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的土城


明年——2016年5月，“金州”之名诞生整整八百年了。不知道有关部门想没想到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想法和动作……

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现在都讲“活在当下”，谁有心情关注历史传承呢？

还是交作业说正事吧。

金州名字的来源，细说起来，是和契丹与女真这两个马背民族有关。

说契丹，也许你首先就会想到满门忠烈的杨家将。

不错，那些满脸横肉的北方汉子，他们把那些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是围在脖子上，而是挂在帽檐两侧，垂在宽脸旁边；他们建立了大辽国，开始与大宋的杨家将对战，把杨家男人们杀得七零八落，最后逼得佘太君、穆桂英、杨排风等女性披挂出征，这就是当年的契丹人。

说女真，也许你又会想到精忠报国的岳家军。

女真人的铁血兵团更是充满了血腥和骄横，当年北宋东京汴梁被女真攻破，世界级的大都会被洗劫一空。金兵押着徽、钦二帝以及后妃、皇子、宗室、贵戚等3000多人北返，这就是让岳飞怒发冲冠的“靖康耻”。

契丹和女真，这两个民族名字的含义也很有意思，简洁地说，契丹是“铁”，女真是“金”。

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建金国后，曾这样解释：

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于是国号大金。

所以，完颜阿骨打说“铁不如金”。他也的确灭掉了契丹人的大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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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金州城池，首先是契丹人所筑。

一千多年前，契丹人的大辽王朝灭掉了女真人祖先靺鞨人和高句丽人建立的渤海国。从而改变了东北的格局。

公元927年，契丹人的辽国攻下了南苏城（今辽宁省新宾县），又强硬迁徙南苏苏子河一带的靺鞨人至金州地区一带以分其势。女真人到此后把这里取名为苏州，苏州本意，就是纪念女真人从渤海国南苏城迁移过来。

所以，此苏州是辽东铁马秋风的苏州，不是江南小桥流水的苏州，而且这个苏州的名字很短暂。也许只有一些老金州人，还记得这里也曾经叫过苏州。

今天辽东半岛各市的满族人，细说起来，他们的祖先就极有可能是当年从遥远的渤海国被迁徙过来的。





说到这里，会有人问，辽太祖强迁渤海国女真人，为什么会选择当时的金州地区呢？

可以推断，当时的金州地区肯定有一个古老的城池遗址，早年间或因战火或因灾荒而废弃了，所以才能入选契丹人大规模移民的迁徙安置地。

那么，这个荒废的古城遗址是否可以推断为大汉沓氏县遗址呢？一般而言，历代修筑城垣，都是喜欢在原来的基础上，这样更方便更有传承。

可惜，还没有充足的考古挖掘证据，只能是理论上推断。

但是，辽代东京道辽阳府所属的苏州土城，其遗址却是实实在在的。



过去我们一说金州古城，都是指明代的砖城。很少有人知道，砖城外围曾经还有过一周残破的土城遗址。

这个土城在什么位置呢？

1984年，原旅顺博物馆馆员陈钟远先生，曾经联合了金州古城的几位文化名人共同走访调查了这个土城遗址。最后考证得出，土城东倚大黑山前的肖金山垠，西接沙岗矿野，南沿金大公路旁南河废道（亦称于家洼河，其下游称胭脂河），西南屹立南山，北隔北河故道，西北距龙王庙西海口2公里。

这个土城又分内外两城，外城呈不规则梯形。土城长期以来虽屡遭风蚀雨浸、人为破坏，但解放后在砖城西门外、北门外、东南魁星楼下，仍可见到几处明显的残垣断壁。后来古城因为经过了多次公路拓展和大规模房地产运动，现在土城遗址已经了无踪迹。

在这个土城范围内，过去陆续发现了辽、金、元各时期的石墙和废井，先后出土了梵文石经幢、格式石佛座、张成墓碑、铜镜、六耳铜锅、货币、卷沿陶瓮以及石础、石磙、石磨、石臼等历史遗物。

女真人的命名
契丹人的大辽，为女真人所灭。

女真人的金国，是带着金属的光泽来到中国历史舞台上的。

女真人灭辽之后，在辽南，就是把苏州的州建制裁撤为化成县，归复州管辖。

没错，复州管辖过金州。当然，更久远的历史时期是金州管辖复州。

到了金代末年，即金宣宗贞祐四年（1216年5月），金国皇帝完颜旬下诏把化成县升格为金州，金州之名从此诞生。

这段历史《金史·地理志》有载：

辽苏州安复军，本高丽地，兴宗置，皇统三年降为县来属。贞祐四年（公元 1216 年）五月升为金州，兴定二年（公元 1218 年）升为防御。



关于金宣宗完颜珣命名化成县为“金州”，过去金州民间有一些极不靠谱的说法：

一说金州产金，是以金为名的。

金州过去确有金矿，金脉分布在杏树屯、二十里堡、亮甲店、登沙河一带，但是含金量很低。亮甲店金矿点在清末曾开采过，共得金1416两。杏树屯金矿点也开采过，得金甚微。而且金矿开采是在金州命名之后的事情，相差600余年。

二说是金州东边有肖金山，以山得名。

肖金山海拔158米，名不见经传，毫无特别，况且当年叫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以上两个说法纯属扯淡。

实际金州得名是和当时金国政局的急剧变化紧密相关，因为那时成吉思汗建立了蒙古帝国。

女真人比契丹人狠，但蒙古人比女真人更狠。完颜珣迫于蒙古人的压力，于1214年5月迁都开封。这时金国在辽东的将领，或投降蒙古，或叛金自立，陷入一片混乱。

金宣宗完颜珣视辽东为根本之地，虽然他迁都开封，但通过海路依然和辽东保持联系，蒙古大军一度攻占了苏州、复州等地，但其目的是掠夺财物，往往弃城不守，旋又被忠于金廷的势力占领。

辽东的地方势力，时而降蒙，时而附金，处于拉锯状态。正是在这种形势之下，完颜珣于1216年5月，采取了把原属复州的化成县提升为“州”的政治措施，并且破例以当朝国号“金”命名一州。

采用以当朝国号命名地方行政区的措施，在中国历代王朝的地方命名史上实属罕见。完颜珣此举，意在向辽东及东北各地忠于金廷的势力表示，我大金政权依然存在，这里还是金国地盘。以起安定人心鼓舞士气的作用；其二“金者，禁也”。是宣布这座城池固若金汤，以“金城”来抵御蒙古铁骑。其三，把化成县升格改称金州，还因为这里是开封金中央政权通过海路与辽东各地联系最为方便的桥头堡。

完颜珣当初的想法也许很天真，但这就是金州名字的真正缘由。

所以，我们不应该忘了历史上的女真人，还有那个金宣宗完颜珣。

《金史》评价金宣宗：宣宗当金源末运，虽乏拨乱反正之材，而有励精图治之志。就是说，历史上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他真为金州人民办了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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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还是无力挽救金朝在辽东风雨飘摇的统治。金州城命名的当年就被木华黎率领的蒙古铁骑攻破，但木华黎如旋风一样又走了，并没有实际占领。

在化成县升为金州两年之后，金廷又将金州升为防御州。根据金制，沿边州才设防御州，置防御使。原视为代表金朝在东北统治标志的金州，已成为沿边之地。

然而，蒙古大军在扫荡辽东的过程中，并不承认有金州之名，《元史》还是只提苏州、复州等地名。这说明，刚刚命名的金州，还没得到普遍的承认。

还有一个相关的事件是，金正大三年（1226），完颜珣的儿子金哀宗完颜守绪又在西北设置了另一个“金州”，这基本是“照葫芦画瓢”了。

据《元史》载称：“金州，本兰州龛谷寨，金升寨为县，以龛谷为金州治所。”这说明，金朝在其灭亡前夕，在东北和西北边境，都先后设置了金州，其政治含义也完全相同。然而，西北的金州与辽东的金州命运又极为相似，在其设置五年以后就被元军攻占了。作为金朝在中国西北存在标志的那个“金州”，也不复存在了。

金朝的金州虽然被蒙古铁骑攻陷，但是辽东金州的名字却留了下来，于是有了后来的元代金复州万户府，明代的金州卫，清代的金州副都统衙门，一直到1913年中华民国政府改金州厅为金县，1987年撤销金县设立金州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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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金州地区在后来的岁月里，也有过不含“金”的名字。

明代据说叫过榆林县。

证据是大黑山观音阁寺中存有的一方《榆林胜水寺重修记》石碑。石碑刻于大明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是目前金州地区保存最为完好的四大明碑之一。碑文中有“榆林城东去二十里许有大黑山，寺东有泉水，西有洞穴，前有悬岩数丈。岩上古建观音阁，松柏绕涧，景致幽奇，诚乃胜境也，因名曰胜水寺”一段。

碑末刻：嘉靖六年岁次丁亥季春月下旬良旦榆林庠生萧韶撰。

但是查遍史书，金州地区并无“榆林县”的记载。也许文中的“榆林”为金州在明代的俗称，《辽东志·地理》卷一载有：“榆林，不知起自何时，俗称。地产榆，因以名。”

也许，是大明之前元末时期的一个名称延续下来，因为这里一直有土城，有人烟。

清初叫过宁海县。

大清之初，这里是设立的金州巡检司，隶属于海城县。

巡检司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元、明、清时期县级衙门底下的一种基层组织。通常为管辖人烟稀少地方的非常设组织，其功能主要以军事为主，也佐以行政权力。由此可知金州地区那时由于连年征战，人烟稀少，土地荒芜。清世祖顺治十年（1653年）时，为此颁布了辽东招民开垦例则，鼓励汉人进入辽东。到了1734年，雍正皇帝才将金州巡检司升格改为宁海县。

取宁海县这个名字，就是希望金州地区远离战乱，海晏河清，从此安宁。

到了1843年（清道光二十三年），又升宁海县为金州厅，设海防同知衙门。

“金州厅”又是什么概念？

清代在府下设厅，与州、县是同为地方基层行政机构的。但设厅，即说明有一些特殊，因为清代的厅城，普遍具有“难治”与“过渡”两大特征，又分为边疆类、经济类和内地战略要地类三大类型。金州厅属于边疆类，因此属于疆土开拓、改土归流及开放海禁的一种延续。

1913年的中华民国政府，改清王朝的金州厅为金县，归属奉天省。但由于日本侵占，金县的建制徒有虚名，一直被日本关东州的金州民政署所代替，金州民政署的那个衙门就在金州火车站广场北，为2层砖木结构楼房，属于和风欧式建筑风格。一直到1945年12月才真正成立了金县人民政府。

改革开放后，“金州”这个名字再次回归，已经是1987年。金县虽然也带“金”字，但少了一个“州”，感觉分量上是不一样的，而且从内涵说，“州”是关键词。

之所以改回叫金州，与1984年成立的大连开发区还有着密切的联系。

上世纪80年代初，在筹备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同时，为了实现大连市城市重心北移，市委就开始酝酿把金县县建制变为市辖区的事宜。但当时金县老书记王学善等人想不通，认为金县如果撤县，应该成立一个“金州市”，像北三市的庄河市、普兰店市和瓦房店市一样。

老县委书记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市委的考虑是更深远的，是把金州放进大连市区里来考虑的，或者说，当时的考虑正是一个“新大连”的角度。

这样的情况在大连历史上也不乏先例。历史上先有旅顺，后有大连，还曾经有过旅大市，但旅顺后来演变成大连的一个区。金县也是如此，市委考虑，现在开发区设在金县大孤山乡马桥子村，招商引资时对外介绍开发区怎么说呢？如果说是在“金州市”，外商不知道“金州市”；如果说是大连市的“金州市”，那就容易把外商搞糊涂了。

就这样，1987年4月，经国务院批准，金县正式撤县变为大连市金州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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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这个位于金州马桥子的开发区一成立，就吸引了五湖四海的目光。曾有一位黑龙江的朋友那时想来又不太放心，就请教一老开发：开发区那儿怎么样啊？

老开发说：这里就是大连的“金县”，金县啊！！！他特意加重了第二个“金”字的语气。于是那位朋友果真来了，也果真发展得非常好。

金县嘛。当然。

还有，那时开发区城市中轴线2号路最早是叫长春路的，后来改名为金马路，意即“金州马桥子”。还真是在改名之后，大连开发区真如一匹骏马，发展一日千里，日新月异。

在这里，带“金”的名字也多：金石滩、金渤海岸、金石文化产业园、金港集团、金玛集团、金广集团、金湾、金发地……一路金灿灿的走来。

人们发现，凡是沾了“金”字，发展得就好。

不服不行。

近些年来，中国城市出现了千城一面，风格雷同的形势。如何能找出有别于他人的不同点呢？许多城市开始在历史文化上下功夫，如有的城市把名字改回了历史上的称呼。

湖北襄樊更名为襄阳；

临沂苍山县更名为兰陵；

蒲圻市更名为赤壁；

锦西更名为葫芦岛；

铁法市更名为调兵山……

把名字改回历史上的名称，无非是想告诉别人，我们祖上也曾经阔过、曾经辉煌，以此来振奋人心，激扬士气。在这一点上，金州古城似乎就有一些保守或者腼腆，也就是说，它张扬的还不够，嘚瑟的还不够。

在当今这个信息爆炸、令人眼花缭乱的时代，你不善于作秀、不善于宣传和张扬，你就会默默无闻，会被淹没在平庸之中。

人如此，城亦如此。

那么金州古城有没有这样的资本呢？

回答是肯定的。尤其又到了800年诞辰这样一个大日子，真应该好好运作一下，让历史告诉未来，金州就是金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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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这块热土从“金州”开始的绵长历史建制沿革，我们今天还是应该再一次感谢那支英雄的、彪悍的游猎民族女真，虽然它曾经把我们汉人的中原王朝南宋北宋打得落花流水，但是却为辽南这块土地留下了一个响当当而又闪亮的名字。

而且它的后裔又为金州古城贡献了一个英雄——关向应。

我们用目光仔细地搜索中国地图，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会发现以“金”字打头的城市可谓凤毛麟角，十分难得。

“金”字打头的极少，冠以“州”的城市就多了。辽宁现在还有锦州、盖州、复州等，对面的山东半岛有莱州、胶州、登州、滨州、宁海州、沂州……

但这些古代的“州”，现在绝大部分都是一种颓唐没落状态。当年相当于地市一级的州府，现在能保得住县区一级的地位就不错了，例如复州，仅仅乡镇级，这让复州人一说起历史就捶胸顿足，感慨万千。

实际上，中国的城市也多是如此。当年做过王朝首府的洛阳、开封、西安、大同等，可能现在连二线城市都挤不进去，风水轮流转嘛。

再如辽宁，从公元前3世纪到17世纪前期，中心城市都是辽阳（襄平），从大汉的辽东郡一直到明代的辽东都司。实际上辽阳那时不仅仅是辽宁，而且还曾是中国东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但是到了近代和现代，它十分无奈地把中心地位让给了沈阳，十分无奈地被边缘化。

所以，金州虽然曾经是“州”，后来也无奈地把辽南中心地位让给了那个从青泥洼桥起步的、在日俄两个殖民者的扶持下成长起来的新城大连；仅仅百年的大连像一个暴发户，一转身就不认识衣衫褴褛的母城了。

说起来，金州的原点是沓氏，大连的原点是金州。

在辽南，金州不做“大哥”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