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男人女人:十里红杏今又红【修改版】

英姿嫁过来的当天晚上就明白自己嫁错了人,她穿着大红衣裳,头上带着一朵镶着珠子的红花正襟危坐在床沿边。头故意压得低低的。其实她很想活动活动筋骨,今天一整天她都在装一个新娘子应有的贤惠和端庄,这虽不比干活那么辛苦,可是一整天下来,她反而有点身心俱疲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脚。她当初买这对脚上的皮鞋的时候,试穿是刚好合适的,可是今天走了那么远的路,就感觉那皮鞋小了点,她的脚后跟和脚趾头的好几个地方都咯得通。她先前好几次都想翘起脚来,脱下袜子看看,可是每次脚还刚抬起来,那个小老太太就推开门进来了,吓得她赶紧坐直了身子。那老太太叫她侄媳妇,叫得既亲热又高兴,并且还带着满意的语调,她不知道老太太是再生的婶子还是姑妈,因此就没有叫她,只是随叫随应着。老太太第一次端进来点心,第二次端进来茶水,第三次拿着只大壶进来给她房里的热水瓶添开水。她不知道老太太还会不会突然进来个第四次或是第五次。因此她就不敢有所动作,唯恐被人看见她不够体面的举动,因此就一直端正地坐着,只把头埋起来,心里开始想那个男人呆会儿进来了会怎么对待她。

她并非对洞房花烛夜的那点子事一窍不通。娘家娶过两个嫂子,和她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冬天里一起坐在屋子里纳着鞋底嗑家常的时候,两个嫂子是不避讳她这个未出嫁的小姑的,互相说起男女间的那些事还不忘打趣在一旁一门心思听着的她。未出嫁的姑娘人事不通,生理上的发育又使她本能地产生好奇。

两个嫂子总是说一半留一半,有时还像打哑谜似的。她听得也是似懂非懂,糊里糊涂。

大嫂——慧兰曾说她胸前的那两只碗釉色好,男人摸起来感觉应该是很好的。二嫂——敏琴却说男人吃起来只怕像吃扣肉一样。她虽隐隐地明白可又不好发作。

两个嫂子一通大笑后,大嫂又正儿八经地对她说:“英姿,你以后不管嫁给哪个男人,那个男人都会对你爱不够的。”

这话仿佛是一种赞誉,她羞涩间不禁好奇地问:“为什么?”

两个嫂子又是一通笑,笑得前仰后合的。她心里嘀咕:这有什么好笑的。

大嫂边笑边说:“看来咱们的小姑子已经思春了。”

等这一阵笑又一次平息下来,二嫂说:“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等你结婚那天自然就知道了。”

如今真到了这一天,想起二嫂的那句话,她心里就做着各种各样的遐想。

新式的婚礼,也没掀盖头这回事,会不会喝交杯酒呢?新房里也没摆酒席。回想两个嫂子结婚的情形,好像晚上新郎进了洞房把门一关就完了。

他关了门会对我做什么呢?抬起我的下巴亲亲嘴?把我抱起来往床上一扔?还是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他是温文尔雅的还是如郎似虎的呢?她激动中带着一丝害怕地胡思乱想。

终于听到一些细微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她赶紧把头埋得更低了。她明白她的丈夫,那个叫再生的男人进来了。

她听声音知道他把门关上了,她就一直低着头等待着再生有所表示。过了好一阵,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她的头低得有些发酸,于是就斜着眼睛偷看了一下。只见他的一双脚来回地轻声踱着步子。她见他比自己还要窘迫和紧张,心里原先的羞涩和胆怯反而少了几分,心想男人这么害羞,真是少见。

又过了一会儿,她恶作剧的心思突然袭上来,缓缓地抬起头,以一种狡黠的目光看定他,他突然仿佛感觉到英姿的目光射在他身上,便不自在起来,怯怯地看了英姿一眼又马上缩了回去,惊恐万分的样子,那情形就像女人绣花一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一样。

英姿哧地一声就笑了,那笑声像银铃似的提醒再生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再生又战战兢兢地看了自己的新娘子两眼,明白那笑声里是带着嘲讽的。

他露出一副不知如何应对的神色,别别扭扭地站在原地。

英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站在那里干嘛呢?站岗?放哨?”

再生不回答。

英姿又说:“过来坐吧。”

再生却端了条凳子背对着英姿在屋子中间的桌子边坐下来了。

这一下英姿真生气了,好心好意叫你过来坐,你倒背对着我坐在桌子边,这不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吗?你不搭理我,我还懒得搭理你呢。英姿这么想着便不再说话。

过了半响,她便有点打哈欠了,勉强自己清醒一点,抬头看看那一对红烛,左边的还有一大截,右边的却已燃尽。英姿想起大嫂叮嘱过她要让洞房里的一对红烛同时燃尽以示白头偕老。她先前还好生看着的。只因再生进来,惹她生了一场气。竟把这事忘记了。男左女右,难道我会早死?先前还燃得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代表自己的那根就燃尽了呢?

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一晃,管它呢,迷信而已,我才不信。她又瞪着再生的背影看了几眼,心里想着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道:“咱们还要不要睡觉?”

这一次再生却回答了她:“你先睡吧。”

她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脱起了衣服,刚脱下外面的几件,她又突然有了个鬼主意,她以前偶尔也听到过一两句勾引男人的把戏,要是我现在只穿点肚兜和短裤站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样呢?她心里贼笑了一回,于是站起来故意绕了一圈,从再生的眼前走过,白生生的身子在他面前扭着。走到屋角的马桶边蹲下来撒了泡尿。再生始终把头低着,她撒完尿又提起她的小短裤从再生面前走回去,心里做好了他从背后抱住她的准备。可他什么也没干,反而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心里没趣得很,便不想再对他如何了,自己从水壶里倒了热水,走到僻静的角落里擦洗了身子,又烫了脚。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02-09 19:34:17 +0800 CST  
她睡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一根红烛还在努力地燃着,而且越到后面越是染得火苗高高的,照得房间里一片通亮,再生还在凳子上坠着脑袋,英姿悄悄地看了他两眼,心想:“难道他心里有人?”
老实说自己对他也是陌生的,真要马上就干那事,她也不是那么愿意接受。还是等彼此都熟悉熟悉再说吧。
她就一手放在枕头上,侧着身体,半支起脑袋,对再生说:“你要是不愿意上这床,就自己打个地铺吧,反正被子还在箩筐里,方便得很。”
再生看了看还放在屋子中央的箩筐,那箩筐上还粘贴着一个大大的方块红纸,红纸上是个墨青的“囍”,箩筐上面是两床棉被,棉被的被面花团锦簇,看起来喜庆得很。
他也抬头去看那红烛,只剩下一小截了。要是红烛熄了,难道自己真在这里坐一夜?天气怪冷的,他的双脚已经有点失去知觉了,接亲的时候,他没注意路面,踩进了一个水洼里,回到家里又忙着招呼亲友,还没来得及换鞋,再说家里只准备了这么一双结婚穿的皮鞋,他也不好媳妇一进门就赶紧换鞋,要是被有心人看见了,肯定又是一番说三道四。
几经反复思量,再生还是不愿上床,又不好当着英姿的面用她的嫁妆打地铺,于是就一直那么僵着,英姿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了,反正第二天一大清早,她醒来发现再生伏在桌面上打盹。身上围了一床破旧的棉被,想必是昨晚自己睡着的时候,他从家里翻出来盖在自己身上了。她想不到他为了不进她的被窝,就这样熬了一夜,心里陡生许多凄凉。
她起身穿好衣服,坐在镜子前梳头发,惊然发现自己的容颜改变了。镜子里的面孔显得那样陌生,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仔细看看,仿佛还是和以前一样。她想起自己还没和再生圆房呢,可不就应该和以前一样。
她梳洗好了,走到再生面前去叫醒他,刚叫一声“诶”,再生一惊,“叭”地坐直了身子。那棉被便滑落在地上,
英姿说:“把我当鬼魅了还是把我当狼虫虎豹了?”
再生不作声,躬身去捡起棉被,一股脑放在凳子上。可是凳子太小,那棉被刚放稳,他的手一离开,马上又落下去一大截,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去捡。
英姿又问:“你是不是有相好的女人?”
再生轻轻地回答:“没有。”一双手还在警戒着被子,唯恐又落下一截来。
英姿看他这个样子,就说:“把被子放床上去吧,待会儿我来收拾。”
再生于是就听从了,将被子撸起来,放到床上,自己将被子折叠起来,四个角折得整整齐齐,像一块方豆腐一样。然后放在英姿先前起床折好的被子上,虽然他这被子是旧的,但是放在上面竟然比英姿的新被子还要折得好看。
英姿看他那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也知道他不肯麻烦自己,待他折好,英姿叫他去洗把脸,他从热水壶里倒水还把手烫了。
两个人洗漱完毕来到灶间给再生的父亲奉茶。再生的父亲甚是欢喜,给了红包,又对英姿说:“以后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人了,凡事不要拘谨,缺什么少什么只管问再生要。”
英姿本来未嫁之前还听说再生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但听他这一番话,甚是亲和,心里也少了许多担心。
吃过早饭,英姿还回到自己的新房里,再生没有进来陪她。她自己撑开窗户的木格子看外面。
刚好看见两个孩子在玩过家家,一个做丈夫,一个做妻子。两个人用贝壳,野草,泥沙在做着饭菜。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跟一男孩子玩过这样的游戏。那时他们还说将来长大了就做真正的夫妻。可现在她嫁给了再生,那个男人也早已娶妻生子。
想起自己嫁给再生这件事,她觉得就像做了一个梦。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02-10 16:55:48 +0800 CST  
英姿的家庭成份不好,解放前有几亩薄地。照英姿的父亲的说法,那是英姿的爷爷奶奶吃糠咽菜,省吃俭用换来的,及至后来有了几亩薄地,爷爷奶奶还是半顿红薯半顿饭地过日子。
到了土改,她家却因为那几亩薄地被划成了地主阶级。照理说那几亩薄地最多也只能让父亲得个富农,这当然是有人从中使坏。可是地主阶级所受的苦,英姿却是耳闻目睹。戴着猪牛狗羊的帽子沿街示众,群众批斗会上被红卫兵你一拳我一脚地打沙包似的吊在梁上,冬天里赤着脚为社会主义建设大业推石垒砖连工分也是没有的,还要自带口粮。她家分得的河边的一块自留地,因为刚好在河水回漩的地方,泥沙的堆积使得土地越来越宽,又肥沃,就有人见了眼红,报告了公社将土地收了回去分给了贫下中农。
英姿没分享到解放前家庭的那一份温饱。阶级斗争的苦难她却有幸分了一杯羹。因此在嫁人这件事情上,她是抱有几丝鲤鱼跃龙门的心态的。说什么她也不愿再到另一个家庭还受阶级斗争的罪。
虽然这已经是74年了,运动在人民心目中早已不如当初那么轰轰烈烈,生产也正常化了,各家各户分到的自留地已经越来越多,但恐怖的气氛依然还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心间,唯恐某一天再次出现“城头变幻大王旗”。为安全起见,嫁一个家庭阶级成分好的人家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再生为什么答应的这门婚事她不清楚,当时两人见面,匆匆看了一眼,英姿是连再生的相貌也没看清楚的,回到家里两个嫂子都说好,英姿自己一回忆,脑海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个隐约的轮廓,前前后后地联想,推敲。就是觉得再生斯斯文文的,样子长得不是很坏。不高不矮,身体有点单薄,虽然和她梦想中的男人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她知道自己想要的男人只怕在现实中再难找到。。
男女第一次见面都是凭第一印象的,既然第一印象不坏,自然有心生交往的意思。英姿也没仔细想过自己到底应该嫁怎样的男人,结婚这种事也没有试试的可能,总是有点像抽签一样,凭运气撞上个好的就是好的,撞上个坏的也没奈何,一辈子也就那么过。
英姿那时全凭这种心态才不至于对未来感到茫然和恐惧。再生是贫农家庭,这一点符合她的要求。别的她也不多做计较,她的出身不好,自然不敢把要求放高了。
那时找对象第一重要的就是出身,她也相个几个贫农家庭的男孩子,一听她是地主阶级家的女儿,男孩子倒还没什么,毕竟英姿的长相是很让对方心生爱慕的,男孩子的父母却是哼哼鼻子就走了,这让她很受伤。
然而再生是贫农家庭,又愿意娶她,这就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周围的人又说些她寻了门好亲之类的话,她陶醉在一种虚荣的心情里,高兴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想别的。
英姿的父亲并没有多的想法,他只打发了两个儿媳妇去陪女儿相亲,回来听两个儿媳妇说好,心里愿意相信她们的眼光,后来倒是打听了一下,听说是给陈安平做儿媳妇,当即就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他是认识陈安平的,那时候他去修水库,住的就是陈安平家里,后来政府要将水库扩建,陈安平做了移民户。陈安平这个人,为人处世是没话说的,他心想既然是去他家做他的儿媳妇,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楼主 谷育  发布于 2018-02-12 11:53:49 +0800 CST  

楼主:谷育

字数:4472

发表时间:2018-02-10 03:34:1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16 17:10: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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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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