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远方(一)

楔子

日——《夸父追日》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山海经•海外北经》)
“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于隅谷之际,渴欲得饮,赴饮河、渭。河、渭不足,将走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尸膏肉所浸,生邓林。邓林弥广数千里焉。”(《列子•汤问》)

月——《嫦娥奔月》
“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淮南子•览冥训》)
高诱注:“姮娥,羿妻也。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也。”(高诱注《淮南子•览冥训》)
“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托与妲娥。逢蒙往而窃之,窃之不成,欲加害妲娥。娥无以为计,吞不死药以升天。然不忍离羿而去,滞留月宫。广寒寂寥,怅然有丧,无以继之,遂催吴刚伐桂,玉兔捣药,欲配飞升之药,重回人间焉。羿闻娥奔月而去,痛不欲生。月母感念其诚,允娥于月圆之日与羿会于月桂之下。民间有闻其窃窃私语者众焉。”《淮南子•外八篇》

星——《牛郎织女》
“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女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衽。天帝怒,责令归河东,许一年一度相会。
涉秋七日,鹊首无故皆髡,相传是日河鼓与织女会于汉东,役乌鹊为梁以渡,故毛皆脱去。”(《月令广义》)

(1)
黄昏。
夕阳还挂在西边的山顶上,放牧的人们正赶着牛羊归家,落日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风很轻很轻,掠过宁静的田垄,掠过黝黑的树林;树林子轻轻摇曳,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声响,宛如一声声凄凉的叹息……
这时,从太阳落山的方向走来一个人。这是一个矮个子的中年人,大概三十出头,头发凌乱,脸上布满灰尘,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裤子。那衬衫其实一点都不白,上面沾满了污垢,跟黑都差不多了。黑裤子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稍好一点的是它本身就是黑色的,就算沾了灰尘也不太显眼。一双布鞋子也是脏兮兮的,还磨穿了几个洞,脚趾头都露出来了。他的背上背着一个背包。不用说,那背包同样也是破旧不堪的。与此同时,它还是鼓鼓的,也许里面塞满了干娘和衣服吧。
太阳慢慢沉下去,薄雾慢慢升起,向四周扩散。中年人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神情肃穆地看着太阳下沉,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悲壮的场面一样。最终,太阳完全沉了下去,薄雾变成浓雾,笼罩了整个大地,黑暗成为世界的主宰。灯火亮了起来,无力地挑战着黑暗的主宰地位。
中年人重新转过身子,迈开脚步,向着前方的村落走去……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1-24 14:18:17 +0800 CST  
(2)
“阿兰,你妹子怎么还不回来?”月桑老爹坐在自家的太师椅上,一边吸着水烟斗,一边问道。
“爹,您别担心,妹子都这么大了,不会有事的。”月兰正在洗菜,听见父亲这样问自己,于是随声应道。
“这个小丫头片子,总没个谱,老是不黏家!”月桑老爹喷了一口烟,用责备的口吻说道,“阿兰,你知不知道你妹子到哪里疯去了?”
“听说跟阿庆摘山果去了。”月兰犹豫了一下子,然后才说道。
“摘山果?阿庆?又是这个阿庆!”月桑老爹好像很讨厌听到这个名字似的,“不行!阿兰,你赶快去把你妹子找回来,可别让那个阿庆把她给带坏了!”
“爹,我——我要煮饭。”月兰似乎不太愿意出去找自己的妹妹。
“这样啊?呣……你还是出去找你妹子吧。我来煮饭!”月桑老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月兰不情愿地把洗好的菜交给父亲,跟着抹了抹手,然后走了出去。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1-25 21:11:25 +0800 CST  
(3)
天上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地上同样漆黑一片,除了零星的灯火,其他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了。
月梅一边走路一边哼着歌谣。她今天跟月庆到湖边的这边山头上玩了一天,煞是高兴。他们倆跟着好几对青年男女一起上山,然后找个偏僻的地方打情骂俏,说些私己话。直到黄昏时候,别的青年男女都已经下山了,他们倆才悄悄地下山,在山脚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两个人才分手,各自回家。
“哎呦!”月梅突然尖叫一声,随即扑倒在地上。她用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压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面。她再摸了一下,摸到了一只手,她吓了一大跳,全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鬼!鬼|!”她愣了一下子,好像是被吓傻了,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神志,随即爬起来,一边叫一边向前猛冲。
月兰走出家门,想了一会儿,决定先到月庆家,看看自己的妹妹是否在那里。她知道,她妹妹跟月庆来往得很频密,看样子,两个人好像是在谈恋爱。对此,她是极力反对的:在她眼里,虽然月庆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傻乎乎的、没出息的家伙。为此,她曾经劝过自己的妹妹,无奈妹妹的性格比她还要强,不但不听她劝,反而嫌她多管闲事,辱骂了她一顿。经过此事,两姐妹的关系闹得很僵,彼此都不搭理对方,见面也不打招呼,各自脸上的神情都是冷冰冰的,就如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一样。由于这个缘故,她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再也不愿意管妹妹的事了。现在,父亲却叫她出来找妹妹回去,她自然就表现得很不情愿了。
“鬼!鬼!”月兰正在一边走,一边想心事,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叫声,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鬼?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叫得这么凄厉?难道她真的遇见鬼了?
“哎呦!”月兰正在狐疑,冷不防一个人直冲过来,把她撞倒在地上。
“你找死啊!你眼睛长头顶上去了啊?你——”月兰一把推开对方,骂了起来。
“姐,是——是我!”冲过来的正是月梅,她认出了自己的姐姐,于是,她一边爬起来,一边打断姐姐的骂语。
“妹子,你这是怎么回事?”月兰也已经爬了起来,她看到妹妹惊慌失措的样子,于是关切地问道——虽然她跟妹妹的关系闹得很僵,不过,在这个紧要关头,姐妹之情还是占了上风。
“姐,我刚才遇见鬼了。”看到自己的姐姐,月梅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了,她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
“鬼?你刚才遇见鬼了?妹子,你不是在骗我吧?”月兰一直以来都不相信有鬼神存在,虽然刚才听到妹妹凄厉的叫声,她心里有点害怕,不过现在,听妹妹这样说,她就觉得很荒唐,像是痴人说梦。
“姐,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月梅见姐姐不相信自己的话,心里甚是不得劲,于是忍不住这样说道。
“那好,你带我去看看吧。”月兰淡淡一笑,说道。
“姐,真的要去看吗?”月梅没想到姐姐真的要去看,心里不禁又害怕起来,同时也对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语感到后悔了。
“当然!你带路吧。”月兰还是淡淡一笑,说道。
到此地步,月梅无法再推搪了——毕竟这事是她先提出来的,她不好反悔——只好硬着头皮给姐姐带路。
“鬼!鬼!”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月梅又踢到了那团软绵绵的东西,她又感到害怕起来,于是颤抖着说,“姐,就是这里。”
月兰借着夜光看了一下,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黑魆魆的东西躺在地上。虽说她不信鬼神,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全身也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她很想立刻离开,不过她又想到,刚才是自己要求来的,如果她现在掉头就跑,那么,她以后就肯定要被妹妹取笑。想到这里,她于是强自镇定下来,鼓足勇气,弯下身子,用手去摸那团黑魆魆的东西。
“这——这不——不是鬼,是——是个死——死人”她摸到了一个人头,立刻把手缩回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妹子,快跑!”
她还没说完,立刻就跑了起来。月梅见姐姐怕成这样,不免觉得好笑——当然,她心里也很害怕——不过,好笑归好笑,她还是跟在姐姐的身后跑了起来。两姐妹一起拼命向家里跑去。
“爹,外——外面有——有个死——死人!”月兰一进家门,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正在煮菜的父亲说。
“什么?死人?在哪里?”听到女儿这样说,月桑老爹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在——在那边路——路上。”这个时候,月梅也已经走进了家门,她抢在姐姐的前头说道。
“那好,我去找几个人来,你们带路,咱们一起去看看。”月桑老爹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地把菜炒熟,跟着就离开家门,到隔壁去找帮手。
这个村叫作月亮村,月桑老爹是这个村的村长,村里的大小事务都要他来负责,村民之间的大小纠纷往往也要他来解决。现在,村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他当然也得负责,而不能袖手旁观了。
“阿兰,咱们走吧。”很快,月桑老爹就找来了几个帮手,然后招呼了月兰一声,顾不上吃晚饭,举起火把,就带着几个帮手,和月兰一起上路了。
“我也要去!”月梅见父亲不叫上自己,一肚子不高兴,不禁噘起了嘴,她叫了一声,然后不管父亲同不同意,就迈起脚步,跟在他们的后面走。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死人”所在的地方。
月桑老爹举起火把,来到“死人”身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只见“死人”头向下,扑倒在地上,于是他把“死人”翻转过来,再仔细看了看,只见“死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大约三十来岁,双目紧闭,面色紫黑,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他中了毒,看样子应该是蛇毒。”月桑老爹自言自语地说道。月兰、月梅以及几个帮手都听到了。
“他还没死!还有气!”月桑老爹用手探了探“死人”的鼻孔,突然兴奋地说,“来!快点把他抬回去!”
听说躺在地上的人还没死,月兰和月梅两姐妹都很高兴。其他几个人似乎也很兴奋,他们急忙弯下身子,把躺在地上的男子抬起来,急急忙忙地跟着月桑老爹往回走。月兰和月梅也急急忙忙地跟着往回走。
很快,这一帮人回到了月桑老爹家。月桑老爹叫几个帮手把男子放在炕床上,跟着他先把男子的背包取下来,顺手把它放在炕床的一边,好让男子躺得舒服一些,然后掀起男子的裤腿检查伤口,只见男子左腿的腿肚子上有被蛇咬过的痕迹,整个腿肚子都肿了起来,并且肤色紫黑,明显是中毒的迹象。月桑老爹马上从自家的“药房”里——他略懂医术,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他的“药房”其实是一个小小的侧房——取出一些中草药,叫月兰立刻拿去熬药,接着他叫月梅取来一条干毛巾,把中年男子腿肚子以上的部位扎紧,然后轻轻揉搓中年男子的腿肚子,把蛇毒一点一点地逼出来——无奈由于中毒时间过长,毒液已经扩散,能够逼出来的毒液十分有限。月桑老爹摇了摇头,叫月梅再取一条毛巾来,接着他把毛巾放在热水里泡了泡,然后把毛巾取出来,轻轻擦洗干净中年男子的伤口,最后,他亲自去“药房”取来一些粉末,敷在男子的伤口上,紧跟着用毛巾把伤口包扎起来。
几个帮手一直站在旁边,看老爹帮中年男子处理伤口,如今,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他们见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于是问老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老爹拧了拧头,向他们表示了感谢。他们先是回了谢,然后纷纷向老爹告辞,各自回各自的家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月兰熬好了药。她把药倒出来,用碗盛着,小心翼翼地端到中年男子的旁边。月桑老爹取来一张凳子,叫月兰把药放在凳子上,等药不太热之后才喂中年男子喝下去。紧接着,月桑老爹就叫月兰和月梅先去吃饭,自己则留下来照看病人。
等月兰和月梅吃完饭,药也凉得差不多了。月桑老爹叫月兰喂病人喝下去,然后自己就到饭桌边吃饭去了。
月兰在炕床旁边坐下,先把病人的头抬起来,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接着用勺子把药舀起来,放到自己的嘴边吹了吹,然后撬开病人的嘴唇,把药灌下去。如此这般,折腾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月兰总算把药给病人灌完了。她把病人的头又一次抬起来,重新放在炕床上,自己则站起来,注视了一会儿病人,然后转过身子,把盛过药的碗拿到厨房去洗涤。
在姐姐喂病人喝药的过程中,月梅一直都在旁边站着,并且看着。
“爹,他醒过来了!”月桑老爹刚吃完饭,月梅就兴冲冲地走到他的面前,高兴地说。
“真的吗?我去看看!”月桑老爹顾不上收拾碗筷,立马从餐桌旁站起来,急匆匆地向中年男子那儿走去。
这时候,月兰也已经从厨房那边回来了。他们父女仨都注意到了中年男子的变化:他确实已经醒过来了,正在轻轻呻吟着;他的眼睛也已经张开,正在四处张望。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月桑老爹走近中年男子,轻轻地对中年男子说。
“我——我这是在——在哪里?”中年男子看了看月桑老爹,无力地问道。
“你这是在我家里。”月桑老爹轻轻地回答。
中年男子又看了看月桑老爹,一脸困惑。
“你被毒蛇咬伤,晕倒在路上,是我们把你救回来的。”月桑老爹似乎明白了中年男子的困惑,于是耐心地解释。
“你——为什么——要救我?”中年男子又一次无力地问道——看他的样子,他非但不感激月桑老爹他们的救命之恩,反而好像要责怪月桑老爹他们多管闲事似的。
“臭男人,我们救了你,你非但不领情,反而还要责怪我们,你——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月梅生气了,大声质问中年男子。
“阿梅,不得无礼!”月桑老爹连忙喝住自己的女儿。
“爹,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为什么要护着外人?”月梅见父亲吆喝自己,不但不住口,反而越说越大声。
“阿——梅,还不住口?看我打你!”月桑老爹见女儿顶撞自己,不禁也生气了,忍不住把手掌举过头顶。
“你打!你打!”月梅还是没有住口,而且她还挑衅地把身子迎了上来,“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疼爱姐姐,她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强……”
月梅还没有说完,月桑老爹已经“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大叫一声,掉头冲出屋子,冲进茫茫的黑夜之中……
“唉!”月桑老爹长叹一声,跌坐在一把椅子上。
“爹,您不要生气嘛!妹子还小,您老人家没必要跟她小孩子家见识!”月兰刚才一直想插嘴,替父亲和妹妹调解,可是她一直都插不进话,直到这时候,她才有机会说话。
“阿兰,你妹子——唉——她就是想气死我!”月桑老爹忿恨地说——很明显,他的气还没有消。
“爹,妹子不懂事,您就原谅她吧。”
“唉!要是她能有你一半懂事,那就好了。”
“爹,我给您捶捶背,您消消气。”月兰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给父亲捶起背来。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1-26 11:02:39 +0800 CST  
(4)
中年男子一直都躺在炕床上,对刚才月桑老爹和月梅父女倆争吵的事情置若罔闻,好像这件事情跟他毫不相干似的。
“阿兰,都这么晚了,你妹子怎么还不回来?她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中年男子朦朦胧胧听到月桑老爹对月兰这样说。
“爹,您放心,妹子都这样大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月兰心里其实也很担心妹妹——虽然两姐妹合不来,可月梅毕竟是她的妹妹——不过,为了安慰父亲,她只好故作镇定。
“唉!都怪我命不好,生下这么一个女儿!真是作孽啊!”月桑老爹一边捶胸顿足,一边自怨自艾。
“爹,您不要这样子想嘛!妹子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她——她不会有事的”月兰柔声细语地安慰父亲,“要不,我出去找找看。”
“都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找她?”月桑老爹心里很清楚,女儿这是在安慰自己,不禁感到些许宽慰,他听到女儿说要出去找妹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女儿,于是顺口问了一句。
“她平时跟月庆来往甚密,会不会是去了他那儿了?”月兰想了一下子,然后皱了皱眉头,说道。
“也许是吧。村里人风传他们倆在谈恋爱。”说到这里,月桑老爹一肚子不高兴,忍不住也皱了皱眉头,“要是他们俩搞出那事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倆!”
“爹,您尽管放心好了。我想他们倆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那样做的。”其实,月兰心里对妹妹和月庆敢不敢那样做也没底,不过为了安慰父亲,她只好这样说。
“但愿如此吧!”月桑老爹叹息着说。
“爹,那我走了。”月兰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阿兰,你真的要去?”看到外面天这样黑,月桑老爹有些担心地说,“天这么黑,你一个女孩子家,出去不方便,要不,爹陪你去?”
“爹,您别担心!女儿不怕!”老实说,月兰心里其实很害怕,不过为了令父亲放心,她只好说违心话。
“阿兰,你真的不怕?”月桑老爹还是不放心。
“爹,您放心!女儿真的不怕!”月兰故作镇定地说,“况且,床上还有一个需要您服侍的呢!”说到这里,月兰侧转头,瞅了瞅躺在炕床上的中年男子。
“又是烦人的东西!真是讨厌!”月桑老爹也侧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这样,阿兰,爹就不陪你去了,你路上要小心!”
“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月兰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那儿,拉开门扇,走了出去。
中年男子一直闭着眼睛,显出一副对父女俩的谈话毫不在乎的样子。至于他心里是否真的不在乎,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1-27 11:53:51 +0800 CST  
(5)
大约一个时辰后,月兰回来了,月庆的爹娘也跟着来了。
“村长,你女儿可把我们给害苦了!”一进门,月庆的娘亲就哭哭啼啼地叫了起来,“要是我们家阿庆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叫我们老两口怎么过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月桑老爹见此情状,感到大事不妙,心里禁不住慌张起来。
“阿桑哥,这也不能全怪你家阿梅。”月福(月庆他爹)倒是显得比较镇定,“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你家阿兰来到我们家,问你家阿梅是不是在我们那儿,我说阿梅早些时候是来找过我们家阿庆,不过两个人出去了。阿兰一听就急了,赶忙问我知不知道他们俩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你知道,阿梅有时候晚上也会来找阿庆,两个人出去逛逛虽然算不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也算不上是很失常的时候吧。正因为此,对于今晚阿梅来找阿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阿兰听到我说不知道,急得不得了,立刻叫我们跟她出去找阿梅和阿庆他们俩。”月福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下去,“我感到很纳闷,连忙问她为什么。她于是把阿梅跟阿桑哥你争吵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我一听到这件事情,即时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立刻跟阿兰出去找阿梅和阿庆他们倆,阿庆他娘也跟着出去找。我们找了将近一个时辰,把他们倆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就是找不到他们倆。”说到这里,月福的眼眶湿润了。
“唉!都怪我不好,生下这么一个女儿!”听完月福的叙说,月桑老爹禁不住连连叹息,“要是她娘亲不是一生下她来就跟人跑掉,也许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阿福,我对不住你!”
“阿桑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家阿庆也有责任啊!”月福心里感到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连忙安慰月桑老爹。
“大婶,您不要担心!阿庆他们不会有事的!”月兰见月庆的娘亲还在哭哭啼啼,感到于心不忍,于是连忙安慰她。
“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月庆的娘亲还是不停地一边哭一边叫喊。
月桑老爹和月福则相对而坐,月桑老爹抽着他的水烟斗,月福则茫然地坐着,时而看看这,时而看看那,双方都不再吭声。
夜深了,月庆他娘也不再哭叫了,她伏在月兰的膝盖上,像个小孩子一样睡着了。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1-28 18:20:57 +0800 CST  
(6)
一宿无话。
第二天,月桑老爹、月兰以及月福夫妇一大早就出去找月梅和月庆了。他们走遍了整个村子,问遍了所有的家庭,结果还是得不到月梅和月庆的下落。
“他们会不会离开了村寨,到镇子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呢?”月兰突然说道。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月桑老爹和月福都觉得月梅和月庆出走的可能性相当大。有了这样的感觉之后,他们就更加眉头深锁,更加替月梅和月庆担心了。月庆的娘亲听月兰说儿子有可能已经出走他方,鼻子一酸,不禁又一次哭了起来。
时值中午,月桑老爹和月福经过商量,决定先各自回家,待吃完午饭后,再到月福家里想办法。
回到家里,月兰开始煮饭,月桑老爹则一屁股坐在一张凳子上,一边抽水烟斗,一边生闷气。
“阿兰!阿兰!”月桑老爹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爹,什么事?”月兰一边应答,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
“那——那个人到哪里去了?”月桑老爹向炕床那边努了努嘴——原来中年男子已经不见了,他曾经躺过的那张炕床空空如也,就连他的那个破旧背包,也跟着不见了。
“咦?他怎么不在炕床上了?”月兰惊奇地说,“他——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我想,他应该是走掉了。”月桑老爹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他的伤势还没好呢!”月兰有些担心地说。
“那又怎么样?”月桑老爹有点不屑地说,“咱们家阿梅的事情已经够咱们烦心的了,咱们哪还有心思去管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可是——”月兰心里还是对中年男子有些放不下。
“你不要再说了,”月桑老爹不耐烦地向女儿摆了摆手,“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月兰听到父亲这样说,于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她看了看父亲,跟着折回厨房煮饭去了。月桑老爹则一个劲地、大口大口地吸起水烟斗来。
吃过午饭,月桑老爹和月兰去了一趟月福家,跟月福夫妇商量找月梅和月庆的事情。经过商量,他们决定由月桑老爹和月福到镇子上去找月梅和月庆——如果在镇子上找不着他们倆,就到县城去找(至于到县城去找不着怎么办,他们还没有商量到)——月福嫂和月兰则留在村子里等消息。
事不宜迟,月桑老爹和月福立刻就出发了。
到了傍晚,两个人一身疲惫地回来了——月梅和月庆还是没有下落。
第二天,两个人去了一趟县城。过了两天,两个人又是一身疲惫地回来了——月梅和月庆依然没有下落。
两家人万分失望,他们甚至开始感到绝望了——他们无精打采地待在各自的家里,没有再出去寻找,相互之间也没有再来往,甚至连自己人之间也很少说话了。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1-29 12:27:43 +0800 CST  
(7)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这天傍晚,天还没黑,月福就早早地关了门。夫妇倆无精打采地吃过晚饭,在炕床上对坐着生闷气——夫妻俩相互之间一句话也不说。
天渐渐黑下来了,屋里漆黑一片,月福嫂感到阴森可怕,于是从炕床上下来,摸黑走到桌子旁边,找到火柴,点亮了油灯,然后折回去,重新坐回炕床上。
“啪!啪!啪!”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急速的打门声。
“谁呀?”月福夫妻俩都吓了一跳,月福一边问话,一边走下炕床来。
“啪!啪!啪!”回答他的却是又一轮的打门声。
“是不是月桑老爹呀?”月福心里动了一下:莫不是月桑老爹有我儿子的音讯了?想到这,他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门口处走去。
当月福到达门口处的时候,外面突然静了下来。
月福刚想开门,突然意识到,外面既没有应答,也没有了打门声。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于是又犯了狐疑:外面的肯定不是月桑老爹!如果是他,他肯定会叫门的!而现在,外面的人既没有叫门,也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到底是谁?难道是鬼?不!不!不可能的!我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鬼怎么会找上我呢?可是,万一我真的做过亏心事——想到这,月福不禁害怕得全身颤抖起来。
这个时候,他的妻子也已经从炕床上下来,来到了他的身旁,夫妇俩面面相觑。
“月庆他——他娘,你——你说要——要不要开——开门?”月福战战兢兢地征求妻子的意见。
“月庆他——他爹,你——你看——看着办——办吧。”月福嫂也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看还是开门看看吧。”月福等了一会儿,见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勉强镇定下来,对妻子说。
“你——你真的要——要开门吗?”月福嫂还是很害怕,她一边挽住丈夫的手臂,一边战战兢兢地问道。
月福没有再说话,他颤抖着把手搭在门闩上,踌躇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颤抖着把门打开了。
随着门的打开,一个黑影倒了下来,倒在门内。
“鬼!鬼!”月福夫妇俩同时尖叫起来,并且同时跑开。
月福嫂一直跑到炕床那儿,一屁股坐在炕床上,一边喘粗气,一边惊恐地看着倒在门内的黑影。月福则一边跑一边掉头看。他越看越觉得倒在地上的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鬼怪,于是,他停了下来,自个儿给自个儿壮了壮胆,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着倒在地上的人影走去。很快,他来到了门边,只见倒在地上的人是背朝上、面朝下的,头发凌乱,衣衫褴褛。
“月庆他娘,你快点过来,这个人好像是咱们的儿子哎!”月福越看越觉得倒在地上的人像是自己的儿子,他一边动手把倒在地上的人翻转过来,一边冲着自己的妻子叫喊。
月福嫂听说倒在地上的人好像是自己的儿子,恐惧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立刻跳下炕床,向门口处冲过来。
“儿子!儿子!真是儿子!”她还没冲到门口处,她的丈夫已经大声叫了起来——月福一把倒在地上的人翻转过来,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儿子。尽管这个人满面污垢,尽管灯光黯淡,月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的儿子月庆!
“庆儿!庆儿!娘想得你好苦啊!”这时候,月福嫂也已经冲到门口处,停了下来,她一把扑在儿子身上,大声哭喊。
“咦?儿子怎么不应答咱们?”月福突然注意到,虽然他跟妻子一个劲地叫喊,可儿子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他的心不禁悬了起来。他连忙用手摸摸儿子的鼻孔,感到鼻孔处有缓慢的气息进出,他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儿。
经月福这么一说,月福嫂也注意到了儿子躺在地上不动不响这一事实,她的心不禁也悬了起来,她连哭喊也忘记了,眼睁睁地看着儿子。
“儿子他娘,别愣在这儿了!咱们把儿子抬到炕床上吧。”过了一阵子,月福对妻子说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要把儿子抬到炕床上去。
“儿子应——应该不会有——有事吧?”月福嫂一边弯下腰,一边担心地问丈夫。
“先抬到炕床上再说吧。”说完,月福也弯下腰,把儿子的上半身捧起来,月福嫂则把儿子的双脚抱起来,夫妇俩合力把儿子抬到炕床上。
“儿子他娘,你在家看着,我去把月桑老哥找来。”刚把儿子安置在炕床上,月福就想到要找个医生来给儿子看看,于是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月桑老爹——月桑老爹比他年长几岁,是以他管月桑老爹叫“月桑老哥”。
“儿子他爹,你——你真的要去找月桑老哥吗?”月福嫂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有所顾虑地说。
“这个——他是村里唯一的医生,不找他还能找谁?”月福好像明白了妻子的心思,不禁犹豫了一下子,跟着抛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1-30 13:04:42 +0800 CST  
(8)
月福来到月桑老爹的家门口。门已经关上,黯淡的灯光透过门缝钻出来。月福凑近门缝,眯起一只眼睛,向屋子里面看进去,但见昏黄的灯光下,月桑老爹和月兰正坐在桌子旁边吃晚饭——月梅并没有出现在饭桌旁边。
月福把视线从父女俩的身上移开,移向房子的其他角落。他把能够看得到的地方都看了好几遍,可是看来看去,他还是始终都没有发现月梅的身影。
我的儿子已经回来了,月梅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们倆可是同时离家出走的呀!难道他们倆中途走散了?对!一定是那样!否则,我儿子是不可能一个人回来的!可是——好端端的两个人,并且还是大人,怎么会走散呢?真是想不明白!唉!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先听听他们父女俩聊些什么再算吧。
想到这里,月福侧着头,把一只耳朵贴近门缝,想听听父女俩到底在讲些什么话。遗憾的是,他听来听去,都只能听到灯花“毕剥”跳动的声音以及父女俩咀嚼食物的声音——看样子,父女俩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见此情景,月福就更加坚信月梅还没有回来了。他本来是来找月桑老爹去给他儿子看病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犹豫了起来:我家阿庆已经回来了,可是他家阿梅却还没有回来,要是月桑老哥问起我,我可怎么回答呀?
想来想去,月福始终都不敢举起手来拍门。在他的脑海中,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儿子刚才晕倒在自家门口的情形。
这时候,门打开了。开门的是月兰,她看见月福像是着了魔一样站在她家门口,先是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跟着重新迎上来,诧异地问道:“咦?您不是月福大叔吗?怎么在这里发呆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爹?”
“是——是的,我——我是来找——找你爹的,是——是有——有点事。”不知为什么,月福竟然变得紧张起来,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阿兰,你在跟什么人说话?”这时候,月桑老爹也走了出来,“咦?你不是月福老弟吗?你是来找我的吧?快点进来坐!”
“阿桑哥,我——我是来找——找你的,有——有急事!”见到月桑老爹,月福的心不禁“嘭嘭”地跳了起来。
“急事?什么急事?是不是你家嫂子想念儿子心切,病倒了?”月桑老爹瞪大眼睛,诧异地问道。
“不——不是,是——是——是我家阿庆他——回——回来了!”月福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你家阿庆回来了?那我妹子呢?是不是也跟你家阿庆一起回来了?”月兰本来已经走了开去,此时听到月福说他儿子回来了,忍不住一个箭步抢了上来,急切地问道。
“是啊!既然你家阿庆回来了,那我家阿梅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月桑老爹也忍不住问道。
经过这些天的寻找及盼望,他本来已经极度失望,不再抱什么希望了,现在听到月福说月庆回来了,他心里不禁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用焦灼的眼神看着月福,期盼能够从月福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月福摇了摇头,不敢吭声。
“什么?我妹子没有回来?他们倆不是一起离家出走的吗?”月兰瞪大眼睛,盯着月福,“月庆在哪里?等我去问问他!”
“阿兰,礼貌一点,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你月福叔叔说话!”月桑老爹察言观色,见月福脸上露出了难堪的神色,于是连忙喝住自己的女儿。
老实说,看到月福摇头,月桑老爹也感到很失望,不过,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月福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于是,为了不至于令月福太难堪,他只好尽量把自己的失望情绪收起来了。
经父亲这么一喝,月兰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不禁羞红了脸,默默地退到一边去。
“月福老弟,你刚才说找我有急事,那是什么急事?是不是月庆出事了?”一阵子的沉默之后,最终还是由月桑老弟率先开了口。
“对啊!你不提醒我,我还差点忘了呢!”经月桑老爹这么一提醒,月福方才想起自己的正经事来,“阿庆他——你快去救救他吧!”
“月庆他到底怎么了?”听月福这么一说,月桑老爹不禁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不知有没有大碍,你——你快点去救救他吧!”说着说着,月福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你先等一下,我去拿药箱。”月桑老爹一边说一边冲回屋内。
很快,他就背着药箱出来了。
“咱们走吧!”月桑老爹一边说一边跨过了门槛。
“我也去!”自从被父亲喝斥之后,月兰一直都不敢再出声,她静静地站在一旁,专注地倾听父亲与月福之间的对话,试图从月福的话语中找到有关妹妹下落的线索,现在看到父亲要到月福家去救月庆,她也想去看个究竟,看能不能从月庆口中打探到妹妹的下落,于是就提出了同去的要求。
“阿兰,你还是不要去了,就留在这里看家吧。”月桑老爹一边说一边向月兰摆了摆手。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跟月福走了。
月兰本就是一个听话的女儿,现在见父亲不让自己去,尽管心里不情愿,她也只好乖乖地留在家里了。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1-31 15:40:20 +0800 CST  
(9)
很快,月福就带着月桑老爹来到了他家。
“阿桑哥,我儿子他——你快救救他吧!”月福刚推开门,月福嫂就一眼看到跟在丈夫后面的月桑老爹,于是“嗖”的一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月桑老爹的面前,双膝跪下,一边淌眼泪一边恳求月桑老爹救她儿子。
“嫂子,这可千万使不得!会折我寿的!快快请起!”月桑老爹看到月福嫂向自己下跪,吓了一跳,连忙闪到一边去,并且一边闪一边劝月福嫂起来。
“阿桑哥,你快救救我儿子吧!他——他——”月福嫂还在跪着,不愿意起来,她并且还在一边淌眼泪一边恳求月桑老爹救她儿子。
“嫂子,我就是来救你家儿子的,你先起来再说,好吗?”月桑老爹已经闪到一边去了,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想拉月福嫂起来。
月福嫂还是不愿意起来,她还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候,月福开口了:“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快点起来,带阿桑哥进去看看咱们家儿子?”
听到丈夫这样说,月福嫂赶忙站起来,把月桑老爹让进屋里,跟着与丈夫一起,把月桑老爹带到正躺在炕床上的儿子身边。
月桑老爹在炕床的边沿坐下,仔细端详了一下躺在炕床上的月庆,接着把两只手指头伸到月庆的鼻孔前面,探了探月庆的鼻息,然后先后拿起月庆的左手和右手,替月庆把了把脉。做完这一切之后,月桑老爹抬起头来,对月福夫妇说:“月福老弟、嫂子,你们请放心,你们家阿庆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晕过去呢?”月福以为月桑老爹是在故意骗他,好让他放心,于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月桑老爹,问道。
“这个——我想,他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回来,一路上又没吃什么东西,又饿又累,所以才会晕倒的吧。”月桑老爹想了想,说道。
“阿桑哥,我儿子他——他真的没事吗?”月福嫂还是很担心儿子的安危,于是用焦虑的语气问道。
“嫂子,你尽管放心好了,你儿子真的不会有事的!”月桑老爹安慰了月福嫂两句,然后把头转向月福,接着说,“你这里有没有生姜?”
“有啊!你要生姜干嘛?”月福夫妇俩同时问道。
“快点去弄点生姜水来,给他灌下去!”月桑老爹用急切的语气答道。
“好的!我马上就去!”月福嫂一边说一边掉转身子,向厨房走去。
“记住要热的!”就在月福嫂快要走出大厅门口的时候,月桑老爹在后面交代了她一句。
很快,月福嫂就端着一碗热的生姜水进来了。月桑老爹瞅了瞅,跟着叫月福夫妇俩把生姜水给月庆灌下去。
月福掰开月庆紧闭着的嘴巴,跟着月福嫂用一个小勺子舀起一勺生姜水,递到自己的嘴边吹了吹,然后把它慢慢倒进月庆的嘴里。倒完一勺之后,她又舀起一勺生姜水,递到自己的嘴边吹了吹,然后又把它慢慢倒进月庆的嘴里……如是这般倒了几勺之后,月桑老爹就叫她停下来,不要再倒了。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1 11:36:11 +0800 CST  
(10)
三个人静静地守候在月庆的身旁,焦灼地等待月庆醒来。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月庆终于醒了。
“我——我这——我这是在——在哪——哪里?”他一边睁开眼睛,一边有气无力地问道。
“儿——儿子,你终于醒啦!”看到儿子醒过来,月福嫂兴奋得叫了起来,“你这是在自己的家里!”
“你叫这么大声干嘛?小心吓着了儿子!”月福瞪了妻子一眼,嗔怪地说——看到儿子醒过来,他心里其实也很高兴,只不过,他是一个感情不怎么外露的人,故而他的反应不是很强烈。
听丈夫这么一说,月福嫂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月庆挨个看了一下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月桑老爹——月桑老爹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然后轻轻地说:“娘,我娥!”
“孩子,你等着!娘这就去给你端饭来!”月福嫂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子——这一回,她不敢大声说话了,声音变得很小很小。
“饭不是已经吃完了吗?你到哪里去端去?”月福嫂刚想迈步向厨房走去,月福连忙用提问的语气来提醒她。
“那——我立刻去煮去!”月福嫂犹豫了一下子,然后回答。
“他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吃饭可能会增加他肠胃的消化困难,不如——还是熬点粥来吧。”月桑老爹一直都在静静地看着月庆,没有说话,直到这时候,他才开了口。
“哦,那我立刻就去熬粥来。”月福嫂一边应答一边走了出去。
大约三刻钟后,月福嫂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进来了。她把粥放在靠近炕床边沿的一把椅子上,让它凉了一会儿,然后用一把小勺子把粥舀起来,一小勺一小勺地给月庆喂下去。
过了好一阵子,粥喂完了,月福嫂担心儿子还饿,于是想再到厨房去端粥来。月桑老爹连忙制止住了她——他说,月庆才刚缓过气来,不适宜一下子给他吃太多,还是过一阵子再端给他吃吧。
月福嫂听月桑老爹这么一说,只好暂时打消了再到厨房去端粥来的念头。
月庆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然后又一次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
“儿——儿子,你——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你——你还是躺着吧。”月福嫂见儿子要坐起来,心疼儿子,于是连忙上前去阻拦。
“娘,我——我没事!睡着难受,你就让我坐坐吧。”月庆一边说一边坚持要坐起来——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他的力气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呢!
月福嫂拗不过儿子,于是只好把伸出去阻拦的双手收了回来,不过很快,她又把双手重新伸出去,扶儿子坐起来。
在母亲的帮助下,月庆终于坐了起来,他把身子靠在位于炕床边沿处的一面墙上。
“阿庆,月梅在哪里?”月福见儿子已经清醒过来了,于是看了看月桑老爹,然后瓮声瓮气地问自己的儿子。
“阿福,你先别急!等他休息好了再问吧。”月桑老爹尽管也很想立刻从月庆的口中打探出自家女儿的下落,但是看到月庆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他还是不忍心立刻逼问月庆。
老实说,月福其实也很心疼自己的儿子,只是碍于月桑老爹的情面,他没办法不在第一时间逼问自己的儿子,现在听月桑老爹这么一说,他更加感到对不起月桑老爹,于是更加希望儿子快点把月梅的下落讲出来了。
“阿桑爹,月梅她——我——对不起!”月庆先是看了一下自己的父亲,接着把目光转向月桑老爹,犹豫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小兔崽子,月梅她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快点说呀!”月福听自家儿子这么一说,心更急了,于是赶忙催促自己儿子,“你说,你是不是把人家给害没了?”
“阿庆,月梅她——到底怎么样了?”月桑老爹也急了,于是连忙问道。
月庆依次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月桑老爹和自己的母亲,最后把目光移回到月桑老爹的身上。他看着月桑老爹那苍老的面容,忍不住潸然泪下。
“哭什么哭!快说!月梅她——”月福见儿子不说话,于是又一次责问儿子,不过,他还没有问完,月桑老爹就制止住了他。
“儿子,不要哭!月梅她——你慢慢说。”月福嫂见月庆无端端哭了起来,担心月梅真的发生了不测,心里不免也紧张了起来,不过看到儿子现在这个样子,她也很心疼儿子,于是只好好声好气地安慰自家儿子了。
“阿桑爹,对不起!我不应该听她的话,跟她离家出走的!”月庆抽了一阵子鼻子,然后哽咽着说。
“那她——现在在哪里?”月桑老爹以为月梅出事了,紧张得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她——她还在县——县城里。”月庆吞吞吐吐地回答。
“那她——有没有事?”月桑老爹接着问道。
“没——没有。”月庆还是吞吞吐吐地回答——老实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月梅到底有没有事,但是,看到月桑老爹那副紧张的样子,他于心不忍,只好这样回答了。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她是不是不愿意跟你一起回来?”听到月庆的回答,月桑老爹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下,他略为定了定神,然后继续问道。
“这个——这个——”月庆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说不下去了。
“这个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我们大家都在等着呢!”月福见儿子说话吞吞吐吐,不禁又恼了起来,于是又一次催促儿子。
月庆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把他跟月梅离家出走后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2 14:15:29 +0800 CST  
(11)
“那天晚上,月梅来找我,约了我出去。我以为她是约我出去溜达的,没想到她却哭着跟我说要跟我私——离家出走。我一听,感到很震惊,立刻就呆住了。我问她为什么,她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地逼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出走。我初时不同意,后来她恼了,发狠话说,如果我不跟她一起出走,她以后就再也不理我了。”
“阿桑爹,您知道,我——我——于是,我就只好答应了她,跟她一起趁着夜色出走了。”
“我们怕被您们追上,于是一口气走了十里路,然后在一个村寨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我们就上路了,一直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走了整整一天,我们才终于到达县城。当时,我们又饿又累,于是在一家饭馆里吃了饭,然后就住进了一家旅社。”
“当时,由于我们身上的盘缠不多,我们只开了一间房。”
“什么?你跟她——”听到这里,月桑老爹、月福和月福嫂几乎是同时大声叫了起来。
“我——我——您们可别误会!我——我们没——没有那——那个——”月庆明显是被吓住了,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神来。
看到月庆这个样子,再听到他这个样子的说话声,月桑老爹、月福和月福嫂刚刚提起的心才又放了下来。
“虽然我们同居一室,但是我们没有那个——她睡床上,我打地铺。”
“我们刚好在旅馆里住了七天,然后我们身上的盘缠就用光了,结果旅馆老板把我们赶了出来。没办法,我们只好在街头露宿了一宿。那种滋味确实很难受:既没办法睡觉,又要担惊受怕,同时还要饿肚子。月梅一个劲地在抱怨。”
“她抱怨什么?”说道这里,月庆停顿了下来,月桑老爹趁便插了一句。
“这个——我不能够告诉您。”月庆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月桑老爹,见月桑老爹没什么反应,他于是又接着说下去,“我们都饿得慌,可是又没有钱买吃的。后来,我们饿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只好叫她在原地等着,然后我就离开她,拐到另一条街上去,走到一个包子店那儿,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说到这里,月庆又变得犹豫起来了;与此同时,他的脸也红了起来。
“偷什么?”一听到“偷”字,月福就坐不住了,他倏地站起来,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大声质问儿子,“你说!你是不是偷别人家的包子吃了?”
“我——我——”冷不防看到父亲突然间恼羞成怒,月庆吓得浑身打颤。
“你这么大声质问他干什么?”月福嫂见儿子被吓成这样,忍不住顶撞起自己的丈夫来,“他可是你儿子哎!”
“月福老弟,你先不要生气!先听听他怎么说吧。”月桑老爹也忍不住劝了月福两句。
月福见月桑老爹开口了,于是忍住气,重新坐下来。
月庆还在颤抖,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平复下来。
“我刚把手碰到一个包子,店主人就走了出来,被他逮个正着。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要扭我去报案。我被吓住了,一时之间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跟店主人理论了一番,替我解了围。他买下了店主人剩下的那些包子,转手就把它们给了我。我颤颤巍巍地把那些包子接过来,然后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等我吃完后,他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就叫我回家。我说,我要跟月梅在一起,我不能够扔下她一个人不管。他说他要找的正是月梅。”
“听他这么一说,我登时觉得很奇怪,于是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问他找她干什么。他说是——是阿桑爹叫他出来找月梅回去的。”
听到这里,月桑老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月庆。
“我当时在想,既然他能够说出阿桑爹的名字,那就应该不会有错吧!更何况,他刚刚才搭救过我,这起码说明他不是一个坏人。”
“这样想了之后,我于是把月梅的所在告诉了他,跟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点钱给我,然后他就撇下我,一个人走了。”
“等他离开了,我于是就开始回家,他给我的那点钱不够坐车,我只好用它买了一点干粮,然后就走路回家。”
“我走呀走,一直走到晚上,才终于到达家门口,然后我就晕倒了。”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月桑老爹等月庆讲完了,就开始盘问他。
“不知道。”月庆摇了摇头。“我——我一时疏忽,忘了问他。”
“那他长什么样子?”月桑老爹继续问道。
“矮矮的,瘦瘦的,年龄比我要大,好像满面灰尘,头发很乱,穿着破烂的衣服,邋里邋遢的。他还背着一个背包。”月庆一边回忆,一边说,“咦?我该不会是被他骗了吧?”说着说着,月庆好像突然弄明白了什么似的,用怀疑的语气问起自己来。
听月庆这么一问,月桑老爹、月福和月福嫂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月桑老爹的心里更是又多了一份担忧。
“看他那副装扮,他分明就是一个乞丐!”月庆继续说道,“阿桑爹又怎么会认识他那种人呢?他找月梅干什么?他该不会是要她做他的老——跟他一起乞讨吧?”说到后来,月庆的声音都变了——他不禁又替月梅担心起来。
“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扔下她不管,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我——我——”说着说着,月庆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你这个兔崽子!你——”月福的气又上来了,他又倏地站起来,指着儿子就又骂了起来。不过,他刚骂开个头,就被月桑老爹给制止住了。
月福嫂见儿子哭,心里不免又心疼起儿子来,于是一面跟着淌眼泪,一面安慰儿子。
月桑老爹看看月庆,再看看月福嫂和月福,心里感到索然无味,于是礼节性地安慰了月庆两句,接着向月福和月福嫂道别,然后离开月福家,回自己的家去了。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3 13:14:46 +0800 CST  
(12)
月兰还没有休息。她还在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看着端放在桌子上面的油灯里的灯花“毕剥”地跳动。
一看到父亲回来,她立刻就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用充满期望的眼神看着父亲。
“唉!”月桑老爹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然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爹,妹子她——还没有下落吗?”看到父亲叹气,月兰心里猜想情况应该很不妙,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她于是这样问道。
“下落倒是有,只是——有等于无啊!”月桑老爹一边回答,一边叹气。
听父亲这么一说,月兰不禁瞪大了眼睛,盯着父亲——她不明白父亲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桑老爹没有看自己的女儿,自然无法看到女儿脸上那困惑而惊诧的神情。她像自己的女儿刚才那样,看着端放在桌子上面的油灯里的灯花。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用略带悲伤的语气把月庆刚才的叙说简单重复了一遍。
“阿兰,你说阿庆那孩子怎么会这么傻,把阿梅交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去照管呢?这不是坑了咱们家阿梅吗?唉!都怪我不好!不应该讨她娘做媳妇的!现在可好!她娘跑了!她也被人拐走了!”说到这里,月桑老爹忍不住捶胸顿足起来。
“爹,您刚刚说月庆把妹子托付给一个什么人来着?”听完父亲的叙说之后,月兰并没有像父亲那样露出十分悲伤的神情,她仔细想了想,然后这样问道。
“他说是一个中年人,矮矮的,瘦瘦的,穿着破烂——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认识那个人不成?”听到女儿这样问自己,月桑老爹愣了一下,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这样回答。
“这可不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月兰在这个时候非但不悲伤,反而还露出了一点笑容,“爹,您还记得咱们曾经救过一个被毒蛇咬伤的中年男子这件事情吗?”
“记得!”月桑老爹一边点头,一边应答,“怎么?难道你怀疑拐走阿梅的那个人就是咱们救过的那个中年男子吗?”
“是啊!”月兰点点头,“不过不是拐走,他应该是去帮咱们把妹子找回来的。爹,您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吗?”
“这个——让我想想,好像是在你妹子失踪之后不久,具体时间我说不上来,好像是你首先发现他不见了的。”月桑老爹边想边说。
“我记得我是在妹子失踪之后的第二天中午发现他不见了的,当时我还问您他去哪里了呢!据我的推断,他应该是在早上离开咱们家的——前天晚上,咱们很晚才睡,他当时还躺在炕床上。如果说,他是在半夜离开的,那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第一,他中了蛇毒,我们刚刚把他救醒,他的身体还很虚弱,没什么力气;第二,晚上外面黑咕隆咚的,走路不方便,再加上他又是一个异乡人,人生路不熟,他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赶夜路。因此,我断定他是在第二天早上趁咱们出去找妹子的时候偷偷离开的。”
“可那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去找你妹子了呀!”月桑老爹还是不太相信那个中年男子会这么好心,帮他去找他女儿回来,“说不定他是因为要办其他事情才匆忙离开的呢!”
“我相信我的感觉。”月兰颇为自信地说,“爹,您放心好了!妹子她一定会回来的!”
月桑老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活了几十年,对人间冷暖也算是感受得够多的了,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女儿这种他认为过于天真的想法——看着看着,他突然明白了:女儿这是在安慰我啊!她应该是不想看到我太揪心才用这样的话语来哄我,好让我安心吧?阿兰啊阿兰,你真傻!爹都这么大岁数了,悲欢离合的事情也算是见得多了,难道还有什么坎是爹迈不过去的吗?
虽然月桑老爹的心是这样想,不过,为了不让女儿失望,他还是违心地对女儿说:“阿兰,爹相信你的话!你放心,爹不会有事的!对了,天很晚了,咱们还是先去休息吧。”
“嗯!”月兰应答了一声,然后离开大厅,返回自己的卧室,跟着躺在卧室里的炕床上,睡了过去。
月桑老爹一口气吹灭桌子上的油灯,跟着摸黑走进自己的卧室,走到卧室里的炕床上,和衣在炕床上躺下。
虽然人是躺下了,可心却无法安定下来。他老是想着月庆刚才所讲的那些话,他并且因此而时时替自己的小女儿担心。因此之故,他在炕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直到鸡啼,他才朦胧睡去。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4 12:29:12 +0800 CST  
(13)
第二天,月桑老爹起得很晚。当他最终走出家门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月桑老爹在门外站了一阵子,刚想去叫大女儿,恰好在这个时候,隔壁家月寿才八岁的儿子月金走了过来。他径直来到月桑老爹的面前,仰起头,看着月桑老爹,俏皮地说:“阿桑爹,您是不是要找月兰姐姐?您不用找了!月兰姐姐已经到县城找月梅姐姐去了。”
听月金这么一说,月桑老爹感到很愕然,同时又有些担心,于是连忙问月金:“小金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骗您是小狗!是月兰姐姐叫我告诉您的!好啦!我不跟您说了!我要去摘山果喽!再——见!”说完,月金就一溜烟似地跑开了。
月桑老爹本来还想再问月金,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月金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唉!阿兰,你为什么这么傻,要跑去县城找你妹子呢?要是连你也被拐走了,你可叫爹怎么活呀?”月桑老爹一边说,一年捶胸顿足。他记得,女儿昨天晚上跟他说那个支使月庆回来的中年人就是他们曾经救过他一命的那个中年男子,他原以为女儿是为了安慰他才那样说的,现在看来,女儿竟把它当成是真的了!?
月桑老爹捶胸顿足了一番,跟着决定亲自到县城去把女儿找回来——在他的心目中,他认定小女儿已经被人拐走了,是不可能回来的了;他要找的是大女儿。小女儿已经丢了,可不能连大女儿也丢了!他心里这样想。
作出决定之后,他急急忙忙走回屋内,打点了一下简单的行囊,然后离开家门,先去月福家,想找月福跟他一起去县城,可刚看到月福家门口,他又折回来,转上了去县城的路。他心想,月庆昨天晚上才回来,他们一家子正在团聚,还是不要用自家的烦心事来烦他了,否则,他又要责骂自己的儿子了。
就这样,他边想边走。一路上,他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他女儿,可他得到的基本上都是否定的回答。他心里本来就已经感到不踏实了,多次问人未果之后,他就越发感到担心了。
时值盛夏,天气很热,月桑老爹走得满身大汗,可他就是不愿意停下来歇一歇,硬是顶着烈日往前走。可纵然如此,他还是走不快——毕竟,人上了年纪,步伐总是要慢下来的。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5 09:36:36 +0800 CST  
(14)
天黑了,月桑老爹终于到达了县城。他感到又饿又累,于是先找个小吃店,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找了家低档旅馆,在里面住了一宿。
第二天,他早早地退了房,然后到大街上去找他的大女儿月兰。他逢人就问,并且还用手比划他大女儿的模样。可不管他怎样问,也不管他怎样比划,就是没有人跟他说见过他大女儿。
走了一天,也问了一天之后,他开始感到绝望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呆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爹,您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有个人在月桑老爹的面前停了下来,猫着腰对他说。
“你是——”月桑老爹感到有些愕然,于是定睛看着来人,感到来人有点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可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于是怯怯地说。
“爹,难道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了吗?我是月兰啊!”来人有些着急了,于是连忙说道。
月桑老爹倏地找起来,认真打量了一番站在他面前的自认是他女儿的这个人。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喜出望外地说:“对!不错!你就是阿兰——我的女儿!真的是我的女儿!阿兰啊,你怎么这副打扮,简直就像一个男孩子一样?”
“爹,我明白了:难怪你认不出我来!原来我——”说到这里,月兰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装束,然后接着说,“我这是女扮男装,这样子出来找妹子会方便一点儿。”
“那你怎么不告诉爹一声就出来了呢?爹真是担心死了!”月桑老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忍不住嗔怪起自己的女儿来。
“爹,对不起!我——”月兰赶忙向父亲道歉,“不过,我已经有妹子的消息了。”
“你已经有阿梅的消息了?那她现在在哪里?”月桑老爹听到大女儿这么一说,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暂时还不知道。”月兰摇摇头,说道。
“那你又说有她的消息了?怎么又说不知道她在哪里了呢?”月桑老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大女儿,问道。
“爹,您应该还没吃东西吧?不如咱们找个饭馆,边吃边慢慢聊吧。”月兰留意到父亲好像是在硬撑的样子,估计父亲应该是又饿又累了,于是这样向父亲提议。
月兰的话提醒了月桑老爹,他立刻感到饥肠辘辘,于是应答了大女儿一声,然后就跟着大女儿进了一家饭馆,点了米饭和两个菜。
很快,饭菜端上来了,父女倆边吃边聊。
在聊天中,月兰告诉父亲,她已经打探清楚了,月庆所说的那个中年男子的确就是他们曾经救过的那个被毒蛇咬伤的中年男子,他的确在县城这里出现过,并且有人看见他把月梅给带走了。
听到大女儿这么一说,月桑老爹不禁忧心忡忡地说:“说不定那个中年男子真的是个拐子呢!看他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他会真有那么好心,帮咱们把阿梅找回来吗?阿梅离家出走这件事情不正是因他而起的吗?”
月兰接过话茬说:“正是因为妹子离家出走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的,我才敢断定他出来找妹子就是为了补偿他的过失。爹,您放心吧!我看他那人,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不过倒还不至于会有一副坏心肠。”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不要过于乐观为好,爹在这上面吃的亏可不少呢!”月桑老爹毕竟经历过几十年风雨,见过许多世面,想问题自然会深入一点,凡事都比较小心谨慎,不会盲目乐观,因此之故,他对那个中年男子的动机还是有些顾虑。
月兰笑了笑,对父亲的这种态度不置可否。她心里明白,父亲见识多,阅历广,想问题和做事情都是比较谨慎的,而她只是一个黄毛丫头,对很多事情都不会像父亲那样想得那么复杂。可纵然如此,她还是相信她的直觉,她觉得这一次父亲是多虑了。
父女俩吃完饭,结过账,然后找了一家旅馆,在里面过了一夜。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6 15:43:17 +0800 CST  
(15)
第二天一大早,父女俩在临离开旅馆的时候商量了一番,始终都决定不了到底是先回家还是再在街上寻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月梅和那个中年男子。按照月兰的想法,她是打算回家去等中年男子带她妹妹回来的,但是,月桑老爹却不这么想,他始终都不相信那个中年男子会主动把他的小女儿送回家来——他觉得,那个中年男子找他的小女儿,一定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因此,他想再在街上找一找,看能不能碰上那个中年男子和他的小女儿。
月兰拗父亲不过,只好陪父亲在街上找了一天,结果也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一无所获。
晚上,父女倆又到旅馆去过了一夜。
第三天一大早,父女俩在临离开旅馆的时候照样商量了一番。这一回,月桑老爹没什么好说的,只好顺从了大女儿的意思,跟她回家去等那个中年男子带他的小女儿回来。
商量好之后,父女俩于是到街上去雇了一辆马车回家。按照月桑老爹的意思,他本来是想走路回去的,但是月兰不肯,她说,路途遥远,爹爹又上了年纪,走路太辛苦,还是坐马车回去比较好。月桑老爹见女儿这样说,不禁想起了来时路上的艰辛情景,于是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同意了女儿的提议。
马车走了大约七八十里路之后,月兰突然对父亲说他好像看到月福正在前头大老远的地方迎着他们走来。
月桑老爹听女儿这样一说,于是睁大眼睛,向着前方的道路看去——前方确实有一个人影在移动,但由于他的视力不太好,他看不清楚那个人影到底是谁。
很快,马车离人影很近了。这一回,月桑老爹看清楚了:没错!正如月兰所说的,正在向他们走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月福!
月桑老爹立刻叫马车夫把马车停下来,跟着他走下马车,迎着月福走上去。
月福也看到月桑老爹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来,跟月桑老爹拥抱了一下。
“阿桑哥,你——你家月——月梅回来了!”月福率先开了口,他既有些兴奋,又有些激动地说。
“真的吗?月福老弟,你不是在骗我吧?”月桑老爹满心欢喜,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强压住心头的欢喜,用将信将疑的语气问了一遍。
“是真的!我不骗你!我已经亲眼看见她了!”月福见月桑老爹不是很信他,于是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
“那你出来——你该不会是专程出来找我,然后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吧?”月桑老爹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打量了月福一番,见月福背着一个背包,好像是要走远路的样子,于是忍不住笑着问道。
“爹,这还用问吗?月福叔叔跟您的关系那么好,他当然是专程出来找您,然后把这天大的喜事告诉您老人家的啰!”月兰是跟着她父亲一起走下马车来的,她一直都站在旁边,听着她父亲跟月福的对话而不作声——即使当她听到她妹妹已经回来了这个好消息时,她也只是笑了笑而已,并没有过于兴奋的表现;也许,正是由于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因而她才表现得这么淡定吧——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插了话。
“阿兰,你真聪明!我听月寿的儿子月金说,你们父女俩都进了城,去找月梅了,碰巧月梅在你们走后的第二天就回来了,于是今天我就出来找你们了。”月福先是夸了月兰一下,然后缓缓地交代他出来的原因。
“阿福叔,谢谢您!”月兰听了,心里甚是感动,于是动容地向月福表示了感谢。
月福笑了笑,算是接受了月兰的道谢。
至于月桑老爹,他心里也很感动,只是没有把他的感动表露出来罢了。
“阿福叔,要是您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月兰调整了一下情绪,俏皮地问月福。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月福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这个女儿呀!确实是挺聪明的!”月桑老爹深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女儿,然后自豪地说,“就在那天晚上,我从你家回到我家,把你家儿子月庆叙说的情况告诉她,她听了,立刻就说替你儿子解了围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我们家曾经救过的那个中年男子,她并且还说他一定会把阿梅带回来的!没想到果真如此!”
“爹,您不要在阿福叔面前说这些好不好?”听到父亲赞扬自己,月兰不禁羞红了脸,与此同时,她又感到心花怒放,一直到父亲说完了,她才故作矜持地说道。
“听人说,好像是有一个男的住在你们家,我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月福听月桑老爹提到“中年男子”这四个字,连忙说道。
“什么?他住在我家?也就是说,他跟月梅——”月桑老爹不禁有些着急了,“不行!我们得赶快回去!”
说完,他立刻转过身子,向马车那儿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来,拉上月福跟他一起向马车那儿走去。月兰也跟在父亲和月福的后面,向马车那儿走去。
在回月亮村的路上,月桑老爹表现得很焦虑——焦虑的原因就是:他担心小女儿跟那个中年男子会越轨。
月兰也很担心,至于担心什么,她却说不清楚。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7 11:01:53 +0800 CST  
(16)
到家了,月桑老爹、月福和月兰先后下了马车。月兰付了车钱,跟着就打发马车夫走了。
月福想告辞回家,月桑老爹不肯,硬要他进屋里去坐一坐。月福拗老爹不过,于是就跟老爹进了屋。
“咦?阿兰,你妹子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见她在家里?”月桑老爹本以为一进屋就会看到小女儿,可他把整个屋子都走了一遍,却还是没有看到小女儿,于是有点担心地问大女儿。
“我昨天确实是亲眼看到她了,她该不会是今天又——”月兰还没回答,月福就已经开口了,可他刚说了一句,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连忙打住。
“爹,您又不是不清楚妹子的性格?她在家里哪能待得住?我想她准是跑出去玩了。”月兰先是瞅了瞅月福,见月福不说话了,她才开口回答父亲的问话。
“这倒也是!我实在是太着紧她了!难免会变得糊里糊涂起来!”说到这里,月桑老爹停顿下来,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接着说道,“其实,看咱们家中的物品摆设就知道,确实有人进来过;要不是你妹子回来了,谁还会进咱们家呢?”
“爹,要是您担心妹子,那我就去把她找回来好了。”月兰笑了笑,说道。
“这样也好,那你就出去把你妹子找回来吧。”月桑老爹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尽快见到小女儿他才能真正安心,于是就同意了大女儿的提议。
“嗯。”月兰应答了一声,接着跟月福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走了出去。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8 10:31:04 +0800 CST  
(17)
时值正午,酷暑难耐。月兰走了没几步路,就感到受不了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匆忙,忘了戴帽子了。她刚想折回去拿帽子,陡然发现附近不远处有几颗香蕉树,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遮阳的好办法,于是走到香蕉树那儿,找来一条棍子,戳下一片香蕉叶,把香蕉叶放在头顶上,然后继续去找她的妹妹。
她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路,然后拐到山上,向着她妹妹经常去玩的那片山林走去。她走到山林旁边,刚想进去,蓦然听见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停下脚步,侧耳听了起来。
“你这个人真没劲!叫你摘果你不摘,叫你爬树你不爬,你怎么这么没情趣?”
“我不是来玩的。”
“那你是来干嘛的?”
“我是陪你来玩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陪你来,你玩,我看!”
“你——你——”
“中午了,我想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要回你自己回!我才不跟你回呢!”
“哎!你怎么说回就回了?等等我!”
听到这里,月兰知道里面的人要出来了,于是连忙后退几步,跟着再往前走,装出一副刚来的样子。
这时候,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从山林里走了出来,他一眼看见月兰,愣了一下子,不禁停了下来。月兰也跟着停了下来。
“喂,等等我!”随着清脆的喊声,刚才在山林里跟中年男子讲话的那个女孩子也从山林里走了出来——她正是月兰的妹妹月梅!
其实早在月梅跟中年男子在山林里对话的时候,月兰就已经听出了月梅的声音。至于中年男子,她其实也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她们家曾经救过的被毒蛇咬伤的那个中年男子!
“姐,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月梅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她姐姐,她也像中年男子那样立刻愣住了,她并且也停了下来。
“爹要我来找你!”月兰生怕妹妹会怪自己多管她的闲事,于是只好推说是父亲要自己来找她的了。
“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月梅赌气说道。
“爹是关心你啊!”月兰见妹妹不高兴了,于是连忙柔声说道。
“他要是真的关心我,就不会有理无理都骂我了。”月梅好像还在对那天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
“好了,你的家人已经回来了,我也得走了。”这时候,中年男子开口了。
他对月梅说完,还没等月梅开口,就已经开始移动脚步了。在经过月兰身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对月兰说了一句“我完璧归赵”,跟着就又重新移动脚步,向着下山的路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月梅飞快跑了上来,抢在中年男子的前面,转身拦住他的去路,然后问道。
“去我该去的地方。”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哪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中年男子的回答令月梅感到很恼火,她忍住气问道。
“远方!”中年男子还是淡淡地说道。
“别跟我打什么禅语!我不懂那一套!反正就一句话:不——能——走!”月梅凶巴巴地说道。
“为什么?”中年男子还是很淡定地问道。
“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呢!你就想一走了之?”
“咱们之间有什么账?”
“怎么没有?哎,我问你:要不是你,我会离家出走吗?要不是你逼我,我会跟你回来吗?”
“那你现在可以再次出走啊!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找你回来!”
“你——你——”月梅被中年男子气得全身打颤,她用手指指着中年男子,连说了两个“你”,跟着就说不出话来了。她想骂他,可是却又无论如何都骂不出来。
突然,月梅撇下中年男子,径直向湖边的山崖那边跑去。
“妹子,你要干什么?”月兰一直都在后面站着,听着她妹妹和中年男子之间的对话而不吭声,这时候,她看到妹妹向山崖那边跑去,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于是忍不住叫了起来。
月梅没有搭理姐姐,依然“蹬蹬蹬”地向着山崖那边跑去。
月兰见妹妹不搭理她,心里不禁着急起来。她忍不住看了看中年男子,只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妹妹向山崖那边跑去,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哎,我妹子她——你还不赶快过去阻止她?”月兰忍不住冲着中年男子叫了起来。
“假若一个人下定决心要寻死,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他!”中年男子冷冰冰地说道。
“你——你——你真是个冷血动物!”月兰被中年男子的话语激怒了,她全身打颤,指着中年男子骂了一句,然后撂下他,向着妹妹那儿跑去。
这时候,月梅已经跑到了山崖的边上了,他转过头来,看见姐姐正在向她跑来,并且姐姐还一边跑一边叫她不要干傻事,而把她气恼了的中年男子却依然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你——你真没人性!别人明明要跳崖了,你却还赖在原地不动!你——你——我——我——我就死给你看!”月梅忍不住冲着中年男子叫嚷起来。一叫嚷完,她就转过头去,装出要跳崖的样子。
“妹子!不——不要!”月兰见妹妹好像真的要跳崖,心里面紧张得不得了,于是一面加快脚步,一面大声叫喊。
月梅又一次转过头来,看见姐姐已经冲了过来,而中年男子依然还在原地站着不动,心里不禁感到更加忿恨了。
“妹子,快点退回来!”月兰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想把妹妹拽回来。
“你——你不要管我!”月梅一边闪避,一边冲着姐姐叫嚷。
“哎呦!救命啊!救——命——啊!”突然,月梅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月兰立刻被惊吓住了,听着妹妹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从月梅刚刚坠下去的地方跳了下去——不用说,这个人就是那个中年男子!
月兰愣了一下,随即冲到山崖边,低头看下去,只见她妹妹和中年男子正在湖中上下游动着,两个人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似的。
月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她恍然大悟:这山崖本来就不高,再加上下面又是湖泊,一个人坠下去又怎么会有事呢?当然,如果坠下去的人不会游泳,或者虽然会游泳但却决心要寻死,那湖泊对他还是会有危险的。所幸的是,她妹妹会游泳,并且也不是真的要寻死,她一点都不用担心。至于中年男子会不会游泳,她倒不怎么担心——毕竟,他是外人,跟她又没有什么交情,她又怎么会把他放在心上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09 10:51:58 +0800 CST  
(18)
月兰笑完之后,不禁呆呆地想了起来: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他明明很担心我妹子的安危,可他为什么在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呢?难道他早就知道这山崖不高,就算我妹子跳下去也不会有事?可他怎么知道我妹子会游泳呢?也许,他知道他自己会游泳,相信他自己一定能够把我妹子救上来吧?异乡人啊异乡人,你这也未免太过于自信了吧?要是万一发生了意外,我看你怎么向我爹交代?
他到底是谁?他是干什么的呢?他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要到哪里去?他的言行为什么会如此古怪?咦?我这是怎么了?干嘛要想这些问题?
想到这里,月兰感到自己的脸倏地红了。她连忙回过神来,再次向山崖下面看去,只见中年男子和她妹妹好像两条鱼一样,互相追逐着向岸边游去,泛起的水花在烈日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就好像耀眼的银花一样。
看着这一幕情景,月兰的心怦然动了一下,她很想从这里跳下去,跟他们一起在水里追逐、嬉戏,可是女性的矜持却紧紧地攫住了她,把她的欲念压了下去,故而想归想,她最终还是没有跳下去。
这时候,中年男子和月梅已经游到了岸边,月兰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于是离开山崖,沿着原路回家。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10 17:29:35 +0800 CST  
(19)
月兰回到家里,月桑老爹已经把煮好的饭菜端到了桌子上,正在等着她和妹妹回来吃饭呢!
“怎么直到现在才回来?你妹子呢?”月桑老爹等了这么久,心中难免有气,于是用嗔怪的语气问道。
“呣——有点事情耽搁了,妹子很快就回来了。阿福叔呢?”月兰愣了一下,不知应该如何把妹妹的事情向父亲交代,于是灵机一动,把话题转移到了月福身上。
“他回家吃饭去了。”
“为什么不留他在咱们家吃饭?”
“你还好意思问呢?到这个时候才回来,难道要他空着肚子等你和你妹子不成?”
“爹,您老人家可以和他先吃嘛!”
“哪有这样的规矩:主人都还没有到齐,客人就先动筷子的呢?”
对于这样的规矩,月兰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她之所以明知故问,目的只不过是想把话题扯远一点罢了。
这时候,月梅和中年男子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
“阿梅,怎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为什么搞得全身湿漉漉的?”看到中年男子,月桑老爹不禁愣了一下,不过他没有理会中年男子,径直向他的小女儿月梅发问。
“我——”月梅刚说了个“我”字,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她把目光投向中年男子——看她看他的神情,她应该是想让他替她回答吧。
“她跳崖,我救她。”中年男子言简意赅地说道。
听到中年男子的回答,月兰和月梅同时愣住了,尤其是月梅,她气得全身打颤,想骂却又骂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年男子面前,她总是占不到上风。
月桑老爹也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把目光转向中年男子,盯着中年男子看了好久,然后问道。“她为什么要跳崖?”
“知女莫若父。”中年男子又是言简意赅地回答。
月桑老爹又愣住了,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个中道理:他的小女儿自小就很任性,动不动就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就好比上次,就因为他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胆敢离家出走;这一次,说不定又有什么人惹恼了她,她才胆敢做出跳崖这样极端的举动来吧?
想到这里,月桑老爹想问个究竟,可他一转眼看到月梅脸上那副恼怒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些顾忌,于是立刻打消了追问下去的念头。
“菜都凉了,先吃饭吧。”月桑老爹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子旁边,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
月梅回房去换过衣服,然后回来,也坐了下来。月兰看了看妹妹,见妹妹并没有招呼中年男子换衣服的意思,她看着依旧浑身湿漉漉的中年男子,一时之间竟不如如何是好。她想招呼他去换衣服,但又怕妹妹不高兴,于是只好作罢。
中年男子向月桑老爹说了声“抱歉”,然后就走了开去,径直走到炕床那儿,从放在炕床上的一个背包——不用说,这肯定就是他的那个破旧背包——中取出一套干而不净的衣服,跟着到澡房去更换衣服。
只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来了。月兰看到父亲和妹妹已经在吃饭了,连忙招呼中年男子到桌子旁边来,跟着她刚想坐下,一眼看到桌子上只剩下一副碗筷,于是立刻奔回厨房,再取来一副碗筷,先招呼中年男子坐下,然后自己才坐下。
中年男子端起碗筷,老实不客气地吃起饭来。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11 11:16:58 +0800 CST  
(20)
吃过饭后,中年男子把自己的湿衣服拿到湖边去洗。可没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来了,把湿漉漉的衣服挂在位于房子前面的用来晾晒衣服的竹篙上。
月梅还在门前的水井处洗自己的湿衣服。她看到中年男子挂在竹篙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不禁皱了皱眉头,瓮声瓮气地对中年男子说:“这么脏的衣服!晒什么?把它拿过来吧!”
这一回,中年男子没有说什么,按照月梅的吩咐把他的脏衣服从竹篙上取下来,跟着把它们拿到月梅的面前。月梅一把接过中年男子的衣服,跟着撂下自己在洗的衣服,先替中年男子洗起衣服来。
月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觉感到十分出奇:
妹子的衣服以前都是我帮洗的;后来,她长大了,有了自理能力,还时常不愿意洗自己的衣服;至于爹爹的和我的衣服,她就从来没有帮洗过。可是现在,她怎么就愿意帮这位到目前为止还算比较陌生的中年男子洗衣服了呢?难道她——
想到这里,月兰不禁替自己的妹妹担心起来。
过不了多久,月梅就洗好了中年男子的以及她自己的衣服,接着她把它们晾晒起来,然后她就约上中年男子,两个人一起到湖边的山头上玩去了。
月兰看着妹妹和中年男子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以前月庆常来找妹子出去玩,我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可是如今,我却产生了这种感觉,这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月兰刚刚还在替妹妹担心,现在却感到怅然若失。对于这样的情感变化,她想了好久,却始终都想不明白个中原因。
自打吃完晚饭以后,月桑老爹就离开了家。这时候,他从外面回来了。他看到月兰正坐在门前的一张石凳上发呆,于是忍不住问道:“阿兰,你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哦——没——没什么,爹,您回来啦!”月兰回过神来,赶紧一边站起来,一边回答——听她说话的语气,她好像有什么心事,生怕被父亲发现似的。
“阿兰,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月桑老爹一边在女儿的旁边坐下,一边问道。
“没——没有啊!”见父亲坐下,月兰于是也重新坐了下来,她被父亲戳中要害,一时之间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阿兰,你瞒不了爹的。”月桑老爹一边怜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一边说道,“你表面上似乎对什么都看得很开,但在你心里面,你其实是有愁苦的。你之所以没有把它表露出来,那是因为你不想爹替你担心。”
说到这里,月桑老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唉!都怪爹不好!没能保住你娘!要不然,你就不用过早地跟爹一起担起这头家了。”
“爹,您别这样说!这不是您的错。”月兰见父亲开始自责了,于是连忙安慰他。
“阿兰,爹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想看到爹伤心难过。有你这样的女儿,爹感到很自豪!要是阿梅有你一半好,那就好了。”
“爹,妹子还小,不懂事!”
“都十七八岁了,还小?算了,不讲她了。还是讲讲你吧。阿兰,你年纪也不小了,得想想你的终身大事了。”
“爹,我不想嫁人。”听父亲这么一说,月兰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羞涩地说,“我只想一辈子陪着您。”
“这怎么能行呢?你看别人家的女儿,十六七岁就已经结婚了。”月桑老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唉!都怪爹不好!一直想给你找头好人家,没想到却耽误了你。”
“爹,我不怪您。”月兰轻轻地说。
“我刚才去了一趟村子东头的月贵家。他的儿子月礼刚从省城回来——听说他在那里游学了三年。他人长得帅,外表斯斯文文的,谈吐高雅,见识也不错。我想,你若见到他,应该会喜欢他,而他应该也能当一个好丈夫。于是,我就向他父亲月贵提了亲。我原先还有些顾虑,没想到他父亲月贵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爹,求您不要管女儿这么多好不好?我不想嫁人,我不要嫁人!”一直以来都对父亲言听计从的月兰,这时候居然突然打断了父亲的话语——虽然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充满了刚性。
“什么?你不想嫁人?”月桑老爹先是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继而说道,“傻孩子!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试问有哪个女儿是不想嫁人的呢?”
“爹,求您不要逼女儿好不好?女儿真的不想嫁人!”月兰还在坚持自己的立场。
“为什么?”月桑老爹这回倒是感到有点生气了,他忍住气问道。
“女儿不想像爹爹那——女儿只想陪伴爹爹一辈子!”看到父亲生气,月兰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她一边抽泣一边说。
女儿的话勾起了父亲痛楚的回忆:月桑老爹结过两次婚,第一任妻子在生下大女儿月兰之后不久就不幸离开了人世,而第二任妻子则在生下小女儿月梅之后不久就跟人跑了……
“唉!”月桑老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爹知道,爹不幸的婚姻给你造成了心理阴影,可那是爹的命,爹相信你的命不会是这样的。况且,你总不能够因为害怕婚姻失败就一辈子不结婚吧?”
“爹,我——”父亲这么一问,月兰倒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
“阿兰啊!你就听爹的,行吗?”月桑老爹见女儿如此不情愿,于是忍不住用恳求的语气对女儿说。
月兰本来还想辩驳,可一眼看到父亲沧桑的面容,她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她把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房子前面横放在两条木桩上的用来晾晒衣服的那根竹篙——两只蝴蝶正在竹篙那儿上下翻飞,就好像两个恋人在相互追逐打闹一样。看到此情此景,月兰的心更痛了。
月桑老爹看到女儿不吭声,心里开始感到不忍了,于是想了想,然后说道:“阿兰,爹刚才实在是太心急了,爹是不应该逼你的。要不这样吧:爹明天带你到月贵家去,跟月礼见个面,看你能不能跟他处得来。如果能,那你就不要再推托了;如果不能,爹就不再勉强你,以后也不再提起此事。你看怎么样?”
听到父亲这样讲,月兰的心好受了许多,于是她轻轻地说:“爹说咋办就咋办吧。”
说完,她就站起来,走了开去。

楼主 易转乾坤  发布于 2021-02-12 18:05:02 +0800 CST  

楼主:易转乾坤

字数:40214

发表时间:2021-01-24 22:18:1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16 03:40:46 +0800 CST

评论数:4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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