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可以书写的历史------小镇往事(不断更新中。。。。。)

一 林彪和孔老二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零年代,那么能够有记忆的时候,已经是七十年代的中后期了,政治运动的喧嚣虽然没有停下来,但也从当初的极度狂热中降了不少温。末期的文革所有的箭头对准了曾经是伟大舵手的接班人身上。兴起于文革的所谓林彪集团,在权力达到鼎盛的中共九大上,已经是“一人之下”“亿万兆民之上“的极权者,但是我们知道,当权力达到顶点时,那只看不见的大手会翻过来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只大手给的,当他需要收回时,那么是谁也挡不住的,七一年“九一三”事变时。我刚刚两周岁,对于事变的主角林彪是模糊的,一直到上学脑袋开始储存信息时,学校搞节目汇演,高年级的学生们排了一出政治戏,粗劣的表现出林彪出逃的情节,当然丑化的目的大于纪实,虽然道具非常低劣,一只纸叠的飞机点上火从舞台的一角飞向另一角,但表现目的非常明确,林彪是驾机出逃而亡的。对于这些我记忆尤深。
我不明白为什么批判林彪一定要把两千年前的圣人捆绑在一起,在那“批林批孔”的年代里,林彪和孔老二成了我心目中的大坏蛋,语文教材中出现了“克己复礼”四个字,我不懂它的意思,但知道这是孔老二蛊惑民众的大毒草,直到现在“克己复礼”这四个字只要出现在眼前,在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虽然后来我知道这句话出之于孔子答学生颜回的一段话,也知道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意思是:“:自己要努力约束自己,使自己的行为符合礼的要求。如果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就可以达到理想的境界了,这是要靠自己去努力的。”这是对人的个人行为的一种道德要求,品行的修为,现在来看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批判的,更不明白要把现代的大奸佞林彪扯在一起。
那么孔子对颜回的疑问做一番深入的解释时,我们明白千年圣人之所以为历朝历代人所敬仰的原因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林彪在我幼年的心灵里烙下了很深的烙印,无非就是头顶长疮,脚下流脓的大坏蛋,等我慢慢的长大,慢慢的从各种书籍中汲取知识时,才知道贯穿整个现代革命历史是避不开林彪这个人的,林彪并不是革命历程中可有可无的人物,几乎所有重大的革命历史事件中都少不了这个人物,于是先前的认识开始发生逆转,对于教科书上的东西开始质疑,我们需要客观的历史,幼年时对于教科书的敬畏也发生了改变。
每当学校回到家里,从家里回到学校,日复一日的两点一线的穿梭,经过合峪街区,见惯了一街两行的土墙上的标语,口号,伟大领袖的画像比比皆是,我们不能不佩服人们的创造力,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公共资源,一切民众可以看到的地方,把老人家的最高指示,老人家神采奕奕的模样展现出来,当时人们对要人家的膜拜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那个时代没有电视,智能手机这样高端的现代传媒手段,有的是安放在合峪各个制高点的高音喇叭和难得的电影播放机会,收音机这种珍希的家用电器,是只有大队干部和有钱人家才有的,我们只有艳羡的份。
每当我们端起饭碗吃饭时,不管我们吃的是什么,比如玉米稀饭里混合着大量的野山菜,红薯干磨成的面粉蒸成的馍馍,照见月亮的晚餐,这些倒胃口的吃食,现在想起也会产生生理反应,以至于大哥对于叫菜之类的植物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虽然物质生活匮乏到几乎维持不了正常的生命运行,但是精神生活是相当充实的,早中晚吃饭时,安装在各个制高点的高音喇叭便准时开腔,无一例外,开场要放一段歌曲,早上是东方红,我们端着稀饭听着歌曲里唱:“中国出了个大救星”,照常和邻居闲扯,当时的人们一样的穷,早餐也是一样的,因此吃饭时都愿意到一个公共场所里一起吃,吃着聊着,也是劳动之余的一种娱乐。中午十二点钟高音喇叭中播放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对于植物的生长条件我是从这首歌中了解到的“万物生长靠太阳”,整首歌的歌词把自然现象和伟大领袖联系在一起,作者是真正的天才,虽然这些耳熟能详的歌曲现在只有在我们的近邻朝鲜才能听到,但是我永远忘不了这首歌,它的歌词给人们的记忆点太多了,联系到植物,联系到感恩的人们,联系到幸福的国度:“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那个年代我们虽然只能从高音喇叭上听到伟大领袖的声音,虽然相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一场电影,无一例外,放电影前总要放十几分钟的新闻简报。虽然这些新闻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我们能从这些新闻简报中看到伟大领袖的摸样,这是非常难得的,山区的老百姓平时看到的伟大领袖总是一幅画像,或者是照片,别在胸前的领袖像,所以这些平时很难看到的映像,能使老百姓真切的看到领袖的神采奕奕,所以老人家一出现在镜头里,便引来一片欢呼声,这欢呼声是真切的,淳朴的,还伴以掌声,我的小手也拍的通红通红的,虽然伟大领袖距离我们那么遥远,虽然我渴望吃到一个白面馍馍的愿望总是不能实现,更不要幻想吃到猪肉了,但是我仍然欢呼着老人家的出现,我六岁的时候,伟大领袖逝世了,合峪公社也在广场设立了灵堂,组织所有的人开追悼会,每个人带一个黑纱,场面看起来非常肃穆,以至于我哭的涕泗横流,周围的人木然的听着书记在念着追悼词,和我一般大的小学生和我一般的痛哭着,我们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我们只知道我们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我们只知道我们已经比万恶的旧社会幸福多了。
一切还是老样子,伟大领袖走了,批林批孔照常进行,后来又加了一个批周公,我不知道周公是谁,但一样和大人批得激情飞扬。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5 10:57:00 +0800 CST  
二 海八杆的传说





出合峪街东过明白河北,有一个小村庄叫和村,本地人念转音叫花村,和村是个风水宝地,背靠青山,面朝明白河,是个名副其实的依山傍水小山村,和村的周围是上好的良田,在合峪是属于顶级的地块,现今是合峪村老一队,老五队,和村队的集体土地,之前是合峪大地主宋昌的土地,岁月的变迁,沧海桑田说不尽的变化。
和村的居民以田姓居多,杂以刘姓,卢姓,海姓等等,其中海姓人家是著名的回民大族,虽然人口不多但是颇具特点,外部相貌具有明显的北方少数民族特点,眼窝深,鼻梁高,有北方少数民族血统的海姓人家,是在历史上历次战乱逃到中原的少数民族后代,民族间的战乱虽然是坏事,但促进了民族的融合,所以合峪虽然地处深山区,但是除了汉族外,还有满族,回族,等少数民族,这些外来的民族与本地汉族和睦相处,过着互不干涉的生活。
和村的背后有一座矮山,是白龙沟山群的余脉,山顶上有棵百年古松,究竟它存在了多少年,无可考,但是这是被合峪老居民们看作神树的,常年腰缠红丝带,不知有多少辈子或是多少人认作干爹,祈求保佑,在那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能够使生下的孩子存活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这棵长寿的松树就成了吉祥物,被人们攀上亲,是可以保佑平安的。
我们今天想讲的是关于和村的一段传说,和村历史悠久,现今以田姓居多,但据老年人说田姓人家并不是和村的原居民,和村的原居民是回民海家,海姓人家在回民中是大姓,所谓的“马、哈、海、沙、苏”均为回民大姓,伊斯兰教发源于阿拉伯民族,,阿拉伯人的名字是由本人名、父名、祖父名、族名、地名,部落名等构成,当阿拉伯人,波斯人通过丝绸之路和中国通商以后,伊斯兰教也传到了中国,他们在中国定居生活,传播着阿拉伯文化,当然伊斯兰教也开始在中国传播开来,那么盛唐,两宋期间来到中国的穆斯林为中国的回民的形成奠定了基础,汉文化和阿拉伯文化的交融,形成了中国回民的姓氏基础,那么马、哈、海、沙、苏这些回民大姓也就形成了。
元代以来,蒙古人统治中原,促进了民族间的融合,元人以民族为界划分出“四等人制”,而回民是除了蒙古人以外的特权人等,被称为“色目人”,由此回民在元代发展起来,并且遍布中原各地经商为官,那么和村的回民大致就是那个时代来到这里的,回民由于信奉伊斯兰教,相对比较封闭,他们有自己的文化信仰,并且保持着回汉不通婚的习俗。(元代汉民的地位很低,那么色目人比汉民地位高,这也是通婚的障碍之一),所以和村历经几百年基本上是海姓人家的地盘,外人是不可能进入到和村的,海姓人家到了清末民初之际,已经发展到四百多口人,俨然形成了一个大村落,并且他们虔诚的信仰伊斯兰教,成了外人无法融入的小社会,甚至可以称之为小部落,小国家,伊斯兰教的排它性,决定了它的团结和孤立于世,穆斯林教徒之间相互称为兄弟,亲如一家,一家受到外族人欺负,其余人家全力相助,久而久之与周围汉民的关系并不融洽,期间海姓人家出现了以同胞八兄弟为核心的武装集团,以保家护寨为目的的民间武装,这样的武装没有明显政治倾向,就是以维护土著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为目的的地方组织,而海姓人家的武装能够形成战斗力,团结一心,当然还有伊斯兰教这一崇高的信仰为纽带,这就非常厉害,因此海姓人家在合峪方远左近无人敢惹,逐渐成了一霸。
清末民初,天下大乱,匪乱丛生,一些人因为生活所迫而揭竿而起,这些被称为“匪”的武装,流窜各地,如同蝗虫一般,凡是经过匪乱的地方,几乎变成白地,一片废墟,于是“跑反”,这一特有的名词,成了豫西民众的口头禅,记忆中的奶奶就经常讲过去“跑反”的岁月。什么叫跑反呢?就是民众为了躲避匪乱,只要听到土匪的消息,便扶幼挟老,带着值钱的家当,躲避到深山中,往往一次跑反历经月余甚至几个月时间,即便是农桑时间,也得抛下。
海姓人家靠着海八杆的武装,并不屑于为了小毛匪,而抛家歇业躲避深山,甚至小股的土匪来了,海八杆还可以和他们战斗,合峪的东南是鲁山地界,清末民初中原著名的白狼股匪,就发源于鲁山,至于传说中和海姓人家结仇的是不是白狼股匪,已无可考,但是海姓人家确实是在抵御土匪的过程中得罪了鲁山土匪而酿下大祸,在某一天,大批土匪蜂拥而至,据说有上千人,合峪这个小地方能够一下子来这么多土匪,在合峪历史上还是没有的,他们团团围住了和村,海姓人家几百口人无论老少,斩尽杀绝,包括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时间血雨腥风,整个和村了无生机,这次大祸,使存在了几百年的村落,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如今的和村海家是那次大祸之后,从洛阳搬迁上来的,虽然也历经百年,但是已经远不是过去大户人家的气象了,他们依然传承着伊斯兰教的信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豫西民风彪悍,动辄寻仇血杀,打冤家已经形成了豫西特有的文化,海八杆也不例外,当海八杆气势日盛时,也无例外的寻仇报仇,有些传说在和平的今天看来是匪夷所思的,曾经有海家后人告诉我,他的曾祖辈们曾经因为练枪,埋伏在通往洛阳的官道边(现在庙湾,官庄就处在官道旁),看到过路的客商,便举枪射杀,曾经有多少无辜冤死在他们的枪下,无可考究,后来仇家抓住海姓先人,为了解恨,竟然把他们活活的碾死在石碾上。。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动乱年代,足以让我们珍惜现在的和平生活,往事悠悠,岁月如梭,发生在中原大地上多少故事需要我们发掘出来,以飨后人,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5 11:06:36 +0800 CST  
@秋还水含 2015-05-25 16:58:44
学学 历史 ,更有助于了解心性,直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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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5 21:47:20 +0800 CST  
中原第一大佛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5 21:49:29 +0800 CST  

三 民间艺人李松阳





合峪在明清时期被称为“合峪里”,是嵩县下辖的一个‘里“,“里”在那时不能算是一个行政区,而里长则由民间有一定声望的乡绅担当,这是不需要国家付给工资的,也不在国家正式官员编制里,用今天的话说不是公务员。
在现今的行政层次里,已经深入到乡镇一级,也就是明清的“里”这一级,其实到了民国时期,也是实行乡村自治模式,乡长也是沿习过去的做法,选民间有声望的乡绅担当,这些乡贤们往往饱读圣贤书,有很高的文化素养。
合峪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山多地少,出产相当有限。所以书香门第之家很少,半耕半读的耕读之家只有许,宋,仪,王这几家,文化人也大多出之这几家。
今天我们说的并不是这几家的文化人和乡贤,而是一个民间艺人,出身草根,靠心灵手巧,多才多艺赢得声望。
此公姓李,名讳松阳的,在我的记忆里他身材高大,人比较瘦,下巴有一个痦子,很有点伟大领袖的模样,但是他却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专政对象,在他家里有一个一般人家所没有的帽子,用纸做成,尖尖的很高,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坏分子李松阳”,这就是所谓的高帽,只要听到广播里一声吆喝“把坏分子李松阳带出来’,不管他在干什么,.马上以速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戴上高帽子,搬上高凳子跑到批斗现场,往凳子上一站,头低下来,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接受人民群众的批判,这些人民群众形形色色,各色人等都有,但一般出身贫下中农,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我们的国民们便有三六九等之分,原先那些有钱人,场面上的人,被划分成富农地主成了被专政的人,而整天逢头垢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人成了人上人,成了专政人的人。
其实都是乡里乡亲的,虽然人分三六九等,但是彼此叔婶姑舅的沾亲带故,瓜田李下扯缠不清,因此批斗会开多了,阶级间的仇恨便没有那么明显了,甚至当成了田间劳作之后的一种消遣,使严肃的批斗会多了一些娱乐的成分,而被批斗者也就习以为常了,便拿这批斗会不当一回事,例行公事便罢,所以李松阳家多了一件别人没有的道具“高帽子”。
说到道具,戏剧里面不可少的东西,而李松阳作为民间戏剧艺人,不但戏唱得好,而且有一手绘画的本领,这在当年很少见,不知他师从何人,但我估计是无师自通,因为他心灵手巧,不仅绘画本领高,而且会修理一些机械,,用他手边简陋的工具可以造出很多农具,这在农村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曾经有这样一个笑话,一个乡下农人的手电灯不会亮了,非常焦急,因为在那个年代散居在山里的乡民们是离不开手电灯的,晚上通常要聚在一起搞政治学习的,而山民们居住都很分散,聚到一起要走很远的山路,手电筒是必不可少的家用电器,而在经济条件很差的当年,买一个手电筒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所以我们看赵本山的小品时,说到家里只有一件家用电器手电筒时,观众都笑了,其实这不可笑,这是现实。
当焦急万分的山民把手电筒递给李松阳时,李松阳打开后盖一看原来是电池装反了,但他并不吭声,对山民说:“你去赶集吧,回来我就修好了。”
电池反转过来就行了,非常简单的一件事,山民对他的信任已经到了膜拜的程度,手电筒当然没事,而山民看到会明的电筒后,当然高兴和佩服李松阳,掏出两角钱作为报酬,千恩万谢的走了。
我看过李松阳绘画,那已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了,传统戏剧再被压抑了十几年后,突然放开,各地成立的小剧团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有的甚至是一个小村庄就有一个豫剧团,那么道具的需求就多了起来,这样松阳老人的绘画手艺就有了用武之地,在他家的院子里平铺一块大白布,他用各种颜料在上面画起金銮殿来,虽然他住了三小间东倒西歪的茅草屋,但是就在他那破败不堪的小院里,连院门也没有,其实也不必有,因为屋内什么也没有,不需要防盗,这真正是夜不闭户。他就在那白布上画开了皇帝的金銮殿,我每到放学后便往他家跑,那时我还是小学生,但被他的绘画吸引住,更为那神奇的盘柱金龙所吸引,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龙的摸样,看着他戴着老花镜认真的画着,我心里生起的敬佩之情可想而知。
皇帝的金銮殿谁也没见过,但是住茅草屋的人却把它画的如同真的一样,因为李松阳老人是老生角色,在戏中他没少出演皇帝,当他扮演的皇帝坐在自己画的金銮殿上唱戏时,那些大臣们围着他团团转,而作威作福的皇上在训斥着大臣,他是否想到过自己住的是茅草屋,他是否想到过自己曾经是专政对象而经常带着高纸帽被批斗?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李松阳老人就是在戏里的皇上和现实里的草民中走过了一生。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6 08:37:36 +0800 CST  
四 童年的记忆





小时候上学的路上要经过清真寺,清真寺的大门外有一株茶树,不知树龄,但在六七岁的小孩眼里,这棵茶树显得非常高大。
茶树的外边是一片菜地,这段小路被我视作畏途,不仅仅早上会遇到狐狸或者黄鼠狼之类的动物,还有就是那神秘的清真寺,虽然我家和清真寺为邻,虽然我们一群小孩上山捉鸟,下河摸鱼无所不为,但从不进清真寺,这里面有大人的教海,清真寺是穆斯林的圣地,汉人轻易不要进去。
更重要的是曾经透过门逢看到了那具绿色的棺木,穆斯林如有亡故的,便抬到清真寺里,沐浴祷告,用白布缠身,然后用绿棺木抬出安葬后,棺木抬回来存放在清真寺。
我畏,惧这绿棺木,所以从清真寺门前过,总是匆匆忙忙过去,偶尔碰见那些动物恐惧感就更浓了。
穿过菜地便到了外贸门市,合峪因地处深山区,山高林密,常有大型动物出现,在工业不发达六七十年代,野生动物毛皮的出口也是一项外汇收入来源,所以在合峪这个小地方国家专门设立了外贸机构,这在我的记忆里相当深刻,外贸门市收的最多的是狐狸皮,一张狐狸皮在当时可以卖到五元钱,相当于国家干部一月工资的四分之一,这对于没有固定收入的山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还有狼皮等等,活的野生动物当属野猪,果子狸最多,其次是獾,偶尔会有草鹿,我小时候很幸运的吃到过果子狸和草鹿肉,果子狸肉很细腻,很嫩,吃起来很香,而草鹿肉有很大的草腥味。多年以后的2003年代,中国大地非典肆虐,据专家考证病毒源自于果子狸,想想也挺后怕的。
山民们捉果子狸和獾,主要还是这两种动物专好吃树上的果子,一天晚上祸害好多果树,特别是柿子树,而在当年粮食匮乏的年代,柿子是山民们度过漫长寒冬的必备之物。
外贸门市还收购蛇,我们这里叫长虫,孩提时代的我们并不怕这类动物,在长虫出没的盛夏里,三五个伙伴一伙到山上,河沟里捉长虫,卖到外贸门市,一条长虫可卖到一元两元不等,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巨款,我们可以买到学习用具,笔呀本子等等,嘴馋时五分钱一根老冰棍就是天赐的美味。
如今野生动物进入了保护名录,不要说果子狸和草鹿这些珍稀动物,就常见的蛇也不能够随便买卖了。
七十年代的合峪街很短,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一溜土坯垒就的瓦房是供销社的各类门市,唯一阔气的建筑就是洛阳一运公司在合峪街盖的汽车站,红砖到顶的墙,屋顶铺的是机制瓦,建筑风格有点像五十年代盛行中国的俄式建筑。
洛栾公路穿街而过,这是栾川通往外界的唯一道路,311国道被称为‘徐西公路’,从车村到合峪与洛栾路交接,因此合峪成了栾川的交通要塞,洛阳一运公司的车辆经常从合峪经过,山里的物资从这里转运出去,合峪成了物资集散地,在我家的河对岸就有一个大型货场,存放最多就是木材和萤石,这地方就是现在的合峪车站,而老车站如今是闹市区,已经成为大型商场金源量贩了。
当初一运公司在合峪建立车站处于两个目的;一 长途货运司机的暂居地,中转站。二 客车票务中心。
除了外贸门市和车站外,合峪街其它的建筑大多数是合峪供销社的各类门市,而我们小孩打交道最多的门市是收购门市,收购门市的业务就是废品收购,废铜烂铁,废纸等等,还有橡子壳,还经常收购一种叫锡的金属,而这种东西汽车上的蓄电池里最多,还有就是以前的牙膏用锡制的包装,这些东西在那个年代很难找,收购的价格也高,因为汽车是罕见的,更不用说废旧的蓄电池,而牙膏对于老百姓来说,柴米油盐就足够伤脑筋了,有谁还用这些稀罕东西呢,吃过饭顶多用水漱漱嘴罢了,不但这些,老百姓洗脸连香皂也没有,洗衣用的被称为洋碱的东西,就是现在叫做肥皂的也没有,我记得妈妈洗衣服就是用草木灰淋下的碱水泡衣服,或者是直接从树上采集皂角放在衣服上用棍子敲打,现在一些无良的厂家为了广告宣传,经常说自己的洗化产品是纯天然的皂角提炼的,这恐怕是胡说八道,如此一来我们七十年代物资匮乏时所用的洗衣皂角竟然是环保无公害纯绿色天然的啦。
不仅如此,连做饭用的碱也是草木灰淋下的碱水,又称灰水。可见群众生活的艰辛。
回过头来再说牙膏瓶和废旧蓄电池这对我们小孩来说是稀罕物品,因为它可以变卖钱,七十年代的农村孩子必须自己筹措学习费用,无论上山挖中药材,或者是砍柴卖钱,是我们周末要干的主要事情。如果捡到价钱比较贵的废旧金属去卖,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合峪附近的解放军驻地成了我们的福地,那时合峪驻扎了一个汽车营,军车很多,部队及其家属也很多,当兵的是必须刷牙的,家属也很讲卫生,所以营房和家属院的后边经常丢弃牙膏瓶,捡到一个可以卖到五分钱,两个牙膏瓶能买一本作业本,这样我们上学的路就有一条偏僻的赚钱之路,从我家经过清镇寺沿着山边的小路就到了部队营房的后边,中间是汽车站,
每每经过营房的后边就睁大眼睛搜寻着,看到废牙膏瓶就争先恐后的去抢。
最令人眼羡的是,部队汽车修理厂的旁边,因为那里总有大量的废旧蓄电池,里面的锡片散落着,偶而有两三片仍在院外我们便飞抢到手,但是大量的还是在院内,汽车修理厂不经常有人,尤其是中午,而旁边刚好有一段矮墙,一人高,两人合伙可以翻到院内,这样的行动因该视为偷窃,我从小胆小怕事,家教很严,从来不拿别人的东西,父亲虽然是一名收入很低的民办教师,但是对我们要求相当严格,总是检查我们的书包,发现不明物品时就要盘查半天。
诱惑是相当大的,胆大的几个同伴便结伙翻过院墙偷到蓄电池,拆开拿走锡片,然后回到家中烧起大火,用大铁勺炼锡,他们把锡片一片一片的丢到铁勺内,锡是很好融化的金属,不用多长时间一琔银光闪闪的锡琔便练成了,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是可以卖到几元钱的,但这与我无缘。心里有点眼红,却踏实的很,遇到当兵的也没有心跳的感觉。
最刻骨铭心的是一些人对于小孩的无视,我曾经经过很长时间的积累,炼了一琔锡,兴高采烈的奔向收购站,心里早已盘算好这笔收入的开支计划,已经是小学四年级了,别人早就用上水笔,而我还是父亲给我的蘸笔,没写几个字便要在墨水瓶里蘸一下,很不方便,我要买一支水笔使用,钢笔是想也不敢想奢侈品,当时的收入水平,一支普通的钢笔要一元五角,而父亲做民办教师的月津贴是五元钱。农民的收入就更低的可怜,男劳力一天的分值八分钱,母亲一天也挣不来八分钱。水笔相对来说便宜些,也得几角钱,最便宜的四角伍分钱。
今天的人们可能想象不到一个小学生对于一支水笔的渴求,它不仅写字方便,而且是身份的象征,一个班的学生中是谁拿水笔写字,就会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对于虚荣我也有,但更重要的是学习方便,小孩子的虚荣心是容易满足的,曾经看到别人的上衣口袋里别着水笔,一副有知识有文化的模样,我也尝试着把一个捡来的钢笔帽别在衣服上,顿时自我感觉神气多了,但毕竟是假的,虚荣心一过也就垂头丧气了,这一次我的一切希望都在这块锡上,但是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到了收购站,那位神气的废品收购员,正在和别人下棋,也许是输了,正不高兴呢,当我那怯怯的声音因他听不见而提高了八度时,他转过头来粗粗一看我双手擎在他脸前的一坨东西,大声说;‘什么西、还东呢。拿走。‘
说完便又下开了棋,留下一个失望的小孩不管不问。
这是我酝酿了很久的计划,虽然有很多开支需要我卖掉什么,但我忍着不动这块珍贵的金属,一直在关心它的分量的增加,直到我认为已经到了可以等价交换水笔时,我才像过节一样的拿它到废品收购站去卖钱,但是这当头的一棒,把我重新打到了蘸笔时代,这是我永不忘怀的一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经过废品收购站门口时,总是快步走过,生怕看到那张讽刺挖苦的胖脸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一张令人厌恶的脸,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的人们,离不开供销社,所有的一点可怜生活用品全都掌握在他们之手,因此除了干部,司机和售货员的职业是最令人羡慕的,那个胖脸的父亲或者其他亲属一定是位有权势的人物,要不他怎么能够得到这个职务呢。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7 09:01:15 +0800 CST  
五 水磨坊




合峪在新政权建立之前隶属嵩县,民国时期白河,车村,合峪镇合成三合乡,乡公所设在栗树街,栗树街地处三镇中间,且交通便利,南达白河,东北通合峪,正东是车村。合峪先后有两位士绅担任过三合乡乡长,其中一位曾经加入过共产党,在和党组织失去联系后,慢慢的变成“灰色人”,因为识文断字,在乡间颇有威望,所以成了民国政权的基层官员,也因为这些经历,镇反运动开始后差一点遭到镇压,此人经历很有传奇色彩,文革后,拨乱反正,那些和他一起加入共产党的同学们,个个高官在做,为他的事情费了一番周折,后来平反,他作为共产党失去联系人员加以肯定,在这之前是被看做脱党分子看待的,但此时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翁了,垂垂暮年开始享受离休待遇。
明白河发源于车村的幕府山,幕府山和著名景区白云山一脉相承,两山之间有一个村庄叫做铜河,明白河水自铜河村流出,明白河在流过一百多公里后自前河汇入伊河,成为黄河一大支系。令人奇怪的是同出白云山系的几支小河,却汇入了中国的长江,淮河,黄河三大水系,明白河是黄河水系,而出之于白云山北麓山间的小溪却是汝河发源地,流经车村汇入平原,再融入淮河。地处白云山南麓的白河山南乌蛮寺是白河的发源地,白河水经过伏牛山流淌到南阳平原汇入汉江,融入长江而去。
因此我们可以说白云山系“一山担三水”,相对于白河山南地区,而明白河发源地的另一名称叫做“山北”,山北也就是明白河的名字由来“明白川”地区。
我们要说的是养育了一方儿女的明白河,明白河自明白川而出从合峪龙台地区入境合峪,贯穿合峪东北,从庙湾出境至前河汇入伊河。
明白河流入合峪,使合峪得水利之便,创造了物化天泽的奇迹,以前的明白河水很大,自合峪南乡(龙台,砚台,黄土岭以前被叫做南乡)入境和村,合峪和村一带的良田得水利之便成了旱涝保收的丰收田,田主人宋家也成了殷实的富户,在和村以西靠河边有一个水磨坊,主人姓陈,在我的记忆里是一个非常和气不过的老人,小时候母亲经常带着我去磨坊磨面,我们这里对于加工粮食有一个专用土语叫做“磨粮饭”,而“粮饭”这一词语由何而来我不清楚,但是自古至今都是这么说,而且是专指玉米糁而言,记得最清楚的是到了做饭的时候家里没有玉米糁,母亲总是拿着一个葫芦瓢说:“去,到你大娘家借瓢粮饭去下锅。”
邻里之间经常有到了做饭的时候没有粮饭下锅的情况发生,东家借西家的,西家借东家的,互相帮忙,而且还有一个好的习惯,就是借的时候一瓢粮饭,还的时候总是满满的上面加一个冒尖,这种邻里间的真诚厚道的传统,在粮食匮乏的年代更显的弥足珍贵,特别是我家,人口多,劳力少,借粮饭的事是常有的现象。
从我家到水磨坊要过明白河,那时的明白河上没有桥,几个大石头横在河中供人们过河,母亲担着粮担,颤颤巍巍的小心过河,还得照顾我,生怕我掉到河里,虽然是水磨坊,但是磨起粮食来还是非常慢,远比不上电磨快,一般一百斤的小麦要磨五六个钟头,因此常常是太阳下山了很久很久,月亮升起时才磨完,母亲担着磨好的面往回走,一面向我许诺着:“回家蒸白面馍给你吃。”虽然这个许诺从来没有实现过,但我还是很高兴的憧憬着白面馍。那个时候粮食紧缺,白面馍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珍馐,记的有一次,公社(以前的乡镇政权名字叫做公社)召开三级干部会议(公社干部,大队干部,小队长,党员),一个大队是一个伙食单位,姑姑是大队干部,中午省下两个白面馒头带给我们弟兄三个,我记得很清楚,狼吞虎咽过后,回味时后悔自己吃得太快,没有慢慢的享受白面馍的味道。
我们经常吃的是红薯干磨的面,红薯干稀饭,红薯面馍和红薯面条,一天三顿红薯饭,弄的现在听到红薯二字就胃泛酸,突然吃到白面馍自然是如猪八戒吃人参果全然不知滋味。
母亲的谎言也是无奈之举,即便是过春节,我们也很难吃到纯白面馍,母亲的担子里前面是少量的小麦,后面挑的是白玉米,白玉米出的面也是白色的,和小麦面搅在一起看不出来真假,母亲每到过年时节,总是在做着这样的工作,因为家里就那么一点小麦,根本不够过年用,因此用玉米面代替小麦面,这种假白面馍看起来和白面馍一样但吃起来口感差多了。
水磨坊那巨大的木轮子被水力推动着,石磨盘嗡嗡的转动着,面粉成一条条细线从磨盘中间的缝隙里流出来,也流出了我的希望,终于可以吃到白面馍了,虽然有假,但总比红薯面好吃,母亲看着我高兴,也露出一点点笑容,我总是耐不住性子,便飞跑到外边,跑到水磨下面的大水槽下,看着水打着木轮子,木轮子在缓慢的转动着,动力传送到上面,有一个木齿轮转变了力的方向,便成了横转的方向,带动着石磨盘上下磨合,磨碎了粮食。
水轮子带动着飞溅的水花,溅到了我的脸上,我飞快躲开,去看那水磨下面的水塘中的河贝,便用手去抓河贝,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磨坊老板家开始吃晚饭了,我的肚子也叫唤起来,便去磨叽母亲,这时候陈老板端来一碗稀饭然让我吃。征得母亲同意后,我狼吞虎咽的吃过稀饭,等粮食磨好后已经是月朗星稀的晚上了,母亲担着粮饭,牵着我往回赶,快到明白河边时,对岸看到一点灯光,不用问那是父亲放学后,照着马灯来接我们了。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8 07:01:57 +0800 CST  
@辛木G 2015-05-25 11:32:20
小生最近写的也是关于嘉靖时期的人物,互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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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8 17:22:27 +0800 CST  
六 老油坊





每年的九月九重阳节,母亲总会做一顿大米饭给我们吃,大米对于北方人来说是稀罕物品,至少在稻谷栽培技术还没有传到北方以前,今天我们吃的大米都是东北大米,在我的童年时代合峪出产少量的大米,每个生产小队都有一小块稻谷地,到了秋天稻谷收割后,生产队统一碾米,每家分到几斤大米,每个人也就是一两斤左右,所以非常珍贵,对于大米饭的记忆,也仅限于重阳节和春节,到了重阳节,母亲总是念叨着“过了九月九,大夫高操手,米饭萝卜丝,吃吃去病根。”然后焖上一锅大米饭,这是记忆中忘不了的美味,并且是可以敞开肚皮海吃一顿的,在那缺盐少油的年代,一丁点油星炒成的萝卜丝,是那么的好吃,萝卜是刚刚从门前园子里拔出的鲜萝卜,萝卜特有的清香中透着淡淡的甜,民间有种说法:“冬吃萝卜,夏吃姜。胜过医生开药方。”那么秋高气爽季节吃萝卜更有补气的作用。

母亲的唠叨也是有依据的,虽然粮食紧缺,经常饿肚子,特别是我家常常到了冬末春初便断了粮,需要亲朋好友接济度日,但是母亲总是在重阳节这天焖一锅大米饭,炒一锅萝卜丝菜,让我们饱餐一顿,这无非是两种用意:一 孩子们常年忍饥挨饿,总要让他们吃一顿饱饭。二,家里最怕有人三灾两病的,本就破败不堪的家难以承受更大的压力。到了九月九这天借着吉日也是一种祝福。
父亲是一个民办教师,除了每月固定的工分外,还有国家发的五元钱的津贴,这些收入是根本顾不住开销的,我们兄妹四个,全都上学,父亲很重视我们的教育,即便是吃不上饭,也不耽误我们上学,常常是为了一学期的学费,他要乞求学校先给我们发课本,作业本,然后慢慢挣钱补上学费,好在老师们都是他的同事,也不催着我们要学费,我虽然年龄小但也很要面子,每当发课本的时候,老师叫着我的名字,把书递到我的手中,我总是红着脸匆匆接过课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半天抬不起头来,因为学校有规定,不交书费,学费是不能领书的,班上有很多和我家境一样的同学,交不起学费,老师就没有给他们发书,我这种情况相当于走后门,同学知道后在背后议论我,这让我感到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回家和父亲说到此事,他总是说:“你不要管那么多,安心读书便好,其它的事情由我处理。”
我知道父亲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在学校他的宿舍里,除了办公用品外,还有一把闪闪发亮的斧头,父亲在家里把斧头磨好带到学校,他和学校的领导讲定,所有的课节都安排到上午完成,腾出下午半天空闲时间,他顺着学校后面的山沟上山砍柴,父亲个子不高,但是有一种拼力,这也许是生活压力所致,他不得不拼力干活养家糊口,一个下午别人砍一捆柴火,百八十斤背回家,已经是很累了,但是父亲拼着力砍两捆柴,一捆大约一二百斤吧,他背柴和别人不一样,两捆柴倒着背,这样把背柴中间休息的时间节约在返回的途中,边休息便空手往回走,背起第二捆柴再往前走,这样倒着背,他等于走了别人两倍的路,而每捆柴足有二百多斤,我惊奇父亲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在我青年的时候也没有承重过这么大的重量。
父亲就这样,每天下午处理好学校事务便上山砍柴,当时学校的领导很照顾父亲,知道家里困难,就尽量给父亲方便,让父亲有时间赚些钱,贴补家用,这主要还是我们兄妹四人的学费压在父亲的肩上,他必须赶在学期结束,学校算账之前把我们的学费攒够,那么父亲就有了两种身份,上午是教师,下午成了樵夫。
父亲上山的那条山沟叫火烧庙沟,而学校就建在火烧庙的原址上,火烧庙沟口有两家人家,父亲把柴放到人家的旁边的打麦场上,等到积够一架子车时,便借一辆架子车拉上柴火卖掉,
父亲卖柴的主顾是一个姓康的老人,他开着一间油坊,先前是自己干,后来充公后算作生产队的油坊,这间油坊在合峪小学以东几百米远的明白河边,借着水的动力榨油,油坊的四周是一片稻田,那时候油坊孤零零的矗立在稻田中间,水从渠中流到油坊,然后从油坊流到稻田滋润着稻苗,而我们在九九重阳节吃到的大米就出产于这片稻田。
老油坊的老板胖胖的,谢顶头,经常油光满面的,在人们都是满脸菜色,饥荒不堪的神情下,康老板的脸显得很别致,这也不奇怪,与他的职业有关,经常在油坊干活的人,能不油光满面呀,那时榨油的原料就是山里的特产核桃和花生,而这两种高营养东西到现在也是属于纯天然补品,特别是核桃。那么康老板手边最多的就是核桃和花生了,在我看来康老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因为他有核桃和花生吃,经常挨饿的我,饥饿时常常拿着花生饼吃,注意这里的花生饼可不是字面上理解的那样,它是轧过油后的渣滓,现在用作猪饲料的东西,可我们照样吃的很香,花生饼的确香,它毕竟是油料,在我们的饭食里最缺的就是油了,经常吃不到油的人,对于香的感觉是很特别的。

父亲拉着柴火送给康老板,我在后面跟着,在我的小小奢望里,希望康老板给一块花生饼吃,远远地从稻田中传出油汉子们用木锤击打楔子的声音,并且很有节奏的喊着号子,深秋的季节,他们光着膀子,浑身汗水,油晃晃的,油汉子们韵律十足的号子,产生于劳动中,人们为了生计而拼力的劳动 ,劳动成了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巨大的生活压力下,父亲拼命的劳动,在劳动中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的四个儿女虽然清贫的生活,有的时候可能要忍饥挨饿,但都能够健健康康的学习,这就是他的希望,他的为这个希望,付出了繁重的劳动,这就是他的快乐,虽然这种快乐带着浓浓的苦涩,但他会坚持下去,康老板每斤柴火付给父亲3厘钱,“厘”这种度量金钱的单位微小到没有实质性的货币发行,但在生活中它是存在的,存在于极为低贱的劳力出卖当中,那么父亲每捆柴火的价值就是六角左右,一个下午辛勤付出的代价就是一元左右,就是这样的低微回报,父亲必须坚持下去,因为四个儿女的学费总共要二十多元,他别无奇巧挣钱门路,性格倔强,真诚的他不会做生意,那个年代也没有什么生意可以让老百姓来做,更不会坑蒙拐骗,父亲就认准了一个道理,用汗水换来的钱干净,用着踏实,虽然这些辛劳的付出得到的回报是那么微薄,但是他是不会回头的,他要挣够儿女们的学费,他要儿女们一个不少的接受教育,这就是父亲。
油坊的用柴量毕竟有限,父亲和他商量,只收父亲一个人的柴火,这样就可以卖柴挣够学费,康老板照顾父亲,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并且给躲在父亲身后的我一把核桃仁,这把核桃仁让我永远难以忘怀,饥饿中的我得到如此珍贵的食物,当然是天下难寻的美味了,也使我对这位老人一直充满着感激和敬意,父亲当然不止一次的要和康老板打交道,一架子车一架子车的给康老板送柴火,直到挣够我们的学费钱,听父亲后来说那一年秋冬天他一共卖给康老板两万斤柴火,挣了六七十元钱,除了给我们交学费外,剩下的买了一点砖瓦,父亲还有一个远大的目标,要把爷爷留下来的两间烂草房变成大瓦房,但是这又是一项艰巨的创业,可以说父亲的盖房行动,比起燕子筑巢还要艰难,他的责任就是要为儿女们筑起一片遮风挡雨的空间。
老油坊在昏暗的灯光中渐行渐远,油汉子们的号子声也停下来了,黑暗的夜里只有我们父子二人脚步声和架子车的转动声,我手里捧着康老板给的核桃仁,如捧着珍宝小心的走着,架子车里放着一块花生饼,那是康老板给的,在这个黑暗的夜里,我注定要记住这个善良的老人。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9 13:12:38 +0800 CST  
@朴晨林思华 2015-05-29 13:41:14
@嘉靖皇帝的末日 季峙谙菇弥夏诒故酶脱捉吨滥时质蹈垦煽迂材急剖懈谘豢咆掀俪谂酶脱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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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书。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29 14:56:25 +0800 CST  

七 李玉和和鸠山




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人,赶上了文革的后期,真正能够产生记忆的时候已经是文革结束的前夜,样板戏还大行其道,其中最为有名的是豫剧《红灯记》和《收租院》,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有两个演员的演出让人记忆犹新,一个是演鸠山的,一个是演李玉和的。
在此剧中李玉和是绝对的主角,鸠山作为头号反面人物为人们所记忆是因为丑角效应,但是两位艺人的精彩表演,的确达到了政治效果,以至于多年后人们在茶余饭后,还津津乐道这样的话题。
岁月如梭,如今两位民间演员已经垂垂老矣,其中一个是我的邻居,几年前因脑出血而行动不便,言语有障碍,但还能认人。
记得小时候到他家玩,总能看到大门正中悬挂的光荣烈属牌匾,堂屋正中是烈士的遗照,看起来非常年轻,这位烈士是他的弟弟,牺牲在朝鲜战场,据说是工兵,在往前线运送弹药时被敌人炸弹炸死,尸骨无存。家里人仅仅得到一张烈士证书和阵亡通知书,家里人并不知道他埋在哪里,国内或者是朝鲜,当年老奶奶还康健,颤巍巍的双手拂拭着照片上的灰尘,这一家的成分不好,但是烈士家庭的身份倒是避免了不少麻烦。
演鸠山的演员后来还演过很多角色,一直到八十年代传统戏剧重新兴起时,我们还经常看到他演的剧目,多以丑角面目出现,堪称一绝,逗人捧腹。
此公姓潘,为尊者讳,在此不提名讳了。
李玉和,是新中国成立后树立的共产党员光辉形象的代表,特别是样板戏《红灯记》的推出,更是家喻户晓,奇怪的是合峪人并没有记起头号主角李铁梅,还有慈祥的李奶奶,仅仅记住了李玉和,这不能不说演李玉和的演员技艺高超,当时的人们没有粉丝概念,但是一听说是李XX 要唱《红灯记》,便早早在戏场占下位置,希望一睹风采,这种感人效应,我们并不能全说是当时的人们淳朴厚道,更可以肯定是演技高超,特别是李玉和戴镣勇赴刑场的剧情出现时竟然全场哭泣。
更为人所称道的他是在《收租院》里扮演的瞎眼的穷苦老爷爷和赤裸着身体的小孙孙,为地主刘文彩送租子的一段,竟使淳朴的山民们啕嚎大哭,在山民们简单的世界里没有看到如此悲惨的社会,所以他们除了燃起对地主阶级的仇恨外,就只有同情那可怜的祖孙二人。
虽然我们现在知道《收租院》中表现出来的地主阶级的代表刘文彩的许多事情,是虚构的,不存在的,但是我们合峪的地方文艺人才们却把他演绎丑恶无比,把受压迫的贫苦农民们演绎的凄惨万状,令人生起切齿仇恨,我们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艺术水平,虽然这些草根艺术家们没有受过专业的演出学习,也没有今天这么发达传媒手段可以借鉴学习,仅仅是豫剧老艺人们口口相传的经验借鉴,便把人物活灵活现的表达给观众,的确不简单。
这位演李玉和和瞎眼老汉的人就在合峪老街居住,已经多年不在家,据说在洛阳经商,在那困难时期,人们为了糊口,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而做一些其他事情,他的旧居在合峪镇计划生育服务站的旁边,已经倒塌失修,估计他再也不会回到故乡居住了。
这位曾经的合峪明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偶尔近邻和至亲有红白喜事知会他,他也会回到家乡来走走,去年见过一次,已经是垂垂老矣的老翁了。
他姓李,祖籍宝丰,因家贫迁居合峪,弟兄五人,四个来到合峪定居。
比起我们介绍的这两位豫剧艺人来,还有另外几位辈分更老的艺人值得我们再书写一笔。
他们是已经去世多年的李松阳老人和袁振河老人,下一篇再说。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30 11:04:4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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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30 15:44:37 +0800 CST  
八 我们的文艺时代




合峪这个地方,因山多地少,地多为沙土地质,因出产有限,所以很难产生大富人家,解放前真正很有钱的大地主很少,或者说没有,仅有的仪家,宋家和潘家,也是农忙季节雇几个短工搞搞夏收秋收而已,温饱之余,弟子们有私塾可读,合峪最早的新式学堂,建在合峪寨外的东边火神庙内,也就是现在的合峪小学,早前叫龙山书院,名字源起火神庙后的青龙山。
现今庙宇建筑已经荡然无存了,仅仅留下来一棵高大的柏树,被冠之于“国家一级保护树木
‘。
残存石碑一件,上面依稀可见大明正德字样,由此可见火神庙至少始建于大明正德时期,那么距今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了。
在西风东渐,新学兴起的年代,特别是五四运动后,提倡新文化运动,各地毁庙宇建新学的风气渐渐盛起,交通闭塞的山区小镇合峪也不例外,香火最旺,规模最大的合峪火神庙也不例外,新学建起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学校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记得小时候还在庙内上过课,常常思想跑题,仰望房顶那排列整齐的八砖和粗细一样的椽子发呆,站在庙院内(也就是校园内),看着房顶上的兽头,在想如此精妙的建筑是如何完成的?
其实这已经是合峪最好的建筑了,当年那些所谓的大地主家的房子也不过是四角有砖柱,房顶是瓦片的土木结构房子罢了,一般百姓家大多是草房,解放后住瓦房的富人被赶进了草房,而赤贫如洗的贫雇农们,几家一伙住进了地主家。
而火神庙的建筑不仅精致而且宏大,记得是东西两大跨院,东院从大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戏楼,高大的戏楼在幼小的学生眼里是很雄伟的,其实整个街区除了东倒西歪的一片烂草房外,就是仪宋两家的大院,人民政府成立后,没收了仪家和宋家的房子充作镇公所办公场所,而潘家院分给了几家贫农,除此之外合峪再也没有比火神庙更好的建筑了,所以戏楼应该就是合峪最高建筑,但是只从成立学校后,新政府破除封建迷信,庙里的香火就次中断,庙会也就不存在了,那么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在戏楼里唱过戏,倒是戏楼改为教室后,在那里面接受过教育。
合峪的文化娱乐活动改在东河和西河交汇处的乱河滩上,这里曾经是新政权建立后镇压异己分子的地方,之前属于恐怖之所,夜晚没人敢到这里来, 再后来解放军进驻合峪扎营在这里,一边是军营,一边是公众场所,记得每周解放军的放映队来一次合峪,为合峪驻军播放电影,这对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个新鲜事务,于是每到放电影那天,生产队长就会提前放工,让妇女们早早回家做饭,晚上看电影,而老百姓和解放军已经俗成约定,广场以南为解放军地盘,广场以北是老百姓场所,中间自然形成一条无形的分割线,老百姓散坐在北边,他们提早由小孩搬着凳子占地方,到时候男人们悠然自得的噙着旱烟袋,来到广场看电影,女人们手里拿着针线活,做不做无所谓,但抽空纳一针鞋底,或者和同伴耳语一阵,或者看到电影哭和笑的,这也是一种快乐。
当兵的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军队,吃过晚饭后,排列着整齐划一的队伍,喊着口号,唱着军歌走进电影场,然后整齐地坐下。
电影就是那几样,渡江侦察记,红孩儿等等,几乎能够背下来,但在那娱乐极度匮乏的年代,这仍然是难得的。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5-31 12:24:06 +0800 CST  
白龙沟的晚秋
2015-06-01 10:06 星期一 .  秋末的一天,同事告诉我白龙沟公路修通了,有时间可以去转转。

关于白龙沟我并不陌生,二十年前堂哥在白龙沟种木耳,曾经让我去帮忙,堂哥的木耳种在白龙沟最深处,是需要在那里吃住的,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用山泉水做饭,采野菜下饭,甚至直接从木耳架上摘下木耳炒菜吃,夜间躺在草甸上,耳边伴着山泉的流动声,听着李新成老人讲着白龙沟的故事,一切都觉得是那么的新鲜,李新成老人可以称得上白龙沟的活化石,今年有八十多岁了,身体不算好,已经久已不见他出门。

白龙沟最神秘之处在于深山中的野生动物,据说过去白龙沟曾经出现过金钱豹这样的大型动物,至于野鹿,野猪,狼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随着人类的活动范围波及白龙沟,这些动物已经很少出现了,我们住的小木棚附近在夜晚还能听到狼的叫声。

随着国家封山育林政策的出台,白龙沟禁止砍伐树木,大规模的种植木耳香菇的活动消失了,渐渐地那些白龙沟的原住民也搬迁到合峪街附近,而山路的崎岖也使人很少光顾它,白龙沟沉寂下来,虽然到了周末一些闲暇的人游玩白龙沟,也仅仅是走到半沟,极少到深沟去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白龙沟的树木又渐渐长大了,山泉极少污染,政府在沟口建起了水库,这里成了街区群众的水源地,有人想到了旅游开发白龙沟,而白龙沟出现了大型野生动物的传闻也不绝于耳,所以神秘的白龙沟又勾起了我的记忆,很想到里沟去,探访当年曾经吃住劳动过的地方。

于是,我和同事小宋在一个晴朗的下午,骑着辆破摩托出发了。

以前到白龙沟去只能够骑摩托,但也只能到牛占军家的老宅前,剩下的路只能步行,现在水泥路已经修到了山里,可以开车直达,我们骑着摩托到路尽头,下车开始步行,需要说明的是步行剩下的一段路,已经是少有人迹的地方,山路边不时有山民遗留下的房屋出现,孤零零的矗立在山脚下,空荡荡的好像在诉说着过去的岁月,山上一道道简单的石堰蓄起一小块一小块的土地现在也长满了野草,久已无人耕种,山路旁边的山泉还是那么清澈,碧水映着蓝天,掬一湾清水或洗或喝,都不忍破坏着秋的映像,大山沉浸在夕阳的金色中,映着蓝天,让人感到并不暮气沉沉,而是朝气蓬勃,令人心旷神怡,这久违的大自然让整天在闹市的喧嚣中生活的人们,感到有出世般的神话一般,最美不过夕阳红,这夕阳的金色,岂是老年夕阳可比呢?



秋的天空,总是那么高远,空灵,静的让人不忍亵渎,沿着一尺宽的山路向深沟进发。有一种神圣的感觉,清幽的深谷被金黄色的树叶覆盖着,偶尔出现一株绿绿的植物,在晚秋的金色中别具雅致,山路边不时出现一潭一潭的小水塘,清澈见底,清的无一活物,真正见证了“水至清则无鱼”的论断,这些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无需加工,如今这些可以直接饮用的水,正变得越来越少,随着白龙沟公路的修通,白龙沟的水还可以清澈多久?

白龙沟的水,有时活泼,有时清幽,人们为什么钟爱水?因为人们从这水的活泼,水的清幽中看到了人类的历史。

虽然我们步行在山路上,但并不觉得费力,总是在感觉需要时,出现一些用山石简单的垒砌起的台阶,这并不是现代人的公益成果,它是久远年代我们的先民们居住在深山时的交通要道,如今我们看到这条古道,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写着沧桑,在那匪乱不断的年代,我们的先人们藏在这深山老林里,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山上随处可见有耕种的痕迹,久而久之逃到山里的人们越来越来多,俨然形成了山市,我大伯父生前曾经说过,白龙沟繁盛之时,还成过集市,遗址就在现在的拐把沟口,人多时集市上可以消耗一头大肥猪,由此可见当时白龙沟的繁荣状况。虽然这是一种畸形的繁荣,但先人们那种顽强的意志,至今令人感慨万千。

我们到白龙沟的时候,是刚刚经历过一阵秋雨,白龙溪的水大了起来,如万条银线般的穿梭在树与石之间,从深谷中奔出,看起来还真如一条蜿蜒曲折的白龙。“水在石上走,树在水中游。”看到这些不由的从脑海里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真有九寨沟的韵味。

转过一道弯突然出现了一道奇特的景观,一幕矗立的山石中长着一株老树,从老树那布满皱纹的树皮上可以看出,这棵老树的年龄,老树顽强的扎根在山石中,而山石也紧紧的抱着老树,相依相偎,他们共同的生活在一起,不知经历了多少寒暑,依然不离不弃,我想起了《红楼梦》中关于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木石前盟”的传说,这是在验证着曹雪芹并不是在杜撰吗?

这种石中有树的自然奇观,真正让人理解了自然的魅力,在《红楼梦》中,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曾经有这样的诗句“说什么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看着石中生树的奇景,还真的是太虚幻境重现,十二金钗再生。

过了一道山槛豁然开阔,山道两边,一片缓坡地,如今已经弃耕,长满了荒草,时令已经接近初冬,万物皆枯,但是独有一片绿草地,显得格外扎眼,绿绿的如同初生一般,令人感到惊奇,还有一株野花,瘦小的不成样子,但百花败后,它却盛开,虽然没有牡丹,菊花好看,但在簌簌的秋凉中却显得鹤立鸡群,傲视群芳。

终于到了我曾经住过的小木棚旁,但木棚已经破败不堪,用来烘干香菇的土炕也塌了半边,一切都和存在于脑海中的景象没有联系了,只有那摆放木耳架的平地,还有依稀当时的摸样,坐在山路旁的石碾上,这石碾也被枯叶覆盖着,用树枝扒去枯叶,还可以看到石纹,就是这人为刻下旳石纹和石磙一道加工着粮食,为先民们创造出食物。

如今这石碾也废弃了,它见证着战乱年代的痕迹,我们的先民们的顽强的生命力让后人叹服,只要一息尚存,便有生活的希望,这被枯叶掩盖着的石碾正是一部史书,传承着历史的记忆。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6-01 10:06:43 +0800 CST  
十 杨山寨




在豫西南一带八百里伏牛山和熊耳山一南一北,夹着一片小小的皱褶,山县栾川就在这皱褶中,而老君山就如同璀璨的明珠一样傲立在群山之间,随着旅游经济的升温,老君山成了一片开发的热土,被挖掘出的所谓道家圣地,以老子归隐处而尽显神秘,无论是老子归隐处,还是明太子的亡命之所,目的就是为老君山增添一些人文色彩,让游客感到它的厚重与博大。
老君山名声大噪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整个栾川有着“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称,奇峰险山遍布境内,有着栾川东部屏障之称的杨山,便是其中的一座,杨山矗立在合峪东面与嵩县的蟾塘交界,两地以杨山主峰----杨山寨为界,东称蟾塘属嵩县木植街乡,西称杨山属栾川合峪镇,杨山主峰三面悬崖峭壁,只有西面有小路可上,主峰称作杨山寨,曾经有人在此占山为王,今天的人们还可以看到山寨遗址,令人称奇的是高高的山寨上有一洼泉水存在,这足以证明山寨上是可以生存的。
我们知道清末民初,伊川人王天纵和谭头人柴云升揭竿而起上杨山,成就了一番事业,这二人本为草莽,因生活所迫才走向造反道路,英雄不问出处,柴云升本为谭头普通农民,为了欠下染坊六尺粗布染布钱,而屈膝丼市间,愤而走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道路。这二人以杨山为根据地逐步扩大武装,成了气候,曾经有传说柴云升枪法极好,南阳总兵谢宝镜外号“谢老道”,率兵进剿王柴“土匪”在杨山脚下和柴云升对峙,两人相距一箭之地,柴云升大喝道:“老道,今天我且饶过你一命,先拿你的帽子试试我的枪法。”说着一枪打掉谢宝镜官帽上的红缨,吓得谢宝镜抱头鼠窜,再也不敢和王柴交锋。
值得一提的是辛亥革命成功后,北方民众革命热情高涨,在张坊的策动下,王天纵和柴云升率领民军参加了革命军,后来威震陕西的镇嵩军就出自其中,王天纵病死后,柴云升在军阀混战中逐渐被淘汰,下野后寓居天津,上世纪三十年代病逝,归葬在潭头党村。
这是发生在近现代以来的真实故事,而关于杨山寨的地名来历,却有着非常传奇的传说,据说这是北宋名将杨六郎遭贬之后的避难之所,并且有很多和传奇故事相配的地名佐证,什么绣花垛,亮旨坪,女寨怀,六郎坪等等;绣花垛是杨六郎的妹妹八姐,九妹做针线活的地方,亮旨坪是天官寇准召杨六郎还朝宣布圣旨的地方,女寨怀是杨家女兵驻扎的地方,六郎坪是杨六郎平时练兵的场所,说明杨六郎虽然遭受奸臣陷害,但仍然心系朝廷不忘报国。
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显得非常美好,故事也符合中国传统的“精忠报国”思想,但是这一切是真的吗?
对于故事中关于杨家将的描写我们只能说它的立意很好,但是与真实的历史相去甚远,我们知道在豫西一带《寇准背靴》这部戏剧是非常受人欢迎的,故事讲的是宰相寇准为了大宋社稷的安危,背靴访帅,把一心怨气的杨六郎重新召回朝廷,挂帅出征,为国捐躯,而杨山寨的关于杨六郎的传说和戏剧故事如出一辙,
我们知道宋朝的历史中,杨六郎名叫杨延昭,是杨业的儿子,杨业在抵抗北辽的作战中,陈家谷一战全军覆没,杨业也碰碑而死,由此杨家将名垂青史,流传至今的所有关于杨家将的故事,全出自于此,杨延昭,也就是杨六郎,是杨家将的第二代,一生一直驻守在山西的大同一线,成为抗击辽国的主力,最高做过都部署,相当于现在的前线总司令,他并没有遭贬,也一直没有离开过抗辽前线。 而杨家祖籍山西河东,从没有那一支杨氏后人到过中原,而寇准是宋朝第三代皇帝真宗中后期时的宰相,与杨六郎时代相隔整整一代,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着交集,所以寇准寻访元帅的事情也属子虚乌有。
所以杨六郎遭贬到杨山扎寨避难的事情,是人们加工的美好故事,是不存在的,至于杨山的那些和杨家有关联的地名,也是后人的杜撰,只是寄托了人们对杨家将的美好思念而已。
那么流传至今,仍然深深的扎在人们脑海中的关于“潘杨讼”的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潭头的马家是不是潘仁美的后代而隐名埋姓改姓马的?
我们以后再说。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6-02 08:09:35 +0800 CST  
十一 饥饿的童年




本人愚钝,六七岁以前的事情概莫能记,因此所能记录的往事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的事情,然而都是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七岁时上小学一年级,冬天教室里取暖是在泥土地上挖一个四方大坑,烧上一坑大火,然后我们一群小孩围坐在火坑旁拿着书本读书,小孩们并不老实,其实调皮,老师不在的时候便用书本互相打书,手捉不稳时,书本便掉在火坑里,慌忙拾起,书本已经是烧掉一个角或者半本烧掉,一个学期下来字没有学会几个,书本已经是历尽劫波面目全非。
一种叫黄栌柴的柴火,非常好烧,但是烧起来噼噼啪啪的乱炸,火星四起,我们便嘻嘻哈哈的听着,读着书,好像伴音一样,但也有悲剧发生,火星有时直往身上窜,不注意便要烧破衣服,那时人特别穷,一冬天只有一身棉衣,没有替换的,所以烧破棉衣的人,就只好冻得哆哆嗦嗦,等妈妈补好再穿,这种悲剧在那年冬天便落在我的身上,这次烧破的是我的棉裤,等我知道时,只觉得两腿根间一阵剧痛,忙看时才知道是棉裤被烧着了,可见当时我和同学间的玩闹是多么的专注。
这件事记得最清 ,因为棉裤烧坏的我没有办法出门,被脱得精光坐在老师被窝里在老师的监督下装模做样的读书,小同学们探头探脑的做着鬼脸,一脑门子的兴奋。
天很冷,地上还有积雪,我穿着单裤,牵着父亲的手往家走去,冻得乱哆嗦,但父亲好像在惩罚我,像牵着一只冻坏的小狗一样匆匆向家里走去,并不问我,也不看我。
最深的记忆莫过于饥饿,饥饿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这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源于我们童年对于能吃的东西渴望和追求。
因为饥饿我们下河捉鱼蟹,上山拽山果,偷生产队的玉米棒子(当然胆小的我只是个配角,甚至连配角也不是,但和他们在一起会分得一点东西吃的),我家旁边有生产队的菜地,那是我们的福地,每到夏天,菜地里能吃的东西很多,甜的番茄,脆的黄瓜,辣的水萝卜,只要能够下口,我们便偷。看菜的是个老头,白天忙活一天,晚上困得很快,等他睡下我们便出动,偷偷的把篱笆扒开一个缺口,一个个地钻进去,爬进黄瓜架里,番茄架里大快朵颐,吃的饱了,再把口袋装满,从缺口爬出。第二天上学装着没事一样从菜地走过,虽然感觉老头的目光有点异样,但他拿我们没办法,也不敢声张,怕生产队长怪罪,扣他的工分。
我家的北边溯河而上不远,有一条沟种满了果树,是生产队的果园,虽然果实还是青的,但挡不住饥饿的我们光顾,如法炮制,一样得手,只是吃的太多,可能带来痛苦的后果,上吐下泻只好请假不上学。
那时的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直接饮用,这是唯一怀念童年的地方,环境的美好并没给我带来多少欢乐,对于小河的眷恋是河里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可以在河里戏水,洗澡,更多的是捉鱼摸蟹,我惊奇那时的河里鱼怎么那么多,种类也多,有红翅,银麟,白条,泥鳅,草包,甚至娃娃鱼,这些鱼中白条,草包居多,难得的是红翅和银麟。
河蟹也是必捉之物,一只手掀开石头,看到黑黑一团的东西,便下手去抓,一抓一个准,
我们有个同伴饿的不行,只要捉住河蟹,便揭开蟹盖,用水洗净,张开嘴直接卡擦卡擦的吃,看起来非常香甜。
捉得的鱼蟹,回到家里弄净后,不像现在那样用油炸着吃,因为家里根本就没有油,只能是盐水里煮,但对于饥饿的我们这就是美味。
童年时代对于吃的渴望如此强烈,使我们想到了各种法子,我们眼红那些城镇户口家的小孩,他们有定量供应,他们从来不知道饥饿的滋味,他们可以在我们眼前炫耀各种好吃的东西,我们虽然眼红,但更多的是嫉恨,社会为什么出现这样现象,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用小孩的嫉妒心来报复他们,清真寺里有两间闲屋子,经常出赁给附近的军官家属,因为营房紧张,而军官家里的生活显然要比我们农民强多了,有心眼好的家属看到我们会拿出好吃的给我们,与我们和平相处,记得有一个漂亮的排长妻子,来部队探亲,住在清真寺,经常到我家串门子,她非常手巧,看到我夏天经常光着上身,皮肤晒的通红,便用钩针给我勾了一件线背心,这是我第一次穿背心,非常珍惜,她不仅搭了功夫,还搭棉线。
还有一个副连长家属,性格暴躁,对人苛刻,副连长的两个侄女因为父母双亡,从山东投奔副连长,但她不待见这两个小孩,经常背着副连长欺负她们,不给她们饭吃,两个小女孩躲在我家门前的桥下哭,妈妈见到忍心不过,便把她们叫到家里吃饭,虽然那我们也是经常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妈妈总是解释说出门人可怜。妈妈的善举不止这些,我会在以后的文章中专门记述。
这个副连长的婆娘的确可恶,我们想到了惩罚她的办法,其实也简单,清真寺的厕所在靠山旁垒了一段矮矮的石墙,石墙后边是一条上山小路,我们从小路边爬上石墙,藏在那里,等到那婆娘去厕所时,刚刚蹲下,我们便对着她那白白的股开火,所谓的开火,是用竹竿做成的水枪,灌满水,可以喷出一丈多远。如此几回,那婆娘告到学校去,罚我们站了几天墙角。
还有一个老头是汽车站的门卫,洛阳人,闲来无事,在汽车站院内喂了一群老母鸡,专门下蛋自己吃,鸡蛋在当时是很金贵的东西,轻易吃不到,在粮食紧张的年代,谁还有多余的粮食喂鸡呢?我记得过端阳节有吃鸡蛋的风俗,妈妈不知珍藏了多少日子,才拿出两个鸡蛋给我们煮吃,我们弟兄姊妹四个,两个鸡蛋是不够一人一个的,妈妈便从头上摘下一根长发,剥开鸡蛋从鸡蛋中间拉开,每人一半。
老头把他的鸡看得比大门还上心,一见到小孩走进汽车站便恶狠狠的把我们撵走,有时兴致来了揪着我们的耳朵,把我们掂起来,痛的我们两眼泪。我们恨极了这个老头,他越是看紧他的鸡蛋,我们越是想法偷他的鸡蛋,使他经常听到母鸡下蛋的叫声,但收不到鸡蛋。
于是老头便埋伏在鸡窝旁边观察,等到我们再次下手时,捉了个正着。
一个伙伴因为老头告状到家里,被父母绑到树上吊起来打。
童年关于饥饿的事情很多,如果一一赘述,长篇大论的叠加一起,会烦人的,社会的不公平在童年的心灵里抹上了印迹,供销社是国家垄断的产物,所有的日用商品全被它垄断,
卖不掉的商品就是坏了,老百姓也没办法得到,糖块对于那时的小孩来说是稀罕之物,是的,那个年代又有什么东西不稀罕呢?卖不掉的糖块化掉了成了糖稀,放在供销社院内的大缸里,供销社大院里的小孩是不屑于吃这样的东西的,他们的父母控制着这些商品,不缺这些,而我们除了饥饿,更是稀罕,每到放学回家时,路过供销社大院,我们便用手去挖缸里的糖稀吃,虽然异味很重,但无所谓,常常吃的满脸都是黏黏的糖稀。

饿,是那个年代的记忆,因为饿使我从小就知道了这个社会的不公平。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6-03 10:12:13 +0800 CST  
十一 残忍的童年




儿童内心的不全都是善良,人类从丛林中走出来,知道了遮羞,知道了男女有别,于是成了人类,区别与动物的是文明的开始,但是人类内心深处的兽性还隐隐存在,爆发出来残忍无比,所以这与生具有的残忍在儿童身上也是存在的。


儿时在饥饿中有了种种生存之道,想尽各种办法找到能够充饥的食物,我家门前的小河里在三十多年前不仅生存着大量的鱼类,还有蟾蜍,我很奇怪这种让人看起来生厌的动物怎么就那么多,每到春夏交配季节,满河里净是蟾蜍,蟾蜍交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只要站在河边向河里看,到处都是爬来爬去的摞起的两个蟾蜍,行动缓慢,或者根本就不动,这时候还是春暖乍寒季节,小草刚露出尖尖,我们还穿着棉袄,下水捉鱼太冷,而在春荒不接之际粮食更是缺乏,饥饿感更加严重,我们开始打这些满河乱爬的蟾蜍的主意,我们把家里的破铁勺拿出来,掰掉破勺子,留下把,一头磨尖,一头装上竹竿或者木棒,就成了尖尖的铁叉,
然后到河里叉那些蟾蜍去,经常是一叉下去,两个蟾蜍,我们不停的叉着,叉着,一次竟然能叉到百多十个,然后就着河滩拾一堆柴火,把蟾蜍堆放在一起,上面放上柴火,点火烧,
忍受不了烧烤的蟾蜍,往火堆外逃窜,我们嘻哈笑着用叉子叉着往火堆上仍,看着蟾蜍四肢乱扒痛苦的样子,我们哈哈大笑,还有的蟾蜍被糊上厚厚的一层黄泥,先是没感觉,当黄泥被烧干后,开始挣扎,但已经晚了,慢慢的蟾蜍停止了无谓的反抗,归于平静。我们把蟾蜍归到着完的火炭上继续烤,直到蟾蜍的皮肤彻底烤焦,变黑。

我们开始把蟾蜍扒拉出来,一个个摆好一排,像检阅似的一二三数着,然后开始把蟾蜍的四肢撕下,剥去皮,蟾蜍的大腿上肉很多,白嫩嫩的,我们把剥下的蟾蜍肉放在一块青石板上,一起吃,的确蟾蜍肉很香,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里,我们吃着,不是为了美味,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

我们从没想到蟾蜍是和我们人类一样的,我们从丛林里走出来,我们成了高级动物,蟾蜍成了我们高级动物嘴中的食物,我们吃着同是丛林中的动物,没有感到一点的怜勉,我们只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这句话可能说的重了一些,但是饥饿的年代我们小孩子整天想的就是如何吃饱,如何免除饥饿的痛苦,我们残忍地看着蟾蜍的痛苦挣扎,我们并不同情,我们在笑,在给别人身上添加的痛苦时,我们从没有想到我们身上的痛苦是谁给的?我们为什么吃不饱,为什么小小年龄就要整天忍受着饥饿,为什么父母整天忙碌的顾不上照顾我们,还养活不了他的孩子们?
这些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家的父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们依然很诚实的干着应该干的工作,依然很忠诚的学习老三篇,最高指示一类的东西,这些在他们虔诚的心中,是基督的圣经,是默罕默德的古兰经,人们还在虔诚的为生活忙碌,为饥饿而忍受着,默默的度过了童年,青春,一直到衰老。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6-05 11:37:46 +0800 CST  
十一 武老头



时序应该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虽然全国上下还在声讨资本主义的罪恶,在社会主义的百花园中宁肯长出丑陋的小草,也不能有资本主义的鲜花,这句话也不知是哪位无产阶级左派发明的,但是却如同“三人行必有我师”一样有名。
但不知何时,资本主义的萌芽悄悄的出现了,合峪街除了时而飞驰而过的汽车外,就是忙碌的农民穿街而过,其它的了无生机,一街两行除了供销社的几个门市外,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顾客外,就是那两行冷静的注视大街的法国梧桐树,梧桐树已经长得相当高大了,据说是一位公社书记从洛阳引进的树苗,这是合峪街唯一使我欣赏的地方,浓浓的树荫遮天盖地,我们上下学走在这林荫道上不被日晒,不被雨淋的,长大后到洛阳去看见中州大道上法国梧桐树倍感亲切。
合峪汽车站大门外的梧桐树下悄然出现了一个摆小摊的老人,他借着汽车站外的水泥墩当柜台用隔开的小木匣摆了一些零碎的货物,碎烟叶,拆零的香烟(当时的人购买力有限,一般吸旱烟叶,即使临时烟瘾犯了,也只是买上一支两支洋烟吸,极少有人整盒的买,有一两个整盒买香烟的人,当然是公家人了,农民是绝无这样的消费者的。)一小堆皱巴巴的苹果,针头线脑等等。
这老头个子很矮,担起挑子刚刚离地,如同影视剧中的武大郎担熟食担子一样,远远看去只看见挑子在动,不见担挑子的人。黝黑的皮肤眯缝眼,眼睛不好使,戴一顶破草帽,他是从鲁山逃荒要饭落户到合峪的,操着一口鲁山口音。他家只有两口人,老伴和他,据说他收留过一个养子,但时间不长被老婆子撵走了,着老婆子嫌弃养子不是亲生的。
于是两个老人相依为命了。
老头的生意并不好,在那个年代,人们购买力有限,小小的摊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是几分钱几分钱的购买,老头也是几分钱几分钱的卖货。
但是这个生意摊却很吸引我们,因为老头总是随着时令的变化卖一些水果,虽然单调,虽然那时候的水果品质很差,老头大概也不会进好的水果,因为好的根本就没人吃得起,在肚子还没办法填饱的年代里,人们哪有闲钱去买水果吃?老头的摊位上的水果苹果,梨子等都是皱巴巴的,名为水果,其实水分很少,这是存放时间太长的缘故。
夏天的时候老头会卖一些甜瓜,一群小孩从他的摊位前走过砸吧着馋嘴啧啧有声。这其中就有我,冬天的时候老头卖梨子和甜柿子,还有熟花生,这对我来说都是极具吸引力的,柿子是一分钱的鬼灯笼柿子,很小, 一口即可吃下,但很甜。梨子要卖五分钱一个。我有时会得到妈妈一分二分钱的零钱,我也就可以欢天喜地的去买老头的柿子吃,当然一个两个的满足不了我的欲望,但总比没有强一些,至于价钱较贵的梨子,熟花生只能望梅止渴了,熟花生是需要一角钱一小包的。
我们那个时代的小孩和现在的小孩比较,对于物质的需求是很低的,温饱问题是头等大事,除此之外零食是几乎没有的,即便是去老头那里买一个皱巴巴的苹果吃也是罕见的,更不用说那些香蕉,橘子一类的南方水果了。
哥哥五岁那年从家中的箱子里偷到五元钱,便飞奔到街上去老头的摊位上卖柿子吃,老头见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便收下钱,递给哥哥两个柿子,被妈妈发现时,哥哥已经吃了一个柿子,妈妈便去找老头理论,老头自只理亏,退还了多收的钱,五元钱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大数目的钱。
老头爱下棋但是眼睛不好使,性格又倔强,所以人们闲来无事和他下棋,总是偷棋子,因此多半是他输棋,争争吵吵的事情经常发生,只要听到街头他的摊位前有争吵声,毫无疑问是因为下棋,说他性格倔强,就是谁的意见也听不进去,看棋的人明明看到他走错了棋,帮他纠正,他不领情,反而和看棋的说:“糗事没有。”从此多了一句俗语:“武天定下棋,糗事无有。”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他输了。也因为他不容易听取别人意见,所以下棋时他总是单枪匹马和一群人下棋,看棋的人也故意气他,偷棋的,帮腔的,弄得他十有九输,他脾气不好,也容易生气,总是和棋友发生矛盾,往往是上午吵了架,下午还在一起下棋,头一天撕了棋盘,第二天再画一张,所以他的棋盘总是新的,后来干脆用木板做了一个棋盘,再也不用怕撕棋盘了。
这老头是个有趣的人,经常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也因为是外乡人被人看不起,后来他老伴死了,他也回老家去了。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6-10 16:45:51 +0800 CST  
十一 武老头

应为:十二 武老头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6-10 16:46:53 +0800 CST  
@廖正华 2015-06-10 16:54:58
顶!
-----------------------------
谢谢
楼主 嘉靖皇帝的末日  发布于 2015-06-10 19:00:12 +0800 CST  

楼主:嘉靖皇帝的末日

字数:90914

发表时间:2015-05-25 18: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5-21 10:05:10 +0800 CST

评论数:12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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