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老公的追爱密码
每次相见,春播音似乎毫不掩饰对我好感,和我相视而笑时,脸上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要把我吸了去一样。我呢,总是只露出淡淡的笑影,尽量不去正眼瞧她,目光只是一闪。好像她是一朵雾花,不能细看的,一副既对她赏心悦目,又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她嫣然一笑后,总是张大眼看着我,似乎对我的神态又好奇又迷惑。有时,她微动嘴唇,想说什么,看到我垂下眼帘去,终于没有说出来。
公社干部的家大多在村里,很多人白天也回家去到自留地干活,只有每周一个晚上的政治学习,大家都到。难得聚在一起,大家很兴奋,个个显得精神焕发,招呼,递烟,互通趣闻,打趣逗乐。
看来春播音来到这里前就和很多人熟悉的,大家和她说话也不忌讳。大多数人不叫她“春播音”,叫她的名字“春雪花”。春雪花一到会议室,男人们的眼里陡然放光,纷纷和她打趣,她就像一块落到蚂蚁窝里的鲞鱼。男人们的玩笑话都是“田畈浪话”,春雪花刚调来时都是来者不拒。这也难怪,新来乍到不能得罪人。后来只要我在场,她对过火的话就会不理,或者假装不听见。
有一次,我提前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春雪花坐在门口,正和这几个人说笑。她一边说着,一边向我闪了一眼。我坐下后,她仍和人说话。从语气上,我总觉得她是在说给我听。
这时,农科站站长从门口进来,老酒喝得浑身发红,就像身子被老酒浸透了一样,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顺手在春雪花的头上做了一个拍打的手势。春雪花怫然作色,厉声说:
“你不要喝多了黄尿!”
“你不要喝多了黄尿!”
刺眼的白炽灯下,血液渗透了她那张嫩白的脸,好像要向四处飞溅。农科站站长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其他人也露出惊讶的目光。我暗乐,又觉得她像只被惹怒了的雪花西洋狗,格外可爱。
总务处里已经站满了领工资的人。陈家儒和出纳面对面坐着。陈家儒报上一个人的名字,被报的人就上去签字,签好了就从出纳那里拿钱。陈家儒是个瘦子,脸上一点肉也没有,又黑又高,眼镜搁在鼻尖上。
“还是你最想通,不是吃鸡就是吃鸭。前几天你婆婆来叫你回家过‘七月半’,一定是你老公饿了,才叫他娘来叫的!现在国庆节又近了,吃得胖点,能量大,就可以把你老公喂足。”
回到寝室,我一直喝酒。到晚上时,我边喝着,边随手从书架上拿过普希金的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动情地朗诵。我越朗诵越伤心,爽性放开喉咙高声地朗诵,任眼泪哗哗地流。到书里最悲伤的地方,我哪里是在朗诵,是在哭。我悲伤自己命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