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风雨】】】





作者的话:

本没打算以任何形式发表这部小说。这是一部二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四年前就写完了,一直被束之高阁。
它不是一个关于赌博的故事,虽然文中描述了种种鲜为人知的澳门赌厅内幕,但这些细节只是更深刻地揭露了赌博的本质。
它是一个关于人生和命运的故事,当挫折、失败、失去、铸成大错无法挽回时,该如何去面对那样的结果。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无法回头的赌博?
它也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纯真的爱情,无私的友情,是强大的精神力量,让我们不再畏惧任何困境。 人生百态,艰辛曲折,喜怒哀乐,淋漓尽致。唯有爱,才是我们唯一的支撑。
那些——在逆境中奋斗、挣扎的人,在人生这个大赌场里博弈、沉沦的人,我写下这些文字就是为了你们。
因为我知道你们也和我一样,正在人生的迷途中苦苦地思考探索。


故事梗概:

时间: 2010年8月
地点: 澳门、上海、北京、英国、马来西亚
主要人物: 杜政,30岁,来自香港,澳门星际酒店一间赌厅的老板。
苏城,22岁,来自北京,高干子弟。高中毕业。在澳门赌厅做事。
柊耀,24岁,来自深圳。大学毕业,初到澳门。
逸风,28岁,新加坡富豪之子,现居英国。
次要人物: 徐翌, 27岁,杜政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大学教授。
陈叔,45岁,来自香港,曾为香港警察,在赌厅做保安。
阿剑,26岁,高中肄业,澳门渔民之子,在赌厅做事。
阿修,25岁,澳门本地人,葡萄牙神父收养的孤儿,在赌厅做公关。
张木林,40岁,来自上海,在赌厅做公关。

柊耀大学毕业后,替父亲管理他的私营工厂,不料由于沉湎于玩游戏,导致工厂被大火烧毁,父亲因此自杀,他陷入痛苦之中。
徐翌是柊耀妹妹的恋人,为使柊耀摆脱痛苦,资助他去澳门读研究生,并拜托在澳门的哥哥杜政照顾柊耀。
柊耀来到澳门,接触到崭新的生活,熟悉了周围的人,了解到他们鲜为人知的一面。

苏城高中毕业后本应去英国留学,却在澳门赌场输掉四百万,不是由于贪婪无知,而是他爱上了一个比他大七岁的女孩,为了不失去她,想赢些钱带她一起去英国。当学费都输掉后,苏城走投无路,杜政收留了他。苏城于是留在澳门,努力赚钱还欠父母的债。

柊耀来到澳门后与苏城同住,彼此的不幸让他们深深地怜惜对方。柊耀、苏城及阿剑去马来西亚收一赌客的欠账,遭遇黑社会火拼,柊耀替苏城挡了子弹失血休克,苏城把自己的血输给了他,从此结成生死相交的友谊。

杜政的父亲是香港警察,十五年前曾和陈叔一起被派来澳门查案,却因所爱的女人徐蔓出卖而遭黑帮杀害。陈叔为替他复仇,杀入黑帮,也杀死了徐蔓,被撤职并坐监十年。父亲死后杜政和徐蔓的儿子徐翌相依为命,度过了少年时代。大学毕业后杜政来到父亲殒命的澳门,陈叔出狱后也来到澳门,杜政收留了他,却令徐翌无法容忍,兄弟两人从此断绝音讯。

杜政遇见了来自新加坡的俊秀少年逸风,一见倾心。逸风天才聪颖,博闻强记,是剑桥的数学硕士,为实现当赌王的梦想,每年来澳门度过半年,三年来从赌场赢了三亿多港币,后经营星际酒店的一间赌厅。然而在一次离开后,他再也没有回来。五年过去了。

直到柊耀从徐翌那里得知了关于逸风的线索。杜政于是决定去英国,寻找逸风……


备注:

作品版权归锦衣公子所有。天涯首发,转载须经本人同意。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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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6 20:42:00 +0800 CST  


座落在澳门星际酒店十二楼的贵宾厅跟往常一样热闹。
贵宾厅不大,相当豪华,每一样摆设都很精致。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隔街的永利度假村和葡京娱乐场尽收眼底,还可以看见飞越在蔚蓝海面上的跨海大桥。
贵宾厅三张百家乐赌台全部围满了人。厅里人声鼎沸,赌客的喧嚷声此起彼伏。

杜政坐在一号包房的办公桌前,正阅读一封令他出乎意外的邮件。

“阿政哥,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我有一事相求,有个叫柊耀的年轻人,父亲刚自杀了,由于过份自责,精神几乎濒临崩溃,所以想让他换个环境生活。我已经替他办好了去澳门的学生签证,将于八月十五日下午两点左右从珠海过关去澳门。希望你方便的时候替我照顾一下他。他大学毕业,如果能给他一些事情做更好。万分感激无以言表。 阿翌”

杜政又读了一遍,回了封邮件。

“阿翌,我会派人去接他。我的手机号码一直未变。祝好。 阿政”

邮件发出后,杜政走出房间,跟一个站在赌台旁的年轻人说。
“阿城,明天下午两点替我去关闸接一个人。”
“好的政哥。是客人吗?”
“不是,是一个要来我们这里工作的年轻人,叫柊耀。”

跟叫阿城的年轻人交代完,杜政回到电脑前,陷入了沉思。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6 21:21:42 +0800 CST  
第一章 初到澳门

八月的阳光灼热而强烈,但珠海这座海滨城市的空气却是温润的,带着些微热度的海风偶尔习习吹拂到脸上,并不感觉特别闷热。
柊耀手推一只黑色旅行箱,跟着排队进关闸的人群一步步缓慢前移。
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仍有这么多人赶着去澳门。
看着那些满是疲惫和风尘的面孔,柊耀脸色有些苍白地想,现在我也在他们中间了。

一小时后,他终于走出澳门海关的大门。
呆呆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广场上到处是匆忙穿梭的人群。眩目的阳光带着炙人的热度,洒满一切没有建筑物遮盖之处,不再凉爽的海风微弱地消融于热浪之中。在刺眼的光线下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
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他掏出手机看看,发现居然有信号。

“你就是柊耀吧? ”
键按到一半的柊耀停下来,循声望去。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孩,端正的脸庞,头顶上短短的头发有些支楞八翘,却显得很酷。比一米七五的自己还高几公分,被太阳嗮成麦色的皮肤看上去特别健康结实。
“我是。”
柊耀有些惊奇他怎么会径直走来并确认就是自己。
“政哥让我来接你。走吧!”
他简洁地说完,露齿一笑,同时接过柊耀的旅行箱。
“哦,对了,我叫苏城,你叫我阿城就可以了。”
让柊耀惊讶的是他竟操着一口标准的京城口音。
两人一路去到停车场。
用遥控器开了车门,苏城钻进一辆黑色皇冠。
“上车吧!”
“我们……去哪里? ”
“凼仔岛。先安顿下来,再带你去见政哥。”

黑色皇冠车驶上澳凼大桥,朝凼仔岛方向开去。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和海。柊耀惊讶地凝望着那一片蓝色的世界。
“第一次来澳门? ”
苏城微笑地问。
“嗯。”
“喜欢澳门吧?”
“嗯。”
“还有另外两座跨海大桥呢,友谊大桥又宽又长,西湾大桥也很别致,是竖琴斜拉式的设计。看那边。”
柊耀朝远处望着。
“小小的岛居然有三座大桥啊,搞得每一次过海我都犹豫到底要走哪座桥。”
苏城自嘲地笑笑,又补充道。
“我是处女座的,据说这个星座的人最害怕‘选择’。因为一旦上了桥,就没法回头了,撞车还是断桥都没办法了。”
是啊,柊耀默默地想,人生也是一样,选择了一条路就不得不就此走下去。
临行前徐翌的话犹在耳边。
“阿耀,无论前面的路有多艰难,都要好好地走下去啊。”
他点了点头。
在那至深至烈的惨痛过后,他已经不在乎前面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了。


车子停在凼仔岛一座略显古旧的四层公寓楼前。
“这里是简陋了点儿,不过岛上很安静,风景好,吃饭也方便。”
大约六十平方米的小公寓,一厅两室,客厅里除了冰箱电视沙发茶几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布置。
“这间屋一直是空着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先住下吧。”
苏城推开屋门。
“被子和枕头是政哥的,你可以随便用。”
柊耀环顾四周,很整洁的公寓。
“嘿嘿,不瞒你说,昨天我打扫了一晚上。”
苏城不好意思地摸摸后颈。苏城诚实的模样让柊耀微微笑了。
“澳门寸土寸金,这么小的公寓,租金也要三千块呢!不过租金你就甭管了,我已经付到了年底。”
走到窗边,柊耀拉开窗帘。
他看见了海滩,教堂的尖顶,还有一大片随风摇曳的红树林。
不禁怔住了,眼睛也有些发潮。等想起该说声“谢谢”的时候,苏城已经离开了房间。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6 21:39:58 +0800 CST  
第二章 初见政哥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两人又回到澳门半岛。
车子停在了星际酒店。
穿过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两人乘电梯来到位于十二楼的贵宾厅。
一进门,柊耀就感觉到一股鹰般犀利的眼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冷峻的表情站在贵宾厅的一角。
“陈叔!”
苏城朝男人挥了挥手。
男人冲他们点点头。
“陈叔是政哥的保镖,也是贵宾厅的保安。”苏城跟柊耀说。
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阿城!这么快就接回来了?”
“静姐!他叫柊耀。这位是静姐,公关部的老前辈,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请教她。”
“死阿城!我有那么老么? ”
女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模样,脸蛋不算特别漂亮,但后天修炼的职业微笑使她显得端庄大方。
欧静注意到柊耀。
“真是好靓仔哦!我叫欧静。”
“你好。”
柊耀微微有些脸红,避开欧静的视线,却和旁边赌台清秀的荷官小姐目光相撞,她正盯着他们看,连开牌都忘记了。
“政哥呢?” 苏城问。
“在三号包房。新加坡的林老板在里面玩呢。”
“哦。”
苏城犹豫了片刻,转头对柊耀说。
“不如你先等一会儿吧。”
“嗯。” 柊耀点点头。

沙发很柔软,却让柊耀怎么都找不到舒服的体位。紧绷着的精神和肉体不允许他享受奢侈的松弛。
一张赌桌突然爆发出欢呼声。接着喧哗起来,赌客们乘胜结束战斗,一边收拾筹码,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笑。公关们也忙碌起来,换钱的换钱,付Marker的付Marker,待赌客们终于鱼贯而出,厅里才稍微恢复了宁静。

不远处苏城正和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在说话,不一会儿,男人离开苏城朝柊耀走来。
个头跟苏城差不多的男人有着宽宽的肩膀和结实匀称的身材。
欲起身相迎,男人却用手势制止了他,在他斜对面坐了下来。
“我是杜政。”柔和的嗓音,语气显得极为坚定。
“我是柊耀。” 按捺住有些慌乱的心情,柊耀干巴巴地回答。

原来他就是“政哥”。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出乎柊耀的意料。
英俊的脸庞,戴一副细细的方形黑框眼镜,头发长及脖颈,随意搭在前额的几绺发丝,使他显得特别优雅。相当年轻。看上去最多三十岁。
“嗯。”好像杜政也是个话少的人。
“你大学里学的是……”他注视着柊耀。
“企业管理。” 柊耀接道。
“哦。”
欧静笑嘻嘻地走过来。
“政哥,威士忌时间?”
“好啊!”
杜政弯起嘴角笑了。他突然显露出的孩子气让柊耀有些惊讶,也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很快欧静就拿了一瓶洋酒和两只高脚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不一会儿又提来一只小小的银色铁桶,里面装满了碎冰。
不会吧? 连我也要喝? 看见是两只酒杯,柊耀心里暗暗叫苦。
“想尝尝我的威士忌吗? ”
杜政问,却完全不给柊耀机会推辞,径自将两只酒杯都斟上大约四分之一体积的酒,熟练地加好冰块,轻轻晃动一下,递过一只酒杯给柊耀。
柊耀不善酒,平时连啤酒都极少喝,但此刻……不忍败他的兴,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毫无防备的他被苏格兰酒流入口中那一瞬间产生的爆炸感呛得咳起来。
“对不起,我没喝过这么烈的酒。” 柊耀为自己的狼狈感到抱歉。
“这是我最中意的十八年拉弗格。体验到它的挥发感了吧?”杜政笑道。
挥发感,没错,带着果木香的微甜却无比辛辣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
“威士忌酒,浓烈,高贵,豪放不羁,有种置生死于度外的痛快。年少时,我就像这威士忌酒一样,总是渴望能轰轰烈烈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杜政慢慢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半天没言语,眼睛定定地看着柊耀。不知是在凝视柊耀,还是在想自己年少时的事。
“你父亲的事,徐翌告诉我了。”杜政终于移去目光。
柊耀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没想到杜政会提及此事。
“他说换个环境生活对你比较好。毕竟忘记过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翌说得对。虽然才刚来澳门,新奇感已经让他的心情已经有所转换,不像还在深圳时,那种无法摆脱被沮丧和绝望缠绕住的窒息感觉。
“徐翌是你什么人?” 杜政突然又问。
“是,是我妹妹的老师。”
“你妹妹? 还是个学生?”
“嗯,在广州读大三。”
“你的意思是说,徐翌在广州的一所大学当老师?”
杜政的酒杯在空中停顿下来。
“是教授,历史系教授。”
柊耀困惑地看着杜政。
良久,杜政淡然一笑,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不错的选择,蛮适合他的。”

徐翌的身世背景柊耀一无所知。估计妹妹柊晓也和自己一样,听她说过徐翌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仅此而已。不过令柊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杜政刚才的语气里,似乎他连徐翌是做什么职业的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请我帮忙。搞得我一直在猜测,他那么认真地托付给我的究竟是什么人。”杜政打量着柊耀。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柊耀有些惭愧。
“说句实话,你所学的那种温文尔雅的企业管理在这里是派不上用场的。”杜政不经意地说道。
“不过,如果你想赚钱,这里有大把机会,想改变生活环境,这里也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我……我只是……”
“年轻人,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不堪回首的经历。多看看别人的不幸,就会减轻自己的痛苦。”
说话间,杜政一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柊耀心中感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政哥,金丽已经到了,正在新濠天地等我们。”欧静过来说。
“嗯。”杜政站起身来。
“周六跟阿城一起到我家里吃饭吧。”
对柊耀说完这句话后,杜政就跟欧静一起离开了。


杜政走了。
苏城过来说今天恐怕得忙到很晚,让他自己照顾自己。柊耀说好。
默默地看着苏城在赌桌和帐房之间跑来跑去,换筹码,签单据。一晃几小时过去了,两桌客人终于散了。当苏城说今天收工了的时候,已是饥肠辘辘,看看表,差不多都到晚上十点了。
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阿城,大家都在丹桂轩了,你们几时下去啊? 差不多了哎!”个头不高但健壮结实的年轻人朝苏城嚷嚷。
“马上就好!”苏城一边整理被客人弄乱的椅子一边应着。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阿剑,跟我一样是做叠码的。”
“你好!”阿剑立刻跟柊耀打招呼,还紧紧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这位是阿修,公关部的帅哥。”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看上去有些高傲的阿修彬彬有礼地朝柊耀伸出手来。
“他叫柊耀,新来的,你们以后多带带他。”苏城说。
“没问题!大家都是兄弟……”阿剑豪爽地说。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6 22:35:23 +0800 CST  
第三章 新同伴的晚餐会

一路说笑,几个人乘电梯来到酒店二楼的粤菜馆丹桂轩。
餐桌前已经坐了三个年轻女孩和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大叔,他们一进来气氛就活跃起来。
“哎,阿耀,先来认识认识新同事,这位是张哥……”苏城说。
“鄙姓张,弓长张,名木林,木头的木,再加两个木,双木成林。张木林,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操一口上海口音的国语,绕口令一般地说着的同时,眼镜大叔恭敬地用双手递给柊耀一张名片。
柊耀接过名片,想到也没什么可回赠的,只好说句谢谢。同时听到女孩子的座位上发出吃吃的笑声。
“张哥,您的介绍方式很独特啊,一块木头就够意思了,您这还三块……”苏城忍俊不禁。
“ 啊,习惯了,几十年都是这么介绍过来的。”张木林顿时窘得掏出手帕直擦前额渗出的汗水。
“张哥这种公关方式才是顶级的,让第一次接触的人对他产生可信可靠的感觉,戒备心理就会轻易解除。”阿修道。
“是哦,姜还是老的辣,毕竟是前辈嘛!” 阿剑说。
“说我是前辈我就不推辞了,毕竟我年龄比你们都大得多,不过要说经验,我可比不上阿剑。”张木林满脸笑容。
“张哥太过谦了,我们都知道张哥的水有多深。”阿修说。
“张哥的太太又能干又漂亮哦!”梳着马尾,嘴唇薄薄眼睛大大的女孩尖声说道。
“张哥福气好啊,好像我们几个,就没人愿意要。”阿剑做了一个苦脸。
“你喜欢被谁要啊?阿玉姐吗?哈哈!”大眼睛女孩笑了。
“阿花,你乱说什么!” 长头发的阿玉是个美人胚子,肌肤如雪,眼神里透出一种处世不惊的老练。
“哎,你们几个,也不好好介绍下自己,以后有饭局不叫你们了,自己吃工作餐去!”阿剑道。
阿花吐吐舌头。
“我叫阿雨。” 坐在角落的女孩腼腆地说。
柊耀认出她就是刚才在贵宾厅盯着他看的那个秀气的荷官。

菜上来了,精致的冷盘、火焰醉翁蝦、北京片皮鴨、台山豬手煲……
开吃,大家估计都饿了,一阵风卷残云。
“你们慢点儿吃好不好,好像在抢,女孩子家家的……”阿修皱起眉头。
“修少,我们每天上班吃饭都是在赶时间哎,吃得慢,迟到了就有事了,哪有你们做公关少爷那么优哉游哉的。”阿玉毫不客气地回敬。
“这不已经下班了么? 平时不拘小节,最终就会形成习惯,恶习。 ”阿修特别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阿玉气得扭过头不理他。
“呵呵!阿玉今天怎么了? 心情不好?”阿剑装做没听见刚才的对话。
“才不会!有这么多清纯男生陪吃饭,阿玉姐怎么可能心情不好!”阿花抢着回答。
“其实我蛮同情你们的,天天在赌台上看那些赌客变形的脸,不得职业病才怪。赢钱的这样,输钱的这样,紧张的这样,愤怒的又是这样……”阿剑用两只手把自己的脸捏得奇形怪状地示范着,“当然看到赌台以外的男生,一概觉得好清纯……”
阿花翻着白眼,阿玉纹丝不动,阿雨掩嘴而笑。
“就你们这样的,还清纯? 早被染得找不到底色了!”阿玉没好气地说。
“想当初,阿城是多么清纯,可惜被你们几个害成这样……我要是阿城,打死也不请你们吃饭!”阿修自顾自地喝茶。
“阿城哪有那么小气! 当初他带着八十万,说那是他去英国留学的学费,我们真的不愿意看见他输啊,可有什么办法,还是输光了。你不知道阿玉姐把我骂得有多惨!还有阿雨,把他最后一块筹码收走的那个晚上,她整整哭了一夜搞得第二天没法上班。这些你都知道吗?!”阿花气呼呼地说。
用举座震惊来形容也不过份。

“原来……”苏城环顾左右。
“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我真不知道。”
见谁都不说话,苏城又说。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们,又不是你们的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阿玉姐说,你错就错在没有选择她的桌。”阿雨有些犹豫地说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根本就选错了场子?”阿剑一拍桌面。
“其实我觉得,阿城是选错了路,人生的道路。”张木林严肃地说。
“都别幼稚了!其实不管你当初怎么选,命运最终还是会把你送到你本来该去的地方。”阿修的惊人一语让众人都不由得疑惑地住了口。
“不会吧?”阿剑嘟哝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无论如何,路已经选择了,不能再回头,也不可能知道另外的路会是什么样……两年多来,如果没有你们一直陪在身边,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这辈子能遇到你们,我挺开心的,真的!有时候觉得,就为了这,一切都值了!”苏城笑笑,声音却在微微颤抖。
“阿城……”阿剑感怀万千。女孩子们眼睛都有些湿湿的了。
“阿城一步步走到现在,不容易啊!年轻人不怕跌跤,怕的就是跌倒了爬不起来。说实话,我也是很佩服你的!”张木林推一推不知不觉掉到鼻梁中间地带的眼镜。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你永远不知道会在哪张台子上输光。”阿修若有所思地说。
“所以嘛,最紧要的是一发现风向不对,就要赶快换台子甚至换场子。万万不可强硬地一路拼杀!因为就算命大,给你杀出一条血路,到最后自己也是遍体鳞伤,若没有救命仙丹也难以逃出生天啊。”阿剑感叹道。
“阿剑你武侠小说读太多了吧?”阿玉扑哧一笑。
“嘿嘿!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全部读完,现正攻读古龙。”一听阿玉提到武侠,阿剑立刻满面春风。
“我说呢!那天我正在发牌,抬头猛见一个人,一袭黑衣冲进门,怀抱公文包,身带一阵风,眼珠左右转,心想坏了!输光了的赌徒来炸贵宾厅了。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阿剑你!”阿花传神地模仿着当时的阿剑。
“嘿嘿……说到武侠小说,那可是本公子的最爱!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阿剑神秘兮兮地。
“什么?” 阿花好奇地问。
“这家伙能发现什么? 这世间还会有什么、会乖乖地等着被他去发现? 切!”阿修保持着微笑,不屑一顾。
“说得也是。”阿花顿时没精打采。
“我发现阿玉跟里面的女主角都很像!”
“你这家伙不是拐着弯儿向阿玉求爱吧?”阿修懒懒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痴迷程度很严重了哎。” 苏城也笑了。
“拜托!我可没说自己是男主角哇!”阿剑强辩。
“无聊!关我什么事!”阿玉嗔道。
“哎,今天的主角可是柊耀,阿耀也金口开开说两句吧!”阿剑赶紧转移话题。
“对哦!这里要说还有一个清纯男生的话,就只有他啦!”阿花说。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柊耀身上。

一直坐在角落里安静倾听的柊耀猝不及防,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傻看着身边的阿城。
“都是自己人,随便说几句敷衍一下就行了,不用太认真。”阿城声音不大,安静的全场却都能听见。
“‘敷衍一下’,有没有搞错!阿城,你就是这么带徒弟的吗? ”阿修正色道。
“其实我也喜欢读武侠小说。” 柊耀开口了,“因为我妹妹喜欢武侠小说,家里有很多,我偶尔拿来看,一看就很入迷。”
“妹妹读武侠,老爸说是补充课外知识,大加赞赏,因为她是学历史的。而我读,就常被老爸训斥,说是不务正业。” 柊耀沉浸在回忆之中。
“哈哈!你老爸真有趣!”阿花觉得很好笑。
“从我记事起,老爸就是世上最忙碌最勤恳的人。而我,对一切都漫不经心,按老爸的话说,就是好像生活在梦幻世界里似的。我从没有重视过他的话,直到毁掉了他的一切……”
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柊耀的声音很轻,却丝毫没有减轻他最后那一句话的冲击力。
“对不起……”强忍不住的泪水已漫出眼眶,他抬起胳膊掩住了眼睛。
大家全都愣住了。
苏城呆呆地看着他。
“阿修,等会儿你替我买单。我们先走一步。”苏城转头对阿修说。
“OK。”阿修点点头。
“阿耀,我们先走吧。”
苏城拉起柊耀,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7 10:41:52 +0800 CST  
@北京鹏冠科技 2015-02-27 19:32:02
可怜咱了,天天呆在珠海也没去玩过,听起来好象是天外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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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你就知道,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7 22:01:09 +0800 CST  
@焰橸 2015-02-27 18:00:00
亲眼见过两次跳楼事件
一次在新葡京,一次在一家酒店,听说都是输光了的,而且是政府官员。
其实不在于一次下注多少或者输多少,而是输掉的占你资产的百分比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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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腐之前政府官员参赌的人还真不少...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7 22:02:00 +0800 CST  
@piza9112012 2015-02-27 21:15:20
对赌博没兴趣,只喜欢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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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博当做娱乐可以,不是生财之路...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7 22:02:33 +0800 CST  
第四章 新濠天地

新濠天地,离凼仔岛路凼城威尼斯人酒店不远。蓝色玻璃外墙散发着华丽的光泽,Crown(皇冠) ,Hyatt(君悦), Hard Rock(硬石) ,共四幢或圆柱或椭圆形的大厦错落有致,浑然而成气派的建筑群。

极尽奢华的贵宾厅,半弧形的巨大落地玻璃窗替代了三面墙,使整个厅拥有了一百八十度视野空间。南海海面上三座跨海大桥与澳门半岛的黄昏景色,宛如一幅温馨的静物画,充满立体感地呈现眼前。

杜政和欧静走进贵宾厅。
一位风姿绰约正在吸烟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
“金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不如我们先去喝点儿什么。刚好阿倩也在澳门,我给她打个电话。”杜政对女人说。
“好。”叫金姐的女人点点头。
“阿倩,金丽女士来了。”杜政拨通了手机。
“噢,阿政,你过来新濠了?好,我这就过去。”电话里传来甜美的声音。
“嗯,我们在岚酒吧等你。”
“阿静,替金姐准备三千万Marker,再把跟阿倩的账目整理好。我们过会儿就回来。” 杜政转身对欧静说。


杜政和金丽乘电梯直下到酒店一楼的岚酒吧。
鸡尾酒和小食刚摆上桌,一个长发飘柔的靓丽女人朝他们走来。
“不知金姐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哦。”她娇笑着坐了下来。
“陈老板怎么有空过来澳门?”金丽微笑着说。
“哎呀不要陈老板陈老板的,都这么熟了,以后叫我阿倩就好啦。你不知道,最近实在太忙,片约多,又有很多推不掉的应酬。可这里的生意老让阿政照料着我也过意不去,还是要抽时间来看看的。”
阿倩说着,面露笑意,看了一眼杜政。
“呵呵,是来看生意还是来看小杜啊?”金姐笑着问。
“哎呀金姐姐真厉害!不愧久经沙场,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不知道,我劝过阿政好多次,不如回香港试试进娱乐圈,凭他的外形,绝对能成一线明星。可他偏偏不肯。做澳门赌厅风险大,一年才赚几千万,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我不会演戏,你又不是不知道。”杜政笑笑。
“金姐这次来,底线是多少?”杜政转移了话题。
“我看,五千万吧。”金丽犹豫了一下。
“最近输得太多了,搞得我的公司都出现了周转危机,好在几个企业之间还可以互相缓冲支撑着。否则我必须得卖掉一个才能解决问题了。”
“我好佩服金姐姐你哦!一个女人家,经意那么大的生意,雄才伟略,叱咤风云,真是人中之凤!”阿倩赞叹道。
金丽怆然一笑。
“身为女人,凡事都得靠自己,其实很失败。”
“金姐姐,靠自己有什么不好?现在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阿倩安慰着,瞥了一眼杜政。
杜政没作反应,只在慢慢喝酒。
“唉,十几年过去了。不知为什么,回想起来,反而是当初艰苦创业的时候过得比较充实快乐。”金丽叹道。
“金姐姐,还是不要赌太大了,玩玩就行了。”阿倩说。
“阿倩,你如此说话,是不是忘记自己赌厅老板的身份了?”金丽笑道。
“呵呵,,其实我开这个赌厅也不是为了赚钱。”阿倩也笑了。
“唉,我必须得赢些回来,资金链才不至于断裂。我也不想赌大,赌怕了,可是不赌大哪有机会翻本?”金丽叹了口气。
“金姐,”杜政开口了,“既然要赌,就要放松心情。保持良好的心态才有制胜的可能。”
“我知道。可良好的心态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我金丽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是觉得在赌桌上才最考验人的意志和胆魄。”
“金姐,做生意和赌不同。做生意只要安排得当,大部分可以预见利益。但赌是完全不可预期结局的。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成功,还有个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杜政沉静地说。
金丽摇摇头。
“这次要是再失败,我恐怕得歇一阵子了。”
“不要那么灰心!阿政不是说了嘛,保持良好的心态就有机会赢!你一定要相信自己。”阿倩鼓励道。
“嗯。临出门时我去普陀山普济禅寺拜观音菩萨求了个签。签上说,黑暗中会突然显现光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心里踏实多了。”金丽笑道。
“金姐姐吉人天相,一定会赢的。”阿倩微笑道。
“谢谢你阿倩,虽说你是大明星又是赌厅老板,却没有一点儿架子,人又这么漂亮,小杜真是好福气啊!”
金丽说完,阿倩和杜政却谁都没有接口。

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三个人一起回到贵宾厅。
欧静将一些资料交给杜政,与新濠赌场的监场经理JIMMY一起,在赌台旁陪着金丽开始玩百家乐。

杜政和阿倩一起去了包房。
“阿倩,这是上个月的报表。”杜政将资料递给她。
阿倩接过资料,放到一旁。
“阿政,”她望着杜政,“你知道我不关心这些,赌厅只要不亏钱我就无所谓。”
“嗯。”
“阿政……”她像只猫咪似的把头伏向杜政的胸膛,伸出手指抚摸他的下巴。
“阿倩,别这样。”杜政轻轻拿掉她的手。
“我不要嘛,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澳门看你……”
阿倩执拗地用前额蹭着他的脖颈,手指在他的掌心抚划着。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怎么会讨厌你呢?”
杜政话音未落,阿倩的嘴唇就贴到了他的颈间。
脖颈间的触感既清凉又柔软,在杜政全身激起了一阵震颤。几乎被遗忘了的感觉,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多久没品尝过这般销魂的滋味了?他已经不记得了。
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只想让那久违了的感觉继续在全身蔓延,想象如添翼而飞。
两唇相接,从舌尖的轻舔变成热烈的缠绕。
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撩起她的衣衫,直到手掌碰到胸前那团软棉棉,才猛然汗涔。
“啊?!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杜政慌乱地将她的上衣拉下来。
“别说对不起,阿政,来吧,我想要你,好想。”阿倩抓着他撑在沙发上的胳膊柔声地说。
杜政直起身来。
“真的对不起阿倩,我弄错了。”
“弄错了什么?”
“还以为……以为你是另一个人。”杜政尴尬地回答。
“另一个人,就是你心有所属的那个人吗?”
“是。”
有些莫名的心虚,杜政避开了她失望的眼神。
“我不信!这一年来你明明都是一个人过的,你家里除了佣人和保镖之外没别人,你也从未泡过夜店,就为了你那个隐形恋人守身如玉吗?可她怎么一次也不来看你?”
杜政沉默不语。
“我真想看看那个霸占着你的心的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阿倩妒火中烧,恼恨不已。
“阿倩,我知道你喜欢我……”杜政叹了一声。
“可我没法回报你以同样的深情。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阿政,你每次都这么说,可你明明是想要我的,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吻我的时候,全身都像着了火,让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阿倩哽住了。
“可是,你却又突然说出那种绝情的话来,把我扔进了冰窖!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抽泣起来。
“阿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其实我也……很迷惘。”
“阿政!”阿倩扑进他的怀里。
“忘了那个人吧!她既然狠心把你扔下,一次也不回来看你,就说明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你还在这里傻傻地等她做什么?”
杜政低头看看倒在自己怀里的她,无语了好半天。
“阿政……以前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可现在,更多的是心痛,你让我好心痛……”阿倩抽泣着说。
没有再推拒她的拥抱。突然觉得她跟自己同样的可怜。他温柔地搂着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她散发着清香的顺滑的长发,纷乱不宁的思绪却不可抑制地飘飞到更远的地方。
“如果可以那么容易地遗忘的话,就简单了。”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2-28 20:23:11 +0800 CST  
第五章 爱尔兰吧

苏城拉着柊耀离开了丹桂轩。
车子飞快地驶上了月光下的友谊大桥。
跟在夜色中明丽耀眼的澳门半岛相比,凼仔岛显得灯火阑珊。两岛隔海相对,就像一个被忽视了的青涩少年在默默凝望着犹如珍珠一般闪亮却只能无望地暗恋着的女郎。
大海发出低沉的重音,好像被魔咒桎梏了千年的野兽,在挣扎中发出怨念的低语。咸而潮湿的晚风散发着海洋的味道,一古脑儿涌进车窗。
海风很快便将柊耀的泪凝固在了脸颊上。

驶回公寓停好车,却没有上楼。
“走,我们去‘爱尔兰吧’喝两杯。”
苏城说着搂过柊耀的肩膀,朝官也街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间具有英国传统风格的酒吧。酒吧不大,休闲气氛却十分浓厚。几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在喝酒和掷飞镖,不时传来轻轻的说笑声。
柊耀跟着苏城落座。
“谢谢你阿城。”泪痕已干的柊耀有点儿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苏城回道,“你想喝点儿什么酒?”
“我很少喝酒。”这么说着却感到喉咙发干,或许有酒比较好。
“我本来只爱喝啤酒,后来被政哥熏陶得更喜欢洋酒起来。”苏城说。
“我……也不知道该喝什么,随便吧。”
招待走过来,苏城要了两杯酒。
“有件事我得向你道歉。本来政哥安排你住他家,可我自私地想有个同伴,就跟他要求让你住我那儿了。”
“是吗?”柊耀感到很意外。
“希望你不要怪我。”苏城担心地说。
“怎么可能会怪你? 我一直想说谢谢呢。”
“如果当时知道你的状况的话……说不定留你在政哥身边更好。”
苏城不被察觉地叹了口气。
“是我不好,破坏了你们的晚餐。” 柊耀咬咬嘴唇。
“别说那种话,大家都会理解的。你要是还想哭,就在这儿哭个痛快吧。”
苏城环顾着整个酒吧。
“我也曾在这里哭过,把混着泪水的酒吞下肚。”
“其实我没那么爱哭。” 柊耀垂下眼睛。
“我知道。不过哭也是一种有效的释放方式。喝酒吧。”
柊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是什么酒?”
“这是Bloody Mary,血红玛丽,是用伏特加和番茄汁调成的鸡尾酒。”
“哦。”
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喝。下午已经喝过威士忌,现在又是伏特加,才来澳门一天而已,心想醉就醉吧。
苏城注视着柊耀,“你多大了?”
“二十四。你呢? ”
“快满二十二了。” 苏城回答。
“噢。” 柊耀想,还那么年轻。
“你读过大学吗?”苏城忽然又问。
“嗯。”停了停,柊耀黯然地摇摇头,“其实读了也没什么用。”
不知为何,这次苏城却没说什么。
“你从哪儿来?” 柊耀问。
“北京。”苏城说。
真的是北京,猜对了。
“怎么…… 怎么会来澳门?” 会这么唐突地问,只是由于觉得奇怪。
苏城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了口酒。他没有立刻回答。

酒吧柜台里的调酒师在朝这边张望。
“Hey!Town!It’s you!”(嘿!城!是你啊!)走近前来的中年外国男人向座位上的两人伸出手,露出友好的微笑。
“Hi,Vincent !”( 嘿,文森特!)苏城也用英文回应他,看起来两人蛮熟识。
“Long time no see! Is this your friend?”(好久不见!这位是你朋友?)
“He is my workmate.”(他是我同事。)
“Hi!Need anything?”(你好!需要什么吗?)文森特问。
“Give me one pack of Kent Please.” (请给我一盒箭牌。)苏城说。
“Got it!”(知道了!) 文森特很快就拿来一盒白色箭牌香烟。
“阿城,你英文说得很好啊。”柊耀有些惊奇。
“我曾经有个英文家教。”
苏城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在烟雾的那一端,他的模样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你抽烟吗?”苏城抬起头,问一直在呆呆地望着他的柊耀。
柊耀摇摇头。
“我很早就学会抽烟了,读初中的时候。”苏城说。
“其实我也试过,不过觉得很呛,又苦,不太喜欢。”
“现在回想起来,我一直是个坏孩子,逃学抽烟喝酒打架,到后来,又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到了谁都救不了我的地步。”苏城眯起眼睛,凝视着在他呼吸之间时明时暗地燃烧着的香烟。
“阿城……你曾经是个赌徒? ” 柊耀想起晚餐时的那些对话。
“嗯。”很干脆的承认。
“可你才二十二岁呀……”怎么也难以置信。
“年龄说明不了什么。”苏城静静地说。
“我有时也有这种感觉。” 柊耀心里涌起熟悉的感怀。
“如果当时我选择放弃再来澳门,现在是在英国留学中。”
酒吧的灯光将淡淡的烟雾映照成蓝色。看不清苏城脸上的表情。
“你……输掉了学费?” 柊耀犹豫地问。
“何止。一共是四百万。”
四百万!柊耀吃了一惊。
“那……那么多钱,哪里来的?”
“欠的高利贷。不过父母都替我还清了。”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赚钱。我要还清欠他们的。”
“父母要你还?”
苏城摇了摇头。
“输掉三百万之后,父亲不得不把爷爷留下来的四合院卖了替我还债。他很愤怒,不,是悲愤。整个夏天,他甚至都不想再正眼看我一眼。我知道,他鄙视我。我不怪他,因为我也鄙视我自己。直到离预定飞英国的日子快到了,他才肯开口跟我说话,也只有一句。他说,‘如果你再去澳门,就一辈子别回家!你好自为之!’然后扔给我一张银行卡,卡里有八十万,那是我去英国的学费。”
“结果呢?”问了之后才觉得很蠢。
“我不甘心,一心想把输掉的赢回来。我退掉了飞伦敦的机票,带着那关乎我一生命运的最后资本,再次回到了澳门。”
苏城将杯中残余的酒饮尽,又替自己叫了一杯。
“我不顾一切地重回赌桌。整整一个月,赌得没日没夜,昏天黑地。现在想来,只有用疯狂和惨烈两个词来形容当时的情境。”说到这里,苏城哑然失笑。
柊耀想起晚餐时阿修和荷官阿花说过的话。
“那又短又漫长的一个月里,我可说是做了比一生中能够经历的所有选择加起来都更多的选择。选择哪一张赌桌,选择哪一个荷官,选择上午下午还是晚上,选择那无数把牌的庄或是闲……那些面目诡异的选择,像潮水似地铺天盖地,淹没了我,让我困惑,让我窒息。”
“……你见过一艘船在海中沉没的情形没有? 那就是我当时的写照。好像在哪里破了个洞的船,慢慢地在不断涌进来的海水中下沉,无法修补的漏洞却越来越大,任凭怎么挣扎努力,都无济于事,最后它还是覆没了……”
苏城把几乎烫到手指的烟头摁灭,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

“呆呆地坐在输光了的赌桌前,我不知所措,万念俱灰。猛然想起自己还戴着一块表,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父亲给我的礼物。只犹豫了片刻,我就把它从手腕上褪了下来,交给静姐,让她立刻找个当铺去抵押。”
那种在柊耀以往的生活中从没经历过的事让他听得有些心惊肉跳。
“静姐很快就给我拿来二十万。我很意外这块简单朴素的表居然值这么多钱。”
说着苏城抬起胳膊,稍稍拉开衣袖。凝视着手腕上那块白金手表。
柔和的灯光照得那块表熠熠生辉。PIAGET,借着黯淡的光线柊耀读出表上那行英文,是瑞士名表“伯爵”。
“我不清楚父亲准备这个礼物的过程。但我知道他很看重。已经不太记得他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说他儿子成长的见证什么的,总之说了挺多话,我都没认真听。记忆深刻的,惟有他捧着表盒交给我时,脸上的那种表情。”

苏城的目光忽然投向玻璃窗,柊耀追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酒吧柔和的灯光映出犹如花瓣绽放般摔碎在窗玻璃上星星点点的雨滴。
无言地凝视着窗。好一阵子,苏城才转回头,“下雨了。”他说。
越来越多的雨滴倾泻到玻璃窗,很快,汇聚成弯弯曲曲的水流汩汩往下淌。
他听到苏城依旧平静的声音。
“输掉那最后的二十万只花了我二十分钟。”
虽然早就料到了结局,柊耀的心仍被扯痛了。

橙黄色的灯光犹如温柔的抚慰。却抚不去年轻的脸显露出的深深的忧伤。
酒吧的空间里飘扬着布雷德温柔的歌声……
If a picture paints a thousand words,
Then why can't I paint you?
The words will never show the you I've come to know……
(如果一幅画可以写上千言万语,为何我却无法描绘你?
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那个我渐渐懂得的你……)

苏城那双不带任何表情的眼睛凝视着窗外的雨夜。那眼神犹如黑夜天空里一只白鸟,无声,却仿佛可以听到寂寞的羽翼的扑动。
窗外的世界,雨丝在随风纷乱地飘坠。那凝视难以言喻。
柊耀呆呆地望着苏城,不知为什么,那凝视让他如此心痛。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1 20:07:27 +0800 CST  
第六章 失去的父亲

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了。
等到雨势渐疲,本来灰暗的夜空却异常明亮起来。
带着些微的醉意和无法排遣的心情,两人一起撑着从文森特那儿借来的伞,淌过碎石子路上深深浅浅的水洼走回公寓。
“睡吧,夜已深了。明天我会叫醒你的。”苏城说。
“嗯。” 柊耀点点头,进了自己的小屋。

脱掉沾着雨水的衣服,换上轻便的T恤和休闲短裤,躺在不宽敞也不很柔软的木床上,倾听苏城在浴室里沐浴的声响渐渐消失。却仍然没有丝毫的睡意。
起床,推开窗。
离岛的雨夜,像一首古老的歌谣,宁静而忧伤。
不远处那几棵不知已有多少年轮的古榕树沉默地摇曳着在风雨中颤栗的树枝。
皎洁的月亮在云层里欲隐若现。从天空洒下的雨丝带着潮湿的忧郁,倾泻到裸露的大地。
他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不幸的人。
轻轻走出房间,虚掩上公寓的门,柊耀下了楼。
雨滴带着凉意,落在头发、脸颊、手臂上。他仰起头,望向在黑夜里闪动着黄金般光泽的教堂的尖顶。
路牌指示那是嘉模圣母教堂。他一路拾阶而上,待全身湿透的时候,金色的欧式教堂终于出现在眼前。
简单的建筑,却如此庄严神圣。
柊耀站在雨中凝望着它。

恐惧被强烈的思念所击溃,他一直拼命地想封锁,封锁过去,封锁一切情感,可越害怕怀念,就越会怀念。父亲慈祥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耀儿,老爸知道你对玩具这个行业不感兴趣,想去那个五百强,老爸不是不尊重你的意愿,不过老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妹妹又学历史去了,这个家业你不继承的话,我要交给谁呢? 老爸的厂子虽小,但是属于你的,不用看别人脸色。五百强再好,也是替别人打工啊!老爸不愿意看到你被别人欺负,哪怕受半点儿委屈也不愿意……”
柊耀大学毕业前夕,父亲认真地对他说。
说实话,看到有同学被大公司录用时兴奋的样子,柊耀真的很动摇。他有机会去一家五百强大企业工作,但父亲的话他也必须得考虑。
不忍心让父亲失望,毕业后他回到了父亲身边。柊耀很聪明,在大学里成绩也非常优秀,跟着父亲实习了一段时间后,父亲就基本上把玩具厂的管理工作交给了他。
但是,只有柊耀自己明白,他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工厂里。

那时,为扩大生产项目而新建的六层工厂大楼刚刚交付使用。为建造这座新厂房,父亲奔波了整整一年,不但投入了所有,还向银行贷了一笔巨款,才终于达成心愿。
三月初春时节,为了引进新设备和技术,父亲和母亲一起去意大利米兰考察,只短短十几天时间,工厂的新大楼就发生了大火。
起火的是易燃易爆的化工原料,本应存入专用库房,可专用库房堆满了玩具成品,于是只好搁放在底楼空置的杂物间里。柊耀一连几天都躲在家里玩游戏,装运发货的事一拖再拖,专用库房一直腾不出空来。
两名工人在上班时偷偷溜到杂物间里抽烟,听到楼上车间里班长的吼声后慌张出门,烟头没有掐灭就被草草扔到屋角,引燃了角落里一节在施工时未被埋好的裸露的电线。化学品爆炸后大火沿着通风管道上行,迅速扩大,消防车在二十分钟后赶到时,火势已经蔓延到整幢大楼。大火整整燃烧了半个小时才被彻底扑灭。即使奋力扑火,六层大楼总共十间生产车间也全被烧毁了。
柊耀是和消防车差不多同时到的,除了帮助员工们逃离大楼外,束手无策。大火被扑灭后,他像疯了一样跑到每一个冒着青烟的车间察看,只有烧焦的一部部机器和黑乎乎的一堆堆玩具半成品。
不知所措的他只能哭着给父亲打电话。
父亲立刻飞回来,却已无力回天。没有银行愿意再给他们贷款来重建一切。保险金的数额如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一切已无可挽回。
父亲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冷静地处理善后事宜,通知客户们终止合同,然后向法院申请了破产。
工厂已经资不抵债。这次大火烧毁了价值七百万的设备和价值两千万的厂房,烧毁了他一生的心血积累。
法院派来清算小组,已废弃的旧厂房值不了多少钱,仓库里库存的玩具成品更是价值轻微。除了两辆丰田货车和父亲的林肯轿车、工厂那块土地,竟没有任何更有价值的东西剩下来。
土地和车辆都被法院收走了,要用拍卖所得款项来清偿两百多名工人的工资,所欠原材料款以及银行的贷款等等。
即使申请破产,仍要做很多的工作,有无数材料要准备,有许多报告要写。柊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依然沉静的父亲独自做着这一切。
父亲没有责怪他,一句也没有。

(续)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2 05:55:15 +0800 CST  
柊耀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噩梦一般的晚上。
那晚,他和父亲在为法院清算小组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一直呆到晚上。
在忙碌了差不多一个月后,已经没有太多需要做的了,法院在次日就要封存这片土地,然后进行拍卖。
父亲一直在默默地写东西,说是要给老友们写信做个交待,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虽然有彼此争得面红耳赤气得拍桌子的时候,他微笑地说,也差不多算是朋友了。
信可以回家再写啊。柊耀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明白父亲不愿意离开,是由于心中的难舍。
走出狭窄的办公室,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柊耀望着眼前的一片空旷,心想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这里了,习惯于从早到晚都泡在工厂里忙碌的老爸,突然闲下来,会不会感觉空虚失落。
被焚烧过的厂房,所有的门都被烧毁,它们嵌在大厦残破的躯体上,就像大睁着无数只黑洞般无神的眼睛。
从工厂高高的围墙外的稻田里传来阵阵蛙鸣,让夜晚显得更加静谧。平时没注意到这响亮的蛙鸣声,因为工厂在晚间也常因赶货加班而灯火通明,机器轰鸣。
母亲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回家,煲好的汤已经热了好几次。
父亲说,“耀儿,你先回家吧,一天没好好吃过东西,应该也饿了。”
深陷在椅子里的父亲看上去那么疲倦,心力交瘁。
柊耀忍不住一阵心痛。“爸,这些天你太累了,现在差不多忙完了,早点儿回家休息吧。”
“嗯。不用担心,老爸没事。”
“……爸,我知道,工厂没了,你很难过,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耀儿,”父亲微笑了,“不要太自责,人生中有很多事,最终都不能圆满,无论怎样,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勇敢地面对现实的人。”
“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来奋斗,把你失去的一切都拼回来……”柊耀握紧了拳头,下决心地说。
“耀儿,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罢。你不要太介意老爸,老爸的一生也过得很有价值,已经很知足了。你还年轻,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
父亲用慈爱的眼光看着他。
柊耀点点头。是的,他还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先回家吧。跟你妈说,不要等我,早点儿睡。我还有封给老友的信没写完。”
他只好留下父亲先回家了。

简单吃了点儿饭菜,喝了一碗母亲煲了一天的老火汤。望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安慰她说没事,催促她早点儿休息。
坐在电脑前,没心思做任何事。终于,他打开邮箱,准备给妹妹柊晓写封邮件。一直没有告诉在广州读书的妹妹家里发生的巨变。写了几行,又不得不删除重写。不想说得太严重吓到她,却又实在做不到故作轻松。
“柊晓,家里的工厂被大火烧毁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柊耀没有发出,烦躁地推开了键盘,还是等她考试完回家的时候再当面告诉她吧。
母亲在敲门。
“耀儿啊,外面下雨了,给你老爸送把伞去吧!”
柊耀走近窗边往外一看,确实下雨了,而且雨还不小。
他赶紧披上雨衣,接过母亲递来的雨伞,再抓起一件雨衣出了门,乘电梯直下到底楼,冒着雨跑到停车棚,发动了停在那儿的电单车。
工厂在深圳郊区,骑电单车要花二十五分钟。附近没有公车也很少有计程车经过。距离最近的小镇也要步行十多分钟。
每次柊耀先走,父亲都得步行到小镇搭计程车回家。想着父亲,他又是一阵心痛。
不知该如何安慰父亲,更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安慰父亲的权利。

电单车在雨中飞驰,细雨在飞快的速度下变得沉重而锋利,毫不留情地击得他脸颊生疼。雨水不断地从衣领灌进前胸,他止不住浑身打寒噤。
冲进工厂大门时,发现整个工厂一片漆黑,父亲的办公室灯光已经熄灭。
莫非,父亲在下雨前就已经离开?
他疑惑地开着电单车在四周兜了一圈。
明亮的车灯扫过,映出厂房大楼前那片空地上的一个蜷曲地俯卧着的人影。
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一霎间他感到呼吸艰难。柊耀从电单车上摔了下来,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
是父亲!是父亲熟悉的身影!
雨丝如柱,父亲身边那一滩深色液体被不断地冲击,色圈渐渐扩散……
柊耀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自身的体重,他软软地扑倒在父亲的身前。
“老爸……”
他用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的手扳过父亲的身体。父亲软软地摊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残存的意识告诉他父亲全身的骨头都已经摔碎了。
不敢再看父亲的面容,他的眼里是一片血肉模糊。
柊耀哆嗦的嘴唇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抱着父亲湿漉漉的躯体,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跟雨水混在一起,他只能“啊~啊~”地惨叫。
柊耀抬起模糊的双眼,望向被大雨冲刷着的焦黑残破的工厂大楼高高的天台。他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雨声又浓了,但柊耀并没有听见,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嘉模教堂侧面那肃然耸立的黑色的十字架前。
他抱着那根黑色的柱子,犹如抱着父亲最后的身体,失声痛哭……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2 05:55:41 +0800 CST  
第七章


倾泻到身上的雨突然消失了,头顶上出现了一把雨伞。
“阿耀!”
柊耀抬起满是泪水和雨水的脸。
“阿耀!你怎么了?!”苏城惊愕地问。
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他倒在了苏城的身上。
没有再追问。苏城搂着脚步踉跄的柊耀退到教堂屋檐下的角落。小小的一块地方不足以躲避风雨。纷乱的雨丝仍被冷风席卷着飘了过来。
无视地上集聚的雨水,柊耀跌坐在地,脸埋进膝盖,耸动着肩膀伤心地哭泣着。
“阿耀……”苏城犹豫了片刻,搂住了他颤抖的身体。
抱着全身湿透的柊耀,苏城身上的衣服也立刻湿了。冷风袭来,不由得簌簌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
雨停了。清晨涌起白色的雾,在离岛起伏的山峦间轻盈地飘动。
痛快地哭过一场,仿佛这五个月来郁积在胸间的悲痛也彻底释放,跟着雨水一起渗入脚下的泥土,被吸收挥发。
“阿耀……雨停了。我们回家吧。”苏城说。
“……嗯。”

默默无语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对不起,害你陪我淋雨……”柊耀小声地说。
“我没关系……回家后赶紧泡个热水澡,不然会感冒的。”
心里涌起一股温暖。柊耀抬起头看了看苏城。

泡了个热水澡,柊耀才发觉自己已经精疲力竭。
“去睡吧。”苏城对他说。
苏城站在门口,看着他上了床钻进被子里,替他掩上门,离开了。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3 10:44:01 +0800 CST  
第八章

柊耀睁开眼睛,发现黄昏的霞光已从飘动的窗帘间透进屋来。
“糟了!”从床上跳起来,推开屋门出去。
客厅里不见苏城的身影,他的房间也静悄悄的。苏城不在。
正懊恼不该睡得那么沉,瞥见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
“阿耀,见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叫醒你。今晚我在新濠天地(City of Dreams) 皇冠度假酒店三十七楼贵宾厅,就是路凼城威尼斯人酒店对面的半椭圆形酒店。如果你想来的话,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阿城”
柊耀飞快地冲了个凉,稍微吹干头发,从箱子里找出一件丝绸质地的深绿色衬衫和一条黑色西裤,想了想,又取出一件白色薄外套,他知道夏天酒店里冷气都开得很足。
没有及时从箱子里取出来的衣服都留有折叠的痕迹,在阿城房间找到熨衣板和熨斗,很快熨好换上。
他的衣服几乎全部都是父亲从欧洲和日本给他买回来的。工艺美术是父亲的专长,让他对各种事物都具备很高的鉴赏力。这些衣服件件价值不菲,因为父亲最不能忍受庸俗,又从不吝惜把金钱花在他的一双儿女身上。
从镜子里看到凌晨哭泣过的痕迹已经消失,柊耀松了口气。
他没有给苏城打电话。他或许在忙,而自己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不想给他添太多麻烦。

离开公寓走到马路。依靠路牌指示,拾阶而上,沿着嘉模路前行,远远望见湖边的威尼斯人酒店,还有旁边那闪闪发光的灰蓝色建筑群。
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柊耀在黄昏的霞光中行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新濠天地。
他仰目张望,看见了其中的皇冠酒店,没错,就是这里了。

对着门上那排“运气在这里,您是幸运儿”的大字看了看,柊耀走进大门。
曾随父亲去过欧洲和日本的柊耀对豪华酒店已经见惯不惊,但这间酒店却不禁吸引了他的视线。它那米白色、金色及棕色的基调淡然高雅,是他最喜欢的色调。
在沿路警卫探询和揣测的注目下,柊耀走进位于酒店三十七层那间贵宾厅。
令人瞠目的华丽景致让柊耀禁不住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阿耀,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看见柊耀进来,苏城快步走到他身边。
“这里的设计很特别。” 柊耀不禁说。
“是啊,我刚来的时候也给震住了。”苏城小声说。
意识到苏城的谨慎,这才发现贵宾厅里除了轻柔的钢琴背景音乐外,并没有喧哗吵嚷声。
三张椭圆形绿色赌台,只有靠窗的那张台有一个女人在玩,荷官身后站着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赌台旁边还站着个抱着一台微型笔记本电脑在做记录的女孩子。发现她是欧静。
“今天是场重局,静姐都站那儿两小时没挪步了。”
“哦。那个穿西装的是谁?”
“JIMMY不是政哥的人,是新濠赌场的监场经理。” 苏城压低声音说。
赌台很安静。连荷官将收走的筹码放进筹码盒中都轻轻的,生怕发出太响的动静。
“我们到包房去吧,不要打扰他们。”苏城说。

跟着苏城朝包房里走时却被那女人叫住了。
“小城,过来一下。”
停步回望,赌台上那正把玩着筹码的女人转过身来。
“金姐,手风还是不顺么? 要不要先休息下,等会儿再玩?”苏城立刻折身朝女人走去。
柊耀犹豫了一下,也慢慢跟过去。
欧静朝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金丽没有回应苏城的话,她的目光越过苏城,注视着跟在他身后的柊耀。
柊耀走过去这几米的距离,她连眼珠都没错一下地一直盯着他看。
“小城,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可不可以请他坐一会儿?”
“他叫柊耀,是公司新来的。”
“柊耀,”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黑暗中会突然闪现光明……”
“太好了!来,柊耀,帮姐玩几把,转个运。”金丽突然对柊耀说。
事发突然,柊耀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求助似地望着苏城。
“金姐,阿耀刚来第一天,还什么都不懂……”苏城也觉得棘手。
“不懂?没关系,谁天生下来什么都懂?”金丽毫不为动。
“金姐,阿耀从来没赌过,连百家乐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您玩得这么大,除了您自己,谁敢替您押啊? 我是怕万一……”苏城小心翼翼地回道。
“怕什么? 有什么好怕的!”说着金丽把面前的筹码推了一摞到柊耀面前,“没事儿,你随便押吧,输赢我都认了。”
金丽从烟盒里抽出一只香烟,叼在嘴里,往椅背上一靠。
只听啪的一声响,一只点燃了的黑铜色金属打火机凑到她嘴边的香烟上。
深吸一口,缓缓吐尽烟雾,金丽抬起头来,望着出现在身后的杜政,“小杜,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 ”
“还望金姐赐教。”杜政优雅地合上打火机,随手滑入西服口袋。
金丽将视线投在杜政的脸上。
“官场,商场,我阅人无数,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做这行太屈才了。”金丽吐出一口烟圈。
“若没有金姐一直以来的帮衬,小弟我就连这行也做不成啊。”杜政语气之谦恭,让柊耀感觉很惊讶。
“我最佩服的,就是你的镇定、沉着,还有你精准的眼光。我相信你从来就没有失手过。我没说错吧?” 金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金姐过奖了。”杜政微笑道。
“还有你身边的这些年轻人,” 金丽摇摇头叹道,“真不知你是从什么地方把他们挑出来的。”
“我这辈子,就算栽跟头,也心甘情愿栽在你这儿。” 说完,她灿然一笑。
“柊耀,这台面上有两个地方可以押注,一个庄,一个闲。不要怕,姐有的是钱。你随便玩儿吧!”
她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柊耀看着这个叫金姐的女人。她大约有三十五岁了吧,皮肤仍然白皙,头发依然乌黑,薄薄的嘴唇涂着浅色的唇彩。她的眼神是坚定的,可以想象某些时候它的凌厉。然而此刻,从那双距离自己很近的眼睛里他却只看得见温柔。
柊耀转过头望望苏城,苏城的目光透着明显的不安。再将探询的目光转向杜政,杜政只是默默注视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柊耀把视线投向赌台,看着那浅绿色的台面上一个个红色的格子,眼光在庄和闲的大字上徘徊了一阵。他的心里何止是没底,简直就是一片空白。

(待续)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3 10:45:15 +0800 CST  
金丽推给他的筹码一共二十只。下意识地拿起一块墨绿色的筹码,吓了一跳。筹码上居然刻着五十万。五十万一只的筹码? 柊耀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荷官在静静地等待着。也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孩,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老练。在大家说话的这段时间,他毫无存在感,因为他几乎连动都没动,而且面无表情。
“阿耀,看到电脑屏幕上排列的那些圆圈吗? 红色的表示庄赢,蓝色的则是闲赢。绿色的就是打和。注意到其中显示的规律了吗?玩百家乐,就是要试图从已经显示出的规律里去找出隐藏的走势。” 苏城忍不住说道。
“嗯。” 柊耀专注地听着。
“一靴牌共八副,大约有78手左右。每手牌庄和闲先各发两张,有时需要补第三牌……这个规则你就不用记了,这上面都写着。”苏城递给他一张赌客用来做记录的硬纸卡片,翻过背面,是百家乐的基本规则。
“总之,牌面点数加起来,只留尾数,九点最大,零点最小。”苏城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让柊耀了解百家乐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白了。” 柊耀感激地望了苏城一眼。
女服务生推着餐车,替他们送来香槟酒,还有一大盘鲜嫩诱人的水果。

杜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苏城也离开了。
赌台前只剩下慢悠悠啜着香槟的金丽,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言不发的欧静,和沉默注视着自己的荷官。
只好试试了。柊耀通读了卡片上百家乐规则说明,然后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那些长长短短排列着的红色蓝色圆圈,看似凌乱却似乎暗藏玄机,他渐渐被吸引了。
他的数学一向很好,对概率论和数理统计也特别有兴趣。
毫无疑问,百家乐的出牌过程是随机现象,它的结果是不确定的。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杂乱无章的现象。但如果同类的随机现象大量重复出现,它的总体就呈现出一定的规律性。
这是概率论的理论,但是,如果没有进行大量的押注,也是不具备统计学意义的。对这一点,柊耀心里相当清楚。
沉思了片刻,根据屏幕上已经出现的那十八个圈,在苏城给他的那种硬纸片上,他描画了一条只有他自己可以看懂的曲线。
然后就是长久的思考。待连定力颇深的荷官都有些支持不住的时候,柊耀深深吸口气,将那块筹码推到了闲的位置。

荷官发给他暗扣着的两张牌。
柊耀的手刚摸上牌,就想起前天晚上在星际贵宾厅见到的那些赌客。好像需要耗费很大的气力,拼命使劲才能把牌开出来似的,那欲掀又盖,仿佛跟一个看不见的隐形敌人搏斗的姿势,令他差点儿笑出声来。
他连看都没看就把牌翻开扔到桌上。
“闲家九点!”荷官说完,再翻开盖住的两张庄牌,“庄家八点。闲赢!”赔来一只五十万的筹码,不过是金色的,跟柊耀押注的筹码颜色不一样。
欧静飞快地往笔记本电脑里输入什么,然后静静地看着台面。
柊耀把那只筹码摆到一边。他并不知道那只筹码之所以颜色不同,是因为那是现金码的缘故。把金色的弃置一边,只是由于他更喜欢那些悦目的绿色筹码。
柊耀往那只仍在闲位置上的筹码上增加了一个。
仍旧是把荷官发过来的牌随手翻开扔回给他。
“闲家八点!”,荷官动作非常娴熟地翻开手边庄家的牌,“庄家四点,闲赢!”又赔来两只金色的筹码。
柊耀稍微思索了片刻,将那两只放在闲上的筹码迅速收回,另外再加上两只,一共四只筹码,推向更远处的庄的位置上。
没等荷官开出闲家的牌,他就已经把那两张庄家的牌翻开,扔了回去。两张都是花牌,他知道是零点。而闲家是六点。凭记忆中的规则,他知道这局还未结束。
果然,荷官又送给自己一张牌。他没有翻开,而是用指尖轻轻地弹了回去。
荷官慢慢开出牌,是一张八点。“庄家八点赢闲家六点!”
金丽一直在抽烟,一声不吭。欧静则时不时以诧异的目光盯着柊耀。
柊耀用笔将纸上那条曲线上稍稍延伸,收回四只金色筹码,然后将绿色的筹码转回押注闲家。是和牌。柊耀取回三只筹码,只剩一只在闲家,结果却是庄家赢了。
输掉这一手牌的柊耀并无一丝慌乱,他将剩下的那三只筹码推向闲家,这一手牌闲家以绝对优势赢了庄家。

那二十只墨绿色的筹码在柊耀手中被操纵自如,洒脱写意,仿佛鱼饵,不断地钓起一串串金鱼,即使偶尔被吞噬,相比大局而言也只是微弱的损失。他完全忘记了那些筹码的价值。

从小到大,他一直很沉醉于游戏的世界,在各种各样的游戏世界里,他总能找到自己实力的证据,是真正的实力。可惜的是,除了妹妹柊晓对这个哥哥崇拜得五体投地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相信,也没人能够理解。
一次又一次,从虚拟世界里不得不回到现实的他总是会产生沮丧的感觉,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除了依赖父母之外,怎么看都是个无用的人。

柊耀手边的绿色筹码终于全被荷官收走了。刚意识到,金丽已将她面前另一摞筹码推给了他。
除了先前那十八个红绿色的圆圈,电脑屏幕上已经又增加了三十个。而金色筹码在悄然积聚。
绿色筹码在他以倍数增加的注码下又消耗得差不多了。金姐以眼神示意,欧静赶紧将桌上的金色筹码收集了一些,跑去帐房,不一会儿,就换来二十只绿色筹码放在金丽面前。
金丽索性将全部筹码都推给了他……

这是一场无声的赌局,没有喝彩声的赌局。柊耀如入无人之境,像个独行侠,又仿佛指挥着千军万马。整个赌台屏息凝神,紧张的气氛,连空气都流动艰难。
他脱掉白色外套扔在一旁。似乎漫不经心地斜靠在椅背,时而眯着眼睛沉思,时而唇角显露不易察觉的微笑。从没有过举棋不定或踌躇不决的神态,除了不动声色的思考,就是干脆利落的下注。
屏幕显示已经发出七十手牌。柊耀凝视着纸片上的曲线,用笔尖,用力一直拉至边缘。然后,他将十只绿色筹码叠到一起,缓缓地推向庄的位置,五百万,那已经是这张赌台赌注的上限。
仿佛是懒得再去移动那些筹码似的,就任其一直留在庄上。六手牌连续开了出来。绿色筹码岿然不动,而金色的筹码一叠叠地不断地被推到柊耀的面前。等荷官终于从牌盒间抽出那张黄色卡片,宣布这靴牌还有最后一手的时候,他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伸出手,将那些筹码全部扫回。
“可以了。”他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似乎等不及要摆脱椅子的束缚。
柊耀刚站起身就跟苏城撞了个满怀。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柊耀完全不知道。
被他冷不丁一撞的苏城似乎更呆,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金丽仍旧坐在赌台旁边的椅子里。望着桌面堆积如山的金色筹码,她夹着烟的纤细手指在微微颤抖。
站在一旁的欧静张口结舌地看着柊耀,而监场经理JIMMY则仿佛在望着一个怪物。

四周鸦雀无声,柊耀疑惑地回头。
他看见了杜政。他就站在赌台不远处,以异样的眼神凝视着他。那是极其复杂的眼神。
他想不明白那内里深藏着的含义。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3 10:45:39 +0800 CST  
第九章 赢了一亿

忽然之间柊耀面色惨白。
他替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赢了钱,究竟赢了多少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想。但他替一个赌客赢了钱,而杜政是赌厅老板,那岂不是意味着杜政就输了?
柊耀眼前发黑,心仿佛失重一般迅速沉落,不禁呻吟了一声。
苏城有力的胳膊及时支撑住了他。
“阿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以为自己又闯下大祸的柊耀走到最近的沙发,跌坐下去。
“什么? 对不起?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潇洒的赌客,这么精彩的赌局!阿耀,你真让我长见识了……”苏城喃喃地说道。

赌台那边忙碌起来。荷官在忙着计算筹码的数额,欧静在赌台和帐房之间跑来跑去。杜政在跟金丽交谈,两人似乎都很愉快,谈话间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忽然,金丽斟满一杯香槟,和杜政一起朝坐在沙发上的柊耀走来。
“柊耀,我终于相信命运的奇迹了,你是天之骄子,上天的宠儿!我敬你一杯,谢谢你……”金丽双手捧着酒杯,端给柊耀。
柊耀正心烦意乱,没有接,“对不起,我不太会喝酒。”
杜政从金丽手里拿过酒杯,“阿耀,香槟酒不醉人只醉心。尝尝就知道了。”
柊耀只好被动地接过酒杯,在杜政微笑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意外地发现香槟酒很好喝,带有一种悠长绵延的香醇。

“政哥终于可以不必担心了。”望着杜政和金丽离去的背影,苏城如释重负,
“担心什么?”决定自暴自弃的柊耀在大口喝酒。
“政哥贷给了金姐五千万。虽然她在大陆的资产超过十亿,但她这两个月已经连续输了好几次了。要一下子筹措那么多现金也不容易。”
五千万!差点儿被酒呛到。杜政竟然借给金丽这么多钱……
“可是……她赢的难道不是政哥的钱吗?” 柊耀困惑地问。
“当然不是。她赢的都是新濠赌场的钱。”
见柊耀不解,苏城继续道,“政哥早就不做‘杀数厅’了,他的贵宾厅都是只赚码佣,就是赌场给贵宾厅的洗码佣金。”
“‘杀数厅’是什么意思?” 柊耀不解。
“很多贵宾厅跟赌场的合作是按输赢比例来分成的。以前差不多是按三七,贵宾厅占三,赌场占七,客人输了的话,有三成利润,但客人要是赢了,就要支付那三成的亏损。后来很多赌场改成四六,甚至让贵宾厅自负盈亏,完全跟客人对赌。那种就叫‘杀数’。风险很大。就好像今天,要是谁遇到像你这样的赌客,还不得亏死。”说完苏城就笑了。
“哦。”柊耀恍然大悟,终于舒了一口气,“我不是赌客。”
“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赌客了。虽然周润发比你酷,但是他绝对没有你优雅……”
苏城崇拜的目光让柊耀不禁垂下了眼睛。
“我今天有做错什么吗?”他小声问,仍不能安心。
“做错什么了? 你来的时候,金姐已经输了三千万了。要不是你扭转乾坤,金姐很可能全部输光,而我们就得跑去浙江收债,虽然肯定可以收到,但是麻烦不说,除了赚点儿利息外,就没有别的好处了。”
“别的好处是指?”
“政哥给金姐的Marker限额是三千万。如果要再借的话,就得先把这三千万还清才可以。超过这个数字以外的借贷是政哥格外的通融,算是政哥的风险投资,所以金姐每赢一次,政哥要抽百分之十的利润。”
“百分之十的利润? ”
“嗯,譬如你最后赌的那几把,每次五百万,金姐赢四百五十万,政哥就赚五十万,当然,要扣除庄赢的抽水钱。”
“啊。”
“所以,金姐若是赢了,政哥就能赚更多。我们也都有好处。虽然金姐多年来一直是政哥的客人,静姐和我都拿不到码佣。但她很豪气,每次赢了都会丢给我们十几二十万的小费。所以我们都希望她赢。”
“原来如此……”柊耀明白了。
“话说回来,你真的从来没玩过百家乐么?”苏城忍不住问。
“没有。”
“怎么可能!”苏城难以置信地望着柊耀,“你……简直深不可测。”

刚才一直在忙碌的欧静过来了,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递给苏城,虽压低了声音仍难掩满脸的兴奋,“阿城,你看下今日的战绩!”
仔细地看完几页记录,苏城调整了一下不甚平稳的呼吸,转头看着柊耀,“知道你刚才帮金姐赢了多少吗?”
“如果预算完成的话,应该是两百只筹码。” 柊耀答道。
“真是好精确!输掉三十六只泥码,赢回两百三十六只现金码,的确是整整两百只!”欧静既惊讶又佩服。
“预算? 这么说你事先就有目标? ”愣了一会儿,苏城才疑惑地问。
“差不多吧。”
“用一千八百万去赢一个亿,你的野心也太大了吧?” 苏城倒吸一口冷气。
“可用三十六只方块去赢另外两百只却不是很难。” 柊耀静静地说。
苏城和欧静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话可说。

(续)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4 07:54:16 +0800 CST  

欧静的手机响了,匆匆说了几句后,她挂了线。
“阿城,政哥和金姐在尚雅坊,等我们下去一起吃晚餐。”
“好啊,一天没吃东西了。阿耀也饿了吧? 走吧!”苏城爽快地应道。

尚雅坊在皇冠酒店三楼,漂亮的圆形餐厅,连顶蓬也是圆形的,流苏水晶吊灯似串串珍珠垂坠。透明的玻璃餐桌四周围绕着纯白色的椅子,点缀在蓝色的地毯间。
他们三人走进去的时候,金丽和杜政正在座位上轻松惬意地喝着餐前酒。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毫不张扬,甚至有点儿漫不经心,可却掩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你没发现吗? ”金丽注视着正跟苏城说话的柊耀,目光一直追随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洗手间的方向。
“能够得到金姐欣赏的男人实在不多!我赞同你的看法。”杜政笑道。
“而且像他那么精通百家乐的高手也实在少见!”金丽赞叹道,“他怎么会到你这儿来打工? ”
“他不是来打工的。是徐翌托我临时照顾他一段时间。”杜政迟疑了片刻,回答道。
“你弟弟徐翌?”金丽诧异地问,“知道他的下落了?”
“嗯,不过他自己并没告诉我。”杜政说着苦笑一下。
“在哪里?”
“在广州一所大学教历史。”
“噢,文化人都是蛮爱钻牛角尖的……不过也好,人各有志,你这个做哥哥的,也算是尽了心意,他是否领情就是他的事了。”金丽叹了一声。
“有句话我必须得说,柊耀确实不懂百家乐。”杜政转了话题。
“你的意思是说,他帮我赢了那么多,全是误打误撞碰上的? 开什么玩笑? !”金丽满脸的不相信。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或许是天赋吧。感觉这孩子太聪明了。”杜政喝一口酒,沉吟道。

他们的谈话随着苏城、柊耀和欧静的到来而停止。
“政哥,金姐,今天可要好好庆祝一下哦!”欧静一落座就俏皮地说道,随手从手提包里取出那台笔记本电脑,递给杜政。
“那还用说!想吃什么尽管点。”金丽爽快地招招手,彬彬有礼的侍应生立刻拿着菜单前来。
每人都点了牛扒和海鲜,金丽又加了些精美小食。
“哇,当时真是好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那么难打的一靴牌,我都好想提醒金姐不如洗牌算了,还好忍住了,不然哪有后面的辉煌!”欧静眉飞色舞地说。
“呵呵,”金姐心情无比舒畅,“这段时间玩一次输一次,搞得我都快要失去信心了。没想到柊耀一靴牌就帮我打回来这么多。我金丽玩百家乐十年,到今天才算见识了什么是高手!”
“真的哦!阿耀,你画的这条曲线是什么意思啊?”欧静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那张被柊耀弃在赌台的硬纸卡片。
“呃,”柊耀一时还想不出该如何跟她解释。
“傻瓜都看得出来是分析牌势的曲线了!莫非静姐也想学玩百家乐?”苏城道。
“当然不是啦,我只真是觉得好深奥!”
“说实话,百家乐我玩了这么多年,却感觉越玩越糊涂,就好像走进了无边无际的丛林,觉得到处都是路,但又不知道哪条路上有陷阱。到了最后,是无从选择、无路可走的困惑。”金丽面带迷惘的神情叹道。
“所以说嘛,可能从来没玩过的人反而看得更清楚。”苏城说。
“嗯,柊耀,来,喝杯酒,放松一下,今天辛苦你了!”金丽发现柊耀几乎没怎么动酒杯。
柊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青绿色的透明液体,入口酸甜的滋味感觉很好。
还没等他发问,苏城就告诉他说,“这个是马丁尼,苹果马丁尼。”
“哦。才来澳门两天,我就已经喝过四种酒了。威士忌、伏特加、香槟、马丁尼……”柊耀回忆着。
“哈哈哈!阿耀,你是不知道,跟政哥做事,想不喝酒的话,比不吃饭还不现实。”欧静忍不住大笑。
“你们的政哥,自己千杯不醉,就总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金丽也忍不住笑了。
“柊耀,有没有时间跟金姐去浙江玩玩? 还有你们俩,都一起来吧!”金丽说。
“谢谢!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去。” 柊耀礼貌地回答。
精美的菜肴一一端上桌,众人吃得很开心。
席间,杜政没有过多参与发言。他吃得很少,除了喝酒,一直凝神地看着笔记本电脑里那张欧静做出的统计表。
柊耀一共押注六十手牌。
六手 五十万 输三赢三 收益 零
八手 一百万 输四赢四 收益 零
十手 一百五十万 输三赢七 收益 六百万
十二手 两百万 输二赢十 收益 一千六百万
十四手 四百万 输一赢十三 收益 四千八百万
六手 五百万 赢六 收益 三千万
(和牌四手无输赢)
转码 三十六只泥码 金额 一千八百万
收益 两百三十六只现金码 金额 一亿一千八百万
实际收益 现金码两百只 金额 一亿

久久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些很有规律的数字,6、8、10、12、14……最后目光落在那“一亿”上面。
如果不把庄赢时赌场的抽水算进去的话,就是个很完整的数字,连零头都没有。
“阿静,等会儿把所有的数据都发到我邮箱。”他把笔记本电脑还给欧静,吩咐道。
欧静点点头。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4 07:54:37 +0800 CST  
第十章 金钱的价值


晚餐后回到新濠贵宾厅。
金丽杜政和欧静三人去帐房里将分帐做好,然后一起去赌场兑现现金码及转帐。
随后欧静陪金丽去水疗中心做SPA了。杜政独自回到新濠贵宾厅。
苏城和柊耀一直呆在贵宾厅,舒服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夜景。
“阿城,这是金丽给你的小费。”杜政交给苏城一个厚厚的信封.
“你和阿静各有二十万。”
“多谢政哥!”苏城高兴地接过信封,没打开看就放进裤袋里。
柊耀正为听到的这个数目暗暗吃惊,杜政将他手里拿着的一个褐色皮包递给他。
“阿耀,因为你还没开银行户头,拿现金怕不方便,所以金丽给你的是现金码。小心保管,你可以随时拿去赌场兑换。明天先让阿城带你去开个户头。”
“哦,对了,明天你们俩放假一天。记得下午六点过来我家吃饭。”
政哥微笑着说完,转身去了帐房。
柊耀看着手里那只褐色的鳄鱼纹公文包,崭新的Louis Vuitton ,还带着标签。
“打开看看吧。”苏城兴奋地说。
按开搭扣,拉开拉链,皮包里有两只薄而透明的塑料袋,各裹着五只金色筹码。
“十只筹码。” 柊耀抬头对苏城说。
“你不用看看面值吗?”
“哦。”
拿出来一看,筹码的面值跟他替金丽押注时用的一模一样。每个价值五十万。
柊耀看着苏城,苏城也看着柊耀,两个人连呼吸都紊乱了。
“不会吧? 五……五百万?” 柊耀问。
“金姐一定是为你倾倒了,不然……怎么会出手这么大方?其实,她这几个月输掉的钱,已经将近两亿了,今天也只赢回来一半而已。”苏城说。
柊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门口忽然传来喧哗和爽朗的笑声。两人回头望去。
只见张木林带着三个客人进了贵宾厅。顿时热闹起来,拿Marker、叫酒水、点烟,荷官也赶紧端正坐姿,微笑着迎接客人。
杜政从帐房出来,跟他们一一握手,客气地寒喧一番。
见苏城和柊耀仍在,杜政又走过来。
“阿城,今晚没你们什么事了,先回去休息吧。”杜政说完正欲离开,柊耀叫住了他。“政哥!”
杜政转过身。
“请你替我把这个还给金丽。” 柊耀站起身,将手里的褐色皮包递到杜政面前。
“为什么?”杜政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刚听到的,不解地看看坐在沙发里的苏城。
苏城也满脸困惑地看着柊耀。
“太多了,我不能接受……而且,也不需要。请替我谢谢她的好意。”
直到柊耀举着皮包的手都快酸软了,杜政还是没有去接。带着渐趋严肃的表情,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阿耀,先坐下。”待柊耀坐下,杜政又沉默了一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拒绝。”
“……”柊耀一时语塞。为什么要拒绝,他也说不清。不愿欠金丽的人情? 不。真的不需要钱? 也不是。母亲需要钱,妹妹也需要钱。他思绪混乱,不知道为什么,但唯一确定的就是不想接受这些钱。
“政哥,无论如何,我不想要。”
“阿耀,你想不明白吗? 可我知道。”杜政凝视着他。
“你拒绝它,是由于它引发了你的不安和负疚,打乱了你内心的赎罪意念。拥有了这笔巨款,让你对未来的去向产生了迷惘因而恐慌。它让你更加无法面对父亲的悲剧,因为即使你再富有,父亲也无法回来了。所以,你的潜意识让你拒绝金钱,也拒绝未来。”
杜政的话音虽然低沉,却震撼人心。
“阿耀,你不能一生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金钱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在你还没有真正弄明白的时候,你没有权利拒绝它。因为那是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看到柊耀无措的模样,杜政的语气变缓了。他的眼睛重又透出温柔。
“阿耀,这五百万,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它不是一笔赏钱,而是受你好处的人对你的敬谢,是你付出智慧和劳动之后应得的报酬。收下吧!”说完,杜政拍拍他的手臂,站起身,离开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柊耀乘苏城的车子回到公寓。
机械地换衣洗漱冲凉,躺到床上。
杜政的话仍在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他无法相信,这个男人虽然连话都没跟自己说过几句,却能如此清晰地洞察他的内心深处,那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看清的东西。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从床头柜上那几本书籍中随手拾起一本,发现是印度诗人泰戈尔的诗集“吉檀迦利”。
随便翻开一页,单纯地让目光扫过那些诗句。

白日已过,暗影笼罩大地。是我到河边汲水的时候了。
晚空凭着水的凄音流露着切望。呵,它呼唤我出来到暮色中来。
荒径上断绝上行,风起了,波浪在河里翻腾。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家去。我不知道我会遇见什么人。
浅滩的小舟上有个不相识的人正弹着琵琶。
……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4 20:39:45 +0800 CST  
第十一章

柊耀醒来的时候天已透亮。看看表,上午九点。听到客厅里有电视的轻微声响。
他把枕边仍摊开的诗集合上,跟床头柜上其它书一起摆整齐。想到昨晚回来一路心事重重,也没怎么跟苏城说话,一阵内疚。苏城应该是习惯了迟睡的吧,昨晚一个人一定很寂寞。
挑出一套休闲的衣服穿好,柊耀出了房间。
苏城斜靠在沙发上。电视里播着新闻,但他并没在看电视,而是对着膝盖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在专心打字。
“早啊!”见柊耀出现,苏城很高兴。
“你也很早啊。”
“饿了没有? 我带你去吃水蟹粥吧。”苏城说。
“你好像总是很关心我饿了没有,跟我妈似的。” 柊耀忍不住笑了。
“嘿嘿,其实是我自己饿了。”苏城也笑了。


简单洗漱完毕,两人就到了官也街的诚昌饭店。
苏城点了一锅色泽诱人又美味的水蟹粥,还有椒盐田鸡和炒花甲。
“真好吃。”柊耀说。
“要一百多块呢 !”苏城说道。
“哦。”
“现在你比我有钱了,是不是你来买单?”苏城说。
“啊!好,我来买单。”柊耀点点头。
“我说你啊,真让人难以琢磨。”看着埋头吃得津津有味的柊耀,苏城无奈地摇摇头。
“怎么了?” 柊耀有些摸不着头脑。
“昨晚你跟政哥说要把筹码退还给金姐时,我简直以为自己得了幻听症。”
“唔。”
“不要回避!那可是五百万哪!你知道我为了输掉的四百万付出了多大代价吗?”
柊耀抬起头,看着激动的苏城。
“不但失去了去英国留学的机会,到现在都无法回家面对父母,或许,永远也不能回家了……”
柊耀心里忽然难过起来,放下汤匙,吃不下了。
“可你,就那么轻松地说出不想要,莫非,政哥说的那些令人震惊的话,真是你心里所想的?”
无法逃避苏城的盯视,柊耀只得开口回答。
“我想,政哥说得对。他看透了我的思想……不过,不要那些钱,并不等于我就拒绝了未来,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苏城毫不放松。
柊耀没有回答。他抬起眼睛,看着苏城,“阿城,我不需要钱,而你是需要的。不如你拿去吧,这样也能早些回家请求父母的原谅。”
“你……你竟然还有这种念头? 难道政哥昨天对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苏城的脸都涨红了。
“再说,我为什么要你的钱? 这两年我辛苦工作,每赚一块钱,就感觉自己对父母的罪孽减少了一分,用这样的方式来洗刷自己的灵魂。而你却想轻易地动摇我的信念……”
“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阿城。” 柊耀轻声说。
苏城突然停下,只剩下胸膛在起伏不停。
“如果她给我五千,我会开心这一天的薪水很高;如果她给我五万,我会惊喜自己的能力得到承认;可她却给了我五百万,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就全被颠覆了。” 柊耀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老爸的资产也曾经超过千万,如果不是被我毁了的话……我很清楚他的钱都是怎么赚来的。那些价值低廉的玩具,有时为了提高一毛钱的价格,可以跟订货商艰难地讨价还价无数个来回;为了降低几分钱的成本,不惜咨询上百家原料供应商。”
“……你能体会到我的困惑么?” 柊耀最后问。
“能。不过话说回来,你替金姐赢了一亿,她给你五百万的报酬也不过是百分之五,并不算多。况且,政哥已经说得那么坚决,这笔钱,你想推也是不太可能的了。”苏城肯定地说。
“唉……”柊耀叹口气,“或许政哥说的有道理,我不明白金钱的价值。”
“在这一点上,我也一直觉得很糊涂。”苏城叹了口气。
“那……把粥喝完吧。毕竟是花一百多块钱买来的,这个价值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柊耀说。
“呵呵,说得也是。”苏城笑了,端起碗大口地喝起粥来。

离开餐馆,苏城带着柊耀去银行开了个户头,回到新濠天地的皇冠酒店,将那十只现金码兑换成现金,直接转入柊耀刚开设的账户里。
两人离开新濠,驱车来到星际酒店贵宾厅帐房,替柊耀开设了一个帐户。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必须得有个专门帐户以便结算转码佣金,以及据此向政府缴纳税金。
见苏城从钱包里取出两万港币交给帐房里的一个中年女人,柊耀有些奇怪。
“为什么你要付钱给帐房呢?”
“哦,这你就不知道了。很早以前政哥就定下规矩,在他这里工作的,每个人赚得的佣金或者小费都要拿出百分之十跟其他人共享。昨天我拿到二十万,所以就贡献两万给兄弟姐妹啦。”苏城说。
“哦,还有这样的规矩啊。”
“也只是政哥这里才有的。说实话我感谢这个规矩,想当初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又呆又笨,傻傻地不知该做什么。全靠大家的百分之十我才活下来不至于饿死。”
“呵呵,你有那么呆笨么? 我怎么看不出来。” 柊耀笑了。
“呆笨啊!你看不出来不等于不存在。”
柊耀忽然想到,那自己得了五百万,不也应该拿出五十万跟大家共享吗?
“那我也交。”他说着拿出钱夹找出银行卡。
“呃,你应该不用吧,你还没正式开始,而且,这既不是你的码佣,也不算是小费(特别强调了‘小’字),因为数额太巨大了,哈哈哈!”苏城笑道。
“还不算正式开始吗? 我以为已经上了两天班了……”柊耀一副困扰的表情。
“上班是上班了。不过你的性质好像不太一样,你是替客人赢了钱拿的分成,不是靠做叠码或者公关赚的佣金或小费,应该不必跟其他人分享吧。”
顿了顿,苏城继续说。
“我想没人会妒忌,因为谁也没这本事能替客人赢一个亿。”
“我已经决定了。” 柊耀把银行卡交给帐房里的中年女人,让她划出五十万到政哥为大家开设的共同帐户。
忙完这些事,差不多快到下午六点,他们开车去杜政家。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4 20:44:52 +0800 CST  
@方便面桥米线 2015-03-04 20:44:52
看了你这篇贴 令我深受同感 本身来英国2年 本身来读书,但是迷上轮盘导致现在在餐馆打工 不想伤父亲的心了,真的很后悔,但是走错了的路没法再回国,输了自己的2万多磅还差同学8000多磅,现在计划在预定硕士毕业的明年前把钱还清回国,文凭没了 ,但是我的人生有多了一次磨练。在赌场,一万几千真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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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掉2万英镑不算什么,不赌了才是最重要的。赌博是无底洞,多少都能填进去。到最后你不是在跟赌场赌而是在跟自己赌,而人往往战胜不了自己。
楼主 锦衣公子  发布于 2015-03-05 08:12:02 +0800 CST  

楼主:锦衣公子

字数:142407

发表时间:2015-02-27 04: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0-05 16:48:54 +0800 CST

评论数:346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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