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
《钩吻》
【子】
盛夏的建华路上，并没有一丝风，路边繁茂的榕树踞守在自己的阴影里一动不动。昏黄的路灯从枝叶间投射下来，在路旁旧楼的马赛克墙面上留下了斑驳的黑影。临近午夜时分，顶层的一户人家里传出了一个中年女人焦急的问询声。
“曼卉，你是要去哪里啊？”中年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疑虑和不安，“都这样晚了，你一定要出去吗？”
“妈——没事的，我就到楼下……很快就回啊。”女孩在镜子里最后看了自己一眼，叫着妈妈的声音拖得很长。
“唉！你看过钟没有，都过了11点了，谁家的女仔大半夜还往外跑……”
“我就到楼下，阿丽把我的书马上送过来了……”
“你等我一下吧，我把这几件衣服晾完陪你一起去……”中年女人把沾满泡沫濡湿的两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着，回过头向里屋喊道：“阿黎，你陪曼卉去一下吧，就只在楼下……”
名叫阿黎的中年男人抱着膝头抠着脚丫惬意地蹲坐在凉椅上，正听着电视里足球主播慷慨激昂地解说，丝毫没有理会女人的呼唤……今晚是墨西哥对阵喀麦隆，阿黎刚下了重注在喀麦隆身上，今晚志在必得，必须大大赢他一票。
“哎呀，不要看了，管管她吧。”中年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门外传来离去的脚步声，短而急促……
“曼卉……”中年女人焦急地冲出门去向着楼道大声地问道：“你到底去哪里啊……”
“就在小学门口……”
“哪个门？”
……
“是哪个门啊？”
“东门——”
女人寻着声音，随着往楼梯追去，犹豫了一下，转回身跑回了阳台……
从阳台往下看去，在隐约的路灯下，她看见女儿穿着粉色连衣裙的身影穿过了树影，又越过了学校的门口，最终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的黑暗里……
【子】
盛夏的建华路上，并没有一丝风，路边繁茂的榕树踞守在自己的阴影里一动不动。昏黄的路灯从枝叶间投射下来，在路旁旧楼的马赛克墙面上留下了斑驳的黑影。临近午夜时分，顶层的一户人家里传出了一个中年女人焦急的问询声。
“曼卉，你是要去哪里啊？”中年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疑虑和不安，“都这样晚了，你一定要出去吗？”
“妈——没事的，我就到楼下……很快就回啊。”女孩在镜子里最后看了自己一眼，叫着妈妈的声音拖得很长。
“唉！你看过钟没有，都过了11点了，谁家的女仔大半夜还往外跑……”
“我就到楼下，阿丽把我的书马上送过来了……”
“你等我一下吧，我把这几件衣服晾完陪你一起去……”中年女人把沾满泡沫濡湿的两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着，回过头向里屋喊道：“阿黎，你陪曼卉去一下吧，就只在楼下……”
名叫阿黎的中年男人抱着膝头抠着脚丫惬意地蹲坐在凉椅上，正听着电视里足球主播慷慨激昂地解说，丝毫没有理会女人的呼唤……今晚是墨西哥对阵喀麦隆，阿黎刚下了重注在喀麦隆身上，今晚志在必得，必须大大赢他一票。
“哎呀，不要看了，管管她吧。”中年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门外传来离去的脚步声，短而急促……
“曼卉……”中年女人焦急地冲出门去向着楼道大声地问道：“你到底去哪里啊……”
“就在小学门口……”
“哪个门？”
……
“是哪个门啊？”
“东门——”
女人寻着声音，随着往楼梯追去，犹豫了一下，转回身跑回了阳台……
从阳台往下看去，在隐约的路灯下，她看见女儿穿着粉色连衣裙的身影穿过了树影，又越过了学校的门口，最终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的黑暗里……
【丑】
“失踪者名叫黎曼卉，性别：女，年龄：17周岁，本市户籍，无业……于2014年6月14日午夜23时左右于本市建华路的建华小区出走至今未归……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一周了……”。作案情介绍的是市警局重案科的陈科长，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无奈，“据黎曼卉母亲介绍，她出门的理由是其好友阿丽要来还书。但据我们了解，黎曼卉最近并没有向阿丽出借过书籍或是其他物品，而且……通过查询通讯记录，也没有黎曼卉和阿丽当天有过通话或是其他联系的记录。关于这一点……接下来我们还将做进一步的调查……”他抬头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里静寂无声的众人，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对于是否并案处理……请……部里来的同志……徐……徐督查……”他正准备站起来向对面一位年长的警官致意敬礼，被年长的警官挥手打断了……
“是否并案处理，我觉得暂时还不能急于下结论。”徐督查的语气很平稳，“我建议新案、陈案按两条线走，部里面对这个案子也很重视，已经开始着手调派人员……”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日历接着说道：“……今天是21日，相关的人员和设备，最晚在7月14日前，都会到位……我特别需要强调的一点就是——工作的重心还是以你们为主。大家一定不要有顾虑和思想负担……那么……”他抬头示意了一下陈科长“请您介绍一下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那么……”陈科长在座位上略微欠了欠身，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6.14案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工作，主要由我局‘重案科’警官——李国伟同志负责……”
跟随着陈科长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会议室角落里坐着的一名中年警官身上……
……
【寅】
警官李国伟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厚厚的一摞卷宗，卷宗旁边还单独摆放着一份资料。厚的卷宗，是几年来失踪的10个女孩；单独摆放在一边的资料，正是刚刚失踪的——黎曼卉。
如果算上这个在6月14日午夜失踪的——黎曼卉，在接近十年的时间里已经有11个女孩子在这座城市里“神秘”的失踪了。说是“神秘”也确实称得上是“离奇”，她们的年龄跨度在16——25岁之间，都有一个共性：都是消失在深夜里。从家里、从学校或是从工作的单位，很“平常”地走出去，像是赶赴什么约会，或从容或急迫，然后就此“神秘”消失，消失在了这座异常繁华的都市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或许，她们现在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
李国伟提起笔来，在工作报告的页首写了个台头：
《关于“6.14”失踪案的调查报告》
写完了这几个字，他觉得思维有些空白，于是给茶杯里又续了一点开水，茶汤看起来已经有些乏味了，他端起来浅啜了一口——很烫。放下茶杯，打开卷宗，他不紧不慢地翻看着以前的调查报告，报告的内容很详尽，这些都是他的前任，还有前任的前任们撰写的报告……他们都是市局里抽调来的精兵强将，更是业务上的精英，是这个行业里的“高手”。围绕着这个案子，上阵初时，“高手”们无不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可是一番穷追猛打下来，却一个又一个的败退下来，黯然退场。每一份沉甸甸的报告，都像是投掷在拳击台上认输的白毛巾。
李国伟清楚，自己不是业务精英，也更不是“高手”，自己只是四平八稳的一个“老人”而已。虽然自己也有过一些成绩，但实在是微不足道。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也只是来扔“白毛巾”的。局里只给他配了两个助手，他完全领会了陈科长的会议精神，也很清楚领导的意图，自己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追查“6.14”案，走完所有流程就行了。而且，“6.14案”未必和之前的案子有牵连，这么大一座城市，这么多人口，而且大部分是外来人口，鱼龙混杂，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失踪”。谁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去了哪里，谁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把每一个失踪的人都马上立案调查？再并到这个案子上面来吗？——不可能。
之所以让自己挂名在这个案子上，多半是因为自己年青的时候，在追击凶顽时负过的枪伤。自己还有几年，就可以因此申请提前退休了。如果案子成功的破获了，退休的时候还能多提升一级，这是领导对自己的照顾。
所以，是否能马上并案并不重要，自己只要做好这个过渡期的交接工作就行了。没几天部里就要从各地调来“大部队”了。如果“6.14案”仅仅只是个案——那就更简单了……
李国伟看了看表——6月22日，下午3:30。老旧的浪琴盘面上泛起一道牙黄色的光芒，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
他想了想，觉得还有时间，就把其他卷宗推到了一边，打开了黎曼卉的资料。照片上的女孩相貌平常，身高在1米6左右，身材适中，家庭环境一般，父亲是普通公司职员，母亲是家庭妇女，现在零星的在超市从事促销一类的工作，社会关系简单、清晰——非常普通。
往后翻了几页，是6月14日的“天眼”监控和走访记录，还有各种通讯方式留存下来的记录。当天23时10分，黎曼卉从建华路小区2栋离开后经过富丽小学东门，左转后在丽水湾小区大门口上了一辆同向行驶的的士，23:20上京珠线右转跨过大石大桥……方向大约是从正南往正北……经过对的士司机地询问，回答说是印象很深，因为已是大半夜了，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而且司机还清楚地记得她的穿着——粉色连衣裙……她告诉司机要去平沙立交西北方向的加油站……
在问询记录里，的士司机很明确地说，自己专门问了她为什么这么晚还去这么远的地方，车费都要一百块了，女孩好像不太愿意搭理自己，也就不好继续多问……她下车的地方在省道边上，那里很黑，的士司机往前走了不远特意停下来从后视镜还观察了她一会，她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大概就是这些，走访排查还在继续，这些资料会越来越多，慢慢详实起来。李国伟又随手翻了翻，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通讯记录内容也比较多，都是从几家电信单位调回来的……
“滴哩哩——”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李国伟放下资料，拿起了电话：
“好……意珍还是愉悦轩……嗯……那就愉悦轩吧……”
他低头看了看表——4：35。
“嗯，就6点……差不多……”
“好，71楼……我知道……”
……
放下电话，他把资料都整理好，站起身，把茶杯里的茶又喝了一口——淡而无味。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把黎曼卉的通讯资料又翻了出来，来回看了几遍……果然，在记录里在22:40和23:25有两条通话记录，第一个通话1分45秒，第二个通话12秒……而且——是同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的归属地有些熟悉，之前作案情介绍的时候好像提到过。他把厚厚的卷宗打开，一个个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同样的纪录，号码不同，但是归属地都是同一个地方。
李国伟站立在桌子面前，良久无语。应该就是“他”了吧，“他”还在这座城市里？或是又回来了？如果和“他”有关，说明这个“畜生”在沉寂了3年以后，又出现了……
“失踪者名叫黎曼卉，性别：女，年龄：17周岁，本市户籍，无业……于2014年6月14日午夜23时左右于本市建华路的建华小区出走至今未归……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一周了……”。作案情介绍的是市警局重案科的陈科长，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无奈，“据黎曼卉母亲介绍，她出门的理由是其好友阿丽要来还书。但据我们了解，黎曼卉最近并没有向阿丽出借过书籍或是其他物品，而且……通过查询通讯记录，也没有黎曼卉和阿丽当天有过通话或是其他联系的记录。关于这一点……接下来我们还将做进一步的调查……”他抬头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里静寂无声的众人，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对于是否并案处理……请……部里来的同志……徐……徐督查……”他正准备站起来向对面一位年长的警官致意敬礼，被年长的警官挥手打断了……
“是否并案处理，我觉得暂时还不能急于下结论。”徐督查的语气很平稳，“我建议新案、陈案按两条线走，部里面对这个案子也很重视，已经开始着手调派人员……”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日历接着说道：“……今天是21日，相关的人员和设备，最晚在7月14日前，都会到位……我特别需要强调的一点就是——工作的重心还是以你们为主。大家一定不要有顾虑和思想负担……那么……”他抬头示意了一下陈科长“请您介绍一下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那么……”陈科长在座位上略微欠了欠身，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6.14案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工作，主要由我局‘重案科’警官——李国伟同志负责……”
跟随着陈科长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会议室角落里坐着的一名中年警官身上……
……
【寅】
警官李国伟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厚厚的一摞卷宗，卷宗旁边还单独摆放着一份资料。厚的卷宗，是几年来失踪的10个女孩；单独摆放在一边的资料，正是刚刚失踪的——黎曼卉。
如果算上这个在6月14日午夜失踪的——黎曼卉，在接近十年的时间里已经有11个女孩子在这座城市里“神秘”的失踪了。说是“神秘”也确实称得上是“离奇”，她们的年龄跨度在16——25岁之间，都有一个共性：都是消失在深夜里。从家里、从学校或是从工作的单位，很“平常”地走出去，像是赶赴什么约会，或从容或急迫，然后就此“神秘”消失，消失在了这座异常繁华的都市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或许，她们现在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
李国伟提起笔来，在工作报告的页首写了个台头：
《关于“6.14”失踪案的调查报告》
写完了这几个字，他觉得思维有些空白，于是给茶杯里又续了一点开水，茶汤看起来已经有些乏味了，他端起来浅啜了一口——很烫。放下茶杯，打开卷宗，他不紧不慢地翻看着以前的调查报告，报告的内容很详尽，这些都是他的前任，还有前任的前任们撰写的报告……他们都是市局里抽调来的精兵强将，更是业务上的精英，是这个行业里的“高手”。围绕着这个案子，上阵初时，“高手”们无不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可是一番穷追猛打下来，却一个又一个的败退下来，黯然退场。每一份沉甸甸的报告，都像是投掷在拳击台上认输的白毛巾。
李国伟清楚，自己不是业务精英，也更不是“高手”，自己只是四平八稳的一个“老人”而已。虽然自己也有过一些成绩，但实在是微不足道。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也只是来扔“白毛巾”的。局里只给他配了两个助手，他完全领会了陈科长的会议精神，也很清楚领导的意图，自己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追查“6.14”案，走完所有流程就行了。而且，“6.14案”未必和之前的案子有牵连，这么大一座城市，这么多人口，而且大部分是外来人口，鱼龙混杂，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失踪”。谁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去了哪里，谁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把每一个失踪的人都马上立案调查？再并到这个案子上面来吗？——不可能。
之所以让自己挂名在这个案子上，多半是因为自己年青的时候，在追击凶顽时负过的枪伤。自己还有几年，就可以因此申请提前退休了。如果案子成功的破获了，退休的时候还能多提升一级，这是领导对自己的照顾。
所以，是否能马上并案并不重要，自己只要做好这个过渡期的交接工作就行了。没几天部里就要从各地调来“大部队”了。如果“6.14案”仅仅只是个案——那就更简单了……
李国伟看了看表——6月22日，下午3:30。老旧的浪琴盘面上泛起一道牙黄色的光芒，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
他想了想，觉得还有时间，就把其他卷宗推到了一边，打开了黎曼卉的资料。照片上的女孩相貌平常，身高在1米6左右，身材适中，家庭环境一般，父亲是普通公司职员，母亲是家庭妇女，现在零星的在超市从事促销一类的工作，社会关系简单、清晰——非常普通。
往后翻了几页，是6月14日的“天眼”监控和走访记录，还有各种通讯方式留存下来的记录。当天23时10分，黎曼卉从建华路小区2栋离开后经过富丽小学东门，左转后在丽水湾小区大门口上了一辆同向行驶的的士，23:20上京珠线右转跨过大石大桥……方向大约是从正南往正北……经过对的士司机地询问，回答说是印象很深，因为已是大半夜了，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而且司机还清楚地记得她的穿着——粉色连衣裙……她告诉司机要去平沙立交西北方向的加油站……
在问询记录里，的士司机很明确地说，自己专门问了她为什么这么晚还去这么远的地方，车费都要一百块了，女孩好像不太愿意搭理自己，也就不好继续多问……她下车的地方在省道边上，那里很黑，的士司机往前走了不远特意停下来从后视镜还观察了她一会，她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大概就是这些，走访排查还在继续，这些资料会越来越多，慢慢详实起来。李国伟又随手翻了翻，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通讯记录内容也比较多，都是从几家电信单位调回来的……
“滴哩哩——”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李国伟放下资料，拿起了电话：
“好……意珍还是愉悦轩……嗯……那就愉悦轩吧……”
他低头看了看表——4：35。
“嗯，就6点……差不多……”
“好，71楼……我知道……”
……
放下电话，他把资料都整理好，站起身，把茶杯里的茶又喝了一口——淡而无味。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把黎曼卉的通讯资料又翻了出来，来回看了几遍……果然，在记录里在22:40和23:25有两条通话记录，第一个通话1分45秒，第二个通话12秒……而且——是同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的归属地有些熟悉，之前作案情介绍的时候好像提到过。他把厚厚的卷宗打开，一个个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同样的纪录，号码不同，但是归属地都是同一个地方。
李国伟站立在桌子面前，良久无语。应该就是“他”了吧，“他”还在这座城市里？或是又回来了？如果和“他”有关，说明这个“畜生”在沉寂了3年以后，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