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鬼者


城市里车水马龙,乡村下静谧安宁。转头看看我们现在的生活,有安静也有喧嚣,有衣食无着也有灯红酒绿,但是无论如何,从大的层面来看,一切都保持着平静和祥和。婚丧嫁娶、逢年过节,空气中都弥散着爆竹爆 炸后的味道,这些味道,显得极其热闹。问尔有何愁绪事,且嗅人间烟火香。在这安宁平和的背后,有很多古老的家族,古老的职业,坚毅的人群,默默的守候和付出。
第一章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这是诗人韦应物的四代孙,唐朝花间派词人韦庄的一首词,《菩萨蛮》,言辞简洁,主旨鲜明,尤其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一句,更是写出了江南水乡的婀娜妩媚。有水就有气,有灵气,自然也有鬼气……。
我就出生在江南水乡的金宝圩,三国时隶属吴国疆界,一个汇入长江的支流,在我家乡蜿蜒绕了一个圈。据《乾隆府志》记载:东汉末年中原避乱者归者众,始筑为园田,初名化城,"当时的执政者孙权既喜且忧,喜的是吴国的子民增多,忧的是,这么多人涌入,如何解决生计问题。公元235年春,令大将军丁奉寻找屯垦练兵。天赐吴国!丁奉来到此地,只见四野茫茫,草盛泥肥,飞鸟群集,鱼翔浅底,更是当时有名的螃蟹盛产地,于是率10万雄兵,历经四年,筑埂成圩,使之成为旱涝保收的吴国大粮仓,并易名为金宝圩。而今,金宝圩总面积205平方公里,一年所产粮食,足够安徽一省人口吃上一年。
然而,围湖成圩的时候,10万雄兵,遇到数不清的离奇事情,死伤惨重。
圩区建成后,遇到某些年景,大雨滂沱,洪水肆虐,所有老百姓便自发全体动员,巡查圩埂,抢修漏洞,日夜不停。年纪大的,不分昼夜,分段寻找可能存在的危险;一旦发现危险,壮年劳力便要跳下外河,也就是长江的支流中,将若干大木砸进河里,围城一个半圈,将管涌或者漏洞围在圈中,然后用芦苇编成的草袋,或者麻袋装泥土,从河底一直垒起来,垒到与圩埂平齐,排除险情。老幼妇孺,则在家中生活做饭,然后将饭送上圩埂。圩区就是家园,圩埂就是守护家园的防线,守护圩埂一刻也不可耽误。
不是所有的抢救都这么顺利,外河的水势汹涌,暗流无数,更有上游带下来的树木等各类杂物。下河扎桩的都是年富力强水性极佳且未婚的小伙子,或者是五十来岁的单身男人。为何有这规矩,只因为水底情况太过复杂,噬人无数,为了避免更大的伤痛,所以以未婚或者无后者为首选。
梅雨季节的江南,尚有无尽寒意。下水的人,先要扎上红头绳,燃上三炷香,简单祭拜河神。然后来上一大碗烧酒,酒喝完,轻轻的将酒碗放在香炉边供桌上,一个猛子扎到河底,一点点摸清管涌的具体位置。最危险的管涌都是位于几米深的河底,水压巨大,吸力巨大,往往这个过程,就会有人被吸入管涌,或者被河中顺流而下的大树杂物等纠缠,再也无法上岸。岸上的人,若是见到潜水之人两三分钟不上岸,便要将此人喝过的酒碗,再次斟满酒,倒入河中,然后摔碎酒碗,众人齐喊一声:一路走好!这声音在天地间久久回荡,跟洪水咆哮的声音一起应和,打着滚,翻着花,冒着泡,一路汹涌,直入大江。
摔碗过后,再有一人,依旧头扎红绳,祭拜河神,喝了烧酒,潜入水底,明知九死一生,然而却义无反顾,只因为身后就是家园,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若是能顺利查到管涌,则有众人齐心协力,用及其古老的办法,将大木桩一根根围着管涌位置扎下,然后开始堆草袋。下水之人,则小心收起那个酒碗,带回家中珍藏供奉,感谢河神爷爷的庇佑。
若能男女老少一起动员,挺过一次又一次洪峰,挺过漫长的梅雨季节,那么,这些勇士的名字,就会被镌刻在河神庙上的石碑上,享受世人的供奉。这些石碑我见过,一块一块,详细的记录了名字和生猝年月,只是运动期间,毁坏严重,现在最久远的已经不可考证了。若是众人齐心努力,仍旧无济于事,圩埂破时,整个圩区就是一片汪洋泽国。众人拖儿带女,就要逃荒去了,而一些老弱病残根本来不及逃出的,便被洪水吞没,尸首难寻。外出逃荒的人,小儿嚎哭,肚中饥饿,疾病无治,卖儿鬻女,以至于冻死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
滚滚长江东逝水,其中多少苍生泪!好在新中国成立以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国力富强,圩埂已经全部用水泥混凝土做成护坡,险情很少发生。偶有险情,人民子弟兵冲锋在前,加上先进的技术设备,再无那些悲壮的一幕幕。
然而,古往今来,那么多死于洪水的冤魂,尸身难觅,怨气难平。

我姓徒,一个很奇怪的姓氏,关键我老爹给我取的名字真是没谁了,单字,地。结果我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姓加上这个名,就真的让我没法跟小伙伴斗嘴了。整天被人徒弟徒弟的叫着,我也有我的自尊好不好,我想当师傅,想当个武功盖世、行侠仗义、杀富济贫的师傅,或者当个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师傅,我不想当个跟人师傅后面屁颠的徒弟,尤其不想当肥头大耳的,只会调戏女人的二徒弟。
我的童年,正值武侠盛行,加上一遍一遍播放的西游记,所以每次出门,都会跟小伙伴干架,不为别的,就为他们见到我就会双手合十,然后来上一句:八戒,你去找那个女施主化些斋饭来。这个时候,我就会瞬间爆发,冲上去一顿较量,往往都是我输,不是我打不过,实在是对方想当我师傅的人太多。后来每每在电视上看到国民党军官念叨:不是兄弟我无能,实在是 太狡猾。我就想笑,这他妈的跟我一个德行。
也不是没有朋友,住村头的一个胖子,刘胖子刘磊,因为长得胖,所以也常被别人笑话为八戒,而且因为名字的原因,也被人叫做流泪,进而转为哭鼻子。于是我们很快结为同一阵营,成了出双入对的朋友。只要有胖子在,我们两干架,没输过,哈哈。胖子体力好,体积大,抗打击能力强。圩区的路都不是那么太宽敞,任何一个地方,胖子只要站着,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胖子冲锋在前,挡下大部分攻击,我则抓住任何一个时机,给予那些嘴欠的人一个又一个打击。时间久了,别人送我们一个绰号:十六戒。为嘛:两个八戒。我开始倒也无所谓,一直到我后来看了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看到那个国色天香的石榴姐,我他妈的才愤愤不已,不过那时候,我跟胖子的生活已经跟那些小伙伴不在一条线上了。
每次打完架回家,我那个乱起名字的老爹都要问一句:打赢了?我:恩。老爹:不错,好好教训下那帮兔崽子,敢惹我们家徒弟。我满头黑线:老爹,我到底是你儿子还是你徒弟?老爹哈哈大笑:你是我儿子徒地。我感觉跟我老爹讲不出名堂,于是收拾收拾,洗澡睡觉。入睡之前,我总是想着哪天能有机会,爬上一座高山,然后摔下来,没死,死是不可能死的,我得掉进一个山洞,发现一本武功秘籍,苦练三天,就三天吧,时间太久不行,耽误事,何况我还怕我饿着,三天过后,我就成为绝世高手,能够飞来飞去,更能拿着一把宝剑,把那些坏人脑袋像切萝卜似的,嚓嚓嚓嚓,全部砍掉。现在想来,年幼真好,可以肆无忌惮的想,而且会把想象照进现实,会觉得这些无比幼稚的想象真的能实现。

转眼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老爹一早把我跟带着直奔小学校,我们那时候没有幼儿园,上来就是一年级,话说也挺好,现在的娃上个幼儿园得花多少钱,还得排队报名,说不定就被老师扔进垃圾桶,感觉我这样一个四十好几的人,想到这些,心里都有阴影。
报名,好像是三毛钱,领到两本书:数学、语文。放进老爹用装化肥的蛇皮袋给我改的书包里,我就蹲在教师门口的操场上看蚂蚁。按道理应该是数蚂蚁,但是我哪里会呢,不会啊,关键是,于是就看着蚂蚁忙忙碌碌的到处爬。偶尔,我用一根草,拨动一下某个蚂蚁,于是这个蚂蚁就赶紧爬的更加急匆匆的,也不管刚才我那一下拨动,给它调转了一个方向。
我正在看的出神,忽然背后有人大喊:徒弟。我瞬间完成了三个动作:站起来,跳转身,捏起拳头。等我看清了来人的时候,我也大喊一声:哭鼻子。
楼主 开花的树ABC  发布于 2018-09-14 10:53:09 +0800 CST  

楼主:开花的树ABC

字数:3099

发表时间:2018-09-14 18:53:0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9-22 10:38:1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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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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