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祥宇终于得偿所愿，不由得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有心思感受许茹手上传过来的细腻和柔软。许茹的小手被曾祥宇握得紧紧的，一阵暖流触电似的传遍全身，一颗心飘飘荡荡，犹如珠江上面的游船。
许茹突然想到一件事，扭头看着曾祥宇，说道：“你还欠我一笔账没还呢？”
曾祥宇愣了一下，一时间想不起来还欠许茹什么账。许茹看曾祥宇这个样子，生气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了，只是手还让曾祥宇握着。曾祥宇想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就用肘碰了碰许茹，问道：“什么账啊，什么时候欠的？”许茹真的生气了，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是不回答，也不看他。
曾祥宇努力的回想他们过往的经历，到底欠了许茹什么呢？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知道许茹指的是什么了。他笑着说：“我知道欠的是什么账了，这个账的确欠得太久，该还了。不过今天我想唱另外一首歌给你听。”许茹惊讶地转头看着曾祥宇，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曾祥宇把脸凑近许茹，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唱了起来：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
是那伤感的记忆。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
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
愿你此刻可会知，
是我衷心的说声。
喜欢你，
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这首《喜欢你》是曾祥宇从张宇翔的一盘Beyond乐队专辑磁带里听到的，他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首歌，觉得它比《偏偏喜欢你》的歌词更能表达自己对许茹的感情，因此很早就学会了，只等在合适的时机唱给她听。
本来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只是今天心里另有打算，许茹冷不丁说起“欠账”，他的思维跟不上，一时懵掉了。
许茹面向珠江，手搭在栏杆上，全身纹丝不动，心神却已完全沉浸在那美妙的歌声里，之前的怨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曾祥宇唱完最后一句，近距离看着许茹绝美的侧颜，心神一阵荡漾，再也克制不住，凑近嘴唇，在她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吻一触即分，仿佛曾祥宇的嘴唇被许茹皮肤里的电流击中又被弹开一样，但就在那一瞬间，两人的心同时狂跳了起来。
许茹心慌意乱地看了一眼紧张注视着自己的曾祥宇，她意识到在这一刻他们的关系终于要做出决定性的突破了。虽然她对这一刻也期待了很久，有过很多浪漫的设想，但这一刻突然到来，她在心理上还是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曾祥宇的心紧张也到了极点，他急切地等待着许茹接下来的反应。如果许茹表现出一点生气的迹象，他会毫不犹豫地跟她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许茹。而他更加盼望的，是许茹热情的回应。
许茹的心越跳越快，她知道曾祥宇在等待什么，她也渴望自己能迈出这关键的一步，给他们两人的关系再添上最后的一点温度，感情之水就会热烈地沸腾起来，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成熟。这不也是她很久以来一直期待的吗？
突然之间，许茹的脑海里跳出一副画面，那是在一中的后山上，方宜晴在曾祥宇的脸上一吻的情景。她滚烫的心突然像被浇了一壶冷水，刚刚还像棉花糖一样甜蜜飘荡的热情刹那间变成酸雨，落在她脆弱的心田上，烧出斑斑点点的窟窿。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子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目光又重新变得冷静。
曾祥宇不知道许茹的心里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敏感地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诧异地看着许茹，想要说点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茹站直了身体，低声说：“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曾祥宇脸上写满了错愕和失望，他不知道许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难道是许茹在责怪他太心急，太轻浮吗？他连忙赶上已经走出几步的许茹，挡在她前面，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许茹看着曾祥宇，心里充满了歉疚。其实她心里也特别难受，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那件事。在这之前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她从来没觉得这件事会对他们俩的关系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更重要的是曾祥宇的心里只有自己，这一点她还是很肯定的。
可是为什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自己的心情会因为想起那件事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难道她不喜欢曾祥宇吗？绝不是，她一直都非常喜欢他，也一直顺理成章的认为他们两个一定会走到一起。除了他，把自己的初恋给其他任何人都是她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的。
也许正是因为在她心里，他们两个人的恋情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可是方宜晴的那一吻，仿佛在他们无暇的爱情美玉上刻下了一记印痕，变得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了。虽然曾祥宇也对她解释过，他当时完全是被动的，但对于对爱情极为纯情的许茹来说，哪怕一点点无心的瑕疵都让她难以接受，尤其是在这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时刻。
可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难道就因为这个，她要永远地拒绝曾祥宇吗？不是啊，她怎么可能放弃这段感情？那到底要怎么做才对呢？许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混乱，她心乱如麻，怨恨着方宜晴，怨恨着自己，甚至也怨恨着曾祥宇。至于到底在怨恨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曾祥宇坚持把许茹送到学校门口，一路上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许茹慢慢地走进校门，他的心痛苦地快要麻木了。虽然之前他们也有过矛盾，但那些矛盾似乎从来没有让他们对双方之间的感情产生过质疑，可是今天，他们动摇了。两个人第一次同时品尝到了爱情苦涩的滋味。
也许爱情本来就是痛苦辛酸多过快乐甜蜜。尤其是少男少女的爱情，就像还没成熟的葡萄，外表看起来可爱诱人，但滋味往往都是酸涩的。可是又有哪个男孩女孩有耐心等到葡萄完全成熟的时候才来品尝呢？也许只有在经历过爱情的苦涩之后，他们才能真正走向成熟。

回到宿舍，林正轩和俞鲲躺在床上看书，其他人都没在。俞鲲见到他进来，说了声：“你女朋友又来信啦。”曾祥宇懒得和他争辩，拿起放在枕头上的信一看，不出所料，又是方宜晴的。
开学三个月了，方宜晴几乎每个礼拜都要给他写信，信里面什么都写，从新学校的环境，到军训的见闻，学校，班上的各种琐事，当然也少不了对高中时期的回忆，以及对他的思念，说的最多的就是想来广州找曾祥宇玩。曾祥宇也遵守了对她的承诺，每信必回。只是他顾虑到和许茹的关系，措辞上向来比较注意，从不说一些涉及感情的话，就算是方宜晴提到了，他也尽量回避。
和方宜晴频繁的通信，再加上和许茹的相处，让曾祥宇觉得颇为尴尬。不过面对方宜晴的热情，他也狠不下心中断通信，只能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自己对她的感情只能是哥哥对于妹妹的，没有其它的念想。虽然他们樊山当地有一句话：“干哥干妹子，麻烦一辈子”，但他仍旧觉得，男女之间不止只有恋爱这一种关系，还可以有纯粹的友谊。至少他对方宜晴就是这样的。
只是他的想法并不能被所有人所了解和认同。因为频繁的通信，他们宿舍的人，甚至他们班很多人都知道方宜晴，除了李卓之外，他们都把她看作是曾祥宇的女朋友。李卓也曾经问过他和方宜晴是怎么回事，他把自己的实际想法告诉了李卓，至于李卓是不是相信，他不知道。
至于高中的其他同学，李虎臣基本一个月左右一封信，从信里可以看出，他在成都过得相当滋润，而且据他说成都的妹子颜值都很高，他已经相中了一个系里的成都妹子，前期做了很多铺垫，就等着机会成熟一举拿下。曾祥宇觉得李虎臣在社交方面的确要比他强好多，这种人走到哪里都会左右逢源的。
沈立昕的情况比较特别，从一开始的每周一封，到后来的两周，三周一封，现在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信了。曾祥宇知道他在一中补习，状态估计不是很好，虽然曾祥宇一直写信鼓励他，但像沈立昕那种人，如果没有像曾祥宇这样的在他旁边约束，很难自己管好自己。曾祥宇下定决心，等寒假回去了，好好找沈立昕聊聊。他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

曾祥宇打开方宜晴的信，除了问候和一些日常的琐事之外，今天信里竟然出乎意料的有了新的内容：
“给你写这封信，主要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们班有个男孩子，长得挺帅的，至少我觉得不比你差多少，呵呵。他人很好，每天晚自习后都陪我回宿舍，说是怕我一个人路上不安全。我觉得纯粹是借口，在大学校园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今天他给我写了一封信，其实你也应该想得到，就是情书喽。他说觉得我很好，希望能和我进一步交往。可是我心里一直只装着一个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但是想起你和许茹在广州，心里未必真的还装着一个我。说不定你们俩早都花好月圆了，只是你还瞒着我而已。
这个男孩子真的挺不错的，对我真的很好，我非常不忍心让他伤心。再说一个人在北京也真的挺孤单寂寞的，虽然有我同宿舍的好姐妹，但她们很多时候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因此我想问问你，我应该怎么回复他呢？”
曾祥宇心里一阵惆怅。本来他对方宜晴的纠缠虽然绝对说不上厌烦，但有时也挺不耐的，总担心他们之间过多的交流会影响他和许茹的关系。今天方宜晴这么说，看来她已经找到心仪的对象了。只要他一句话，她就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那时候他就可以真正的脱身而出，全身心地投入到和许茹的关系中，再也不会有任何心理上的羁绊。
如果今晚他和许茹的关系进展顺利，他会毫不犹豫地回信让方宜晴大胆地接受那个喜欢她的男孩子，并祝她一切顺利美满。可是现在，他和许茹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而喜欢他的方宜晴却即将获得属于她的幸福。
曾祥宇的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嫉妒，本来他既得到了许茹的垂青，又有方宜晴的暗恋，虽然略有烦恼，但心底也暗暗有些得意。没想到一夜之间，他不仅没有在许茹那里获得他想要的亲密关系，还要失去方宜晴的心。为什么所有不好的事情非要碰到一起呢？难道真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吗？一时间他甚至恶毒地想象喜欢方宜晴的那个男孩子无缘无故地放弃了方宜晴，使得方宜晴只能无奈地继续着对自己的单相思。
如果他知道许茹今晚态度的改变也是来自于方宜晴的影响的话，也许就不会是嫉妒而是记恨了。

因为心情不好，曾祥宇给方宜晴的回信隔了一天才写好。虽然自伤自嗟，但是厚道的天性还是让他真心希望方宜晴能够收获美好的恋情。在回信里他告诉方宜晴很高兴她能找到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他鼓励方宜晴接受对方的求爱，并且祝她能够幸福。不过他还是很真诚的告诫她一开始不要投入太深，因为对一个人真正的了解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不能因为看到对方表面上的好就放松警惕。在这期间还是希望她能掌握分寸，不要过分热情付出，以防上当受骗。
写这些话时曾祥宇完全是以一种大哥哥对于小妹妹的心态去写的，写完之后他还挺得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信寄出去之后，他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不过许茹的事情很快就泛上心头，又让他沉浸在了无尽的烦恼中。

感情的事不顺，经济上却有收获。这天给刘思豫补完课之后，曾祥宇终于拿到了一百六十元的补课费。虽然不算很多，但是曾祥宇已经相当满意了。每个月都能多出来这样一笔钱，对于他改善生活无疑有着极大的帮助。
为了兑现诺言，他第二天就约了李卓请她吃饭。因为经常一起走，加上之前一起打球，他和李卓的之间倒是越来越没有拘束了。
李卓带他去了学校旁边的麦当劳，这在当时还是挺稀罕的，曾祥宇在这之前从来没进过麦当劳的门。李卓也不客气，点了汉堡，薯条，蛋挞，可乐，还有冰激凌，放了一大盘，一份的钱就花了三十多块。曾祥宇心疼的不行，表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自己也照样来了一份，他不想让李卓觉得自己小气。请别人吃饭，对自己都很吝啬的话，客人怎么能吃得安心呢？

曾祥宇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有多好吃，只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尝到不同口味的东西，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李卓其实吃得并不多，汉堡只吃了一小半，只把冰激凌吃完了，剩下的东西统统打包，说是够再吃一顿了。
曾祥宇暗笑女孩子饭量就是小，说不定是为了减肥才不敢多吃呢。他开玩笑说应该算他请了李卓两顿饭，李卓也不争辩，笑着问他：“花了你几乎一半的补课费，真的不心疼吗？”曾祥宇笑道：“心疼死了！但是该花还是要花啊。如果不是你的推荐，我现在连一分钱的收入都没有，想请你都不行呢。因此就算把这次挣的钱全花了，我也没吃亏啊。就算那家人立刻把我开除了，最多是不亏不赚，也没什么吧。”
他“呵呵”笑了一下，又说：“至少我还吃了一顿麦当劳，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总是多了一些新的经历，算起来我已经很赚啦。”
李卓点点头。其实今天她本来并没有特别想着要狠宰曾祥宇，只是在她点单的时候，注意到曾祥宇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才意识到曾祥宇应该是看到价格开始心疼钱了。那一刻她突然想要看看曾祥宇会不会忍不住出言阻止她点太多，因此又多点了几样。结果直到她自己都觉得点得多了不再点时，曾祥宇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更让她惊讶的是，当她想着把自己的一份和曾祥宇分享一下也马马虎虎够了的时候，曾祥宇竟然告诉服务员按照她点的再来一份。
这下真的很出乎李卓的意外，两份几十块的快餐她也买得起，但估计也会肉疼一下。而对于曾祥宇这种从农村出来，买份米饭都要算计打五毛钱还是一块钱菜的穷学生来说，能这么大方地把自己辛辛苦苦挣到的钱的一半都拿出来请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这个曾祥宇到底是真的天生大器，还是为了虚荣硬撑面子。姑且算他真的大方吧，反正如果是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
吃饭的时候李卓问起曾祥宇和许茹进展如何，曾祥宇的眉头又微微皱了一下，神情郁郁的说：“老样子。”李卓也猜不透两个人到底怎么了，不过还是鼓励他继续努力，并祝他有情人早日成眷属。这个祝福是发自内心的，不然许茹一日无主，陈健铭就一日不会死心，她和陈健铭之间的关系也就难以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想起自己感情的命运竟然有一半要寄托在这个傻乎乎的农村小子身上，李卓不由得心生沮丧。

手上的钱多了一些，曾祥宇立刻行动起来，每周都花时间到学校的计算机房去上机练习。有时候他会跟着张宇翔，周伟军他们一起，但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去。那俩人似乎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并不是特别欢迎他的加入。一起上机时，因为时间宝贵，大家都是各自忙各自的，有时候曾祥宇搞不清楚一些东西，急得满头大汗，鼓足勇气找张宇翔或者周伟军寻求帮助时，他们虽然都会给他帮忙解答，但语气里的不耐烦是藏不住的。
张宇翔虽然和他的名字很像，但并没有为此就对他另眼相看。表面上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关系其实相当疏远。周伟军和张宇翔关系很好，在宿舍时和曾祥宇也有说有笑，但也是若即若离，不大好亲近。潘长春似乎和张宇翔周伟军他们两个相对比较亲密，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个人行动，看他的样子似乎也融入不进去。林郑轩像个独行侠，不管是上课还是晚自习都是一个人，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他都在搞什么。俞鲲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武侠世界里，他的钱除了吃饭，基本都花在从学校那个租书店借各种各样的武侠小说上了。
他一次借一套，在看其中一本的时候，其它的谁想看都可以，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孙凯和班里另外两个来自湖北的同学关系更近，晚自习的时候通常都是他们三个在一起。其中一个同学是个女孩，叫舒蕾，长得娇小可爱，学习也好。据说孙凯和另外一个男生徐伟国都在暗暗喜欢着她，两人明争暗斗的，外人也搞不清楚三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已经快要过去一个学期了，宿舍里大家的关系还只是停留在表面的客气，很难说有什么太亲密的接触。曾祥宇对此感到十分烦恼，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改善这种情况。也许一个学期还不够，大家都需要更多时间更多相处，逐渐增进了解之后才可以更加亲密吧。
在这种情况下，曾祥宇靠自己一个人来增强计算机能力，效率相当低下。像高数，英语之类的理论课难不住他，但是和计算机相关的课程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缺少基础的认知，理解起来就比较费劲。这种事也没办法找许茹或者李卓寻求帮助，许茹专业不同，李卓和班里的其她女孩子一样，更多的是学习课本上的理论知识，实际上机的时间比他还少。

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大家都不再懒洋洋的呆在宿舍，吃完晚饭都跑去占教室自习。这段时间学校的任何一个教室都是人满为患。
这天晚上，曾祥宇收拾好东西刚要出去上晚自习，宿舍的电话铃响了。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那边传来了许茹熟悉的声音：“祥子，是你吗？”曾祥宇连忙回答是的。许茹又问：“怎么没去上晚自习？”曾祥宇故作轻松地回答：“刚出门就听到电话响，没想到是你的。你这电话再迟一分钟我就接不到啦。”许茹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说：“快放寒假了，我们学校开始统计订火车票了，你们开始订了吗？”
曾祥宇这才想到班长之前来通知过订票的事，当时他还想着有空找许茹商量一下再说，没想到她却先来找他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暗示，是许茹向他的一种示好呢？他心里一阵激动，赶紧说：“我们也开始统计了，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把票买到一起？”
许茹的语气里有明显刻意的热心，说：“现在关键是先把回去的时间和车次定下来，座位想要买到一起估计有点难，到时候可以想办法和别人对调一下。”这话里暗示的意味就更明显了。曾祥宇顿时感到一阵久违的兴奋，连忙和许茹商量好了回家的具体日期和车次，约定各自先订票。许茹还说她们系也有个西安的同学，到时候她可以和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车票买到一起，上车之后再换位子。
放下电话，曾祥宇顾不上自习，赶紧先到班长所在的宿舍登记了回家的日期和车次，然后才飘飘然然地上自习去了。
自从上次和许茹江边见面之后，他们俩一直没有联系。因为那天的事情，彼此心里都生出一点罅隙，虽然他们都渴望见到对方，但是却都没有采取行动，甚至电话都没有打一个。再加上快到期末考试了，复习也很紧张。如果不是这次许茹打电话过来，曾祥宇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兴奋过后，曾祥宇又感到挺自责的。说起来也没多大的事，既没吵架也没闹矛盾，只是一次彼此心照不宣的恋爱关系受阻，为什么就那么放不开呢？最后竟然还是人家女孩子先主动联系他，自己这个大男人连这点魄力和心胸都没有吗？联想起卖苹果那次自己也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就不理许茹，曾祥宇隐隐看到了自己性格中的一些缺陷。他暗下决心，再不能这么小家子气了。

感情的心事一放下，他立刻全心投入到期末考试的复习中去。最让他头疼的还是C语言语言的考试，什么变量，集合，数组，指针，函数，过程，搞得他头晕脑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选择这个专业是不是正确。
C语言语言的考试分为编程作业和笔试两部分，老师让大家自己编一个程序，功能可以自己设计。交作业的形式可以是把程序代码写在纸上，也可以用电脑编写出实际的程序，并且把代码和编译好的程序文件拷贝到软盘上交给老师查看和运行。张宇翔，周伟军，孙凯他们都已经把软盘准备好了，曾祥宇的编程能力不行，只能把东拼西凑的程序代码写在纸上，抄代码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东西交上去能不能通过。
最后一节C语言语言课上完后，大家都把自己的作业交了上去。大概有一小半的同学都交了软盘，说明他们不仅写好了代码，而且在电脑上编译通过，有可以执行的程序。其他人都交的是抄在纸上的代码，这些代码很大概率是无法编译通过的，更别说运行。只从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谁的编程能力强还是不强。
有趣的是，系里的大部分女生交的都是抄写的代码，他们班只有舒蕾交了软盘，曾祥宇顿时对舒蕾刮目相看。后来一想，舒蕾的程序会不会是孙凯帮她做的呢？这倒不是不可能。

考试的成绩陆续下来了，曾祥宇其他的科目成绩都还不错，但是最害怕的C语言语言终究没有躲过去，不及格。这是曾祥宇自从上学以来第一次考试不及格，虽然他考完试之后就一直在担心，但总还希望自己运气会比较好，老天能够眷顾他，不让自己的不败金身告破，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去。
成绩出来之后，曾祥宇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在极度失望过后反倒踏实下来，他告诉自己看来还是不能报有侥幸心理，生活就是这么残酷，不会因为你以前优秀就让你一直优秀，真正靠得住的还是通过努力获得的实力。没有实力，就算运气再好，只能混得过一时，不能混得过一世。看来只有更加努力才行了。

他犹豫了很久，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许茹和家人，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种事想瞒是瞒不过去的，就算能瞒得了别人，能瞒得了自己吗？不能正视自己缺陷的人，永远也无法真正改善自己的缺陷。既然他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能够把编程学好，那么就没有必要在乎这种学习路上的小坎坷，任何人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有了失败的经历，人生才会更丰满。至于暂时的丢人，还是把它作为激励自己奋斗的鞭子吧。
曾祥宇不由得想起许茹的那首《男孩女孩》，想象着许茹听到他考试不及格的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怎么看他。虽然他自己已经想通了，但他不知道真正面对许茹时，自己会不会情绪崩溃。也不知道许茹考试考得怎么样，但愿她每门课都还像以前那样优秀。
曾祥宇他们宿舍总体考得不错，只是俞鲲和他一样，C语言也不及格，另外他的高数也不及格，都是要下学期一开学就要补考的。看得出俞鲲也是心里不爽，只是在曾祥宇看来，他不及格那是正常的。整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看小说，学习怎么好得了。可怜自己学习一直很努力，不及格对自己来说太不公平了。
张宇翔，周伟军，孙凯他们成绩都挺好的，尤其是林郑轩，C语言竟然考了九十四分，平时默默无闻的他这次一下子一鸣惊人，全宿舍甚至全班的人都对他肃然起敬。曾祥宇特别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学习的，下决心找机会要找林郑轩好好取取经。
这个时候，别的人看曾祥宇的眼神里免不了有一丝不过如此的轻蔑，对他的态度反倒热情了很多。对于他们这种一直在学习竞争里保持优秀的人来说，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别人超过自己，因此优秀的人往往彼此敌视，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怎么亲近的原因。现在曾祥宇在和他们的竞争中落后了，他们不再把曾祥宇当做对手看待，反倒更愿意亲近他。对于这种结果，曾祥宇除了苦笑，只能暗暗告诉自己，竞争才刚开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走着瞧吧。

寒假前最后一次去给刘思豫补课，曾祥宇和李卓一进门，刘思豫就迎上来拉着曾祥宇的胳膊，兴奋地告诉他，自己这次期末考试物理考了七十八分，这对于之前物理经常考不及格的他来说，真是天大的惊喜。
曾祥宇微笑着鼓励他干得不错，后面一定要继续努力，争取下次冲八争九。说得刘思豫吐吐舌头，没敢搭腔。这天刘思豫的爸爸刘锦宏刚好也在，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经历过无数坎坷，见过大世面的，态度谦和，谈吐沉稳。他称赞曾祥宇这个老师教得好，还让儿子要好好向曾老师学习。
刘思豫调皮地问曾祥宇：“曾老师，您高中的时候物理最高考多少分？”曾祥宇笑着说：“满分。”刘思豫吐了吐舌头，又不甘心地问：“那最低考过多少分呢？”曾祥宇思索了一下，说：“好像是九十二分吧。”他突然想起C语言考试的五十六分，心脏剧烈的抽疼了一下，刚刚浮起的得意立刻烟消云散。
虽然他一直努力开导自己暂时的失败不算什么，要看长远。但这有史以来唯一的不及格像一根埋藏在肉里的尖刺，不去动它还好，一旦被触动，就会刺出一滴血来。不管以后成绩再好，这个不及格已经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永久地留下了一截小小的耻辱柱，再也无法拔除。
刘思豫夸张地缩着头，像一只土拨鼠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上，瘫成一堆不说话了。刘锦宏哈哈大笑，拍着儿子的头说：“现在知道什么才叫优秀了吧！你给我好好努力读书，以后爸爸送你出国去留学。”说得大家都笑了。
小妹妹刘念琼这次的英语成绩也考得不错，刘锦宏一样对李卓表示了感谢。李卓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应该的”。心里想着为什么刘锦宏没有让女儿也向自己学习，没问她的英语最高最低考多少分呢？
补完课临走的时候，刘锦宏拿出两个红包让他们收下。曾祥宇本能的拒绝，但刘锦宏解释说这是广州这边的传统，又看李卓收下了，也就没有再推辞。

刘锦宏还和曾祥宇商量，下学期如果他时间充裕的话，可否帮刘念琼把数学也补一补。曾祥宇考虑到下学期需要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在学习上，有些犹豫。刘锦宏见状让他回去先考虑考虑，等过好年来了之后再做决定。
李卓在旁边听得心里有气，自己比曾祥宇来补课的时间更长，她自觉已经很用心，效果也不错，但为什么刘锦宏没有提出让她帮刘念琼补习数学呢？以她的数学水平也没什么问题啊。自己还是刘念琼的英语老师呢，怎么他们就都认准这个曾祥宇了呢？她有一股冲动，很想把曾祥宇这次C语言考试不及格的事情透露出来，给他浇点冷水，让他别那么得意。但是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回去的路上李卓把红包拆开来看，里面竟然有三百元钱。曾祥宇本来以为最多也就三五十块，没想到刘锦宏这么大方。他没有拆开自己的，估计应该和李卓的钱是一样的，心想这下过年回去可有钱花了。他思量着要不要把这些钱回去交给爸爸，最终还是决定自己留着。这点钱对家里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对自己来说却是作用重大。他打定主意回去之后买菜买肉的时候要积极付钱，多少为家里尽点心意。
他感叹有钱人就是大方，李卓笑着说：“这家人资产估计肯定上千万了，三百块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曾祥宇听了矫舌不下，暗想自己将来要能有一百万就心满意足了。
李卓看他不说话，笑着问到：“是不是想着以后也要和他们家一样有钱？”曾祥宇暗赞她的敏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敢想那么大，如果以后我能有一百万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那时候虽然万元户早已过时，但百万富翁仍旧是绝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曾祥宇能想有一百万，已经觉得自己非常好高骛远了。如果不是在广州，亲眼看到这么多有钱人，在樊山那个小地方他连想都不敢想。

李卓不屑地笑他：“真没出息，才一百万就到你想象的极限啦。等我们毕业之后，这里好的公司好的机会有的是。只要好好干，千万富翁也不是梦想。”她接着又说：“陈健铭家还不是做生意的，他的爸妈只是医生，他们家的钱估计都有上千万了。”
虽然这么说，但李卓更多的只是想炫耀一下大城市孩子的眼光高远而已，在她心里其实并不认为曾祥宇真的能干成什么大事。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最大的缺陷就是眼光太浅，缺乏做大事的魄力。曾祥宇虽然优秀，但以后最多也就是个替人打工的高级白领而已。
曾祥宇却大吃一惊，他想到了陈健铭家会比较有钱，但没想到竟然有钱到这种地步。再想到陈健铭追求许茹的事情，他瞬间觉得压力山大。和这种人竞争，在经济上自己基本上是被碾成渣的。就算许茹和他的感情基础好，但是除此之外，他对陈健铭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许茹不是看重物质的人，但谁又能保证在陈健铭强大的攻势下，她就一定不会变心呢？
曾祥宇第一次对他和许茹的感情不那么充满信心了。

终于放寒假了。
曾祥宇拉着收拾好的箱子，乘车来到中山医科大学。他早已和许茹约好在这里和她汇合，然后一起去火车站。在学校大门口他看到了已经在等他的许茹，可惜许茹旁边却站着他最不想见到的陈健铭。许茹看到曾祥宇，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她对陈健铭这时候在她身边也感到不自在。
虽然心里不舒服，曾祥宇还是礼貌地和陈健铭打了招呼。陈健铭还想送许茹去火车站，被曾祥宇和许茹一起坚决地制止了。陈健铭没有再坚持，微笑着和他们告别之后就转身离去。
曾祥宇看着陈健铭潇洒的背影，心想这个人的城府真够深的，被拒绝后神色自如，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要是换了他，估计还做不到这么丝毫不露声色，这份风度和大气就值得他学习。当然在佩服之余，他心里更多的是对陈健铭的警惕。

上了火车，按照他们之前的办法，曾祥宇顺利地换到了许茹的座位旁边。他对和他交换座位的那位老乡同学千恩万谢，老乡同学调皮地眨眨眼，说：“成人之美，我懂的。”许茹大方地约这位同学下学期请他吃饭，大家嬉笑着各自落座。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思乡的心早已不可抑止，即将再见到亲人的喜悦让他们对这趟回家的旅程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想象。踏踏实实地坐在曾祥宇身边，想到接下来的三十多个小时都可以在一起，让向来内敛的许茹快活地几乎要大叫起来。看着曾祥宇满面笑容的样子，就知道他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对于上次珠江边的事情，许茹心里一直追悔莫及。那么美好的景色，那么浪漫的时刻，让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该是多么完美的开始啊。可是就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不仅让两个人的关系没能更进一步，还搞得两个人心里都变得别扭起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对自己满是痛恨。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敢给曾祥宇打电话，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曾祥宇解释。曾祥宇也一直没有联系她，又让她的心里充满了焦虑，万一他不肯原谅自己怎么办？万一他一气之下找了别的女孩子怎么办？如果自己不主动联系他，是不是他再也不会来找她了？这些年头在她心里盘旋往复，搞得她整天患得患失，学习也不能专心。
偏偏在这个时候，陈健铭却频频向她示好，总在各种场合找机会和她在一起。他是班长，经常让她帮忙一起做一些集体的事情，她又不好推辞，只能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本来以为上次打羽毛球铩羽之后，陈健铭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歪打正着，李文强倒是不再纠缠她，陈健铭却更加起劲。许茹其实对陈健铭没有太多反感，这个人从各方面来说都很优秀，只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曾祥宇，别人怎么可能代替他呢？

终于她趁着订回家火车票的机会，鼓起勇气给曾祥宇打电话。在电话还没接通的时候，她忐忑不安地猜想着曾祥宇接电话时会是什么样的语气。心里犹豫着如果曾祥宇的语气里有一点冷淡的话，要不要立刻挂断电话，以后再也不找他了。没想到曾祥宇还是那么热情，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那一刻许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受到了鼓舞，也刻意在话里表现出她想和他坐在一起的强烈愿望。而曾祥宇话里的期待和兴奋把她最后的一点矜持都融化殆尽了。

当时的火车一排五个座位，过道一边是三座的，另一边是两座的。幸运的是两个人的座位刚好是两座的，也就是只有他们一起坐，没有第三个人在旁边，这让他们的心情更加舒畅。许茹理所当然的靠窗坐，曾祥宇有意无意地往许茹那边凑了凑，以至于自己的座位有一小半是空着的。
许茹看在眼里，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对曾祥宇的勇敢感到欣慰。本来她还担心上次曾祥宇被自己拒绝，挫败的心没那么快恢复，再也不敢对自己有任何过分的行为。现在看来他倒是越挫越勇，也许是脸皮越来越厚了吧。
许茹心里甜甜的想着，突然勇气倍增，把左手放在了曾祥宇搭在膝盖的右手上。曾祥宇的手抖了一下，立刻反手把许茹细嫩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一股暖流闪电一般传遍许茹的全身，她扭头看着曾祥宇，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温馨无限。之前各自准备的言语都不必再说出口，一切都通过紧握的手直接从一颗心传递到另一颗心里了。
虽然春运的高峰还没到，但火车上依然人满为患，过道上都挤满了回家过年的人。火车已经开出三四个小时了，曾祥宇和许茹还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时而窃窃私语，时而一起观赏火车外面的风景，许茹还时不时掏出一包零食，和曾祥宇慢慢分享，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曾祥宇旁边的过道上一直站着一个年轻女子，面目姣好，打扮还比较入时。但只背了一个随身的小包，没有大件的行李。这时候突然对曾祥宇他们说道：“车上这么无聊，你们怎么不打牌呢？”
曾祥宇和许茹一惊，都抬头看着女孩，没说话。他们俩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看样子之前不认识，火车开出这么久也没见他们说过一句话。曾祥宇一开始还暗暗后悔，应该让和他换座位的那位同学再和对面这个男的换一下，这样大家就能一起聊天了。后来又觉得幸亏没有这么做，不然他和许茹怎么好意思在熟人面前卿卿我我呢？
那个男的大概二十三四的年纪，左右脸颊上分布着几颗硕大的粉刺，应该是在广州打工，回家过年的。听到背包女子的提议，神情瞬间活泛了起来，说道：“我有扑克的，谁想打？”
其他人都还没开口，背包女子手一圈，说：“你们四个人不是刚好吗？”
曾祥宇和许茹这时候坐得也有点无聊，想到还有二十多个小时，打打牌估计时间还会过得快点。对面坐着的红衣服女孩子也跃跃欲试，在背包女孩的推波助澜下一拍即合，当下四个人兴致勃勃地打了起来。
至于打什么，几乎没有什么争议就决定打“80分”，这是当时在全国各地都流行的一种游戏，很考验打牌者的记忆力，分析能力，另外对手的配合也很重要。
分组时自然是曾祥宇和许茹一组，粉刺男和红衣女一组。只不过对家要相对而坐，许茹和粉刺男互换了座位，让曾祥宇心里有点不舍。但这点不舍很快就被玩心盖过了。

今天生日，多发一段以兹纪念。

曾祥宇和许茹虽然聪明，但因为学习忙，打牌的时间并不太多。而粉刺男和红衣女明显技高一筹。打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已经打到九了，曾祥宇和许茹才打到三。曾祥宇对输赢不是太在意，依旧谈笑风生，而许茹脸上渐渐挂不住，情绪变得有点低落。曾祥宇看在眼里，但技不如人，空着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背包女孩一直站在许茹后面，一会叹气一会摇头，一会又轻笑几声。再打了几局，她笑着对许茹说：“我来替你打几把行吗。”许茹正在气闷，顺势站起来把手里的扑克交给她，自己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得曾祥宇暗暗好笑。
背包女子坐下之后，双腿在桌下用力伸展了一下。许茹在旁边看得清楚，心里暗暗好笑。她马上意识到背包女子其实从一开始提议打牌，真正的目的就是能有机会蹭一下座位，一直忍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如愿，也真难为她了。许茹自认换做自己，肯定想不出这种办法。她开始有点佩服起这个女孩子来。
更让她佩服的是女孩子的牌技，从第二手牌开始，她和曾祥宇就开始发力，连追四局，把粉刺男和红衣女打得灰头土脸。许茹这才知道不是曾祥宇技术不行，而是自己太差了。也只有曾祥宇才不会对她有丝毫不满，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嫌弃她了。
看到曾祥宇和背包女子连战连捷，她也在一边兴奋地鼓掌。只是想到自己和曾祥宇的配对竟然不如背包女子默契，心里又有些失落，好像背包女子把曾祥宇从她身边抢过去了一样。
背包女子很有眼色，打了几局之后就让许茹继续打，许茹反倒心疼起她来，笑道：“你再打几局，多休息一会吧。”背包女子感激的冲她笑了笑，又继续打了几局，然后坚决把位置又让给了许茹。许茹打了几把之后，又让背包女子接着打。两个人就这样轮换着打牌，到最后两边的进度竟然差不多。这时候许茹已经和背包女子有说有笑，相当亲热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众人也是打牌中草草吃了点东西，在火车上很难吃得舒心，大家都只求敷衍敷衍肚子了事。红衣女说她累了不想打了，但是她不让位子，其他四人也没法打，结果牌局就这么散了。
背包女子又回到了走道上，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就那么站着看起来。许茹和她打了半天牌，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孩子。看得出来她很聪明，但不是像许茹这种学习理论知识的聪明，而是一种闯荡社会人情练达的聪明，或者说聪慧更合适。相比起来，她和曾祥宇都显得太学究气，太不懂世故了。

许茹让曾祥宇靠窗坐着，她紧挨着他坐，让出座位的一部分，招呼背包女子坐下。背包女子也不客气，道谢之后就挨着许茹坐下，毕竟长时间站着实在太累。三个人聊起天来，背包女子自我介绍说她叫杜娟，安徽人，现在广州的一家公司做人事经理。许茹看杜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竟然已经做经理了，不由得赞叹不已。
许茹问道：“杜姐姐，你这次出来是去哪？怎么连座位票都没买到？”
杜娟笑笑说：“我是今天早上才申请休假，结果我们部门主管直接就批了。我不想再等到明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奔火车站。没买到座位和卧铺票，就买了站票，先上车再说。”
许茹又问：“那你打算去哪？”
杜娟说：“我想去爬华山，很早就想，只是一直没空。这次趁年前多了几天假，正好把这个愿望了结掉。”
曾祥宇和许茹都吃了一惊，冬天去爬华山，这想法真是不多见。据说夏天爬华山的话，夜里山顶的温度都很低，要租大衣才行，冬天肯定更冷。再说华山号称天险，山路陡峭，冬天路滑，肯定更不好走。这个杜娟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杜娟对他们俩个的担心并不在意，笑道：“反正已经上车了，就先过去看看，能爬就爬，爬不了再做打算。”又说：“下了车一定先找个旅馆好好睡一觉，最近加班好多，累死了。”又补了一句：“这破火车坐着更累。”说完了却是呵呵一笑，神态洒脱。
曾祥宇对杜鹃的行为方式感到非常惊讶，虽然接触的时间还只有几个小时，但他突然看到了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思维和做事方式。这个杜娟虽然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但上午请假，下午就可以直接出远门；火车站票坐票都无所谓，先上了车再说；甚至她都没好好了解一下华山现在什么情况，就决定要去爬，根本不经过深思熟虑。
也许她做事显得比较莽撞，但那份洒脱和对结果的不在意却对曾祥宇形成了非常大的冲击。他在出发前收拾行李时，还对要带什么不要带什么纠结了半天，总担心漏了什么东西后面会不方便。比较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做事方式太过僵化，一味求稳，缺少了杜娟那种雷厉风行的气势。而这种气势不应该是男人最为可贵的品质之一吗？为什么杜娟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身上都有，而自己却不具备呢？
而且现在看来，人家前面做的那些事情似乎也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啊。不是也赶上火车了吗？不是也有座位坐吗？至于到了华山之后怎么样，也许她也能想到别的办法呢？事情没到最后，谁又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许茹的心里和曾祥宇有类似的感受，她平时比曾祥宇更加循规蹈矩，因此受到的冲击也更大。和明显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杜娟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一直托庇在象牙塔上的黄鹂鸟，而杜娟已经是能够搏击长空的雄鹰了。她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柔弱，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