说：“你这几天老说楼下汽车防盗器吵醒了你，我怎么一次没听见？刚才响了多长时间？”
“起码5分钟，你睡得死。”朱大明说。
“咱们家住2层，汽车防盗器响5分钟我能不醒？还记得我刚搬来不久有一次半夜汽车防盗器响，还是我叫醒你让你去找物业的，我就是那次知道你半夜醒了就再睡不着的。你忘了？”
“你已经适应了。”朱大明羡慕地说。
黄蕾蕾拉开灯，说：“我就陪你呆会儿吧。你白天去找物业公司交涉，让他们监督车主关闭防盗器。谁的车再叫罚谁的款。”
“我是要去。”朱大明说，“当初买这房子时，楼下全是绿地，夜里那叫安静。现在可好，绿地没了不说，全改噪音和废气了。”
黄蕾蕾开玩笑地说：“以你的技术，只要站在车边几分钟，完全可以终止汽车防盗器鸣叫扰民。”
“那当然。”朱大明说，“可惜咱们不能那么做。”
36岁的朱大明在一家名为冠军汽车销售贸易公司的企业当修理技师。该公司为前店后厂，前边售车，后边修车和保养车。冠军汽贸公司每售出一辆汽车，等于出笼一台流动造币机，从汽车售出到报废，公司能源源不断从它身上挣钱。冠军公司是国内一款高档名牌汽车在本地区的独家代理商，由于该汽车供不应求，使得冠军公司生意红火，甚至形成了久违的卖方市场。来冠军公司买车的顾客需预付全部车款，还要3个月后提车。汽车售出时，公司为其建立维修和保养档案，到日子公司业务员会主动打电话提醒车主汽车该保养了。修车技师在冠军公司比较受重视，工资和待遇甚至不低于部门经理。借用交响乐队的说法，朱大明在冠军汽贸公司是首席修理技师。公司老板王司聪曾经不惜重金送朱大明到国外深造。朱大明除了对修理汽车有极高的悟性外，敬业是他的特长。冠军公司是私人企业，法定代表人王司聪比朱大明小3岁。王司聪经营冠军公司主要靠两个人，销售部经理徐超和维修部技师朱大明。随着冠军公司经营的汽车的日渐紧俏，朱大明的重要性已经高于徐超。
“你睡吧，我下楼看看。”朱大明不忍心让妻子陪绑，他穿衣服。
“你不会真的要去动人家的车吧？”黄蕾蕾躺倒。
“当然不会。”朱大明关上灯，打开卧室的门。
朱大明下楼，户外漆黑一片，为了省电，物业公司给路灯安装的是最低限度的灯泡。被汽车尾气封杀了星星的夜空虎视眈眈地看着朱大明。
朱大明挨个看他家楼下的十几辆汽车，以他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哪辆车的防盗器在工作，哪辆车的防盗器的鸣叫功能处于待命状态。
当朱大明看到第5辆车时，巡逻的保安警惕地走过来。保安认出朱大明是业主，他问：“您要开车出去？”
朱大明说：“我没车。我刚才被汽车防盗器吵醒了，睡不着了，出来看看是哪辆车吵醒了我，好让物业跟车主交涉。”
保安惊讶：“您是说，刚才有汽车防盗器响了？”
“是呀，起码响了5分钟！”朱大明说。
“我怎么没听见？”保安感到奇怪。
“你离得远吧？”朱大明说。
“我负责这10栋楼，不会走远。再说了，咱们小区不大，这么夜深人静的，就算在围墙外边也能听见防盗器响。”
“确实响了，很吵。否则我不会深更半夜下楼。”朱大明说。
“会不会是错觉？”保安说，“或者是做梦？由于业主对汽车防盗器夜间扰民反应很强烈，物业管得很严，要求在小区过夜的汽车一律关闭防盗器鸣叫功能。”
“怎么会是做梦？已经响了好几天了！”朱大明说。
保安说：“您是说，汽车防盗器最近在夜间连续响了好几天？”
“没错，这是第4次。”
“绝对不可能。”保安说，“如果真的像您说的连续响了好几个晚上，早有业主去物业反映了，物业会让我们注意观察是哪辆车响，再监督车主关闭防盗器。”
朱大明说：“我马上就能找出是哪辆车响的。”
保安跟着朱大明验车。
朱大明把楼下的汽车全看了一遍，他没有发现哪辆汽车的防盗器鸣叫功能开启着，甚至没有一辆汽车使用防盗器。朱大明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怪事。”朱大明嘀咕。
“您是错觉，回去睡觉吧。”保安继续巡逻去了。
朱大明站在夜色中发呆：真的是我的错觉？要不怎么除了我没人听见？包括黄蕾蕾。可是倘若误听一次还说得过去，怎么可能误听4次？
朱大明疑虑重重地回家，他没进卧室，反正也睡不着了。朱大明坐在客厅里，他顺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影集看。
董明珠在影集里深情地冲他笑，朱大明呆呆地注视着照片上的前妻，眼角晴转阴，有时有小雨。董明珠遇害后的两个月内，朱大明身上掉了1万克肉，他茶饭无心悲痛欲绝。朱大明甚至想到过自杀，在那两个月里，多亏哥哥朱大聪和妹妹朱小静几乎和朱大明形影不离，还有冠军公司的王司聪总经理对朱大明倍加开导，朱大明才熬过了一只脚已经追随董明珠踏进阴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