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长期连载，准确的说，不算鬼故事。应该算胡思乱想。
第一章：妹妹的味道
“太阳是黑色的，空气是白色的，我是粉色的，世界是蓝色的。”一个俏皮可爱的少女坐在床边，被白色过膝袜所包裹的小腿在主人的微微用力下，一前一后的在床前摇摆。
“为什么太阳是黑色的？空气是白色的？你是粉色的？世界是蓝色的？”我坐在少女对面，看着这个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能被她感染地欢快的少女，完整地将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没有为什么啊？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呀？为什么你要问为什么？”少女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困惑的舔舐起我刚才给她的葡萄味棒棒糖，似乎对我的问题很是不解。
“难道你是那种会思考人从何而来，又到哪里去的那种人吗？嘻嘻，这种人很有趣的耶！看起来深沉，实际上却好玩的要死，而且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生气，不管我怎么欺负都会让着我，都会宠着我……”说着说着，少女停下了拿着棒棒糖的右手，左手举起，移到了额头上纱布上。
“对不起，要不你先休息吧？”我带着小心的口吻，悄悄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不经意间又让少女陷入了哀伤的情绪中。
哀伤，这种情绪每个人都有。从普遍意义上来讲，对于每个人而言，这种情绪都是痛苦的，但是对是这名少女而言，哀伤就意味着疼痛。真正意义上具有实感的疼痛。
因为在一场不幸的车祸后，少女的大脑遭受重击，严重的脑震荡导致了双目失明和失忆。她忘记了自己的家人，也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家人。
同时，在她身上也发生了奇怪的病情，那就是只要她心情变得失落哀伤起来，她的头就会感到不同程度的疼痛。疼痛的程度视情绪的失落程度决定。
好在少女是一个天生乐观的少女，并没有因为不幸就沉浸在哀伤之中。而是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治疗，毕竟她的失明和失忆都并非是不可逆转的。
“对，对不起。请问，大哥哥你还有棒棒糖吗？”少女迟疑了片刻，仍然开口了。
“有。”看着少女小心翼翼的表情，我怎么忍心拒绝。连忙从双肩包中掏出了一大把葡萄味的棒棒糖放在了并在一起伸出的双手上。
“谢谢。”少女接过葡萄味的棒棒糖，哀伤的面庞似乎在接到葡萄味的棒棒糖时刹那变好了些。
看着小心翼翼地捧着葡萄味棒棒糖的少女的我，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窗户外的阳光洒在白色的病床上，空气中淡淡的酒精味依旧刺鼻。少女捧着手中的棒棒糖，嘴角翘起了 迷人的弧度，似乎在她手中的就是她的世界。
“她好点了吗？”
走出病房，我从门上的窗口看着少女，淡淡开口。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比之前她的病情好很多了。虽然情绪失落时依然会引发头疼，但是比起刚开始已经好了太多了。话说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少女？难道你看上人家了？”身为医生的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笑着，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话。
“我承认这个丫头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并不是这个原因。”看朋友的笑，我耸了耸肩。反正这个家伙向来喜欢用滑稽来掩饰自己，我也早就习惯他这种外人看起来不太合适的话了。
“喜欢就追呀，反正你们都是单身，更何况现在你的追求应该对她很有杀伤力。”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直接无视了我后半句话。
“她的病情什么时候能彻底好？”
见我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朋友摆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接口。
“说实话，不知道。虽然现在她的头疼相比之前轻微了很多，但依旧还是存在的。这本来就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问题。”
“这也是你会找到我的原因之一。”再次耸了耸肩，我接口道，“那么对于为什么她会对颜色的认知也产生了偏差你们有结论了吗？”
黑色的太阳，白色的空气，粉色的自己，蓝色的世界。
这不是什么散文中的语句，也不是言情小说中的比喻，更加不是少女自己作的诗句。而是少女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如果说一个天生，或者在很小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认知这个世界就失明了的人有这种认识。谁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他们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样子。
但其实这也很奇怪，因为他身边的人会告诉他太阳是橘红的，空气是透明的，人有四大种颜色，世界是彩色的。毕竟人类就是这种喜欢否定别人的观点，来用各种方式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生物。
这才是一个失去视力，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
她的认知实在是太奇怪了。
朋友他们已经做过了很权威的检查，也调查过少女以前的事情。他们发现少女的这种认知的的确确是在车祸后发生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这个少女也并非是那种神经兮兮的艺术生，对于色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这一点让他们以为少女是因为受到巨大的刺激后，导致自己的潜意识和现实无法分辨这一猜想也直接宣告破灭。
朋友知道我一向喜欢记录这些奇特的事情，所以特地通知了我。但我总觉得这家伙更是在给我介绍女朋友。每次见面，动不动就怂恿我追这个少女。甚至有一次少女还在的时候就这么暗示了，搞得我尴尬得不行。反倒是少女一脸微笑，十分镇定。不过现在想来似乎她的镇定有些过分了。
“对了，你下次什么时候来，你不来的时候其实她也挺寂寞的。”朋友透过窗户，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看着少女。
“下周六。她……除非必要，还是不和别人说话吗？”
“是，根据调查来看，以前的她虽然内向但也没到现在这种程度，根据我们的诊断这也和车祸有关系。”朋友叹了口气，接着又充满好奇地看着我，“话说你是怎么样让她愿意和你说话的？要知道除了你，别人在她身边不开口，她也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哪怕是她的父母，但是你却不一样，她似乎很愿意和你说话。”
我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葡萄味的棒棒糖拆开了放在自己的嘴里。
“因为，我们都爱吃葡萄味的棒棒糖。”
房中的少女，也撕开了一个棒棒糖塞入了嘴中，就如同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都说盲人的听力嗅觉比常人更加敏锐，在我进入房间后，少女的视线居然一直朝向着我。虽然她的双眼被纱布包裹着。
“葡萄的味道。”少女微微皱了皱精致小巧的鼻翼，喃喃道。
“什么？”我坐在病床对面的一个椅子上，因为坐下时衣服的声响遮挡住了少女本就轻微的声音，导致我并没有听清楚少女的话语。进来前，朋友让我最好慢慢靠近少女，少女的病情很严重，如果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会引发少女的头疼。
“葡萄的味道。”少女轻启朱唇，双手放在自己的紧紧并在一起的双腿上相互摩擦。这一次我担心还是没有听清楚，所以很认真的看着少女。
一袭乌黑亮丽的黑发被绑成双马尾，额头和眼睛处被白色的纱布遮盖，仅仅露出了半张面孔。然后就仅仅是这半张面孔就吸引住了我的注意力。一身白色连衣裙和白色的过膝袜，让本就清丽可人的少女显得更加清纯。
“你……可不可以不要盯着我……”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白皙的面庞明显泛起了红晕。
“额，对，对不起。”面对如此美妙的少女，饶是脸皮已经后出一定境界的我也变得慌乱了起来，甚至在当时都忽略了少女是怎么知道我在盯着她看到事实。
“给你。”我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葡萄味的糖。
当时的我，似乎每一刻都是为了讨好这个少女存在的。葡萄的味道，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和她一样，都很喜欢吃葡萄味的棒棒糖。
其实，我对葡萄味的糖都很喜欢吃。之所以执着于葡萄味的棒棒糖是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每次去见她，我都会带上葡萄味的棒棒糖，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习惯了棒棒糖。
坐在桌前，闻着咖啡的味道整理着上次和少女的聊天记录。
夜空下能看见的星星寥寥无几，却依旧让我感到心安。我也不知为何，只有在半夜才能真正的静下心来。
距离上次聊天已经一周了，明天又到了去见她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有了那么一丝慌乱。
“喜欢就追呀，反正你们都是单身……”朋友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她？那个楚楚可怜，一眼望去就让人的内心变得如棉花糖一般柔软的少女吗？
灯光下，咖啡的热气盘旋着缓缓上升。我的思绪也随着这朦胧的雾气一点一点的飞向了医院里的那个少女，她现在在干什么？她会想我吗？
滴滴滴，滴滴滴。
电脑传来了视频邀请的声音提示。
“怎么样，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女孩子的病情有好点了吗？”电脑对面是一个叫“雒鱼”年龄与自己相仿的男子，不同的是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是我从来不认为这一抹微笑是发自内心的，虽然看上去很阳光。
“比刚开始好了不少，只是想要完全好起来需要的时间应该还需要很久。”“怎么了？”“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了？你喜欢上了她？”视频里的那个人嘴角上扬的弧度更高了。
“不。”我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他，喜欢上一个人，这简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喜欢是一种承诺，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要对另一个人签下了一份承诺。
在现在这个时代，别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对于我而言，这就是我的原则。百分百的信任另外一个人，百分百的对待另一个人，光是想想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不得不承认，我在畏惧这种承诺，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受伤。
“你从来都不会这样快速的回答别人的问题。”视频里的那张脸让我感到十分厌恶，其实我从认识他的第一眼开始就不是很喜欢他。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丰富的知识面，自信的一举一动，他的一切都很让我崇拜。
所以我们还是成为了朋友，毕竟我现在所接触的领域光是靠自己去查阅资料实在是太难太累了，有一个这样优秀的人作为我的依靠，实在是能让我轻松不止一点两点。
“所以你一定是喜欢上了她。”他自信的语气不由得让我恼羞成怒。被一个人看透的感觉，相信无论是谁都不会感觉好过，尤其还是想隐瞒起来的事情。
“你一定要继续这个话题吗？”我隐忍着语气中的不快，只是我实在不是善于应付这种情况的人，所以他应该从我的神情和语气里很明显的看出来了我的不快。“呵呵，你总以为我是在调侃你，可是为什么你不认为我是认真的呢？”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产生。
我的沉默，是因为我在犹豫。他的沉默，是因为他在给我考虑的时间。
“认真的又怎么样？难道你要让我乘虚而入吗？”我开口了，也决定了什么，抬起了头正视他的目光。 “乘虚而入？为什么你要用这么难听的话呢？”视频中的他皱起了眉头，随即就舒展开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固执的时候不固执，不该固执的时候瞎固执。”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不需要说什么。他只是在下定论，并非和我争论。而且，其实我认可他的话。“她现在的情况的确特殊了一些，但是她没有男友，你也没有女友。你们互相爱慕走到一起又有什么呢？”顿了顿，他停了下来，喝了一口可乐，继续开口。“根本就没什么不是吗？”
“可是一开始我接触她只是因为……”
“因为好奇，因为她的心情可以影响到她身体的疼痛感。所以呢？这又怎么了？你是骗她了？还是欺负她了？又或者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了吗？没有，你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都没有做。相反，在她这种奇怪的病情下，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她主动接触的人，不是吗？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你们的缘分？”
虽然他总是故作高深的样子，但不得不说他也很懂得人情世故。
其实我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更准确的说，那是我想成为的样子。因为事实上，我就是单纯的被她所吸引，才一次又一次的去看望她。
将她据为己有？
一个很有吸引力的选择，可是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和乘虚而入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我要工作了，先下线了。”他笑了笑，摆了摆手，站起了身子。“对了，骄傲和爱情，孰轻孰重，需要你自己来判断。”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能从屏幕里看到他白色的衬衫。
屏幕一暗，看来是他将笔记本给合上了。
骄傲与爱情吗？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被我塞入嘴里……
少女的味道……
“你觉得他会怎么选？”医生朋友站在他的旁边，举着一杯绿茶。“不知道。我又不是神，我怎么会知道别人的选择。”我耸了耸肩，喝了一口可乐。
“少喝点可乐，杀精。”陈心抿了口茶，看着我手中的可乐一脸无奈。“啧，你可是医生，杀精这种谬论你也说得出口？”“这有什么，谬论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个不是吗？话说为什么你家只有绿茶和菊花茶啊？”
“啧，果然是做医生的啊。这种普通的绿茶入不了你的口。”“少来了你，一有机会就埋汰我。”“原谅色，菊花。懂了吗？”
噗，陈心一口将嘴里的绿茶喷了出来。“你这个家伙还真是……”
……
“喂，今天他没有来哎。”陈心和我站在少女房间的窗外。“这不是很正常，要么面对要么逃避。两者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无论是哪个都很正常不是？”我微笑地看着对着我们挥手的少女。
“如果他没来，她应该会很失望……”陈心幽幽道。“真是个漂亮的妞……”甜美的笑容下隐藏的这一丝担忧更是让人爱怜。“喂，你在想什么。”“就算我有什么心思，她也绝不会喜欢上我。”“就算她喜欢上你，你也不会和人家谈朋友，你个人渣。”陈心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呀嘞呀嘞，瞎说什么大实话。”
“等到多久？”陈心看了眼表，时候已经不早了。少女的笑容却依然甜美。“啧，你才是专业的医师，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装样子，你问我等到几点？”我摊了摊手。
是的，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场演出。
在这场演出中爱吃葡萄味棒棒糖的男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患者。在车祸后，他失去了记忆，自己给自己伪造了一个记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然而没有变的是，他依旧爱吃曾经和妹妹都爱吃的葡萄味棒棒糖。
“怎么办，这个点，他应该不会来了。”陈心叹了口气。少女的微笑虽然依旧甜美，可是明显可以感到她的失落感。
“这又不是你的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你那么失落干什么。”我拍了拍陈心的肩膀，安慰道。“何况他的妹妹都还没有放弃，你又怎么能放弃呢？”“我知道，但这次是机会最大的一次。就连这次都不行，之后我……”“但你还是会拼尽全力的不是吗？”我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支烟递了过去。
“没错。等等，你不是不抽烟的吗？还有这里是医院不能抽。”陈心接过了烟准备往外面走。“所以我们去外面抽呀，再说谁说不抽烟身上就不能没有烟了？”我笑了笑，和少女打了个招呼和陈心朝楼梯走了过去。
楼梯上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一个我们等了很久的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陈心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手中的烟都被他攥弯了。
在我们和他错过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了他说了句谢谢。
微笑，同时在我和陈心的脸上浮现。
“哥哥，你看你画的画，为什么要把太阳画成黑色呢？”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十岁男孩的旁边，指着男孩手中的画。
“无论什么颜色都不能改变黑色，太阳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无论是什么都不能阻止太阳的燃烧。”男孩的话并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说的话。“那能不能把我画成粉色的，把哥哥画成蓝色的呀？”女孩圆滚滚的大眼睛，热切地看着男孩。
“嗯，不过为什么啊？”“因为粉色多可爱啊！就像我一样。天是蓝色的，我想哥哥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所以要和天空一样是蓝色的颜色。”
“对了，那个黑色白色粉色蓝色中的白色是什么意思？女孩并没有和我们说哎。”我贪婪着呼吸着大楼外的空气，毕竟这里可没有医药酒精的味道。“总有些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什么都知道，怎么可能呢？”陈心贪婪地吸了一口指间的香烟。我讪然一笑，也是。什么都知道了的话，不也没意思了吗？
“哥哥，你回来了？”“嗯。”“那我们回家吧？”“嗯。”“要吃棒棒糖吗？还是你之前给我的哦~”男子微微一笑，接过了少女递过来的葡萄味棒棒糖。
“不过这次能成功还真是幸运啊，我都差点放弃了。”陈心弹了弹烟灰，“竭尽全力是一码事，对此不看好又是另外一码事。”“一定会成功的。”我笑了笑。“哦？为什么？身为专业心理医师的我站在专业的角度也不过认为有不超过一半的把握而已。”
“因为爱，真正的爱的力量本就是摧枯拉朽无所不能的。”我淡然一笑。“这也是你最大的赌注不是吗？”“呵呵，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大学也念的是心理学。”“拉倒吧你，别埋汰我了，和你的专业知识比起来我还差太远。只是有些感兴趣罢了。”我摆了摆手道。
是的。爱，本就是能摧枯拉朽地毁灭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的。
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昨天晚上的画面。
“你爱她吗？”
“爱。”
“太阳是黑色的，空气是白色的，我是粉色的，世界是蓝色的。”一个俏皮可爱的少女坐在床边，被白色过膝袜所包裹的小腿在主人的微微用力下，一前一后的在床前摇摆。
“为什么太阳是黑色的？空气是白色的？你是粉色的？世界是蓝色的？”我坐在少女对面，看着这个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能被她感染地欢快的少女，完整地将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没有为什么啊？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呀？为什么你要问为什么？”少女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困惑的舔舐起我刚才给她的葡萄味棒棒糖，似乎对我的问题很是不解。
“难道你是那种会思考人从何而来，又到哪里去的那种人吗？嘻嘻，这种人很有趣的耶！看起来深沉，实际上却好玩的要死，而且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生气，不管我怎么欺负都会让着我，都会宠着我……”说着说着，少女停下了拿着棒棒糖的右手，左手举起，移到了额头上纱布上。
“对不起，要不你先休息吧？”我带着小心的口吻，悄悄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不经意间又让少女陷入了哀伤的情绪中。
哀伤，这种情绪每个人都有。从普遍意义上来讲，对于每个人而言，这种情绪都是痛苦的，但是对是这名少女而言，哀伤就意味着疼痛。真正意义上具有实感的疼痛。
因为在一场不幸的车祸后，少女的大脑遭受重击，严重的脑震荡导致了双目失明和失忆。她忘记了自己的家人，也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家人。
同时，在她身上也发生了奇怪的病情，那就是只要她心情变得失落哀伤起来，她的头就会感到不同程度的疼痛。疼痛的程度视情绪的失落程度决定。
好在少女是一个天生乐观的少女，并没有因为不幸就沉浸在哀伤之中。而是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治疗，毕竟她的失明和失忆都并非是不可逆转的。
“对，对不起。请问，大哥哥你还有棒棒糖吗？”少女迟疑了片刻，仍然开口了。
“有。”看着少女小心翼翼的表情，我怎么忍心拒绝。连忙从双肩包中掏出了一大把葡萄味的棒棒糖放在了并在一起伸出的双手上。
“谢谢。”少女接过葡萄味的棒棒糖，哀伤的面庞似乎在接到葡萄味的棒棒糖时刹那变好了些。
看着小心翼翼地捧着葡萄味棒棒糖的少女的我，轻轻地离开了房间。
窗户外的阳光洒在白色的病床上，空气中淡淡的酒精味依旧刺鼻。少女捧着手中的棒棒糖，嘴角翘起了 迷人的弧度，似乎在她手中的就是她的世界。
“她好点了吗？”
走出病房，我从门上的窗口看着少女，淡淡开口。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比之前她的病情好很多了。虽然情绪失落时依然会引发头疼，但是比起刚开始已经好了太多了。话说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少女？难道你看上人家了？”身为医生的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笑着，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话。
“我承认这个丫头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并不是这个原因。”看朋友的笑，我耸了耸肩。反正这个家伙向来喜欢用滑稽来掩饰自己，我也早就习惯他这种外人看起来不太合适的话了。
“喜欢就追呀，反正你们都是单身，更何况现在你的追求应该对她很有杀伤力。”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直接无视了我后半句话。
“她的病情什么时候能彻底好？”
见我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朋友摆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接口。
“说实话，不知道。虽然现在她的头疼相比之前轻微了很多，但依旧还是存在的。这本来就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问题。”
“这也是你会找到我的原因之一。”再次耸了耸肩，我接口道，“那么对于为什么她会对颜色的认知也产生了偏差你们有结论了吗？”
黑色的太阳，白色的空气，粉色的自己，蓝色的世界。
这不是什么散文中的语句，也不是言情小说中的比喻，更加不是少女自己作的诗句。而是少女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如果说一个天生，或者在很小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认知这个世界就失明了的人有这种认识。谁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他们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样子。
但其实这也很奇怪，因为他身边的人会告诉他太阳是橘红的，空气是透明的，人有四大种颜色，世界是彩色的。毕竟人类就是这种喜欢否定别人的观点，来用各种方式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生物。
这才是一个失去视力，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人的认知。
她的认知实在是太奇怪了。
朋友他们已经做过了很权威的检查，也调查过少女以前的事情。他们发现少女的这种认知的的确确是在车祸后发生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这个少女也并非是那种神经兮兮的艺术生，对于色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这一点让他们以为少女是因为受到巨大的刺激后，导致自己的潜意识和现实无法分辨这一猜想也直接宣告破灭。
朋友知道我一向喜欢记录这些奇特的事情，所以特地通知了我。但我总觉得这家伙更是在给我介绍女朋友。每次见面，动不动就怂恿我追这个少女。甚至有一次少女还在的时候就这么暗示了，搞得我尴尬得不行。反倒是少女一脸微笑，十分镇定。不过现在想来似乎她的镇定有些过分了。
“对了，你下次什么时候来，你不来的时候其实她也挺寂寞的。”朋友透过窗户，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看着少女。
“下周六。她……除非必要，还是不和别人说话吗？”
“是，根据调查来看，以前的她虽然内向但也没到现在这种程度，根据我们的诊断这也和车祸有关系。”朋友叹了口气，接着又充满好奇地看着我，“话说你是怎么样让她愿意和你说话的？要知道除了你，别人在她身边不开口，她也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哪怕是她的父母，但是你却不一样，她似乎很愿意和你说话。”
我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葡萄味的棒棒糖拆开了放在自己的嘴里。
“因为，我们都爱吃葡萄味的棒棒糖。”
房中的少女，也撕开了一个棒棒糖塞入了嘴中，就如同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都说盲人的听力嗅觉比常人更加敏锐，在我进入房间后，少女的视线居然一直朝向着我。虽然她的双眼被纱布包裹着。
“葡萄的味道。”少女微微皱了皱精致小巧的鼻翼，喃喃道。
“什么？”我坐在病床对面的一个椅子上，因为坐下时衣服的声响遮挡住了少女本就轻微的声音，导致我并没有听清楚少女的话语。进来前，朋友让我最好慢慢靠近少女，少女的病情很严重，如果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会引发少女的头疼。
“葡萄的味道。”少女轻启朱唇，双手放在自己的紧紧并在一起的双腿上相互摩擦。这一次我担心还是没有听清楚，所以很认真的看着少女。
一袭乌黑亮丽的黑发被绑成双马尾，额头和眼睛处被白色的纱布遮盖，仅仅露出了半张面孔。然后就仅仅是这半张面孔就吸引住了我的注意力。一身白色连衣裙和白色的过膝袜，让本就清丽可人的少女显得更加清纯。
“你……可不可以不要盯着我……”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白皙的面庞明显泛起了红晕。
“额，对，对不起。”面对如此美妙的少女，饶是脸皮已经后出一定境界的我也变得慌乱了起来，甚至在当时都忽略了少女是怎么知道我在盯着她看到事实。
“给你。”我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葡萄味的糖。
当时的我，似乎每一刻都是为了讨好这个少女存在的。葡萄的味道，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和她一样，都很喜欢吃葡萄味的棒棒糖。
其实，我对葡萄味的糖都很喜欢吃。之所以执着于葡萄味的棒棒糖是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每次去见她，我都会带上葡萄味的棒棒糖，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习惯了棒棒糖。
坐在桌前，闻着咖啡的味道整理着上次和少女的聊天记录。
夜空下能看见的星星寥寥无几，却依旧让我感到心安。我也不知为何，只有在半夜才能真正的静下心来。
距离上次聊天已经一周了，明天又到了去见她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有了那么一丝慌乱。
“喜欢就追呀，反正你们都是单身……”朋友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她？那个楚楚可怜，一眼望去就让人的内心变得如棉花糖一般柔软的少女吗？
灯光下，咖啡的热气盘旋着缓缓上升。我的思绪也随着这朦胧的雾气一点一点的飞向了医院里的那个少女，她现在在干什么？她会想我吗？
滴滴滴，滴滴滴。
电脑传来了视频邀请的声音提示。
“怎么样，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女孩子的病情有好点了吗？”电脑对面是一个叫“雒鱼”年龄与自己相仿的男子，不同的是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是我从来不认为这一抹微笑是发自内心的，虽然看上去很阳光。
“比刚开始好了不少，只是想要完全好起来需要的时间应该还需要很久。”“怎么了？”“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了？你喜欢上了她？”视频里的那个人嘴角上扬的弧度更高了。
“不。”我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他，喜欢上一个人，这简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喜欢是一种承诺，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要对另一个人签下了一份承诺。
在现在这个时代，别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对于我而言，这就是我的原则。百分百的信任另外一个人，百分百的对待另一个人，光是想想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不得不承认，我在畏惧这种承诺，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受伤。
“你从来都不会这样快速的回答别人的问题。”视频里的那张脸让我感到十分厌恶，其实我从认识他的第一眼开始就不是很喜欢他。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丰富的知识面，自信的一举一动，他的一切都很让我崇拜。
所以我们还是成为了朋友，毕竟我现在所接触的领域光是靠自己去查阅资料实在是太难太累了，有一个这样优秀的人作为我的依靠，实在是能让我轻松不止一点两点。
“所以你一定是喜欢上了她。”他自信的语气不由得让我恼羞成怒。被一个人看透的感觉，相信无论是谁都不会感觉好过，尤其还是想隐瞒起来的事情。
“你一定要继续这个话题吗？”我隐忍着语气中的不快，只是我实在不是善于应付这种情况的人，所以他应该从我的神情和语气里很明显的看出来了我的不快。“呵呵，你总以为我是在调侃你，可是为什么你不认为我是认真的呢？”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产生。
我的沉默，是因为我在犹豫。他的沉默，是因为他在给我考虑的时间。
“认真的又怎么样？难道你要让我乘虚而入吗？”我开口了，也决定了什么，抬起了头正视他的目光。 “乘虚而入？为什么你要用这么难听的话呢？”视频中的他皱起了眉头，随即就舒展开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固执的时候不固执，不该固执的时候瞎固执。”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不需要说什么。他只是在下定论，并非和我争论。而且，其实我认可他的话。“她现在的情况的确特殊了一些，但是她没有男友，你也没有女友。你们互相爱慕走到一起又有什么呢？”顿了顿，他停了下来，喝了一口可乐，继续开口。“根本就没什么不是吗？”
“可是一开始我接触她只是因为……”
“因为好奇，因为她的心情可以影响到她身体的疼痛感。所以呢？这又怎么了？你是骗她了？还是欺负她了？又或者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了吗？没有，你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都没有做。相反，在她这种奇怪的病情下，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她主动接触的人，不是吗？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你们的缘分？”
虽然他总是故作高深的样子，但不得不说他也很懂得人情世故。
其实我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更准确的说，那是我想成为的样子。因为事实上，我就是单纯的被她所吸引，才一次又一次的去看望她。
将她据为己有？
一个很有吸引力的选择，可是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和乘虚而入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我要工作了，先下线了。”他笑了笑，摆了摆手，站起了身子。“对了，骄傲和爱情，孰轻孰重，需要你自己来判断。”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能从屏幕里看到他白色的衬衫。
屏幕一暗，看来是他将笔记本给合上了。
骄傲与爱情吗？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被我塞入嘴里……
少女的味道……
“你觉得他会怎么选？”医生朋友站在他的旁边，举着一杯绿茶。“不知道。我又不是神，我怎么会知道别人的选择。”我耸了耸肩，喝了一口可乐。
“少喝点可乐，杀精。”陈心抿了口茶，看着我手中的可乐一脸无奈。“啧，你可是医生，杀精这种谬论你也说得出口？”“这有什么，谬论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个不是吗？话说为什么你家只有绿茶和菊花茶啊？”
“啧，果然是做医生的啊。这种普通的绿茶入不了你的口。”“少来了你，一有机会就埋汰我。”“原谅色，菊花。懂了吗？”
噗，陈心一口将嘴里的绿茶喷了出来。“你这个家伙还真是……”
……
“喂，今天他没有来哎。”陈心和我站在少女房间的窗外。“这不是很正常，要么面对要么逃避。两者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无论是哪个都很正常不是？”我微笑地看着对着我们挥手的少女。
“如果他没来，她应该会很失望……”陈心幽幽道。“真是个漂亮的妞……”甜美的笑容下隐藏的这一丝担忧更是让人爱怜。“喂，你在想什么。”“就算我有什么心思，她也绝不会喜欢上我。”“就算她喜欢上你，你也不会和人家谈朋友，你个人渣。”陈心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呀嘞呀嘞，瞎说什么大实话。”
“等到多久？”陈心看了眼表，时候已经不早了。少女的笑容却依然甜美。“啧，你才是专业的医师，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装样子，你问我等到几点？”我摊了摊手。
是的，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场演出。
在这场演出中爱吃葡萄味棒棒糖的男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患者。在车祸后，他失去了记忆，自己给自己伪造了一个记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然而没有变的是，他依旧爱吃曾经和妹妹都爱吃的葡萄味棒棒糖。
“怎么办，这个点，他应该不会来了。”陈心叹了口气。少女的微笑虽然依旧甜美，可是明显可以感到她的失落感。
“这又不是你的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你那么失落干什么。”我拍了拍陈心的肩膀，安慰道。“何况他的妹妹都还没有放弃，你又怎么能放弃呢？”“我知道，但这次是机会最大的一次。就连这次都不行，之后我……”“但你还是会拼尽全力的不是吗？”我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支烟递了过去。
“没错。等等，你不是不抽烟的吗？还有这里是医院不能抽。”陈心接过了烟准备往外面走。“所以我们去外面抽呀，再说谁说不抽烟身上就不能没有烟了？”我笑了笑，和少女打了个招呼和陈心朝楼梯走了过去。
楼梯上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一个我们等了很久的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陈心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手中的烟都被他攥弯了。
在我们和他错过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了他说了句谢谢。
微笑，同时在我和陈心的脸上浮现。
“哥哥，你看你画的画，为什么要把太阳画成黑色呢？”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十岁男孩的旁边，指着男孩手中的画。
“无论什么颜色都不能改变黑色，太阳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无论是什么都不能阻止太阳的燃烧。”男孩的话并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应该说的话。“那能不能把我画成粉色的，把哥哥画成蓝色的呀？”女孩圆滚滚的大眼睛，热切地看着男孩。
“嗯，不过为什么啊？”“因为粉色多可爱啊！就像我一样。天是蓝色的，我想哥哥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所以要和天空一样是蓝色的颜色。”
“对了，那个黑色白色粉色蓝色中的白色是什么意思？女孩并没有和我们说哎。”我贪婪着呼吸着大楼外的空气，毕竟这里可没有医药酒精的味道。“总有些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什么都知道，怎么可能呢？”陈心贪婪地吸了一口指间的香烟。我讪然一笑，也是。什么都知道了的话，不也没意思了吗？
“哥哥，你回来了？”“嗯。”“那我们回家吧？”“嗯。”“要吃棒棒糖吗？还是你之前给我的哦~”男子微微一笑，接过了少女递过来的葡萄味棒棒糖。
“不过这次能成功还真是幸运啊，我都差点放弃了。”陈心弹了弹烟灰，“竭尽全力是一码事，对此不看好又是另外一码事。”“一定会成功的。”我笑了笑。“哦？为什么？身为专业心理医师的我站在专业的角度也不过认为有不超过一半的把握而已。”
“因为爱，真正的爱的力量本就是摧枯拉朽无所不能的。”我淡然一笑。“这也是你最大的赌注不是吗？”“呵呵，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大学也念的是心理学。”“拉倒吧你，别埋汰我了，和你的专业知识比起来我还差太远。只是有些感兴趣罢了。”我摆了摆手道。
是的。爱，本就是能摧枯拉朽地毁灭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的。
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昨天晚上的画面。
“你爱她吗？”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