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尘埃》

@城市田园生活 2020-04-11 05:41:52
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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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田园生活!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1 17:17:53 +0800 CST  
@罗锡文 2020-04-11 13:35:33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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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1 17:18:10 +0800 CST  
8

宝蕙生了一个七斤重的男孩儿,袁锦绣乐得整天合不拢嘴。升级做了外公,他吩咐顾玉给外孙准备一个大红包。然后,这个消息在同事、朋友间迅速传开。
来看望宝宝的人流如织、穿梭往来,久不见面的杨副市长、人大施主任、罐头厂孙书记、煤石公司韶经理、物价局房局长(房局早从科长升上局长了)、城东派出所申所长……当年来贺乔迁之喜的朋友悉数到齐给袁锦绣的小外孙送来祝福。工商局祖局长托人带来红包,自从祖小兵入狱,祖局很少上战友家去。保安公司柴经理最牛,他坐着大儿子柴鲲开的车来了。小儿子柴鹏已经在交通局开了一年车,现在和安局长女儿关系不错。郑珍儿每天从楼上下来帮顾玉照顾小孩儿,申济南的爱人丛佳是织毛衣能手,她哥丛贵被判了五年徒刑,尘埃落定,她不必再跟着忐忑。丛佳给宝宝织好一套毛衣,上身是一件黄色开衫,下身是一条淀蓝色背带裤,毛绒绒的十分可爱。丛佳看着宝宝大发感慨,当年宝蕙宝生姐弟俩随军时在她家住了一夜,那时宝蕙还是八九岁的小丫头,转眼宝蕙做了妈妈。
宝蕙和应涛的朋友也带着礼物来看宝宝,小夫妻最终得到宝蕙爸爸的支持大家都高兴。
宝生的朋友们也来凑热闹。赵宏图来了,李岭来了,李岭的妹妹李岑也跟着来了。李岑和宝蕙很亲热,她小心翼翼抱起宝宝亲一下宝宝的脸蛋儿,说:“宝宝真漂亮,长得像宝蕙姐!”
袁锦绣催应涛给宝宝起名字,客人来了也好称呼啊!其实,应涛对孩子的名字早就有想法,他想,孩子生在天平座,天平座是称,称是用来称量物件的,咱又姓应,孩子长大后做什么事都应该多掂量,三思而后行,名字叫“应量量”。袁锦绣对“量量”兴趣不大,认为有点生硬一直不松口,这天他一拍脑门说,不如叫“亮亮”,既取谐音不失“量量”本意,又增加了明亮、亮堂的意思,一举两得。翁婿二人各退一步,折中处理,孩子取名“应亮亮”。

很快,亮亮满月,袁锦绣在家中给亮亮办满月酒。席开两桌,厨师是郑珍儿的兄弟郑如真。郑如真在袁家忙了两天。这两天成为是袁家有史以来最热闹最喜庆的日子。
宝生在欢笑的人群中很满足。外甥亮亮从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儿渐渐额头舒展变得眉清目秀,宝生学会了抱他,他嫩嫩地、软软地,如朝霞一般新鲜。有一回赵宏图来玩,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亮亮神情有时像宝生!这不奇怪,外甥像舅舅嘛!

亮亮在婴儿车熟睡。宝生问赵宏图,他家拆迁进展如何了?
西大街被划在第一批拆迁范围内。作为拆迁榜样,梁上市政府首当其冲先迁后拆已夷为平地,梁上市的地标建筑已有六十年历史的市政府中庭钟楼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在梁上一片争议声中化为乌有。以原钟楼位置为中心交界,两条四车道马路纵横梁上主城区被开辟拓展出来,为安慰梁上百姓对中庭钟楼的感情,东西向的道路被命名为中庭路、南北向的道路被命名为钟楼路。
赵家的房子在周围一片瓦砾废墟中挺立,赵宏图说,他爸坚决不让拆!甚至他爸把自家墙上几个大红“拆”字统统刷上白涂料盖起来。他们家的房子远不止现在住的这几间,五八年动员出租房时他们家许多房子被“动员出租”,前排姓段人家名义上租的是房管所的房子,实际上是蔡家祖上留下来的!这排房子暂时也拆不了,因为他家厨房和这排房子共用了一面墙。房管所一直没把该退赔给他们家的房子退回来,这些历史问题不解决,决不能稀里糊涂让他们拆房子!
赵宏图继续给宝生讲述他家的历史。他们家所在的这块地,本来是“蔡半街”,住户多姓蔡。赵宏图的老老外公发家后在乡下买地、在县城置房,繁衍子孙。
鬼子来的那几年,蔡家分家。凭蔡家多年的经营累积,各房分到的银两坐吃也能吃上二三十年。四九年解放后没几年,蔡家各房的财产都“自愿献给国家”。外公被分配到破布行里拣破布,后因种种原因破布行不去了,回了家。

大跃进期间,街道看中二爷的房子要办幼儿园。二爷就是赵宏图的外公,蔡家三房老二。二爷被赶出家门,借住到大爷家里。没几年,赶上史无前例的大饥荒。曾经腰缠万贯逍遥快活的二爷浑身浮肿,六○年死在大爷家里,时年六十五岁。
前后数次运动,蔡家人死的死毙的毙劳改的劳改没一房人丁全部无恙。这也是赵宏图的妈妈蔡兰萱三十多岁才嫁给赵俅的原因之一。赵俅出身贫农,老家在梁上西南赵偃镇鬼头村,建国期间参加工作来到城里,绝对根正苗红。但蔡家房子越来越少,到退赔房子的时候,赵宏图妈妈把家里的部分房子一间间要回来。赵宏图的外婆三年前去世,埋到后院大榆树下,家里才略显宽敞。现在的“蔡半街”住着各色姓氏的人们,正式街名西大街。
西大街要拆。拆迁补偿政策按家庭户口每人最低三十五平方的补偿计算,各单位负责解决本单位职工被拆迁后的过渡直到拆迁安置房交付。政策一出台,很多人在想门路迁户口,户口薄上人越多,补偿的住房面积越大。这些行为赵俅认为他们鼠目寸光,统统嗤之以鼻。

话虽这样说,赵俅也在暗地筹钱。转眼到了年底,有一天赵宏图来请宝生帮忙。赵宏图说他爸把一万三千块借给东条村一个本家赵龙。赵俅在家一直万分小气,谁都用不到他的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钱又用到哪里?这一回赵俅拿出一张两年前的借据叫赵宏图去收钱。两年前的一万三!赵俅说赵龙平时在外做生意,进了腊月才回来。赵宏图没和人家打过交道,请宝生陪他一起去。
腊月二十六晚,宝生和赵宏图骑车去东条村。
赵龙家里只有他老婆在。赵龙的老婆中等身材脸盘儿漆黑,屋里昏暗,宝生没看清她究竟长啥样儿。
赵宏图跟那婆娘说明来意,赵龙的老婆要看借据。赵宏图把借据拿出来给那婆娘看过后收起来。赵龙的老婆看过借据对赵宏图说,赵龙在他兄弟赵腾家,她去喊他回来。
约摸十分钟,宝生和赵宏图两人待在赵龙家等得心里七上八下,门外忽然嗷嗷大叫,十几个老少爷们手持掍棒、铁锹等家伙凶神恶煞进门来。
赵宏图一看为首的正是赵龙,赵龙几年前常来家里。蔡兰萱觉得赵龙贼眉鼠目很不喜欢,赵俅骂她:“你懂个屁!笨的!人家是农民是无产阶级,无产阶级完全靠出卖自己的劳动维持生活,他们是最好的人!”赵俅这么一骂,蔡兰萱没话说了,她家是地主阶级么,在无产阶级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赵龙手上舞着一根两米长的木棒,指着赵宏图说:“兔崽子!不要脸!两年前我就把钱还给你老子了!你怎么还来要钱?”
赵宏图十分意外,赵俅一直说赵龙是无产阶级,无产阶级不会赖账,到期的借据去要债天经地义。赵宏图急了,扯着脖子喊:“白纸黑字!你借据还在这儿呢!”
赵龙说:“还钱的时候,你老子已经把借据还给我了。你现在还有什么借据,一定是假的!你胆子不小,黑灯瞎火拿张假借据来要钱?你以为我们好骗啊?还带人来?”
一屋人把赵宏图和宝生隔开,几个人围住一个。宝生帮赵宏图说话,说借据是真的,围住他的人朝他吼:“你哪儿的?闭嘴!你什么时候看见赵龙写借据了?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推搡中赵宏图怕宝生受伤,眼前这帮人明显不讲理,不谈还钱他们还反咬一口赖账赖得干干净净。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不能吃眼前亏!赵龙赵腾本也是虚张声势,混乱之中放赵宏图和宝生走了。
两人大败而归。赵俅一听气得把手上剔牙的镊子狠狠摔出去,眉毛拧出浓重的“川”字:“这无产阶级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赵宏图奇怪:“赵龙手里怎么会有借据?”

赵俅使劲想,想起来了。借钱给赵龙是五年前,当初约定三年到期。三年到期后,赵龙还不上钱,和赵俅商量续借两年,赵俅同意了。新写借据之后,之前那张借据被赵俅团起来扔进废纸篓。一定是赵龙趁他没注意,把他扔进纸篓的借据偷走了。赵俅赶紧翻自己的日记。他有记日记的习惯,从三十多岁开始用64开的牛皮工作记录记日记,每天赵俅都雷打不动事无巨细记下当天的事情,到现在两大箱几十本,赵俅找到赵龙换借据那天的日记,日记里清楚记载了当时换借据给赵龙的事实。
“不要脸!我要告他!”赵俅开始请律师写诉状打官司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亮亮会笑会坐会爬了,小乳牙尖尖地从牙床中越露越多,虎头虎脑模样俊俏。全家人围着亮亮忙,袁锦绣行动不便但还是经常乐呵呵地坐在床上抱着亮亮看电视。不知不觉间宝蕙产假歇足十个月,应该去上班了。
宝蕙和应涛搬回自己家,亮亮留在爸妈家中断奶。
宝生也搬回自己的房间,顾玉带亮亮睡到小房间沙发床上。宝蕙一个星期完全没有露面,宝生一回家就陪亮亮玩儿,泡奶粉给他喝,袁锦绣抱着亮亮坐在床上看电视,一老一小神情专注的模样被宝生拍下照片,可爱得很。亮亮在三人的陪伴下没费一点儿劲断了奶。不像宝蕙、宝生小时候,顾玉说,他们两个断奶时都是送到舅舅家的,两人没奶吃哭得天昏地暗,害得舅舅舅妈整夜轮流抱着踱到天亮。谁也没想到亮亮这么乖,生时顺利断奶也顺利。那天宝蕙忐忑地回娘家,亮亮伏在顾玉肩头看见宝蕙,小嘴一抿,羞涩地笑了。

除了带亮亮,宝生还是常去赵家,他不放心赵俅的官司也不放心他家的房子。赵宏图说其实他老子打官司自己找律师根本不要他问,倒是赵宏图向宝生介绍了女朋友储萍萍。初见储萍萍时,宝生不由笑出声,储萍萍是当年他们钳工班上的四个女生之一。毕业那年四个女生中一个和隔壁的班长打得火热,一个和李岭如胶似漆。和李岭好的那个早已分手,和隔壁班长打得火热的不知所踪,储萍萍是那剩下的两个女生之一。赵宏图说他厂里一个老大哥给介绍的,见面后发现彼此竟然是同学,这真是缘分啊,大家一通说笑。再到赵宏图家玩的时候,宝生就时常碰到储萍萍。
储萍萍鹅蛋脸、单眼皮儿、身材丰满、头发有点自然卷,她喜欢把头发披下来充分发挥自然的韵味儿,再加上她迷离的眼神儿,储萍萍的长相很像香港女星林忆莲。赵俅对儿女恋爱之事态度明确,他热情洋溢地说,储萍萍在赵家出入不受任何拘束,他的家最民主,男女平等,各人来去自由。但宝生和他家人熟络了,对赵俅嘴里的民主自由含义越来越搞不清。民主自由意味大家各行其是?各行其是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单拿赵俅蔡兰萱老夫妻两个说,他们也是三天两头地吵,只不过他们吵的内容和宝生家不同,而且蔡兰萱不像顾玉那么爱记仇。再说赵家三兄妹,妹妹对哥哥直呼其名宝生已经适应,宝生对宝蕙称呼的改变潜意识里应该受了俩妹妹的深刻影响。但这妹妹们的脾气让人难以捉摸,她们完全不拿父母兄长当回事。大妹妹赵娴影从职业财会学校毕业后,蔡兰萱通关系把她送进梁上五金厂做会计;小妹妹赵娴娥没考取大学直接进了赵俅的单位邮电局也做会计。在长相上赵家兄妹也怪,赵宏图魁梧英俊,俩妹妹却好似跟他不一个爹妈。大妹皮肤暗黄身材矮实,小妹个头挺高可惜身板不正看上去躬腰驼背。两人经常和赵宏图吵架,不和赵宏图吵的时候两姊妹也吵,赵家的吵架好像是民主自由的副产品。提到储萍萍时两姊妹一脸不屑,究其原因竟然是储萍萍是工人,俩会计在她面前有无上优越感。

赵家周围房子已拆掉许多,一片废墟瓦砾。拆迁办多次找赵俅谈话,赵俅就要求他们解决家里历史遗留问题,算一算他们蔡家有十间店面房七间自住房还没有退还。赵俅为房子写的各种材料、报告足有三尺高可以说材料等身,去房管所,房管所一味推诿扯皮,这事总也没法解决。赵俅还带着赵宏图到房管所所长家去堵他,堵也没用,原本蔡家的房子一间间地都算给现在的住户拆走,拿什么退给他们?赵俅不依,赵家(原本是蔡家)两排房子就一直在瓦砾中矗立。
除去赵俅是刺儿头儿,蔡半街蔡家长房的蔡文葵也为拆迁一事奔走呼号。蔡半街部分房子始建于明末清初,两百年历史以上的房子多达几十间。蔡文葵在梁上档案局办公室工作,一表人才满腹经纶,他对蔡家家族具有浓厚感情,对一刀割断历史文化的拆迁政策极为不满。蔡老师虽比赵宏图大二十多岁,辈份上却和赵宏图平班,是赵宏图表哥。
环境在巨变,但青春男女的激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宝生找赵宏图,赵宏图要么不在家要么一遇遇俩,赵宏图和储萍萍如影随形在一起。

袁锦绣依然在家打牌,战友们隔三差五来看他。有一天,袁锦绣的战友江福山跑来叙旧。江福山在自己家里开片杂货店,别看店不大,江福山说,他家各项开支依靠杂货店的收入完全够用,他夫妻两人的工资全部送到银行存起来。江福山见袁锦绣的大车棚在一楼,具备开店的好条件,就鼓动袁锦绣在家开店。你袁锦绣走动不方便,站在窗口卖东西完全可以嘛!南城新村有这么多居民,开片小店打发时间同时还有收入,人来客去,多好!
这个建议得到宝蕙大力支持。父亲有事做,父母吵架的机会就少。于是,宝蕙找朋友做货架,改了车棚的窗子安上闼子门做售货窗口,找袁锦绣的战友办全《营业执照》《烟草专卖许可证》《食盐专卖许可证》,另外还做了一张大床,硬件设施完工,江福山带宝蕙各处进货。店名简单,叫“南城商店”。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1 17:22: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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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3 16:59:01 +0800 CST  
9

小店开张,全家人活动地点转移到车棚。宝蕙下班回到父母家,抱亮亮到小店窗台和袁锦绣玩儿。亮亮已经能够站在学步车里在楼下的路上疯跑,袁锦绣抓紧窗沿伸出脑袋望着外面,有亮亮、有行人、有顾客,这比每天枯坐楼上有趣得多。晚上,宝蕙回去,顾玉领亮亮上楼。店里有宝蕙负责进货、补货,家里的活儿有顾玉做,宝生回来可以安心在楼上看电视看录像。天热时,朋友们来玩儿,宝生到楼下拿冷饮上来大家分享,冰凉舒坦、沁人心脾。
有时,宝蕙和应涛也把亮亮抱回自己家。奶奶也想孙子呀!可是,奶奶没有抱几回亮亮,有一天,她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

亮亮奶奶去世不久,梁上电器厂开始搞自办三产,许多职工离厂单干,第一批出去的在外面混得不错。亮亮已经两岁多,有顾玉照看不要应涛操心。应涛想开电脑店试水,先从电脑耗材开始,他和宝蕙商量说,我先试试,搞得好你也从厂里出来吧!宝蕙绝对相信应涛的电脑技术和学习能力,房子现成,应涛把家中住房腾出临街的一间做店面,去省城进了货,这样,应涛的电脑公司宣告成立。

宝蕙两头跑,虽焦头烂额但不亦乐乎。每天要上班,下班后宝蕙再去妈妈家带亮亮,应涛的电脑公司没有人手也需要她,有时宝蕙把亮亮接回来晚上再送到妈妈家。她现在班次好,每天上班只要六小时。宝蕙也曾想把亮亮正式接回来,可顾玉不同意,说亮亮走了家里平时只剩她和袁锦绣两个人,容易出事。宝蕙也想,自己天天去父母家,爸爸总要有所顾忌,这两年爸爸挑起的吵架次数明显减少。
宝蕙还想和宝生聊聊,希望宝生不受父母影响,性格要阳光、开朗些!但宝生特别不愿宝蕙和他谈父母谈自己。他脸上永远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内心有一道屏障在顽强地阻挡别人入侵。自从宝生开口叫“宝蕙”,宝蕙想化解宝生的忧郁变得更为艰难。虽然现在天天见面,但姐弟俩除了说说天气之外顶多还能再说说谭咏麟之类的歌星罢了。倒是外人说话百无禁忌,申济南常和宝生开玩笑,说宝生应该谈个对象,而且申济南叫袁锦绣要做些准备,比如,首饰什么的先买好放在家里。他老婆丛佳在一家金店工作,有一次遇到一个打折的好机会,申济南赶紧通知袁锦绣买回三只戒指、一条手链和一只颈坠。顾玉悄悄叹息,一万多块钱花出去,袁家总算有了黄金。

亮亮会说话会走路会玩电脑游戏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冲淡许多死寂气氛。来打牌的祝银潮、申济南、谭科长、陈 等人个个喜欢亮亮。特别是申济南,每回来都要和亮亮疯一阵。申济南捏着亮亮的鼻子说鼻子像宝蕙,捏着亮亮的脸蛋说皮肤像宝蕙,可不,宝蕙八九岁的模样申济南记得清清楚楚。但他摩挲着亮亮的头说这个聪明的脑袋瓜儿像应涛!亮亮也喜欢申爷爷,申爷爷抱他时他总是伸出小手揪住申爷爷脖子上的珍珠领带,领带上缀满圆润的珍珠,一颗颗光彩夺目。
亮亮会跟在宝蕙后面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了,会说长句“舅舅房里有谭咏麟跳舞”了,这个是申爷爷那个是谭爷爷也分得清。楼上爷爷专指祝银潮,而年轻爷爷专指保卫科小邱,小邱只比应涛大八九岁嘛。有次申济南来打牌带了他养的哈巴狗儿小喜。小喜可爱极了,宝蕙拿亮亮的小球逗它,亮亮着急,和小喜抢。小喜要坐亮亮的凳子,亮亮跑去抱住他的凳子不让小喜坐。小喜吃豆干,亮亮看见也向宝蕙要着吃。亮亮也像一只小狗儿呢,屋里爆发出快乐的笑声。后来,亮亮想抱小喜看电视,偏小喜又不让,亮亮急了,对小喜大叫:“小喜,让亮亮抱抱!”“小喜,让亮亮耍耍儿!”
嘻嘻哈哈中,袁锦绣身体在继续衰退。他手舞足蹈的症状越来越明显,说话时吐字越来越不清晰。好在家里人能轻易听懂,但没有人总是陪着他。宝蕙现在很忙,她经常把亮亮接回自己家;顾玉对他一向爱理不理,家里那么多重活轻活要顾玉一个人做,她不发脾气已经很了不起;宝生是闷乐公多一个字儿都不会有。袁锦绣时常一个人在楼下,看看路人,看看天空,时间久了特别无聊。最可恶是附近有个年轻人,某天傍晚拿一百块钱来买一包红塔山,袁锦绣给他一包烟还找了他九十三块钱。第二天,宝蕙看到这张整体面积小一圈儿的钞票,钞票、颜色严重失真,一看就是假钞,而且假得离谱!这张百元假钞让顾玉又窝囊又生气,她把袁锦绣骂了好多天。袁锦绣心里有气,不愿意独自待在楼下,何况,有时朋友白天来找袁锦绣打牌,袁锦绣还要先关售货窗口的闼子门,不灵活的双手把四块木板嵌进槽中要费很长时间,麻烦得很。而香港都回归了,中国人都直起腰板了,国家形势发展这么好,凭什么他袁锦绣要开个小店把自己困住?这样一想,那张假钞就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南城商店悄无声息歇业了。

袁锦绣回到楼上没两天,家中如期开始阴云密布。
宝生中午回来开门发现了反常。家中锅不动瓢不响,妈妈不在,亮亮也不在,袁锦绣脸色铁青喉咙喘着粗气。
又吵架了!宝生一声不吭躺到床上,摘掉眼镜,两只手枕到脑袋下面。这种生活何时到头!宝生歇了歇,起身准备出去。他在客厅略停一会儿,斜眼看一下袁锦绣,袁锦绣在藤椅上转过身,瞪着铜铃般的双眼操着粗重的声音说:“宝生,中饭你自己下面吃!”
宝生没回答,他开了门,头也不回走到阳光下。
晚上,宝生到家,妈妈和亮亮竟然还没回来。宝生习惯了晚上逗一会儿亮亮,陪他看视看录像玩玩具,没有亮亮的夜晚是空落落的。到底父母为什么吵,宝生没兴趣知道,他只想知道他们要吵到什么时候?
袁锦绣在隔壁喊他:“宝生,下午谭科长来过,你妈妈今天在宝蕙家过夜,明天早上你去把她接回来。”
前所未有。以前爸妈吵架妈妈会气得回乡下舅舅家,到宝蕙家过夜还是头一回。第二天早上,宝生去宝蕙家。宝蕙不在,上班去了。亮亮见到舅舅立刻从应涛怀里挣下来奔向宝生。宝生伤心,亲亲亮亮。这时电话铃响,宝蕙从厂里请假到了父母家。宝生叫宝蕙等着,他马上接妈妈回去。

顾玉坐在宝蕙床边一手抓床沿一手按太阳穴,双眼和双颊通红,想必一夜没睡。
宝生站到她面前劝道:“妈,你待在这里不好,回家吧。”
顾玉发狠:“我出去流浪也不回家!这个畜生,他倒没事了?”
宝生咽咽唾沫:“你到哪儿流浪?”
顾玉说:“哪儿不能去?我死在外头也比回家强!”
顾玉一边说一边起身,谁知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宝生伸手拉住她,顾玉重新坐到床边,双手按住太阳穴,看样子头疼得厉害。
应涛喊过宝生悄悄说:“我看妈还没消气,要不,你先回家,等等再说。”
宝生无可奈何,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进门见宝蕙买了许多菜正准备午饭,宝生面无表情回自己房间。
宝蕙见宝生一个人,情知妈妈没回来。她问:“宝生,妈妈怎么不回来?”
宝生靠在床上,抬眼看宝蕙一眼随后耷拉下眼皮,没吭声。
唉,出这么大事,大家不能商量吗?可宝生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表示,他只知道不言不语生闷气。宝蕙一阵心烦意乱,她开始收拾亮亮和妈妈的换洗衣服准备回自己家。
袁锦绣耳听得宝生没能把顾玉接回来,宝蕙叮叮咚咚在收拾,他喊:“宝蕙!宝蕙!”
宝蕙手里拿着亮亮的一条背带裤走到袁锦绣跟前。
袁锦绣说:“昨天我打你妈妈不是有意的。亮亮哭着要外婆抱,她却不晓得在摸什么蛆子慢慢不来!”
打妈妈不是有意的!宝蕙“腾”地一声无名火起,过往片段像铁锤一般从四面八方砸来。爸爸反抓自己的小辫儿将自己倒拖了二三十米,那时自己不过五岁宝生还躺在摇窠里;宝生五岁时爸爸将他狠狠摔向行军床把他摔背过气;爸爸把妈妈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床;爸爸将一把菜刀架在妈妈脖子上……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啊!
“你除了会打人还会什么?”宝蕙忍无可忍,“这二十几年你打人打了多少次你自己算算!妈妈跟你这么多年真是倒霉!你看看人家怎么过日子?再看看人家是怎么做老子的?凭什么我和宝生要在家里受这个气?我无所谓,你看看你把宝生培养成什么样子?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家里一声不吭!这样子没人管你,你称心了?如意了?”
宝蕙开始口无遮拦。宝生在隔壁静静听着宝蕙尖厉的叫声。宝蕙在抱怨,抱怨自己不吭声。

一小时、两小时,几小时过去,家中只剩袁锦绣和宝生父子两人。这混乱的局面如何收场?宝生从床上爬起来,他走到爸爸房门前,袁锦绣坐在藤椅上抽烟。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
看到宝生,袁锦绣问:“宝生,你吃的什么中饭?”
爸爸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终于激怒宝生。
“吃饭?你就知道吃饱了在家闹?”
“我怎么闹了?是你妈妈在闹!她在外头不回家,关我什么事?”
“好,不关你的事!”宝生心中惨痛。他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怎么做,他看见爸爸那只舞动的大手正伸向烟灰缸掐灭烟蒂。一瞬间宝生血往上涌,他劈手夺过烟灰缸狠狠朝地下摔去。烟灰缸里的烟灰瞬间被电风扇吹得满屋乱飞。宝生劲儿用得太大,身体晃了晃。
宝生摔了烟灰缸,望着满地玻璃碎屑咬咬嘴唇,然后朝爸爸跪下来,深深磕下头去。再起身,往外走。
袁锦绣被宝生的举动吓愣了,他意识到不大好,对着宝生背影大喊:“宝生,你上哪儿?”
宝生对爸爸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实在厌倦了这个家。站在家门口,宝生凄惨地朝里面看两眼,然后,轻轻关上家门。
宝蕙家里,谭科长、祝主任夫妻四人正在轮番苦劝顾玉。
昨天上午,顾玉把亮亮放到袁锦绣床上叫袁锦绣陪亮亮玩儿,她在厨房洗碗。没一会儿功夫,只听袁锦绣一声紧一声喊“顾玉、顾玉”,顾玉连忙扔下碗跑过去,袁锦绣粗着喉咙说:“亮亮要你抱!”顾玉探身去抱亮亮,谁知袁锦绣瞅她不防,一个巴掌重重打在顾玉脸上,瞬时,顾玉脸上起了五个手指印。
顾玉哭着说:“你们帮我想想,他还是人吗?我哪里对不起他?还没嫁到他家我就帮他家砌屋,结婚后生孩子我一个人带,我带两个伢儿、养两头猪、上工、挑河,我什么不曾做过?他只晓得他爷们喝酒,酒喝多了打人!以前信着老东西挑事和我三天两头淘气,现在老东西死了他自己路都走不稳,我还挨他打!”
谭科长、陈 只得好言相劝。袁锦绣是他们上级,他们能有多少办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你住在宝蕙家肯定不对,袁厂长身体不好要人服侍,你不服侍也没理。不管什么事,先回家再说。

这话说在点子上。昨天上午挨了袁锦绣的打,一怒之下顾玉抱着亮亮出来并且决心不再回去。可是,不回去究竟能去哪里?出去流浪不过是一句气话。晚上她和亮亮宝蕙三个人睡在一起,宝蕙只有两个房间,一间还做店面,应涛没地方睡,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顾玉不想影响宝蕙生活,罢罢罢,硬着头皮回家吧。
宝蕙见妈妈肯回家,不由心中长叹。她知道父亲这个巴掌是有症结的。几天前,城东派出所申所长、税务所李所长中午在麒麟饭庄吃饭,结果喝得醉熏熏不好去上班,哪儿去呢?两人想到反正袁锦绣整天在家,兄弟俩你搀我我搀你跑袁家来了。“来来来,老袁,咱们打牌!”袁锦绣见他们来,咧着大嘴乐。大家都是六六年的兵,感情深。谁知道,三人往桌上一坐,袁锦绣面前大把的钞票开始挪地方往申所长、李所长面前跑。袁锦绣一边打牌一边喊顾玉帮朋友倒茶加水。顾玉见袁锦绣输那么多,就盼他们赶紧结束,还加什么茶水!偏偏申所长酒喝得确实不少,他冲着顾玉乐呵呵地说:“老顾,袁锦绣今天不仅是厂长,还是搬运工啊!他帮孔夫子搬书——全是书(输)!”顾玉心中恼怒,脸色忍不住难看。袁锦绣输了钱本也不痛快再看顾玉脸拉得比驴脸还长,又不能当场发作,两人心中各自郁积了一肚子闷气,最终结果是袁锦绣一巴掌开始了大爆发。
顾玉把亮亮交给宝蕙之后去谭科长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委屈。她一生气一伤心总是把在袁家二十几年的委屈从头到尾一一吐出。她的委屈确实也多,可是,像祥林嫂逢人便说她的“阿毛”,说一百遍又有何用?谭科长说,重要的是以后你们还要一起过,夫妻之间都要让一让步。顾玉你先在宝蕙家住一晚,我去找袁厂长谈谈。
谭科长去找袁锦绣。袁锦绣很爽快,人打了,气出了,她要回来就回来呗!她不回来上哪儿去!

可是,宝生早上去接妈妈回家,顾玉却反应激烈说要出去流浪死在外头也不回去!
谭科长没法又去约祝主任,两对夫妻四个人浩浩荡荡来说服顾玉回家。顾玉实在无处可去,只能答应回去继续挨日子。
顾玉仍旧抱着亮亮,宝蕙跟着,加上谭科长、祝主任夫妻一共七人奔南城新村。夜色渐浓,大家吩咐顾玉,回去以后不愉快的事不要提,这事就算了。
宝蕙当先开门,屋里没开灯也没声音。
谭科长祝银潮一边喊着袁厂长一边走向袁锦绣房间。
“咦?这是怎么啦!”灯一亮,狼藉的房间让人惊愕。
袁锦绣坐在椅中紧抓扶手,脚一伸一缩在椅子边上挪,把附近的碎屑聚拢一旁。他朝谭科长祝银潮说:“宝生,宝生发脾气,他摔的!”
“宝生人呢?”
“不晓得。他跪下来磕了个头就出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四五个小时了。”
“这!”
大家面面相觑,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出乎预料。顾玉本来靠在宝生房门上抽泣,听到袁锦绣说宝生向他磕了个头然后出去了,顾玉腿一软,人跟着瘫下来。宝蕙抢上前去扶她,顾玉拼命咽一口气,放声大哭,她脸色煞白说:“他肯定不回来了!我的亲娘啊……”

顾玉瘫在地上起不来,嘴里呜呜地听不清说什么。两个阿姨帮忙好不容易把顾玉拖到宝生床上。宝蕙看到妈妈绝望的眼神不由心中大骇,当年自己离家的一幕立刻涌到眼前。那天妈妈在床上哭得浑身抽搐手脚痉挛,宝生和舅舅手忙脚乱扯着她的手脚,使劲揉搓。宝蕙害怕,她既怕妈妈哭晕过去又怕宝生真不知所踪。宝蕙握着妈妈的手嘴上在安慰妈妈心里在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妈,你别哭,宝生一定只是出去走走,马上会回来的。可是,时间在众人揪心地等待中过去,宝生根本没有回来。夜色已深,他去了哪里?
顾玉稍稍平静一点,应涛忙完店里的事情赶了过来。宝生离家出走让人难以想像。谭科长建议大家分头去找,有了消息互相通知。
宝蕙和应涛把亮亮安顿在顾玉旁边然后商量到哪儿找宝生。宝蕙先想到宝生最好的朋友赵宏图。两人奔赵宏图家,赵宏图倒是在家,但宝生没来过!赵宏图问清事情原由,说他帮在同学圈找。宝蕙和应涛又想宝生会不会离开梁上去外地呢?两人跑到汽车站,瞪大眼睛在车站附近寻找宝生的自行车。可是,前后跑了几个来回,没看见宝生的自行车。
两人在街上毫无目标,脚下沉重。路上行人稀少,宝蕙心中越来越害怕,二十三岁的宝生没有独自离开过家,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去哪里?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想不开做傻事?应涛紧锁眉头:“我看依谭科长建议,咱到电视台登寻人启事。流动广告看的人多,说不定有人知道宝生在哪儿,总比咱两人力量大。”
宝蕙立刻和应涛奔电视台。交了钱,电视台安排了紧急寻人流动字幕。

从电视台出来,两人又折回赵宏图家。赵宏图说,刚和一位同学联系过,他说晚上八点多在谐桥夜市上看到过袁宝生向北。
哦!宝蕙闭一下眼,深吸一口气。至少两小时前还有人看到宝生,这就好。
宝生摔了烟灰缸,脑子开始糊涂,糊涂之中有一个清晰概念那就是离开这个整日硝烟弥漫的家。到外面去,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可是,离开之前总应该有什么表示吧!毕竟,藤椅里坐着他的爸爸!宝蕙抱怨自己不管,她说得轻巧,怎么管?他蛮横也好粗暴也好,他总是爸爸!可是,自己是什么?一棵草?一粒尘?为什么这世间无人正视自己的存在?离开吧!宝生心里想着,脚是自己的,腿是自己的,家里待不下去,他可以选择离开!于是,他郑重地在满地玻璃碎屑中跪下来,向爸爸磕下头去。长这么大他只在爷爷葬礼上跟随人流磕过头,可那场葬礼并没有感情色彩。他想,也许磕头是人子应尽的责任吧?他应该在离家之前给爸爸磕个头。关上门,他不再理会爸爸的声音:“宝生,你上哪儿?”上哪儿有什么不同?上哪儿都一样。

家在南城,本能地他往北走。北门他不熟悉,熟悉他的人一定也不多。他不想遇到熟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他茫然在北门瞎转,夜色渐浓,今晚在哪里过夜?明天又怎么度过?
宝生推着自行车来到大王巷。平时不到这里,不知道梁上城里还有这么幽长安静的巷子。大王巷三米多宽,碎砖铺就的路面中间是五六十公分宽的石板路,墙跟处左右两排是长满青苔的排水沟。巷子两边是青砖小瓦的房屋,屋脊上翘出传统图案,路灯不多,隔十几米有一盏灯发出晕黄的光,所以,那些翘脊看不真切。巷子深处有一家居民小院改造的游戏厅,宝生心中一喜,推着自行车到了游戏厅门口。老板是个清瘦老头,他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宝生进门,原来院中别有洞天。小院不大,天井里停满自行车。朝南一溜排三间瓦房,堂屋里一圈摆了六台街机。有两三人全神贯注打着《街头霸王》,“吼!吼!”喊声令人激动。东房比较简单,有一台康乐球桌。西房有两台麻将机一台跑马机,还有两台土星游戏机,两张长躺椅。宝生在应涛电脑上学会打麻将,但他从没上过麻将机,他听说过麻将机和跑马机实际上都是玩赌博的,这个不能碰。老板问宝生玩什么,要不要包夜?宝生一愣,原来这里是通宵游戏厅!

东方渐白,宝生在游戏厅躺椅上睡了两个小时后醒来。他揉揉眼,周围如此陌生。宝生身上盖着薄毛毯,脏兮兮地。旁边躺椅上一个小伙子还在梦乡。哦,昨晚自己是在游戏厅打游戏的。宝生渐渐缓过来,隔壁房里没有声响。平生第一个在外面度过的夜晚就是这样?这陌生、安静的环境是不是比家里要好?宝生站起身,现在,家里是什么样?
宝生开了家门,妈妈和宝蕙立刻围拢来。袁锦绣在房里听到宝生回来的声音,问:“顾玉,宝生回来了?”
宝生避过妈妈和宝蕙的目光,他没有再往房里走,没有见爸爸,宝生直接把手上的钥匙放到桌上,他眼皮不抬地说:“我要出去几天,等心情好点再回来。”
顾玉红着眼圈,想问宝生昨天在哪儿过夜现在又准备去哪儿,可宝生转身就向外走。宝蕙也没法问,宝生满脸倦容依旧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望着宝生孤单的背影,宝蕙心中酸楚,昨晚宝生在哪儿已不重要,他不说别人也没法知道,既然宝生无法面对家中的阴霾,那么他出去几天也好,换换空气或许能把心中的忧郁扫掉?但是,他不说去哪里,宝蕙只好继续揪着心,她一边安慰妈妈一边安慰自己,宝生这么大,丢不了。
宝生买了去琅玥的车票,目的地是上海。梁上隶属琅玥市,从琅玥晚上坐船早上到上海。宝生想先到琅玥的玉摇山。玉摇山濒临长江、山水相依、峻拔挺秀,在辽阔的江海平原上,海拔一百多米的玉摇山很难得。山上有寺庙,南坡有望江亭,宝生全家刚从部队回来时全家人去过那里。

宝生到了琅玥车站从票贩子手上买了晚上六点去上海的四等舱船票,本来想去玉摇山,感觉精神不足,宝生在车站附近转了一天,上船之前,宝生打电话回家,说自己在琅玥。
上船之后,宝生才知道晕船比晕车滋味难受。这几天他没好好吃饭,心情又差,船在江中上下颠簸他的胃也跟着上下颠簸,没撑多久恶心地受不了,想吐。同舱乘客有的吃有的睡,有人抽烟有人聊天,好在没一个相识的人,没人在意宝生的狼狈。慢慢地周围乘客陆续睡去,宝生手摁着胃子,听船舱外的涛涛水声,想像着外面的无尽黑暗,他不知道自己去向何处?前面是一个陌生世界,明天早上他会置身其中。
他晕乎乎地从码头上下来,一时不辨东西。自己是成人,宝生给自己鼓劲儿,传说中的花花世界就在眼前,不能害怕。他先在小摊上买了张大饼,把肚子填饱。填饱了肚子去哪儿呢?宝生又开始迷糊。上海的高楼大厦上海的拥挤与繁华令他不能适应。他在一处公交站牌下看地名,坐上通往百货大楼的公交车。
车上或坐或站挤满乘客,人声嘈杂汇集了各地方言。宝生苍白的脸随着人群涌动,他感觉到疏离,他人在这儿但心思不在。他在百货大楼慢慢逛,从一楼到顶楼,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在儿童用品专柜,宝生看中了一列玩具火车,火车轨道拼接成椭圆形有两米多长,车头装上电池,拉上三节车厢在轨道上飞驰。亮亮肯定喜欢,宝生心想。

宝生拎着火车出了百货大楼,面对上海的陌生宝生想回去了。这里的繁华与他无关,他折回港口,买了回琅玥的船票。
从上海坐船一夜到了琅玥,再从琅玥坐汽车,宝生离家三天后回来了。
家里气氛怪异,顾玉和宝蕙小心翼翼不多说话,每个人都十分紧张。宝生把玩具火车拿出来和亮亮玩过一阵后上床昏睡。
总算宝生平安回家,宝蕙暗地松口气回了自己家。隔天,宝蕙和应涛回娘家。为什么宝生在家?他应该销假了吧?袁锦绣喊过宝蕙说,宝生早上去上班,同事围着他问请假的几天他去哪儿了?为什么家里要在电视上登寻人启事?宝生觉得丢脸、生气。
宝蕙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宝生平安回来时她就在担心这个问题。怎么办?宝生不理解他离家出走带给家人的担心,宝蕙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宝蕙说:“宝生,那天晚上是这样的。大家都不晓得你去哪儿了,着急得不得了,谭叔叔建议我和应涛登寻人启事,我和应涛到处找不到你只好去电视台,没别的意思,就希望有人看见过你。”
宝生背靠床头,泣不成声:“你们有没有动脑筋?现在别人拿我当笑话!以后我怎么上班啊?”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3 17:02:25 +0800 CST  
谢谢楼上各位!
第十章昨晚已有更新,今天怎么没了?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5 08:20:26 +0800 CST  
10

然而,生活仍要继续,一切欢乐与伤悲都会在时间的前行中慢慢减退,总会有新的话题来充实新生活。
同事们问过袁宝生之后并没有继续深究,话题重新转移到郭娅妮身上。

郭娅妮从北广培训回来后虽然还在营业厅上班,但大家知道她调到电视台只在迟早。男朋友卢生依旧每周五、周六从邻县过来接她下班,两人甜甜蜜蜜羡煞旁人。听说,两人已经订婚,在梁上甜蜜影楼拍了婚纱照。这几天,市委宣传部正在搞“魅力梁上”全市新闻图片展,郭娅妮被借去做解说员。
国庆节后的一天,赵宏图来请宝生去他家吃饭。他俩妹妹赵娴影、赵娴娥工作没多久有人给她们各自介绍了对象。先是别人给娴娥介绍了一个叫史家龙的年轻人。娴娥个子很高,一头浓密黑发随便扎个马尾拖着,她腰板一直挺不直,整个人就萎下去。史家龙老家在农村,大学毕业后分到梁上水利物资部门工作,单位分给他一间小宿舍。赵家人都很独立自主,娴娥已经和史家龙打得火热但家里其他人都没有见过这个史家龙。有时娴影问她,娴娥很警惕和恼怒,她抱起一床棉被头也不回送到史家龙宿舍去,说史家龙宿舍太冷。反正娴娥一向如此,家里人不和她计较。但是,娴娥和史家龙处了个把月突然回来跟她妈说不想谈了,说是史家龙身体不好,大概血液上有病。蔡妈妈一听急了,血液有病不是小事,将来生个孩子说不定遗传。家里正把这事说开的时候,史家龙闹到赵娴娥单位去了。那天,当着一屋子人,史家龙“噼噼啪啪”给了赵娴娥好一顿嘴巴,说:“你不想谈了?你浑身上下我哪儿没摸过你就不想谈了?”赵娴娥又羞又气,趁她发愣的空档,史家龙抢下娴娥一串钥匙扬长而去。
周围人都看热闹,见此情景纷纷上前:“赵娴娥,钥匙你得要回来,不然我们整个办公室锁都要换!”

赵娴娥无奈,回家来说。蔡妈妈吓得不轻:“这要报警!史家龙太不像话,公家的钥匙咋能抢?”赵宏图桌子一拍:“报什么警?当我们家没人?我去揍他一顿!”蔡妈妈紧张极了:“你不要瞎说,他抢钥匙不对,你打人更不对。我们报警自然有公家来处理!”
赵宏图气不过:“公家处理?公家问他为什么抢?怎么说?”
赵俅插话:“这有什么?公家也不好强迫人和他谈恋爱!这点自由都没有?”
赵宏图心里长叹,他们要折腾由他们折腾去罢。
派出所很负责任,接到赵娴娥报警立刻派人把史家龙喊来。钥匙物归原主。
再隔一天,赵俅收到史家龙寄给他一封信。信上写的什么没人知道,赵家人讲民主讲人权从来没有私拆他人信件的习惯。但赵俅看过这封信后怒火中烧。他把赵娴娥喊过来大骂,说史家龙有什么不好?我看他很好!你看你这个样儿,哪有人娶你?
蔡妈妈、赵娴影见老头儿骂得不像话,连忙护着娴娥,说:“凭什么非得嫁给史家龙?这家伙乌漆抹黑的,还有血液病!要和娴娥谈,他要到医院开证明证明自己没血液病!”
赵俅听他们母女一气,一口浓痰吐出老远:“呸!灭门绝户!还叫人家去开证明?先叫她去做妇科检查,查出处女膜完整可以不嫁,要是处女膜坏了,啊?她不嫁史家龙嫁哪个啊?”
大家不吭声,除了赵俅,还有哪个父亲能把女儿的“处女膜”如此大张其鼓挂在嘴上说?娴娥阴沉着脸气呼呼往外走,娴影连忙跟在她后面。邮局待遇好,娴娥最近分到一间小宿舍,姊妹两个经常在娴娥宿舍过夜,不回家。
接受娴娥的教训,娴影的对象赵俅一定要亲自过目。这不,人家给娴影介绍了一位现役军人冯翔,冯翔赶紧挑日子回家相亲。

本来这天媒人安排去她家,谁知赵俅偏偏要办一桌酒席把媒人和冯翔请到自己家来,赵娴影极不情愿,自己家周围拆得七零八落环境恶劣,家里又脏乱差,太丢人,但她的抗议无效。赵俅说,你不同意在家见面你就自己去,以后什么事都别找他。赵娴影知道赵俅脾气无奈只能屈服。赵俅还点名要袁宝生参加,说咱这边人越多越好,人多眼睛多,大家擦亮眼睛把对方看清楚。
冯翔长相不错,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举手投足间都是军人的威武。冯翔高中毕业直接考上解放军艺术学院,现在某部队任职。冯翔写得一手好字,吹拉弹唱样样出色,唯一缺憾是满脸青春痘。怎么二十好几的人脸上还这么多疙瘩?他发育晚?如果脸上没痘,冯翔绝对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子。酒席散罢,大家讨论,青春痘不会在脸上待一辈子,但有些人一辈子未必能像冯翔这样出色。赵娴影很矛盾,不置可否。
第二天,冯翔约赵娴影出去玩,傍晚回家赵娴影隆重宣布她和冯翔不谈了。她说,冯翔还军人呢简直连男人都不像!他们两人在路边走,冯翔一会儿就把她往边上拉,说什么当心路上车多别被车撞,你想多晦气,自己这么大人走路还不会?
赵俅正用镊子剔牙,听娴影这么描述,气得眉毛一拧额上“川”字顿起,他把镊子狠狠一扔,站起身朝娴影怒吼:“你笨的!我看你不嫁冯翔就没人娶你!”
娴影也大怒:“要嫁你去嫁!没人娶我我去寻死!”
“你要寻死快点去!前面有井,你去跳!”

赵家前排房屋由房管所出租给一户段姓人家居住,拆迁后段家已搬走,因为赵俅院中的厨房和前排房屋共用墙址,这排房屋拆不了,目前人去屋空也在赵俅控制范围。这排房屋前也是一个小院,院中有一口废弃古井,有井栏没井盖,井里落满杂物,深处尚有积水。蔡兰萱见父女俩针尖对麦芒老头儿居然叫娴影去投井,吓得浑身哆嗦,赶忙把娴影拉走。
赵宏图告诉宝生这话时心中很不舒服。冯翔护着娴影有什么不对?这能成为娴影拒绝的理由?她肯定不是真这么想,要是真的,这不明摆着缺心眼儿嘛!老头儿也神经,才见一面就叫姑娘嫁人?
(本章待续)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5 08:22:29 +0800 CST  
@城市田园生活 2020-04-16 12:52:25
顶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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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城市田园生活!
16年前的今天,我的田园生活没啦……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6 20:37:14 +0800 CST  


16年前的今天,我的田园生活没啦……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6 20:38:41 +0800 CST  
帖子继续!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6 20:39:32 +0800 CST  
搁下赵娴影首次相亲不提,新的一年又悄然来临。从元旦到春节,宝生身边众多朋友、熟人挑选了吉日缔结良缘。
先是袁锦绣顾玉带上亮亮回乡去喝尹家儿子喜酒。尹汉书和袁锦绣是小学同学,现在在老家做副乡长,儿子和宝生年岁相仿。袁锦绣去喝喜酒遇到一大批老朋友,其中就有柴思远。当年柴思远为宝蕙和应涛的事儿用足力气,谁知仍然功亏一篑,袁锦绣蛮横地把宝蕙赶出家门。柴思远为此置气多年。还好,这次袁锦绣到尹家喝酒带上了亮亮,觥筹之间大家冰释前嫌。

第二个结婚的是罐头厂孙书记儿子。孙家儿子比宝生小一岁,小伙儿人高马大长相颇为剽悍,大学毕业后带了个杭州妹子回家来结了婚。

第三个结婚的是赵宏图。赵宏图和储萍萍要结婚,但是没房子。赵家老房子虽好,但总归朝不保夕。拆迁力度很大,蔡半街早已名存实亡。蔡氏家族一直坚挺的蔡文葵曾为表自己的决绝态度蓄发一年,哪怕最后长发飞舞,他的房子依旧在铲车下沦为废墟。他是国家公务员,拆迁办通过单位给他施压,他有多大本事能不屈服?现在,地块上还剩赵俅一家和另外一户仍住这里。赵宏图必须在大方向上支持父亲,可结婚也是现实的事。家中房子四周道路几乎被乱砖乱瓦湮没,房子迟早要被拆掉。周遭混乱不堪的环境不提,单说房子本身,房子很旧。怎么装修?各房间的地板、天花板和房间之间的隔墙早年家中经济困难时先后被拆掉卖了。房间之间剩一层隔墙板。隔墙板间缝隙有手指头宽,为增强隐秘性,板壁上贴满各种报纸,但声音没法阻隔,东房说话的声音隔两间在西厢房都听得清楚。老房子没有卫生间,解决方便的问题必须用传统的马桶。最实际的问题如果赵宏图结婚住哪间?现在赵宏图住在西房,西房是进入西厢房必经之处,赵俅蔡兰萱夫妻从西房经过住厢房。所以,西房毫无隐私,倘赵娴影赵娴娥住西房,赵俅每日进进出出成何体统?所以,两姊妹住东房。如果赵宏图结婚只能住东房,两个妹妹势必去西房。

这时,赵俅邮局一幢五层住宅楼在建,赵俅分到一中套。赵宏图高兴,这下新房有了。谁知,在建过程中赵俅跷着二郎腿做远景规划:房子是他的,儿女是他的。赵宏图结婚住家里老房子;赵娴娥在邮局工作,将来有房子分;新房子给赵娴影。他做三套家具买三套电器放到三处房子里。储萍萍大惑不解,娴影娴娥都是要出嫁的姑娘,赵俅要为两个女儿准备婚房、家具、电器?难道将来两个女婿除了男儿身外一无所有,他要统统招赘在家?赵宏图向赵俅表达不满,赵俅这么安排叫他如何向储萍萍父母交代?赵俅无语,答应将邮局的新房子给赵宏图结婚。不过,赵俅说,房子给你其他我一个子儿都没有!他再也不提买家具买电器。

赵娴影得知邮局的房子被赵俅给了儿子,顿时怀揣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她单位离新房不远,赵娴影暗自冷笑几声。
楼房交付,赵宏图和储萍萍进行了简单装修,结婚了。
(本章待续)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6 20:41:13 +0800 CST  
赵宏图结了婚怕蔡兰萱认为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婚后仍旧每天回老屋吃饭。但是,赵娴影说她中午怕冷不回去,就在赵宏图新房烧煮。赵宏图储萍萍从老屋吃过午饭回新房,只见赵娴影把厨房弄得污七八糟、再把两人欢欢喜喜布置的一个房间房门一关,有时听见娴影哼小调有时听见娴影打呼噜,燕尔新婚的小夫妻必须噤若寒蝉。储萍萍满心不快,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春天秋天还怕风……只要想怕,什么都可以怕。但是房子是赵俅的,赵宏图不好意思和妹妹闹僵,三人奇怪地一起生活。

赵娴影在赵宏图新房折腾,赵娴娥在老房子阴阳怪气。那天,储萍萍在廊檐下剥黄豆荚,赵娴娥斜倚堂屋门、晃荡着大腿、鼻子里“哼”一声:“哼!会剥黄豆荚了!不简单!”储萍萍抬头问:“怎么了?”娴娥突然像一头愤怒的母狮:“说你会剥黄豆荚,你了不起!不简单!”储萍萍有点生气:“剥个黄豆荚,你至于吗?”赵宏图在厨房洗菜,连忙走出来:“娴娥,你干嘛?你不剥就算了,冷嘲热讽什么?”娴娥挥舞双手不理赵宏图,她仍然向储萍萍发难:“别在这儿装!将来这家还是你的呢!”萍萍愣住不知怎么回答。这毫无逻辑的事真是从何说起?
赵宏图结婚虽然过了元旦,农历还属牛年腊月。接下来结婚的是李岭和梅冰冰。他俩比赵宏图晚两个月,时间已跨入虎年。
李岭请宝生做伴郎。
宝生准备做伴郎会在李岭家遇到李岑。李岑见哥哥请袁宝生做伴郎便一再要求做嫂子的伴娘。梅冰冰顺水推舟,姑嫂间相处得好求之不得。李岑喜欢袁宝生,这点梅冰冰早看出来,只是,袁宝生太老实,从不主动找李岑。李岭也说,袁宝生做朋友真行,做妹夫的可能性太低了。

李岭的婚礼场面较之前赵宏图的婚礼更为热闹。李岭他爸在建工局、梅冰冰她妈在物资局,老辈加小辈的同事、同学、亲戚、朋友,这场婚礼共请了二十几桌,梁上市只有一家华都大酒店有能力承接这么大规模宴席。婚宴大厅金碧辉煌,圆形拱门从礼堂门口排到婚庆 台,拱门上闪亮着错落有致的小彩灯,彩灯映照艳丽的红色玫瑰,浪漫温馨。摄像两人,主持两人。梅冰冰头戴彩色花环,身穿洁白婚纱,亭亭玉立依偎在李岭身边,周身一股超凡脱俗的美。一道亮光闪过,宝生忽然想通一直萦绕在心的问题,为什么对梅冰冰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梅冰冰的神态有郭娅妮的影子,美丽!
(本章待续)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7 19:31:26 +0800 CST  
@城市田园生活 2020-04-17 14:50:04
继续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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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田园生活顶帖!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17 19:32:18 +0800 CST  
@城市田园生活 2020-04-20 08:39:38
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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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来更新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20 08:56:38 +0800 CST  
宝生回过神,梅冰冰换上红色旗袍和李岭挨桌敬酒,完成客人们各种“刁难”, 席间搞笑节目不断,真是满堂哄笑宾主尽欢。李岭完成敬酒有点微醉回到宝生这桌,他搂着宝生的肩膀说:“袁宝生,你要加紧啊!你看赵宏图多先进,这才结婚俩月,咱们萍萍就有喜了!”
储萍萍坐在赵宏图身边向李岭抗议:“别转移目标,你老实交待,说不定冰冰更先进呢!”

梅冰冰不好意思,赶到储萍萍身边端起她面前的饮料说:“叫你瞎说,饮料还堵不上你的嘴?”转身梅冰冰对宝生说:“哎!袁宝生,你不积极俺李家的花儿可不会自己飞哦!”
这话太露骨,一旁的李岑红着脸在背后拿手捶她。冰冰回首笑道:“你干嘛?此地无银三百两?”
满桌笑声。宝生脸上腾得烧红了,悄悄瞥一眼李岑,李岑也是脸色绯红。好在大家很兴奋,人人脸上都上了颜色。
不知何时李岭爸妈到了这里,宝生心中立时 “咚咚咚”敲起鼓。李岭爸爸手上擎着酒杯到宝生面前:“袁宝生,这些日子你忙坏了,谢谢你!来,我敬你一杯!”
宝生赶忙站起身:“谢谢叔叔!”
李岭爸爸接着说:“袁宝生,你跟我们家李岭差不多大吧?听说你爸身体不好,要人侍候?”
宝生惶恐,说:“还行吧,有我妈呢。”
“哦,”李岭爸爸接着说,“那你可要把你妈侍候好!”
宝生笑笑明白了李岭爸爸的意思,他一仰脖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回到家,宝生在心底盘算许久。李岑的袅娜身姿和可人声音忽来忽去,宝生让她盘旋着飞舞和自己告别。然后,宝生拣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约了李岑。

梁上旧城改造声势日趋浩大,一片片老房子在隆隆的挖掘机下沦为废墟,新楼盘在废墟上日夜崛起。离赵宏图家不远形成初步的商业区,有大型超市、综合型商场、电器总汇、还有一座四层楼的招商城。招商城集中了各式摊贩,经营品种包罗万象。宝生有个初中同学铁剑锋刚刚进驻招商城卖服装,生意十分红火。招商城隔壁是一所娱乐城,铁剑锋第一次在招商城遇到袁宝生时曾请他在娱乐城的茶吧喝茶。
茶吧环境优雅,宝生请李岑到茶吧坐。李岑穿着绛红色西装外套,兴高采烈跟在宝生身后。

二人在茶吧坐定,陈百强低缓的老歌和着温暖的灯光弥漫:“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宝生问:“李岑,你来过这里没有?”
李岑用温柔的软语答道:“没有。”
“我们过会儿去隔壁招商城逛逛吧,我有个初中同学铁剑锋在卖服装。”
“好啊!”
李岑抿嘴喝茶,宝生忽然沉默不语。
李岑觉得气氛不对,问:“你那个同学卖什么服装?”
宝生答道:“女装。他老家在卢湾,现在夫妻俩在招商城开店。”
卢湾镇位于梁上西南江边,离梁上六十里路。李岑不知道宝生到底要说什么,她说:“哦,他结婚了?”
“嗯。”宝生鼓足勇气说到正题,“铁剑锋初中毕业就工作了,以前在老家做生意,最近才到招商城,他们老家那儿来了好几个,前几天——”
宝生说不下去了,李岑明显得感觉到宝生的异样:“前几天?什么?
宝生咽口唾沫说:“前几天,铁剑锋给我介绍了他旁边一个卖服装的女孩儿,我想,我想请你帮看看。”
李岑握着茶杯,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儿。她抬头定定注视着宝生眼睛,宝生迎着李岑的目光也看着她。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对视,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许久,李岑问:“你要我帮你看什么?”
宝生答非所问:“那女孩儿是铁剑锋同乡,很会做事。我家情况你知道,你爸也知道,我想,我想,我的意思你也应该知道了。

李岑心里难过,袁宝生从来没有主动找自己,这一次竟然是和她说另一个女孩儿,他喜欢自己吗?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努力过啊!虽然李岑明白爸爸目前对袁宝生的态度,但他们从来没有开始所以并非没有可能。可是,袁宝生放弃了。

李岑站起身,一身绛红色使宝生眩晕,宝生把李岑送出门外,转身去找铁剑锋。
(本章待续)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20 09:00:02 +0800 CST  
来了,更新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21 20:02:40 +0800 CST  
铁剑锋确实想给宝生做介绍,准确说是铁剑锋的老婆盖毛毛想给宝生做介绍。盖毛毛是山西人,她跟随同乡来到卢湾镇后认识了铁剑锋。铁剑锋生母早已去世,现在他母亲是他的嫡亲姨娘。姨娘嫁给铁剑锋的爸爸后生下一儿一女,铁剑锋从此成为多余的人。姨娘勉强供铁剑锋到初中毕业不肯继续供他上学,铁剑锋只得自谋生路。说起来他比孤儿要好,名义上他有父母,实际上他从小失去母爱继而连父爱也失去了。盖毛毛家里兄弟姊妹多,父母养不起他们,她也是小小年纪在外面闯世界。遇到铁剑锋后两人惺惺相惜走到一起。有时,铁剑锋到袁宝生家玩儿,看到顾玉对宝生宝蕙的关心很羡慕,“阿姨长”“阿姨短”叫得顾玉心里特别温暖。铁剑锋夫妻俩齐心协力艰苦创业,他们的精神一直乐观向上。盖毛毛见袁宝生老实可靠又没对象一心想做红娘,只是宝生都是笑而不答。现在,宝生和李岑摊了牌,他感觉到自己的勇敢,亲手结束一桩不可能的事情远比在脑海中魂牵梦绕理智得多。同学、同事纷纷结婚,宝生不希望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真需要找个女朋友。

铁剑锋见袁宝生来,彼此先是一通玩笑,再说介绍的事儿,宝生就没有拒绝。于是,盖毛毛把袁宝生拉到她相邻摊位,相邻摊位的女孩儿竟和应涛一个姓,名字里还有一个“慧” 字和宝蕙的“蕙”同音,叫应慧琴。应慧琴身材娇小,很会打扮,宝生对她第一印象不错,两人开始正式交往。

八字还没一撇,宝生不想让家人知道。父母虽然吵得没以前厉害,但“狗改不了吃屎”,他们仍会为一些芝麻大的事搞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比如,袁锦绣早上开了游戏机打游戏,亮亮不懂事上来抢,没抢着,亮亮身子一歪一头撞到床角哭起来。顾玉跑过来就骂袁锦绣:“你不打游戏要死啊?”袁锦绣大怒,在家寻死觅活,后来自己扶着楼梯下去歪歪扭扭骑上三轮车离家了。大家知道不会出事,“狼”来了很多次,宝生习惯了,理也不理。果然,下午,袁锦绣骑着三轮车拿着顾玉工资回家了,原来,他在小邱家玩了半天。

但宝蕙知道这事儿。那天,李岑从茶吧出来直接去找宝蕙。李岑红着眼睛伏在桌上说:“宝蕙姐,刚刚宝生找过我,他说他同学给他介绍了一个卖服装的女孩儿。”宝蕙大为惊讶,她也看出宝生喜欢李岑,李岑温柔的性格能将人融化。为此,宝蕙心底高兴,要是宝生恋爱了,他阴郁的心情一定有所改观。但是,宝生怎么用这种方式来处理他和李岑的关系呢?唉,他连争取一下的表示都没有。宝蕙立刻联想到应涛当年的坚定,相比之下,宝生过于软弱。但宝蕙没办法,只得好言安慰李岑:“李岑,宝生跟你哥同学,你家条件那么好,你爸妈要求肯定高。我想宝生是心理压力太大。”

后来,宝蕙想找机会问宝生。不过,还没等宝蕙问呢,宝生破天荒主动对宝蕙坦白了。看来,这次宝生对应慧琴感觉真好。宝蕙希望宝生变得阳光,既然他喜欢应慧琴,宝蕙没有任何理由不支持。虽然应慧琴是农村女孩儿,宝蕙心里不免有丝遗憾,好在这些年城乡差距正在缩小,城乡联姻开始普遍,这不会成为障碍。女孩儿姓“应”,宝蕙一语双关拿应涛开玩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袁家和应家原应是一家嘛!”宝生笑笑:“还早呢!”

应慧琴初中毕业后学做生意,别看她年纪不大,做生意已经七八年了。梁上人民购买力比她老家卢湾强得多,如今,应慧琴服装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她一个人租住在城里,想谈个梁上户口的对象以后在城里安家落户。

招商城晚上不营业,所有人都是白班。应慧琴白天卖服装,晚上有的是时间和宝生出去玩。

宝生谈了对象,忧郁的生活有了新鲜元素,宝蕙为此感到高兴。应涛电脑公司扩张,最近买了一台SONY 8毫米摄像机,这是个新鲜时尚的玩意儿。应涛和宝蕙先给亮亮拍了许多生活录像制成光碟,宝生的录像机使用频率逐渐降低。

应慧琴要回乡给爷爷祝寿,问宝生愿不愿一块儿去。宝生犹豫不决告诉宝蕙。宝蕙立刻说:“去啊!把摄像机带去,现在没几户人家有摄像机。”宝蕙的潜台词没说,她想说:“更何况在乡下呢!”宝蕙希望宝生多些机会显摆自己。

于是,宝生带着摄像机陪应慧琴回老家。应慧琴家人对宝生报以极大恭维。应慧琴的爸爸是某饭店厨师长,爷爷曾做过卢湾的公社主任。应慧琴拉着宝生参观她家房前屋后,房前屋后长满花草。乡间的蓝天碧水、绿树红花令宝生心旷神怡,久违的热情在宝生内心慢慢复苏。应慧琴在前面飞跑,长长的耳坠晃来晃去。宝生拿着DV一路跟拍,美人与美景交相辉映。

铁剑锋夫妻要制造更多宝生和应慧琴相处的机会,提议四人聚一聚。宝生觉得人少,他说,介绍你们和赵宏图夫妻认识,这样我们六个人搞一次聚餐。在哪儿聚呢?宝蕙说,好办,我把家里归顺整齐,应涛歇业一天,你们在我家聚吧。

年轻人很容易打成一片。六人在宝蕙家忙出满桌子菜。最会做菜的是铁剑锋和储萍萍,但储萍萍有孕在身属于重点保护对象,她的任务是和盖毛毛一起起哄,让宝生对着应慧琴使劲儿拍录像。盖毛毛看着摄像机的显示屏叫宝生:“拍,拍她嘴,哎哟,镜头太近啦,拉,再拉远点……”储萍萍扳着应慧琴身子不叫她躲,应慧琴也不敢对储萍萍乱来,她一躲储萍萍就挺起自己的肚子叫:“诶,你再躲可碰着我肚子啦!”应慧琴没办法,只好在众人的夹击中一怒一怒吸着鼻翼,她鼻翼旁有颗黑痣,可爱极了。

午饭吃到下午三点,几人喝掉一瓶四川郞酒。郞酒是宝生带的。袁家以前有个大木箱,是袁锦绣用从部队带回的炮弹箱改做的,特别结实,里面藏了茅台、五粮液、郎酒、竹叶青等不少好酒。搬家时大木箱累赘,袁锦绣把它送给哥哥袁锦程。家藏的好酒被宝生放到窗前写字台的柜里。袁锦绣已经戒烟戒酒,家中好酒一直缺少被消灭的机会。茅台还剩一瓶,宝生没动。郎酒有三瓶,虽然度数高,但喝多了不会头晕口渴,宝生带来一瓶。宝生酒量见长,二三两下去基本没感觉。三个男人把一瓶郎酒干了,女人里只盖毛毛就着铁剑锋酒杯皱着眉抿了一口,她们喝的雪碧。

吃完喝完,大伙儿依然十分兴奋,继续玩儿。先打应涛的电脑游戏。应涛特别能学习,他刚买电脑时操作系统DOS是神探电脑的售后老师安装的,之后WIN3.1/3.2到现在使用的WIN95都是自学后自己安装,最近他学会建无盘工作站,装了七台电脑联机成一个小教室办电脑学习班,学打字学WPS,还安装了流行游戏《命令与征服》,可以几人联网对战。游戏结束,再唱卡拉OK。宝蕙这里有陈慧娴、张镐哲等人的碟,都是流行好听的歌。盖毛毛嗓音不错,把陈慧娴的《又见雪飘过》唱得蛮像那回事。赵宏图唱张镐哲的《再回到从前》,唱的也好听。宝生担任摄像师录下这欢乐的一天。

彼此越来越熟识。春天过去了,浓酽的夏已悄然来临。宝蕙问宝生什么时候把应慧琴带家来,让爸妈见见?

但宝生不确定了。应慧琴热情来得太快,她每天喊宝生出去吃各种零食、小吃,吃完再到理发店洗头或者去到浴室洗澡。宝生想和应慧琴在宿舍煮晚饭,应慧琴不乐意。宝生说不必每天都出去洗头洗澡,应慧琴更不高兴,问宝生在宿舍怎么洗?宝生喜欢安静,应慧琴每天这么闹腾,宝生有些倦,他的热情渐渐减淡。他不能为谈对象而谈对象吧?

宝生做出决定,但他不愿和宝蕙说,在宝蕙面前他总感觉十分不自在,反而和应涛说说比较好,应涛不大会追根刨底。宝生说应慧琴生活习惯不大好,像她那样每天出去吃每天出去洗消费太大。他要和应慧琴正式分手。

这话由应涛向宝蕙转述。宝蕙很惋惜,毕竟应慧琴是宝生第一个女朋友,前后也没谈多少时间啊!但宝生说得有道理,女孩子总在外吃喝玩乐实在不好,宝蕙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不谈就不谈吧,许是宝生缘分未到,“袁应一家”不过笑谈,急也没用!

(第10章结束。待续)
楼主 心之约定  发布于 2020-04-21 20:05:23 +0800 CST  

楼主:心之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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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4-04 18:50:2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22 15:34: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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