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生产自救（3）

林源瞬间升起的兴奋劲儿被孙明进的话一下子压了下去，他声音低落地道：“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种排水方法？那就是重新挖开已经被填起来的排水沟？”
孙明进道：“重新挖开老排水沟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比重新开挖新排水沟要容易。老排水沟所处的位置地势相对还稍低一些，而且有些地方也并没有全填满，挖起来还是要快一些。”
林源看看孙明进，又看看柴俊东，下定决心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再犹豫了，立即动手吧！至于怎么干，我赞同柴镇长的意见。挖掘机就算能找到，等调来也需要时间，咱先动手干起来。柴镇长、孙书记，咱仨继续研究挖掘机的事儿，其他村干部立即回村组织人力，多带镐头，先挖挖看，实在挖不动，咱再想办法。”
还没开始干，首先就想到困难，怎么可能干成事儿？不去尝试，怎么就知道一定干不成？
曾经有一段时间，林源做事也是前思后想，总是把困难想的非常全面，错过了几次机会后，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害怕困难、害怕失败，这是干事儿路上最大的障碍。认识到错误后，林源努力改正自己的这一缺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害怕困难，不要老想着失败，要勇于去尝试。改正这一缺点后，林源果然干成了很多事儿，包括认识小薇后勇敢的作出决定“追”小薇，都是“不怕困难，敢于尝试”这一正确指导思想的成果。当然，虽然他做成了一些事情，但在所谓的“事业”上他并不成功，这里面的原因太复杂，跟社会环境有关，跟他性格清高、不愿走旁门左道有关，并不是这一指导思想有什么不对。
孙明进还想再说什么，但看林源态度坚决，便忍住没有再说。他跟其他几名村干部安排了一下，其他村干部便回村里去组织人。
“等一下！”林源又叫住他们叮嘱道：“要多组织人，只要能上阵的全部上阵，人多力量大，人越多干的就越快，保住被淹庄稼的希望就越大。”
“林书记你放心，我们把能干活儿的都组织来，保证人员够用。”村干部们回答的很有信心。
其他村干部回村后，剩下的他们三个人便继续沿着水沟察看。虽然林源说他们仨继续研究挖掘机的事儿，但他还是想等村民们挖挖看看再说，如果挖起来不是很费力的话，就不必再去“折腾”什么挖掘机了。
水沟有些地方并没有填满，填满的地方虽然被踩的很硬，但没填满的地方看上去并不是很结实，甚至有一些还比较松软。
“估计挖起来问题不大，村民们不愿意动手，纯是懒惰，想让镇上帮他们干，自己图轻闲。孙明进不愿意组织，纯是嫌麻烦。这是你们村里的事儿，凭什么要让镇上帮你们找挖掘机？老想沾公家的便宜，怎么可能？公家有那么多便宜给你们吗？”一边看，林源一边愤愤地想着。
村民们陆续的扛着铁锹和镐头来了。
一来到，多数人都立即积极主动地投入到了劳动中。却也有少数人围着他们三个人强调困难，质问他们为啥不联系挖掘机？
林源心里产生了一丝反感，你们的庄稼被淹了，镇上来人帮着你们排水救灾，镇干部们栉风沐雨，已经很不容易了，镇上又不欠你们的，凭啥给你们找挖掘机？简直就是得寸进尺！他林源昨天夜里淋了一夜雨，今天白天也没休息一下就又过来帮着排水，全仗着一股精气神儿顶着，否则早就感冒了。如今居然还要受你们的无端指责，还有没有天理了？

虽然心里反感，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跟这些人有理也讲不清，想了想，他大声地对那些人道：“乡亲们，你们听我讲，我也知道挖掘机干起来快。可是，镇政府并没有挖掘机，镇上联系挖掘机，跟你们联系挖掘机是一样困难的。谁家有挖掘机也不会在家里放着，基本上都是在工地上，人家正在别的地方干着活，不可能扔下到你这儿来。且不说能不能联系上，就算联系上，等运到这儿来估计至少也要一天的时间。可咱们的庄稼等不起，多等一个小时，咱们的玉米花生就多一分被淹死的可能。因此，我的想法是大家发扬自力更生的精神，自己动手，用自己的手救我们自己的庄稼。这条沟我们几个刚才已经仔细看过了，挖起来比大家想象的要容易，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用不了很长时间就能挖通。乡亲们，别再犹豫了，动手吧！”
林源只是讲了找挖掘机的困难和麻烦，没有说雇佣挖掘机所需钱的问题。其实这才是问题的最关键所在，没有钱，谁家的挖掘机也不会白过来给你帮忙。可钱哪里来？村里没有，镇上不可能给你出。既然没钱，还是老老实实的自己动手是上策。不过这话他不能明着讲，那不是告诉村民镇上不愿为民生的事花钱吗？虽然有可能实际上就是这样，但他也不能随便“放炮”呀！说实在的，他对王庆中把财政上的那点钱把持的那么紧也很有看法，可情况也许真象毕有成说的，镇上花钱的地方太多，镇财政根本应付不过来。他一个副职，对镇上哪些地方需要花钱？钱只能往哪些方面花根本无权知晓，那是毕有成和王庆中的事儿，他只负责干活。“人财物三不管，一心一意抓生产。”这是他在企业工作时他们分厂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常说的一句话，他觉得这句话放在政府部门也一样合适。
林源的这番话多少产生了一些鼓动性，村民们都全力的投入到了劳动中。既然镇上已经明确表态不帮他们找挖掘机，那他们就不能再拖、再等了，被淹的庄稼都是他们的，庄稼淹死了，受损失的是他们，镇上无非就是挨他们一点骂，没有任何其他损失。村民们虽然文化程度低一些，但这点基本的道理他们都懂。
渣土松软一些的地方村民们便挺锹直接去铲，比较硬的地方便锹、镐合作进行。带镐的先把渣土刨起来，然后带铁锹的再把被刨起来的渣土铲起来扔到水沟两侧的地头上。这样干下去，林源发现效率也不低，沟开始逐渐的显出形状了。
“这些人就是太懒，老想着依赖镇上，不愿意自己动手，这不很好干嘛。”林源在心里道。
不断的有村民前来，看上去差不多有一、两百人了。
只是，大多都是老人和妇女，青壮男劳力很少。看来真的象孙明进所言，青壮男都外出打工去了，村里除了妇女，大多是老弱病残。不过，这些老人和妇女干劲儿也都很足，挥镐扬锹，人人都干的很有气势。
看到一个足有六十岁左右的老汉在很有气魄地挥镐刨土，林源不由搭话道：“老人家，六十有了吧？”
老汉抹一把脸上的汗，“六十一了。”
林源哈哈一乐，“老人家，身子不错呀！来，我替你刨两下，你看看我是不是庄户人家出身？”
老汉打量了一下白白净净，身体看上去也有些单薄的林源，笑道：“这位领导，这镐把可不是那么好使的，看你白白净净的，不像是下过力的，这镐把你可使不了。”
林源笑道：“我镐两下你看看，我觉得这个东西我满能使得了。”说罢不由分说就接过老汉的镐头挥了起来。
林源虽然自小上学，农活干的不多。可作为农村孩子，各种农活他却也都干过，这镐头他也曾挥过。说实在的，这东西也没有什么诀窍，就是力气活儿。
见林源挥的有模有样，每镐下去，都能刨起不少渣土。周围的村民不禁都纷纷称赞，老汉更是惊讶道：“这位领导，想不到你还真不外行呢，一看就是干过农活的，你真的是庄户人家出身？看着不像呢。”

五十三、生产自救（4）

孙明进接话道：“五叔，这是镇上的林书记。”
又看着林源道：“林书记，我还真没想到，你这镐头挥的，简直比我都有力。”说罢，上前就要接林源的镐把。领导兴致所至，刨两下就刨两下，可是，却不能让他一直刨下去。领导是指挥官，偶尔身先士卒表现一下可以，一直干下去却不行。孙明进是“老油子”，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主动的上前去接林源的镐把。
林源却不给他，“很长时间没干农活了，你让我多体验一会儿。”
自己如今已经是乡镇干部了，林源想借这个机会好好亲近一下基层群众。有这个机会不容易，林源想好好的利用它。
“哗众取宠！”站在旁边的柴俊东在心里很不屑地道。
此时天已经放晴，太阳也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林源刨了一会儿，就感觉脸上的汗珠开始往下滴，后背上也觉得湿乎乎的。“怎么回事？这么不中用？”林源不由在心里嘲笑自己。
那个被孙明进称为五叔的老汉见林源已经是大汗淋漓，知道林源虽然出身农家，但毕竟不大干这种活，便上前接过林源的镐把道：“行了林书记，你干了这么长时间了，歇一会儿吧。再说了，你们还要去指挥，也不能在这儿干起来没完。”林源干的像模像样，他已经很是佩服了。人家是干部，不象他们这些老农民，天天抓镐把抓习惯了，会干就已经很难得了，何况还干了这么长时间。
林源站起身来，用手按了按有些酸疼的腰，看了看远处近处还在弯着腰不间断施工的村民们，在心里叹道，自己还真是不行，才干了这么一会儿，就累的满头大汗，居然还比不过那些妇女和老人。
其实他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累，是因为他用力太猛，使过了劲儿。干这种活，应该均匀用劲儿，匀速发力，不急不徐悠着来。而他刚才为了表现自己，一上来就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因此短时间里就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再加上他昨天夜里不但没睡觉，还淋了一夜雨，虽然靠一股精气神强撑着，但身体实际上已经很疲乏，靠着一股勇气表现了一阵子后，身体已经无法提供出太多的力气了。
村民们从中午一直干到晚上，林源一直在现场盯着，期间只是到村里简单的吃了点饭。眼看着天色已黑，水沟也已经挖的差不多，照这样干下去，最多再两、三个小时，水沟就能全线挖通。
“孙书记，天已经要黑了，水沟也已经快要挖通了，我建议挑灯夜战。庄稼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就会多一分的危险。照现在这个进度，再两个小时左右，估计就能全线挖通，夜里就能自动排水了。让村干部们给大家鼓鼓劲儿，再坚持两个小时。”林源把自己的想法跟孙明进说了下。他知道，村民们从中午一直干到现在，肯定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干活的大多是老人和妇女，虽然都是早已习惯了劳动的，但毕竟比不上青壮男劳力。这个活儿强度并不小，他才干了一会儿的功夫就累的气喘吁吁、一身臭汗，虽然大家都并没有叫累，但林源可以想象出来，这时候谁也不会轻松，必须要设法鼓鼓劲儿。
孙明进点点头，“现在肯定不能撤，马上就挖通了，必须让大家一鼓作气。你放心林书记，大家这是在抢救自己的庄稼，就是再累也都能坚持住。等会儿我让村干部们咋呼两嗓子，给大家加加油，鼓鼓劲儿。”
孙明进又看了看天空，道：“天已经完全放晴了，今天晚上正是有月亮的时候，干这种活用不着挑灯，有月光就行了。”
其他村干部们也都在夹杂在村民们中间刨土铲土，孙明进叫出几名村干部交待了几句，村干部们便站在沟外对着干活的人们扯开喉咙喊道：“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水沟已经快挖通了，大家再坚持两个小时，就可以开始排水了。夜里大家在家里睡觉，水沟在这里排水，大家可以放心地睡个安稳觉了。等大家明天早晨醒来，再到这儿来一看，水可能就已经排的差不多了。大家都不要松懈，再加把劲儿，就要大功告成了。”
大家果然都很受鼓舞，挥镐扬锹的动作明显的快了一些。
林源也很受鼓舞，从昨天下午开始，他一直在为防汛抗洪忙活，虽然身体很累，可他心里很兴奋。这是实实在在的干事儿，而且是为老百姓干事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柴俊东在他旁边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

柴俊东心里不是很高兴，村民们在这儿挖水沟，他不想在这儿陪着。作为镇领导，指导村里制定并确定下排水方案就行了，具体组织由村里来实施，镇领导有什么必要在这儿陪着？
可是，林源却非要在这儿陪着，他实在没办法。他想自己回去，可仔细考虑考虑，又觉得不合适。这次防汛工作，镇领导班子成员实行包村制，涝洼村是他负责包的村，林源只是过来帮忙的，又是镇党委副书记，林源不走，他怎么能自己走呢？
“纯是哗众取宠，做表面文章。”柴俊东在心里冷哼着，“不愧是组织部出来的，善于做表面文章，怪不得这么受齐正杰的喜欢。”
柴俊东一边看着村民们铲土，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林源可不知道柴俊东正在对他进行腹诽，他心里正充斥着一股激情，他要亲眼看着村民们把那条排水沟挖通，亲眼看到积水顺着水沟流到南面的那条主排水沟里。一方面，这是他第一次实实在在的、近身近心地为老百姓办事儿，他觉得心里既踏实，又兴奋；另一方面，这是毕有成亲口交待给他的任务，不亲眼看到结果，他觉得不踏实，向毕有成汇报时，他会感到心虚。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月亮的光亮已经能够把人的身体在田野里投下清晰的影子，虽没有什么风，但气温却并不高，那数百亩的积水在月光下显得很静谧，就象一个漂亮的湖泊。
“如果不是淹了老百姓的庄稼，这片水还真是不错呢。”林源不由在心里遐想着。
天空中没有什么云彩，月亮很亮，称得上是月朗星稀。从水面上吹过来的风颇有几分凉爽，带着一丝秋意。旁边的玉米地里不时传来一阵虫鸣，和村民们挥镐扬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空旷而又静谧的原野里听起来很有一番情趣。
林源本是一个文人，这种意境很容易让他在心里产生某种触动。空旷的原野，皎洁的月光，这种情景他已经多年没有感受过了。在他的记忆里，跟原野和月光象这样紧密接触最多的时候还是在上中学时。
那时他们老家有种植西瓜的习惯，他们家每年夏天也要种一、两亩西瓜，那是他们家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每年暑假，他几乎每天都要泡在瓜棚里，并不是他喜欢这样，而是他必须要这样。那个年代西瓜算是稀罕物，西瓜成熟的时候，必须有人24小时在瓜田里值守，否则就会有“嘴馋者”甚至是“窃贼”光顾。对于这一“工作”，家乡人有一个专用称谓，叫“看瓜”。鲁迅在《故乡》里说起他的儿时伙伴闰土时，闰土告诉他，在他们那儿，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他们那儿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地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他们那儿没有獾猪，更没有“猹”，却有很多喜欢吃“白食”的嘴馋者。当然，那些“嘴馋者”多数并不是大人，乡里乡亲的，谁家的大人也不会随便到人家的田里摘别人的瓜吃。那些喜欢“不劳而获”的，大都是一些半大孩子，他们背着背篓转悠着割草，一旦发现谁家的瓜田里没有人看守，就会迅速闯入瓜田里去摘西瓜。而且，他们很不讲“职业道德”，不但摘，还会踩坏瓜秧甚至还没长成的小西瓜。这当然是他的父母所不能允许的——谁家也不会允许呀！要知道，他们家自己都轻易的舍不得吃一个西瓜的，一毛多钱一斤，一个西瓜能卖一块多钱呢！

五十四、生产自救（5）

因此，西瓜成熟的季节，必须有人在瓜田里值守，不只是他家，别的瓜农家也是这样——谁家也不允许自己的劳动果实被“嘴馋者”白白采摘呀！
值守地点就是瓜棚——一个用树枝和柴草搭起的小屋。小屋不能挡风，但能挡雨，还能挡太阳，大夏天的，也用不着挡风。
看守瓜田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林源的头上。父亲每天都要去赶集卖西瓜，不可能待在瓜田里；母亲除了做家务，还要操持庄稼，也不可能泡在瓜田里，林源作为长子，放了暑假又没别的事情，看守瓜田就成了他义不容辞的任务。
西瓜成熟的那一个月左右时间里，林源天天待在瓜田里，甚至吃饭时都不回家——他弟弟去给他送饭。夜里9点甚至10点以后，父亲才去接替他，他回家睡觉，父亲则在瓜棚里睡觉。
白天看瓜是为了防那些“游手好闲”、调皮捣蛋的半大孩子，夜里看瓜则是防那些真正的“贼”——他们推着车去偷，一偷就是上百斤。虽然父亲天天夜里在瓜棚里睡觉，可有一次还是被“贼”光顾了，白天用自行车载着上百斤西瓜赶集上店而变得十分劳累的父亲睡的很沉，以至于“贼”在瓜田里采摘一遍直到离开居然毫无察觉，直到第二天一早母亲赶去采摘西瓜时才发现西瓜失窃。那次失窃，母亲保守估计也在两百斤以上，原本计划那天早晨采摘的“重点”瓜全部不见了。当时正是西瓜采收旺季，正常情况下每天至少都能采摘一百多斤西瓜，可由于那次失窃，瓜田里连续两天竟然采摘不出成熟的西瓜。
那次瓜田里遭遇的贼，应该算是对西瓜比较熟悉的行家里手，他们很讲“职业道德”，他们偷去的，都是已经成熟的西瓜，而一些个头虽大，但还没有成熟的西瓜他们都没有摘，因摘的太多带不走而丢弃在地头上的几个也都是熟的很好的西瓜。不但如此，他们在摘的过程中也尽量避免了踩坏瓜秧和小西瓜，瓜田里除了丢失了一部分西瓜外其它损失很小，这对于夜里在瓜田里偷盗来讲真是很难得，这也让林源的父母亲很是有些诧异。
那天夜里偷瓜贼是如何实施偷盗的谁也不知道，但从瓜田的现场情况看，他们应该做的很从容。对于他们为什么能够如此从容林源的母亲刚开始的时候很奇怪，但后来终于找到原因了。林源的父亲睡觉打呼噜很响，身体劳累的时候更是如此，林源的母亲猜测，那天夜里林源的父亲呼噜打的肯定特别响，偷瓜贼听着林源父亲的呼噜声，可以很放心的偷瓜，那如雷的鼾声，不就是安全的提示信号吗？
他们家种西瓜种了多年，可大规模的“失窃事件”就发生了那一次。可是，父亲却在瓜棚里睡了无数个夜晚，他也在瓜田里度过了中学时代的几乎所有暑假。白天的时候，他坐在瓜棚里看书，可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看书了，瓜棚里没有灯，父亲来接替他的时候，才会带手电筒来。从黄昏到父亲来接替他的那段时间里，他没有事情可做，多数时间是坐在地头上吹夜风。
他最喜欢的日子是有月亮的时候，他特喜欢坐在地头上看月亮，从月如钩看到月如盘，听起来很单调，他却乐此不疲。看会儿月亮，再看会儿月光笼罩下的原野，月光下的原野朦朦胧胧的，透出一种难以言状、温馨祥和的意境。有时候，他会背上几首古人描写月亮的诗词，兴至极处，也会念上几句自己有感而发的诗句，虽不是什么好词佳句，却也自得其乐。那时候他在文学方面的天赋还没有表现出来，他的语文成绩以及作文水平在班里也就处于中游，倒是数理化在班里处于“拔尖”水平，他看月亮、冒“酸气”，并不是出于文学爱好，而纯是环境和心境使然。大夜晚的，周围除了虫鸣，没有一个人，又没有灯，不能看书，他总得找点事干吧？总不能干坐着发呆呀！
看的次数多了，他的心境居然也逐渐的跟环境融合起来。看着柔和的月光，他的心境也变得柔和；看着朦胧的夜色，他的心境也变得朦胧；吹着轻柔的夜风，他的心境也变得轻柔。原本无聊而又单调的时间在他跟自然融为一体的心境下竟然变得不知不觉，到他父亲去接替他时他才猛然发现——啊，天色已经不早了？
自己对文学的这份情结，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的呢？
看着皎洁的月光和梦境一般的水面，林源不禁痴痴的想。

时光如水，岁月荏苒，不觉间，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十七、八年了。唉！那段岁月留给了人们美好的回忆，却也会给人带来淡淡的忧伤。确实是这样，当时正处在那个环境里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着，可现在回忆起来时却感到特别的温馨，想到那段岁月已经远去，再也不能回来，林源心头不禁就涌起一丝淡淡的忧伤。
有人说，感情丰富的人喜欢怀旧。林源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算不算丰富，但他却确实喜欢怀旧，看到一段场景，听到一段话，都能引起他对往事的一段回忆。沉浸在往事里虽然能让他感到温馨，但想到岁月远去再也不能回来，他也会感到一丝丝的忧伤。
唉！为什么这么喜欢怀旧呢？多往前看不是更好吗？林源在心里不断地质问着自己。
正自遐想，林源突然想起今天晚上还没给小薇打电话。昨天晚上忙得没顾上给小薇打电话，结果小薇一连给他打了六次电话，他却又一次也没听到，害的小薇为他担心了一个晚上。今天虽然也不轻闲，可比起昨天晚上却是要悠闲多了，因此，林源决定提前给小薇打个电话。
林源看了看埋头挖水沟的村民们，朝着没人的地方走了几十米后才拨通了小薇的电话。
跟小薇通话免不了要说几句情话，他不能让村民听见，不只是“不好意思”的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跟老婆打电话。大家都在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地挖水沟，他却跟老婆说情话，村民们会怎么看他？这两天他为了帮助村民防汛防灾，可以说是耗尽了力气，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让村民们对他有看法。他并不是沽名钓誉之人，干工作不是为了赚好名声，可既然力也下了，心也尽了，又何必为了一点小事让村民们对他说三道四的呢？再说了，在村民中赚个好名声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对以后的工作有利呀？村民们会相信他，会支持他，作为基层干部，还有什么比获得群众的相信和支持更好的事情呢？
“喂，老公，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小薇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再配上此时的心境，林源感到一阵温馨和幸福。
“没有什么事，我就是给你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免得你再担心我，象昨天晚上似的一个劲儿地给我打电话。”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林源便用调侃的语气逗小薇。
“去！”小薇娇嗔道：“你若不是把电话忘在办公室里，我又怎么会一个劲儿的给你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呢？是办公室的电话还没修好呀？还是你正在外面玩？”见林源又是用手机打的电话，小薇便顺嘴向他问道。
“噢，我在外面闲逛呢，办公室里又没有空调，今天外面挺凉快儿，我多在外面吹吹风。”林源也顺嘴撒着谎。今天时间比较早，这个点儿他平常大都不在办公室里，因此他不用向小薇掩饰说在办公室里。
“我和你女儿现在也在楼下面吹风呢，你女儿吹上瘾了，不想回家了。行了，你就算向我汇报过了，给你节约点话费，你继续吹风吧。”平常林源在办公室的时候，即使没事，两人也会煲一会儿电话粥。可现在林源是用手机打的，没有什么事儿小薇就不让他多说了。
挂断电话，林源便专心地看大家挖水沟。
看了一会儿，见一个小媳妇儿已累的气喘吁吁，林源便主动的接过她的锹铲了起来。小媳妇儿有些不好意思，略显羞涩地道：“林书记，你是领导，怎么能让你干呢？”他在这儿靠了多半天了，村民们都已知道他姓林，是镇上的副书记。
林源一边用力的铲着土，一边哈哈笑道：“也就咱们老百姓拿我这个副书记当个官儿，放在其他地方，谁还会拿我当个官儿呀？我这点小官儿，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在明亮的月光下就着清凉的晚风铲土，比白天的时候刨土舒服多了，林源干的很是有些惬意。

@u_101551842 2015-06-18 21:44:30
楼主加油啊！可以多更新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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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鼓励，主要是帖子偏冷，积极性不太高

五十五、生产自救（6）

小媳妇儿很崇拜地看着林源，惊讶地道：“林书记，你好谦虚呀！你这么大的官，还说自己是小官儿。”在她的眼里，林源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官儿，她平常接触的“官儿”中，除了村干部，再就是镇上的包村干部，镇领导们，在她眼里就是大官儿了。
小媳妇儿穿了一件半紧身的圆领半袖T恤，已经被汗水湿的半沾在身上，凸显得身材很是性感。铲了多半天的土，显然很是劳累，在跟林源说话的时候呼吸很是急促，丰满的胸部也随着一起一伏，再加上说话的样子也很有些可爱，林源忍不住就想跟她调侃一下。来到乡镇上已经快两个月了，他已经逐渐学会了随时找机会逗闷子，他把满满一铁锹泥土扬到水沟外面，笑着道：“我说妹妹呀，你看着我象大官儿吗？”
小媳妇儿看着他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你看着倒是不像，你比较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她看看在不远处站着的柴俊东，又压低了声音道：“不像那个领导，架子那么大，连话都不跟我们这些老百姓说，更别说帮我们干活儿了。”
林源看了看柴俊东，也压低了声音道：“柴镇长在咱们镇是多年的领导了，有点官样很正常。不过有官样不代表架子大，跟老百姓有距离。从昨天下午开始，柴镇长就一直在咱村里帮着村里抗洪防灾，今天又在这工地上靠了一天了，柴镇长也是很愿意帮咱们老百姓做事的。”
说实在的，林源对柴俊东也不太满意。他到镇上已经快两个月了，柴俊东对他的态度一直表现的不是很热情，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制定的对策是以德报怨，以情感人，以能力服人。他是“外来户”，在镇上势单力孤，他必须得寻求别人的支持。否则，他将什么也干不成。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有能力，但现在是“协作”时代，如果别人不但不帮你，还处处给你使袢子，下套子，你有再强的能力也没有用。现在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你做不成什么事情，就证明你“没有”能力。
小媳妇“吃吃”一笑，“林书记你真是一个好领导，咱们镇上有你这样的领导，真的是全镇人民的福气呢。”
这次林源有些忍俊不禁了，他哈哈笑道：“我说妹妹呀，你可真会说话，你把我抬的也太高了，小心摔着我喽。”
站在不远处的柴俊东见林源跟那个小媳妇儿说说笑笑，心里很是不屑，“这么多人都在卖力的干活儿，而且还有不少老人，你都不去帮，却偏去帮一个小媳妇儿，你什么意思呀？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肆地跟人家小媳妇儿调笑，也不注意点影响，你是镇领导呀！”索性走远了一点，眼不见心不烦，你最好勾引勾引那个年轻性感的小媳妇儿，最好把她勾引到床上去，最好勾引上就甩不开、扯不掉，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想着，柴俊东心里终于舒坦了些。
小媳妇儿歇了一会儿，感觉休息的差不多了，便赶紧抢过林源手里的锹，“林书记，还是我来干吧，你赶快去指挥吧。”
林源笑了笑，便跳到了沟沿上，水沟马上就要全线贯通了，他确实应该沿水沟全线看一看了。
这项工程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比原来想象的显然容易了很多，不到九点半，水沟就全部挖通了。
看着积存的雨水源源不断的顺着水沟流走，林源心里很是开心，并且有一种强烈的成就感。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转战两个村，成功地消除了暴雨给两个村可能带来的灾害，作为刚到乡镇工作不久的新领导，他感到特别的自豪。他感觉自己上对得起市委，下对得起百姓，尤其是，他没有辜负齐部长的信任，作为基层百姓的父母官儿，他认为自己是够格的。

现场一片欢乐的气氛，村民们虽然很累，但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一个老汉扛着铁锹，望着水沟里“哗哗”的流水喃喃道：“终于有救了，我还以为这片庄稼要报销了呢……”
刚才那个小媳妇儿凑到林源跟前，似乎是很有些留恋地道：“林书记，以后你还到俺们村儿来吗？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起先被孙明进称作“五叔”的那个老汉接口道：“就是呢，经过这多半天的接触，大家都认为你能力强，肯为老百姓做事，又没有架子，是咱老百姓的贴心人呢。”
林源没想到村民们对他的评价会这么高，他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方案是柴俊东定的，他只不过协助村干部们做了些组织工作，跟村民们一块儿刨了会儿沟，铲了会儿土而已，村民就把他当成贴心人了？看来，村民们也太好“唬弄”了。
他赶紧摆了摆手，对老汉道：“老人家，你可别这样说，我觉得惭愧呢……”
一眼瞥见柴俊东正在一边淡然地站着，怕村民们对他这么热情柴俊东会“吃醋”，便又道：“今天我和柴镇长跟咱们涝洼村的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们并肩劳动，我们也觉得很高兴呢，我和柴镇长以后肯定还会到村里来的，我们都是农村干部，到村里来是正常工作呀，还请大家以后多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也会尽最大努力为大家服好务。”
这番话虽有些“唱高调”，但林源说的很自然，一点儿不让人觉得做作。
见林源主动的把自己“搭”进去，柴俊东心里对他有了些好感，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地道：“乡亲们，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水沟终于被挖通了，好几百亩的庄稼有救了，这也充分说明，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多大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也请大家记住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要忽视自己的力量，遇到困难时，首先要想到依靠自己的力量，依靠自己开展生产自救……”
柴俊东这样说，是在提醒大家，由村民们自己动手挖开那条水沟的主意是他柴俊东提出来的，上午的时候你们还吵吵着说难度太大，自己挖不开，这不现在已经挖开了吗？
其实就是这样，林源上午刚到村里的时候，看到村民们就是为这件事在吵嚷。如果大家不吵嚷，早点动手来挖沟的话，没准儿早就已经挖通了。庄稼一直在水里泡着，多耽搁一会儿，庄稼就多一分危险呢！
回去的路上，林源继续合计着这件事儿，上午自己来到后果断地作出决定让村民自己挖沟看来是十分正确的，如果再耽搁下去，庄稼会多一分被泡死的危险性不说，他们恐怕现在也还不能回去，估计仍然在挖沟呢。昨天已经一夜未眠了，如果今天再一夜不眠，身体如何会受得了？
还有昨天晚上在东山头时，他如果不断然作出决定清理掉村西主排水沟一侧的障碍物，天知道会出什么事儿？从后来那条排水沟里的水势看，山水冲到村里冲毁民房是完全有可能的。
看来当领导遇事要果断，要敢于迅速作出决断！谨慎、慎重固然需要，但一味的犹犹豫豫只会让事情拖的更麻烦。经过了这番总结后，林源得出了就任副书记后的第一条重要“经验”。
回到镇上后，已是十点多钟，林源甩掉糊满了泥巴的皮鞋，套上轻便的泡沫底儿塑料拖鞋，双脚立马感觉轻松了许多。太舒服了！林源惬意地长出了一口气，从书橱里找出一包“库存”的方便面，泡的半生不熟的吃了，然后又打了盆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后直接就上了床。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已经连续近40个小时没有睡觉了，那股兴奋劲儿过去后，他终于感觉到了极度疲乏的滋味。不行，必须睡觉了，即使再有紧急任务，他也没有能力去完成了，他已经撑不住了。
刚躺到床上，他就感到一阵眩晕。这是他极度疲乏的症兆，长时间不睡觉后，一躺下就会有这种感觉。他告诉自己啥也不去想，唯一的任务就是睡觉，眼睛刚闭上，他就陷入了沉睡中。

五十六、汛情通报会

第二天上午，毕有成又召开了领导班子全体成员会议，毕有成通报了这次强降雨期间各重点村的情况——
除留羊村一名老太太遇难外，其它村没有人员遇难，但多数村都有倒塌的房子和墙，还有几个村有被冲走的牛和羊。另外，有一个农民的货运卡车被大水冲走了，所幸人脱险了。庄稼方面的损失，除涝洼村有近五百亩庄稼被泡在水里外，还有几个村有大小不等的地块儿被雨水浸泡，不过不是很严重，涝洼村是最严重的。
昨天晚上挖通水沟后，林源曾让柴俊东通过电话向毕有成汇报一下。本来他可以亲自跟毕有成汇报，可他考虑到涝洼村的防汛工作是柴俊东负责的，他不想让柴俊东认为他是在抢功。可柴俊东却对他说时间太晚了，等明天再汇报吧。林源不知道柴俊东是不想当着他的面汇报？还是觉得时间真的太晚了？会不会背开他后再跟毕有成汇报？因此回到办公室后乘着泡方便面的间隙他还是给毕有成发了条短信，简要的说了下水沟已挖通、排水已开始的事儿，他怕柴俊东真的不给毕有成汇报。这不是邀功的事儿，这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让毕有成及时知道，而且上午的时候是毕有成亲自安排的他到涝洼协助排洪，工作的结果必须要让毕有成及时知道。
今天早上起床后，他又及时给孙明进打电话询问了下排水的情况。孙明进告诉他，经过一夜的排水，积水区的水已经排出去了一半左右，今天上午他再领着村民到现场疏导一下，疏一疏积水区内部的沟沟道道，估计今天白天就能排完。
掌握了这些消息，林源就感觉心里很是有底。涝洼村是柴俊东负责的，他虽然不想跟柴俊东抢功，可毕有成问起来时，如果柴俊东不了解情况说不清楚，他就要说话进行解释。
毕有成通报完情况后，出问题的几个村的包村领导又分别解释了一下出问题的原因，并口头作了检讨。问题最大的自然是留羊村——降雨期间出了死亡事故，罗希杰分析了出事儿的原因，除客观上的原因外，主观上的原因就是他和村干部在降雨期间检查不细，没有及时发现问题。
这件事情，客观上的原因自然是主要的。毕有成作为党委书记，自然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镇干部们不能对什么事情都去负责。留羊村的这起事件很难预见，罗希杰是尽了心的，作为这次防汛防灾工作的包村领导，他虽然负有一定的责任，可这个责任是有限度的，是在“一定程度”上的。
林源没有想到，被大水冲走的那辆货运卡车居然也是留羊村的。
由于没有人员伤亡，刚才毕有成说起这起事件时基本上是一语带过，可林源比较好奇，心想卡车怎么会被冲走呢？那可是好几吨重的铁家伙呀！那得多大的冲力呀？车主把车放在大型排水沟边上了？象东山头村村西的那条排山洪用的排水沟，是完全可以冲走汽车的，前天夜里，那条沟里的气势简直就是“排山倒海”呀！
罗希杰给他解开了谜团。
其实不止林源好奇，在座的许多人都有些好奇，下大雨把卡车冲走了，那得多大的雨呀？
罗希杰似乎是知道大家对这件事儿感兴趣，便详细地向大家讲述了这件事情的过程。
原来，那辆农用货运卡车的车主居然是留羊村的一名村委会成员，他的车并不是在村里被冲走的。前天晚上，他驾驶着车冒雨回家，当经过东林河上的一座漫水桥时，由于东林河里的水量增大，漫水桥上的水也深了许多。他凭着经验冒险过桥，可眼看着就要走到桥的另一头时，车突然吃水熄火了。他下车试图去推车，可水量越来越大，他一看不好，赶紧弃车跑到了桥头上，等他回头看时，刚好看到车被一股激流冲下桥去。第二天雨停后他在东林河的下游找到了他的车，自然已经是一堆废铁。
大家都听的唏嘘不已，太危险了！如果他不是及时的下了车，后果会不堪设想。
大雨天里最好不要出门，更不要去走漫水桥，最好离所有河道沟渠都远远的，晚上尤其要如此。唏嘘完后，林源再次得出结论。
庄稼受灾最严重的是涝洼村，柴俊东也把昨天在涝洼村组织村民生产自救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现在涝洼的水排的怎么样了？”毕有成插话询问。昨天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水排的怎么样了？挖通水沟只是手段，排光水才是目的。
“从昨天晚上水沟里的流速看，经过这一夜的排水，水排的可能差不多了。”柴俊东在靠自己的估计来回答毕有成的问题，今天早上他显然没有向孙明进询问情况。
“今天早上孙明进给我打过电话，我忘了告诉柴镇长了。水已经排了有一半左右了，上午他再领着村民到现场疏导一下积水区田间地头上的水沟，今天白天排光水问题不大。”
见柴俊东汇报的不准确，林源不得不开口补充。这样可能会让柴俊东感到尴尬，可他却不能不说。这时候毕有成需要的是准确的消息，柴俊东汇报的“可能差不多”会影响他对事情的判断。再说了，他林源其实是昨天排水工作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者，他有权也有责任把实际情况汇报给镇党委。不过为照顾柴俊东的面子，在措词上他还是比较谨慎，比如明明是他主动打电话问的孙明进，他却故意说成是孙明进打电话告诉的他。
“嗯，很好！”毕有成赞许地冲他点了点头。在这次防汛减灾工作中，林源的表现确实令他很满意，不但他负责的东山头村没出一点差错，昨天他去协助涝洼排水也很有成效。
昨天他看到涝洼的那片水域后很是担心，怕柴俊东一个人应付不了，便安排在东山头村表现突出的林源前去协助。他让林源去，除了考虑到林源年轻，点子多外，对林源遇事果断，能迅速作出决定的性格也考虑到了在内。防汛救灾工作需要领导者迅速准确地作出判断，不允许犹犹豫豫、拖拖拉拉，他对林源在东山头村夜里巡防时发现问题后能迅速作出决断的作法很是欣赏，觉得他比较适合防汛救灾的组织领导工作。而柴俊东虽然是一个老乡镇，担任镇领导职务也有多年，可他性格不够决然，遇事缺乏魄力。林源虽然年轻，却是党委副书记，他相信林源去后柴俊东会支持他的工作，他们两个人会把涝洼的排水工作做好。另外，林源虽然有能力，但基层工作经验不足，他想借此机会锻炼一下他。他是齐正杰的红人，齐正杰把他交给他，他不但要照顾他，还要培养他，把林源照顾培养好了，对他毕有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毕有成专门对昨天涝洼村的工作进行了点评。
对林源和柴俊东的工作，毕有成充分肯定了两点。一是根据现场情况迅速作出判断，确定下工作方案；二是发动群众自力更生，搞生产自救。
毕有成最后道：“现在老百姓有一个倾向，那就是遇事儿时，有困难有麻烦时，总想着让政府替他们解决。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不对，有困难找政府，我们平常也经常这样跟群众讲。可是，你也不能不管什么事儿，不分程度、不分轻重地全部去依靠政府，有些靠自己能够解决的，就要努力靠自己的双手去解决，全镇七、八十个村，八万多人，啥事儿都去依靠党委政府，党委政府哪有那个能力和精力？因此，我们乡镇干部在做农村工作时，一定要正确的引导群众，合理的组织群众，通过发挥群众的力量去解决问题，去克服困难。当然，你不能告诉老百姓说你们的困难政府管不了，你们自己去想办法，那是制造干群矛盾。要注意方式方法，用正确的方式去引导。要让老百姓认识到，政府是在带领他们去解决问题、克服困难，而不是甩开他们，替他们去解决问题、克服困难……”
林源心里很是高兴，毕有成在班子成员全体会上公开表扬他，他心里很有些得意。首先，这是领导对他工作的肯定。他虽然刚到乡镇工作不久，没有多少基层工作经验，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出了成绩，他感到自豪。再者，他要让大家知道他的工作能力，看到他的工作能力。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看出来了，很多人对他不服气，认为他是靠了跟齐正杰的关系才当上的副书记。对此，他制定的对策就是以德报怨，以情感人，以能力服人。毕有成公开表扬他，就相当于肯定了他的能力，他相信大家也会逐渐的认识到他的能力，从而服他、认同他。虽然他到柴山来任职副书记确实是跟齐正杰有关，但齐正杰是因为他的能力才让他来的，齐正杰提拔他不是任人唯亲，而是任人唯贤，是举贤不避亲，虽然他跟齐正杰并没有什么“亲”。

五十七、潘振林的“农家”小院儿（1）

开完会回办公室的时候，林源在楼道里迎面遇上了林业站长潘振林。
“你好潘站长，到我屋里坐坐？”潘振林日常没事儿很少到二楼来，此时出现在二楼楼道里，应该是找哪个领导有事儿。
潘振林却真的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这个老潘，难道今天到二楼来竟是为了找他？两人虽然关系很好，可他并不分管林业，他不会找他汇报工作。
“林书记，我代表家乡人谢谢你了！”一进门，潘振林就笑嘻嘻的向他道。
“谢我？谢我什么？”林源有些莫名其妙。
“你前天晚上到我们村指导防汛减灾，成效这么大，我当然得谢谢你了。”潘振林笑嘻嘻地提醒他。
“噢，就这事儿呀，你不用谢，我并没做什么工作，都是你哥潘振业做的好。”林源这才反应过来，潘振林老家是东山头的呢。
潘振林道：“林书记，你真是太谦虚了，我听我堂哥说了，前天夜里，可真是亏了你呢，要不然，真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林源笑道：“那是你堂哥谦虚，其实我懂得啥呀？”
林源这样说，其实也不只是谦虚。那天夜里，如果不是潘振业在一边给他压阵，他提出建议后，及时的给他支持，他还真不敢随便的发号施令。他实践经验少，虽有想法，却底气不足，若不是潘振业在旁边给他打气助阵，他不会表现的那么有魄力。
潘振林笑道：“行了林书记，你就别谦虚了。”突然他话锋一转问道：“林书记，你中午有空吗？”
林源笑道：“干啥？你想请我？”
因为东山这个媒介，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虽然如此，林源却很少跟潘振林开玩笑。潘振林为人比较实诚，性格比较忠厚老实，林源的信条是——尽量少跟老实人开玩笑。个中原由也很简单，老实人比较实诚，开玩笑容易当真。可是今天他比较高兴，忍不住就跟老潘开了句玩笑。
没想到潘振林居然真的道：“对！你若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吃顿饭。你到镇上都快俩月了，我还没请你吃过饭呢。”
林源哈哈一笑，“老潘，我来镇上后，一直都是你给我帮忙，要说请吃饭，也是我请你呀？这么着吧，中午我请你，咱俩到街上找个安静的小饭馆，好好的喝一场。”
潘振林赶紧道：“林书记，是我专门过来请你，怎么成了你请我了？你就给我个面子吧！我不请你下饭店，我请你到家里去吃。我就在镇上住，你都到镇上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到我家里去过呢，今天就去坐一坐吧。我让你嫂子炒几个菜，咱们随便喝点，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总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
潘振林说的很真诚，对于这样的实诚人，林源也不好再推托，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正好去拜见拜见嫂子。”
潘振林立即大喜道：“这就是了，我跟你嫂子说起你时，你嫂子总是让我请你到家里去坐一坐。我说你工作太忙，没有时间。你嫂子就说再忙也得吃饭呀，来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你今天去了，你嫂子以后就不会再天天跟我叨叨了。”
林源道：“那我可要多谢谢嫂子了，今天中午我得多敬嫂子几杯。”
潘振林笑道：“你嫂子不喝酒，你不用敬她，到时候让她敬你就行。”
林源笑道：“你尽乱说，那不是没大没小吗？”
看看表已快到下班时间，林源便又道：“你告诉我门牌号，等会儿我自己过去就行。”他知道，镇家属大院儿里虽然都是平房，可房屋排列却很是整齐，而且跟城里似的都编有门牌号。
潘振林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道：“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你别等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林源便嚷道：“我说老潘，你就是和我一块儿走，我也不能空手去，头一次去拜见嫂子，你总不能让我光用嘴拜见。”
潘振林笑道：“光用嘴拜见，你嫂子就会乐的合不拢嘴。再说了，今天是我和你嫂子请你去做客，你要再提东西，那性质不就变了吗。”
遇上这样的实在人，林源只好乖乖儿地跟他走。

镇家属大院儿与镇政府只有一墙之隔，中间并没有商店，潘振林一直走在林源外侧挡着他，以防备他拐弯儿。林源是斯文人，不想跟潘振林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便放弃了买东西的念头，老老实实地跟着潘振林往家里走。
镇家属院儿都是平房，每家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潘振林家的院子居然被他开辟成了菜园，里面种了豆角、茄子，还有黄瓜，沿墙则种了一圈儿丝瓜。
林源不由笑道：“老潘，你这院子还收拾的挺有情调呢，有股农家小院儿的味道。”
林源虽然自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可作为农家孩子，又是一个文人，他对这种充斥着生活气息和菜园气息的农家式庭院很是情有独钟。可是，他的家在城里的楼房上，没法去体验农家庭院的情趣，如今见到潘振林的小院儿，立即就感到特别的温馨。
潘振林笑道：“别人家都是种些花呀草的，可我和你嫂子觉得那些东西华而不实，不如种些菜来的实在。”
潘振林的老婆听到说话声，赶紧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林源向潘振林道：“老潘，这就是嫂子吧？”他并没见过潘振林的老婆，虽然从他家里出来的不可能是别人，但他还是采用了这种询问式的打招呼方式。镇家属院儿属开放式结构，万一是潘振林家亲戚或来串门儿的邻居呢？那样的话直接说“嫂子好”岂不是有些尴尬？
潘振林道：“对，这就是你嫂子。”
又对他老婆介绍道：“这就是林书记。”
潘振林老婆四十来岁，有着一副很和善的面孔，她很是热情地对林源道：“欢迎林书记，我们家老潘经常跟我说起你，说你有才，人好。我说你光知道嘴上说，怎么不请林书记到家里来坐坐呢？他说你工作太忙，没时间。”
林源笑道：“嫂子，你别听老潘乱说，他根本就没邀请过我，他要早邀请我，我早就来了。”
说完后突然又意识到不能跟潘振林开这样的玩笑，他是实在人，会当真的，便赶紧又道：“嫂子，我跟老潘开玩笑的，平常我确实事儿比较多。我跟老潘关系很好，一直想过来拜见嫂子，可是老是抽不出时间。”
林源这样说也不全是托辞，他平常确实是比较忙，酒场也是非常多。镇上几乎每天都有上级部门来“检查指导工作”，他经常被办公室“安排”去陪人吃饭。
潘振林老婆笑道：“镇上的事儿确实是比较多，别说你们当领导的，就连我们家老潘这个大头兵都经常忙得不着家。”
林源道：“嫂子，老潘可是咱镇林业站的站长，是正儿八经的部门领导，怎么能是大头兵呢？”
林源这样说，显然是为了让老潘在老婆面前有面子，其实林业站站长就是一个股级干部，算什么领导呀？
潘振林自嘲地一笑，没有说什么，林源感觉潘振林那一笑里带着明显的苦涩和酸楚。
他能体会出那丝酸楚背后凝聚着什么。乡镇上升迁机会本来就少，象老潘这种没有文凭的“大老粗”型干部更是机会渺茫。年轻时是科员，到退休仍然是科员的大有人在。这就是当今基层官场的现状，僧多粥少，谁也没有办法。
潘振林老婆笑道：“他一个小站长，算哪门子领导？”
又赶紧让林源道：“大热天的，别在外面站着了，赶快到屋里来凉快。”
林源也迅速反应过来，不经意间引起的这个话题确实不是太合适，他看了看小院儿，立即转变话题，“我视察一下你们的菜园，看看有没有可以采摘的果实？”
林源迅速转移的这个话题恰到好处，潘振林立时就被调动起了兴趣。
“黄瓜有可以采摘的，林书记你赶快摘一个尝尝。我种的这几趟黄瓜是新品种，吃起来既清脆可口，还带着一丝甘甜。”潘振林一边跟着林源观看，一边“自豪”地向他作着介绍。
“那一根可以摘了，林书记你赶快摘下来。”潘振林看到了一根可以采摘的黄瓜，兴奋地对林源嚷着。在他的逻辑里，在菜园里摘果实要亲自动手，这样才显得更有情趣，吃起来也会更加香甜。因此，虽然他看到了目标，却没有动手去摘，而是嚷着让林源自己去摘。
他的这种想法跟林源一样，林源也是这样认为，他追求的是自己动手采摘的那份情趣、那份惬意，至于吃，那倒在其次了。

五十八、潘振林的“农家”小院儿（2）

林源弯腰伸手摘下那根黄瓜，黄瓜鲜亮娇嫩，清翠欲滴，头上还带着一朵半蔫的黄花。
他拿着那根黄瓜端详着，眼睛里写满了自在。
好久没有吃这么新鲜的黄瓜了，虽然从市场上买的黄瓜看上去也很新鲜，可毕竟经过了运输甚至是储存，尤其是运输期间黄瓜在一块儿放着很难避免摩擦碰撞，表面的鲜亮度肯定会下降，虽然不至于影响味道，但肯定会影响视觉效果。中国人在“吃”上讲究“色、香、味”，视觉效果下降了，自然就会影响到心情，进而影响到味觉效果。
端详了一番后，林源伸手掐掉那朵半蔫的黄花，直接就把黄瓜送入了口中，他想尝尝这新摘的黄瓜跟市场上买的相比会有多大的差别？
潘振林老婆赶紧喊道：“林书记，洗洗再吃。”
潘振林道：“自己种的，又不打药，洗不洗的没关系。”
他老婆瞪他道：“虽然不打药，但上面可能会有沾的尘土呢。林书记是城里人，你以为象你似的这么粗糙呀？”
林源笑道：“我不是城里人，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我也很粗糙。再说了，刚下过大雨，哪有尘土呀？”
潘振林老婆也笑了，“林书记，潘振林老夸你，你还真是没有架子呢。”
林源哈哈笑道：“我一个乡镇干部，给谁摆架子呀？”
新摘的黄瓜果然清脆爽口，而且果真如潘振林所说，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吃着黄瓜，林源突然想卖弄一下，他看着潘振林道：“老潘，考你个问题，你知道黄瓜为什么叫黄瓜吗？”
“黄瓜为什么叫黄瓜？”潘振林有些没听明白。
“我是说，黄瓜明明是绿色的，为什么不叫绿瓜而非要叫黄瓜？”林源进一步解释。
“对呀，明明是绿色的，为什么却要叫黄瓜呢？”潘振林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林源这么一说，他还真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都不知道它为什么叫黄瓜，林书记，你快说说原因。”潘振林老婆也很好奇，忍不住催促林源。
林源便开始讲，“黄瓜之所以得名黄瓜，跟历史有关系。黄瓜这种东西本来产自西域，是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中原来的，因为是从胡人那里引进的，当时人们就称它为胡瓜。后来到了五胡十六国时期，后赵皇帝石勒讨厌别人说他是胡人，并发展到直接忌讳‘胡’字，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胡’字。有一次说起胡瓜时，有一个聪明的汉人大臣把‘胡瓜’读成发音相近的‘黄瓜’，于是大家都跟他学，‘胡瓜’这个名字逐渐的就变成了‘黄瓜’。”
潘振林惊讶地道：“还真是挺有道理来。”
潘振林老婆佩服地道：“林书记，你真是太有学问了，怪不得我们家老潘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呢。行了行了，别在外面站着了，到屋里来说话。”
潘振林的家共有三间平房，中间一间是客厅，两侧自然是他两口子及他女儿的卧室。客厅不是很大，也没有怎么装修。没有空调，只有一架吊扇在天花板上嗡嗡的转着。
老潘似乎过得很清贫呢！林源在心里暗暗想着。
“你俩坐着喝水，我到厨房里准备准备。”等林源坐下后，潘振林老婆便离开了房间。院子西侧有两间厢房，显然是他们家的厨房。
“老潘，你这院子挺好，可你这房子看上去很简单呀，反正是自己的，怎么不好好收拾收拾？”林源常规性地寻找着话题。
潘振林笑道：“我和你嫂子都不是太讲究的人，房子嘛，住着舒服就行。再说了，就这种简陋的平房，收拾个啥劲呀？”
“整个镇家属大院儿里都有几种户型？最大的房子是多大？”对与镇政府一墙之隔的生活区，林源还真不怎么了解，如今到潘振林家里来作客，他便顺便向潘振林了解一下。既然已经是镇干部了，镇上各方面的情况都掌握一些比较好。
“整个镇政府生活区里都是平房，这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总共有60多套房子。共有三种户型，大的是四间，小的是两间，结构跟农村的房子差不多，全部是座北朝南，北房主要作客厅和卧室用。厢房两到三间不等，主要作厨房和卫生间用。我这房子是三间，从大小上讲属于中间。”潘振林详细地向林源作着介绍。

生活区里共有60多套房子，全镇有近百名机关干部，再扣除一部分退休干部所占据的房子，这样算来，镇上也就有一半左右的人在这儿有房子。边听着潘振林介绍，林源边在心里快速计算着这些房子的使用情况。
“这些房子是不是都进行过房改了？”林源进一步询问。
“是的，这些房子都进行过房改，产权都在个人手里。”潘振林如实回答。
这些房子虽然档次不高，但一户一院，倒也清静温馨，如果在这儿有一套临时住房的话，真是胜出住办公室百倍。林源不由在心里合计着。
但他很快就又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些房子都已进行过房改，如今都已成了商品房了，产权都在个人手上，怎么可能从这儿拥有一套房子呢？除非——
——除非当了党委书记，林源继续合计着。他听陶桃说过，镇上在这儿专门留了一套房子，是党委书记专用房，现在就是毕有成在临时住着。其实毕有成平时并不常在这儿住，他有专车，多数时候都是回城里住，只是有事儿的时候才住在镇上。
党政领导班子成员里，毕有成在这里有临时住房，王庆中和雷震山家就在这里。也就是说，副书记以上领导中，只有他自己是住在办公室里。唉！毕书记呀，你又不怎么用，你把那套房子让给我用多好呀。
林源在心里不切实际地遐想着。
两人正聊着，潘振林的女儿回来了。
潘振林赶紧招呼女儿，“林林，快来见过林叔叔。”
潘振林女儿林源曾经见过，齐正杰来送他报到时他们的车曾“吓”了她一下，当然她并不知道当时车里就坐着眼前的这个“林叔叔。”
“林叔叔好！”
这个姑娘似乎有些腼腆，跟林源问了声好后就到厨房里帮她妈忙活去了。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是这么腼腆。”潘振林虽然是在说女儿的缺点，可眼睛里却满是笑意。很显然，他对自己的女儿很疼爱。
“姑娘嘛，天生就文静。”林源自然看出潘振林并不是真在“责怪”女儿，便笑呵呵地给他的话打“圆场”。林月也已经六岁了，暑假后就要上小学了，同样家有女儿，林源能体会到潘振林对女儿的那份疼爱，他对林月也是这样。人们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小情人。这句话说的确实很正确，父亲对女儿的那份疼爱，确实是没有女儿的人所体会不到的。
林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对了，现在是暑假期间呀，你孩子怎么还上学？”
“嗨，这不是学校里补课吗？孩子暑假后就升高三了，学校里为了出成绩，提前开学上课。”潘振林对学校里假期补课似乎并不是很感冒。
“啊？已经要上高三了？那学校里多抓点紧也是应该的。家长们希望孩子能考个好学校，学校里希望学生能考出好成绩为学校争光。要实现这个目标，对了，孩子学习成绩怎么样？”林源知道这个话题潘振林感兴趣，便抓住这个话题一直谈下去。
高中时他也是这样过来的，进入高三以后别说假期，连周日都要上课。他比较恋家，不习惯长时间待在学校里，于是周六下午下课后他就骑上那辆大“金鹿”往家里赶，周日一早再赶回学校。夏季还好一些，到冬季的时候他基本上来回都是赶夜路，周六下午回家的时候走到半路天就会黑下来，而第二天一早往学校里赶的时候则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天才开始亮，三十里路呢！他来回奔波六十里路，只为了回家住那一个晚上，现在想想真是觉得难以理解，“家”对他的吸引，竟会是那么大呀！从家里到学校那30里路中，一半是土路，一半是沥青路，周日早上返校的时候，土路上没有一个人，他一个人顶着星光，蹬着那辆大金鹿急急的赶路，现在想来真的是非常的冷清。冬季的原野里除了越冬的小麦外并没有任何其它作物，星光下原野很是辽阔，视线可以一览无余，因此他也不觉得害怕，甚至偶尔还会感到一丝惬意。后来他曾多次回忆起那个场景，每次想起都会感到无限的感慨。
“孩子成绩还不错，在年级里一直处于前几名。”说起女儿的成绩，潘振林一脸的自豪。
“噢？你女儿很争气呀！祝贺你呀老潘。”林源是真的为潘振林高兴。

五十九、二十二年工龄的林业站长（1）

很快，潘振林老婆就把菜端上来了。
潘振林拿出一瓶白酒，“林书记，你知道我的酒量不行，我少喝点，你多喝点。”
林源笑道：“没问题，等会儿让嫂子多喝点就行。”
潘振林赶紧道：“别别，你嫂子还不如我呢，她根本不喝酒。”
林源笑道：“行行，不难为你和嫂子，我多喝点就是了，这瓶酒我喝六两，你喝四两。”他知道潘振林实在，不敢一个劲儿的跟他开玩笑。实在人什么事儿都容易当真，潘振林的酒量确实不大，今天两人在一块儿喝酒是因为高兴，他没必要非要让他喝醉。
“让嫂子和侄女快点来呀，酒可以不喝，但菜必须要吃呀。”
“咱们先吃着，等炒完菜她们自然会坐下来的。”
潘振林老婆不断的把菜端上来，很快摆满了一桌子。
“行了嫂子，你做的菜太多了，这可是夏天，吃不了会坏掉的。别做了别做了，快坐下，让侄女也过来。”林源一边客气，一边拿了两个凳子放在桌子边儿。
潘振林老婆在桌子边坐下，“林书记，潘振林酒量小，你多喝点。”
“侄女呢？快让她来坐下呀？吃完饭还要上学呢。”潘振林女儿一直没过来，林源有些奇怪。
“林书记你不用管她，她在厨房里吃了点，直接去上学了。”潘振林老婆向他解释。
“啊？”林源有些惊讶，“功课这么紧，学习压力这么大，你们不让孩子吃好，身体会吃不消的。”
潘振林老婆笑道：“林书记你放心，她吃的好着呢，在厨房里尽挑好吃的吃了。”
三人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融洽。潘振林虽然只是一个股级干部，可在林源面前，他并没有表现的刻意逢迎，始终是以一个老大哥的身份陪林源谈左论右。林源也没有觉得自己是领导，一点也没表现出领导的矜持，他本来就没有架子，又才提拔的时间不长，就是想摆他也摆不出来。
“林书记，象你这么年轻，又没有架子的领导，真的是太少见了。林书记你今年二十几了？”潘振林老婆边吃边发着感慨。
林源笑道：“嫂子，我说我今年才26，你信吗？”
潘振林老婆道：“我当然信，你看上去也就是26左右嘛。”
林源笑道：“嫂子说的话我真爱听，我也希望我才26。可是，岁月不饶人呀！我今年已经32了。”
“32还大呀？”潘振林老婆佩服地道，“这么年轻就是副书记，你又这么有能力，用不了几年肯定就是镇长。”
林源淡然地笑了笑。
他算年轻吗？应该也算，目前15名领导班子成员中，30岁以下的只有两人，最年轻的是夏天，27岁，还有一个副镇长叫卢有亮，29岁。两人都是去年才提拔的，卢有亮是作为年轻干部通过常规途径提拔的，夏天则是全市统一招考的。除了他俩外，最年轻的就是他了。两人虽然比他年轻，可他俩只是副镇长，连党委委员都不是，而他却是党委副书记，比他俩高了一大截呢。
“潘振林都42了，比你大了整10岁，可现在却才是一个小站长。潘振林，你以后真要多向林书记学习呢。”潘振林老婆又把话题转向了潘振林。
潘振林不高兴地瞪了他老婆一眼，“你说我干啥？林书记是名牌大学生，能力也强，我哪能跟林书记比？”
他老婆笑道：“说说怕啥？林书记又不笑话你。你也是个中专生，跟你一年毕业的有的都当了党委书记了，你却才是个站长，难道你还有出息呀？”
潘振林不吱声了，他老婆显然触到了他的痛处。

林源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一直以为，潘振林最多就是一个高中生，没准儿还是一个初中生，所以才一直提不起来。虽然他做出了很多成绩，柴山的林业建设走在了全市的前头。可一个高中生，甚至只是一个初中生，想提干走到领导的岗位上，实在是太难了。
可他老婆刚才说他是个中专生？这是真的吗？
在他那个年代，学历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不象现在似的到处充斥着“冒牌”文凭，一些领导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边上班边弄个所谓的“函授”文凭就说自己是大学学历，组织部门对这种局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一些“鱼目”动不动就堂而皇之的变成了“珍珠”。其实这种“文凭”完全就是拿钱买的，你只要交了钱，学校里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学会了，到时候发给你个证，你就是大学学历了。这纯是某些学校创收的手段，学校取钱，领导取“名”，二者各取所需，共同发展。更有甚者，有些领导连学费都由公家报销。随着社会上本科学历越来越多，一些人更是把目光瞄向了研究生学历，于是，很多领导都变成了在职研究生学历，即使是中专生，都可以通过在职学习的办法拿到研究生学历。试问，这种学历能有多少含金量？这纯是某些学校跟某些人沆瀣一气、各取所需的结果。
可是，在潘振林那个年代，这种情况却基本没有。那时候，各项制度比较正规，喜欢搞歪门斜道的人也比较少，因此，那时候文凭的含金量比现在要高得多。更重要的是，那时候教育还比较落后，有文凭的人比较少，中专文凭就是正儿八经的高学历了。以潘振林的年龄来看，他中专毕业应该是在80年代初，这个年代中专生算是很高的学历了，他怎么20 多年了才混到一个站长呢？
“老潘，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林源不禁疑惑地问。
“噢，我是柴州林校毕业的。”
柴州林校是柴州一所很有名的中专学校，林源听别人说起过，想不到潘振林居然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那以前咱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你怎么老说自己文化不高，是大老粗？”林源很有些不理解。
潘振林憨厚的笑笑，“跟你相比，我不就是没文化，不就是大老粗吗？”
林源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个潘振林，可真是够谦虚的，居然没把自己的中专文凭当回事儿。其实镇上与他年龄相当的人中，有中专以上文凭的能有几个？别说普通干部里，就连党政领导班子成员里，都有人是招聘干部。
因此，在他们那批干部里，他的学历算是高的。他老婆说的对，象他这种学历和资历的，确实有不少已经当了党委书记了，甚至都有当县一级领导的，最差也应该混到副镇长了。可他混了20多年，居然才混到一个林业站长？这也太让人不能理解了吧？
想了想，林源又问道：“老潘，你中专毕业后一直在镇上工作吗？”这个老潘，是不是遭遇过什么特殊情况？抑或是犯过什么错误？
“对，我从毕业以后就一直在镇林业站工作，到现在已经整整22年了。”潘振林很淡然地回答。
22年了！这个家伙居然在林业站工作了22年了！22年前是1981年，一个81年的中专生，居然在镇林业站里连续干了22年没挪窝？22年只混到股级干部？
林源不由得沉默了，22年！也就是说，他是亲眼见证着东山上那些树林成长起来的，东山上那些树林成长起来了，可是他却没有“成长”起来。
看样子，他并没遇到什么特殊情况，更没犯过什么错误，他之所以没有“成长”起来，肯定跟他的性格有关。林源跟他接触的时间虽然还不是太长，但对他的性格脾气却已经基本上摸透。潘振林为人太过忠厚老实，太过实心眼儿，跟他在企业里的时候很有些像。他在企业里一干就是六年，虽不敢说有什么过人的成绩，但在基层干部职工中却也有很高的威望。可是，他却混来混去始终是一个小技术员，连个车间副主任、副科长都没有混上。正由于此，性格要强的他愤然考公务员离开了企业。虽然公务员行业里跟他原先工作的那家企业也是大同小异，可他歪打正着考进了市委组织部，又幸运的遇到了齐正杰，因此他在组织部里只干了四年便幸运地到柴山当了党委副书记。虽然跟原来那家国有企业相比收入上差了很多，可镇党委副书记毕竟是政府的官员，从名声上讲比原来好了很多，这让好面子的他多少也有些心理平衡。
可潘振林显然没他那么好运气，没有遇到像齐正杰那样的好领导。于是，他在镇林业站一干就是22年，尽管他有着在同龄人中不低的学历，尽管他有着东山植被那样的成绩……

六十、二十二年工龄的林业站长（2）

见林源不吱声，潘振林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又淡然地道：“镇上的情况比较复杂，林书记你来的晚还不是太清楚。”
林源再次苦笑了一下。他虽然到镇上来的时间晚，可他走出校门已经十年了，在国有企业里混了六年，在市机关混了四年，这个社会什么情况，他心里清楚的很。柴山镇只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由此及彼，他可以想清楚柴山镇的情况，想明白潘振林这些年的情况。虽然他自己做的也不怎么样，可他没做不等于他不知道，对于应该怎样做，应该怎样适应这个社会，他心里清楚的很。当然，他没有去做也并不只是因为他清高，并不是“非不能也，实不为也”，还因为他从小脸皮就薄，一些事情他感到难为情，不好意思去做。从这一点上讲，其实还就是“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潘振林老婆见由她引起来的这个话题搞得气氛不是很融洽，便赶紧转移话题道：“别光说话，喝酒呀！来，林书记，嫂子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林源连忙端起酒杯道：“哪儿能让嫂子敬我呀？我敬嫂子。”
转移开话题后，林源便又把话题引到了前天夜里的大雨上，前天夜里他在东山头村值的班，潘振林老家是东山头的，他猜测潘振林肯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果然，谈起这个话题后，气氛立刻热烈了起来。
一瓶酒喝光，潘振林已有些醉意，他又取出一瓶酒准备打开，林源赶紧抢过酒瓶道：“行了，今天就喝一瓶，不喝了，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再来喝。”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刚应付完这场暴雨，下午没有什么事儿，林源便蹲在地上擦他昨天穿的那双皮鞋。
前天晚上在东山头村淋了一夜雨，他常穿的那双皮鞋全部让水泡透了，又湿又软，因此昨天去涝洼的时候他穿上了放在办公室里备用的一双皮鞋，结果在涝洼的泥地里折腾了一天后，不但鞋底，连整个鞋帮儿都糊满了泥巴。幸好今天早上的时候那双泡了水的鞋凉干了，否则他今天就只能穿着湿鞋上班。
糊在鞋上的泥巴已经全干透了，非常难擦，林源打了一盆水，干脆用抹布蘸着水擦。虽然这样做不利于皮鞋的保养，可他也不在意了，他脚上正穿着的那双鞋前天在水里泡了一夜，这双鞋只是用水擦擦，跟那双鞋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边擦鞋，他边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儿。
中午跟潘振林两人只喝了一瓶酒，虽然他喝的比潘振林要多一些，可这些酒相对于他的酒量来讲，还没有任何事，因此他可以边擦鞋边头脑很清楚地思考这两天的事儿。
他先是想了会儿这两天防汛救灾的事儿。这两天，他辗转两个村协调指挥防汛救灾工作，虽然是初次参与这种工作，可他感觉他的工作成效比较显著，不但帮老百姓做了实事儿，还锻炼了自己，向其他班子成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是一举多得之事。因此，从一定程度上讲，这场大雨对他来讲还是一次机会。
困难不只是挑战，更是机会呢。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可刚得意了一会儿，他便又开始自责。这场大雨对老百姓来讲是灾害，不但有一名村民在这场灾害中遇难，许多村民还遭受了财产方面的损失。这本是一场灾害，他怎么能把它当成一次机会而暗自高兴呢？再说了，他到乡镇上工作以后，各种麻烦和困难正逐渐显现，挑战才刚刚开始，他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不过，挑战也好，困难也罢，他统统的不怕。
让挑战一个个的来吧！他在心里豪迈地想着。
在组织部里憋了四年，他压抑了太多的能量，他要通过迎接挑战、战胜困难把这些能量释放出来。
想罢防汛救灾，林源又开始想潘振林的事儿。

潘振林拥有中专学历，放在现在看当然不算高，可放在他那个年代、跟他的同龄人相比，这个学历不算低。潘振林工作能力也不低，他在林业站干了22年，柴山镇的林业建设取得了任何人都不能抹杀的成绩，东山上那遮天蔽日的绿色植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虽然这些成绩不能全部归功于他，可作为林业站长，他的贡献谁也不能抹杀。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既有学历、又有成绩的优秀干部，22年了却才混成一个林业站长，一个股级干部。这是潘振林自身的原因吗？这难道不是体制的原因吗？
从潘振林，林源又联想到了他自己。他拥有本科学历、工学学士学位，在镇党政领导班子成员中是最高的，其他班子成员里虽然也有几个是本科学历，但他们都是普通学校毕业，而他却是毕业于一所著名的全国重点大学。就个人工作能力来讲，他更是比较自信的。虽然这些年来他在所谓的事业上并没有什么建树，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能力，在企业那六年间他是做出了成绩的，他得到了基层广大干部职工的普遍认可，只是由于他不擅长走上层路线，才导致了他在技术员的岗位上一连干了六年。从未接触过公务员考试的他能在仅仅两周的突击复习后在公务员考试中一举闯关成功，从80多名报考组织部的考生中脱颖而出，以笔试、面试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柴源市委组织部，也充分的说明了他是有能力的。当时，很多同事包括车间的领导都向他表示祝贺，很多人都认为他的做法比较扬眉吐气，他们车间的党支部书记对他推心置腹地道，“良禽择木而栖，你的能力是大家所公认的，既然在这儿领导不给你更好的发挥才能的机会，那就不妨换一个平台，是金子到哪儿都会闪光，相信你在新的平台上会很快脱颖而出。”幸运的是，在组织部里他遇到了为人正直的齐正杰，他的能力得到了齐正杰的欣赏，在组织部才工作了短短的四年后齐正杰就提拔他当了镇党委副书记。
可是，虽然他拥有学历和能力上的优势，可在柴山这块新的平台上他还能脱颖而出吗？潘振林在他的同龄人中也拥有不低的学历，这些年来也做出了不菲的成绩，可他干了22年不还是个小小的林业站长吗？他来到柴山后，会不会步潘振林的后尘呢？会不会就在这个副书记的职位上止步不前了呢？
想到这儿，林源的情绪又变得很是失落。
发了一会儿呆后，他给自己打气，想那么多干啥呀？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砺，我已经成熟多了。镇上的情况复杂也好，简单也好，我都不怕！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怕个鸟呀？再说了，齐部长现在仍然是组织部长，他是了解我的，我只要努力干事儿，干出成绩来，齐部长会看在眼里的。
这样想着，林源的心里又重新充满了斗志，情绪也重新变得高昂起来。

六十一、文艺汇演节目开始排练（1）

时间到了八月下旬，天气逐渐变得凉爽。
林源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近期手头上的工作。当前的工作主要有两项，一是文艺汇演的事儿。这项工作七月份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当时他和陶桃到镇铜材厂找方士进总经理拉到了两万元赞助；文化站创作了一部小品，小品创作完成后，他还亲自把了关，应该说，小品的质量不错，文化站长李维强的创作能力挺强。经费到位了，本子也完成了，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排练了。当时设想的是等八月底学校开学后从老师队伍里找一些演员，如今已到八月下旬，学校里已经要开学了，排练的事必须要提上议事日程了。
再一件事就是招商引资的事儿，前段时间他独自一人到山南公司找他的老同学周士祥试探了一下，他觉得这事儿有门儿，因此他一直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叫上铜材厂的人再去游说一次。上次忙完暴雨救灾的事儿后，他就找到方士进把他到山南公司“游说”的事说了一下。方士进听完后很是吃惊，吃惊之余，也很是有些感动。作为业内同行，他是知道山南公司的，那是一家很有名的企业，如果能跟他们合作，铜材厂摆脱困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当即表示，对镇党委政府的支持，他代表铜材厂表示衷心感谢，铜材厂会全力按照镇党委政府的要求，用十二分的诚心，真诚与对方寻求合作。
跟方士进的谈话结束后，他就把主要心思都用在了筹划这件事上。他一方面加强跟周士祥的联系；另一方面认真研究山南公司的资料。他用经管站的电脑从网上收集了山南公司各方面的资料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研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一方面研究山南公司，一方面通过经管站进一步了解镇铜材厂。他既然要给人家当媒人，各方的条件都要掌握清楚。
眼下的这两项工作中，招商引资的事儿自然更为重要。来到镇上已经两个月了，他最迫切的事就是尽快干出些成绩证明自己，从当前的形势看，招商引资无疑是最“中心”的工作，只要能引进一个实实在在的项目，就能稳稳地赢得一份谁也不能抹杀的政绩。
经过一番考虑，他把再次前往铜材厂的时间计划在了九月初。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主要是考虑了和上一次的间隔问题。上一次他去的时候是8月上旬，回来时已进入8月中旬，九月初再去，跟上次间隔在20天左右，这个时间不长不短，恰好合适。
而去之前先把文艺节目排练的事落实好，可以做到两不耽误，因此林源决定先安排节目排练的事儿。
把陶桃叫到自己办公室里，林源便跟她商量这事儿。
“学校里这两天就要开学，现在就可以安排了，你跟柴镇长打声招呼，让他跟教办说一下，我就可以去选演员了。”陶桃把工作方法告诉林源。
“为啥还要通过柴镇长，你直接跟教办说不行吗？”林源觉得陶桃太教条。他们三个都是副职，为了这点事儿三个人转一圈儿，有这个必要吗？
“柴镇长分管教育，由他安排比较名正言顺，我若安排，教办恐怕不会买我的帐。”陶桃向林源作着解释。其实她跟教办主任很熟，就是她直接安排，教办主任也不会拒绝，可是那样的话分管教育的柴俊东可能会吃醋，双方就会产生矛盾。大家虽然都是班子成员，日常中互相也都是嘻嘻哈哈，可在心里却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陶桃作为多年的老乡镇，对这一点很有体会，因此在这一方面也很是谨慎。
“那你直接跟柴镇长说不就是了，干嘛还非要让我跟他说？”林源一直觉得柴俊东对他别别扭扭的，因此他不想跟柴俊东去说。
“我只是个党委委员，柴俊东排名在我前面，我若跟他说，他会认为我安排他。你是党委副书记，而柴俊东是副镇长兼党委委员，你和他说比较名正言顺。”陶桃继续解释。
这个陶桃，平时那么泼辣，这次居然“拿捏”起来了。林源心里有些不高兴，可他没有表露出来，主要是陶桃说的有道理，从职务上讲，由他来跟柴俊东说确实更名正言顺一些。
“好吧，我来和他说。”林源没有再啰嗦，直接拿起电话拨通了柴俊东的办公室。上次他曾和柴俊东在涝洼村并肩战斗过一天，经过这次经历，他觉得柴俊东应该能感觉到，他林源不是靠关系来的，他是靠的实实在在的能力。因此柴俊东对他的看法应该会有所改变。
电话没人接，柴俊东看来没在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