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亲历的当年农村事106

村事106 百日“干事儿”(续)

真是一条变色龙,
该谗该谄有真功。
不欺良善亏何补?
宰你羔羊荒腹充。

我们队到那里积肥是尤仁学介绍的。尤就是我开篇就提到的那位。他生于1918年,如今就在这个饭店上班。他的妻子女儿本来都住在城里,可68年下放到了我们队,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基本无劳力,那是哪个队长也不愿意要的累赘,不能干活却要来集体上分粮。他费了好多好话又外加点礼物才勉强下到了我们三队。于是他为了让队干部看得起他,不难为他的家人,就主动地为我队找了这项积肥门路,我们集体上可能是每年向那两个单位交300元钱吧。那时化学肥料难以买到,于是对这土肥格外重视。这自然成了尤自夸的资本,来到村里尤其到了我们队里,就觉得立了不世之功似的。自从换成了我在那里干,他多次交代我要怎么样不要怎么样,好象是我的长辈似的,当然,他比我大三十岁,也完全有资格。有一次回家,我拉着平车,他骑着自行车,本来快慢悬殊,难以同行,可他却有意把速度放慢,和我一直边走边聊,很没有嫌弃我的意思。我这个富农子弟,人家工人阶级对我如此不歧视,如何不让我感动而更加尊重他呢?
可他在饭店旅社中却没人抬举,他旧社会当过几个月保长,于是在清理阶级队伍中被认为有历史问题,不知道是否挨过批斗,但在那七八个人的饭店里却被所有人喊“伪保长”或“老伪”,他都笑嘻嘻的应答,哪怕是那刚进饭店的小学徒也一样,仍然是“一视同仁”。而旅社中陈高杜都没这样喊过,只有老张这样喊他,而他比老张还大5岁,他回答得自然更加恭顺,老张不光喊,并且还辅以手脚,不是在头上打一下或弹个脑瓜嘣,就是在身上踢一脚。而他只有躲的份,从来没有还手的时候,有时,老张没打着没弹着没踢着他,恼了,于是他只好乖乖地再回来让老张得逞才算罢休。我当时想,啊,还有这样做人的吗?这和哈巴狗有啥区别呢!
那次我在饭店正掏着煤渣,他们的张组长对其他人在夸自己的骑自行车技术,说是你们别看咱这饭厅地方小,我绝对能在这里骑上三圈也掉不下来。别人不信,抬起杠来。而尤在一旁绝对一边倒,支持着张,说张组长一定能行。接着,张就说,今天我的车没骑来,如果骑来了,我就当面给你们骑骑看。尤立即说,张组长的技术绝对是一流的,我非常清楚,想表演,那不是我的车吗?骑吧,骑坏了我自己修。于是他立即腾桌凳,挪东西,脸上神采飞扬,口中不停地说,我们的张组长表演骑车哩,我们的张组长表演骑车哩。接着张组长跨上了车子,也果真转了三圈没掉下来。这时尤更加得意了,好象是他自己胜利了似的说:看看,我说他的技术就是好吧,你们还不信呢,这下信了吧。张才23岁,尤53岁。
我立即想起了“阿谀奉承”这个词,以前只知道大概意思,只有这时才找到了实例。
但不管别人怎么瞧不起他,在我,还是对他恭敬有加。到那好多天了,可我们谁也没用过谁,只是到了那次借他的自行车时,才算是我和他的第一次共事。他那车是骑了两三年的半新车,那天下午我需要回家,想着借谁的车子呢,老张的车子太破还不说,关键是闸也不灵,我的技术也不算太过硬,好几次骑都有过惊险。心想,就借老尤的吧。我们关系这么好,又是街坊,从那次表演骑车,也说明尤并不是那种惜车如命的主,我去张口借他该不会拒绝吧。于是我就去张口了,可万没料到他不但拒绝,并且还教训了我好多。他哪怕找个借口,即使是再站不脚的借口也行,如哄骗了,说车坏了等等都行。可他没有,却是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说什么“这车子是一个俩钱买的么?谁想骑就骑那怎么行?如果坏了,大不了修修吧,可修过的车还是原来的质量吗?再好的刀伤药也不如没有伤口呀。再说,你怎么不买个车子呢,你家三口人,两个壮劳力,早该买个车子了,光借人家的,那怎么行呢?”好象我是常常借他车子的主。我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只好再向老张张口了,他二话没说,非常慷慨,而我却是借他车子不止一次了。
他没借给我车子,我既没甩脸子,也没丝毫的怨恨,那是人家的东西,不借给也没一点过错,只在心里有了点不愉快罢了,表面上仍然一切照常。可谁知此公竟还有算计我的更大阴谋呢?
那次天已全黑了,我村朱保瑞等几个人去煤窑拉煤回来,找到了我,我立即给他们张罗着备水备饭,可朱说,这都不是问题,现在最大危难是我的车轴断了,修车铺也关门了,我想是不是用用你的平车轱辘把我的煤拉到家,明天一早我就给你送来。我看他那样的无可奈何想掉泪的样子,自然同情心占了上风,就说既然这样,那么你就拉走吧,不过你可得赶紧给我送来呀,我这里可是一会也离不开它呀。朱一听我允许了他,就保证的什么似的,说明天到不了上午8点,我就准时送到了。
他拉走了,可第二天他却是下午送到的,他说了好多迟来的原因,我自然也难以说什么。其实那天上午饭店张组长就来问我了,小李,怎么今天没掏煤渣呢?我说了原委,他就回去了,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恰巧我在那两天生病了,就是消化不良,肚子里总是难受,即使一天不吃饭也还是肚子里硬丁丁的。但那活由于追在那里,所以我只好带病干了,只是下午的找垃圾没有去。即使那天虽然上午没按时掏了煤渣,但在下午就立即去做了。并没谁说什么。不料第二天中午正吃饭的时候,我隔家西邻李普则(也生于1918年)拉着平车到了。他一脸大汗的样子,老张在门口粗暴的喝住了他,说,你这个人,怎么大模大样的就直往里闯哪!普则连忙道歉,我一看,就立即上前说,这是我的邻居,老张才不吭了。我把普则领到我的斗室中,说,你这是去哪里呀,是去拉煤的吗?可通常咱都是天明就赶到了煤矿的呀。他说,咱们队长说你在这里病了,于是就让我来替换你了。我心里非常奇怪,怎么我在这才病了两天多,队长怎么就知道了呢?也罢,我正好不愿意在这干了,这不是正瞌睡给了个枕头吗?于是也没多想,就在第二天一早拉着平车回来了。我一路上心情都是满轻松的,心想我可脱离那个环境了,再不看钟组长那居高临下充满鄙夷的脸色了。真有点笼鸟被放的感觉。心情舒畅,还小声哼着歌曲。然而走到了我村西郊,李长则(西邻中的老五,和我同岁)正在那里抽玉米种子田里的公本雄穗,我走到那里,他也正走到了地头,他是我自幼都最要好的玩伴和朋友,见到我,就说:“啊,你回来了?”我说:“回来了。”一副卸责轻松的劲头。他接着就说:“你在那里到底犯了啥错误让人家把你掐(这词是我地方言吧,就是粗暴的撤职,拿掉的意思)了呀?”我一下子愕然了。说:“我犯了错误?你听谁说的?我犯了啥错误?我咋不知道呢?”“唉,家里的人都吵吵成酱了,说你在那犯了错误,让人家把你掐了?”我当时就掉泪了。多少年,我都是尽量想默默无闻,让人们都忘记我,不要说谈论我的坏,即使说我好夸我我也心里不安。而这时却是以反面形象被众人耻笑和谈论,真觉得一下子掉到了万丈深渊,我真的蒙了。我说了这两天来的事情,他接着说,那么是谁在中间捣鬼呢,说你在那爱看报纸了,爱和旅客搭话了,爱在街道上看那些标语宣传画了等等。我说这也并不假,可这也是我的罪状吗?即使那组长曾经说过我,但他从来也没“再这样就不让你在这干”的警告呀!再说了,那里是多么理想的职业吗,我多么想在那干吗?说真的,我刚才在路上还非常高兴地觉得可解脱了。原来你们在家里竟然觉得那活好的不得了呀,早知如此,我早回来了。
楼主 wangtidao  发布于 2016-07-05 13:22:00 +0800 CST  

楼主:wangtidao

字数:2911

发表时间:2016-07-05 21: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20 18:25: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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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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