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上海反腐的第一枪是由宣铁吾打响的

花城出版社即出三卷本长篇《大崩溃》第十章之片段:
蒋经国上海反腐的第一枪是由宣铁吾打响的

温靖邦

劳春亮教覃正侯不必吃午饭,到火车上吃去。包厢客人叫菜,什么都有。
中午12点半,两人到了火车站,登车,安顿下来。
劳春亮穿一套米白色西装,结一条浅鼻烟色领带,白色皮鞋;覃正侯穿得简单,一袭天青色丝质长袍,黑色皮鞋。
果然,刚刚坐稳,点燃了香烟,就有一位面容娇好的女乘务员敲门进来,媚笑着说中午了,两位先生用餐吗?
两人各点了几样菜,要了一坛黄酒。

火车出了南京站,逐渐加速,以六十公里的时速奔驰起来。窗外是长江下游平原,又叫长江三角洲。人说江南颇多美丽的小山小水;而这一带却地势平坦,少有起伏,更不必说山了。水却很多,且不说浩浩荡荡的长江,仅是车窗外远远近近一掠而过的小河小渠和湖泊堰塘就多得令人目不暇给。那些湖塘河渠,这个季节都丰沛甚至满溢,也都是碧蓝有如晴空,往往掩映在色彩缤纷的花树丛中,或者穿越绿色云团一样的大片森林,露出蓝光闪闪玉带般的一段(河流)、蓝宝石般的一角(湖塘)。敞开的车窗不时飘进来原野的味道。那是江南所特有的:有时是沁人心脾的花香,有时是树叶略有些醉人的腥味,以及田间陇头农作物与没膝的花草混合的味道。

覃正侯端着一杯黄酒,眼望窗外不断掠过、变幻万端的景物,感慨地吟哦道: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此字请编辑改为金旁,我电脑字库没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劳春亮没什么文化修养,不懂诗词歌赋,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是晚唐韦庄的词作《菩萨蛮》;以为是覃正侯即兴之作。嘲笑道:
“老兄真不该从军,做个诗人恐怕更适合老兄的秉性!”
“兵荒马乱,何以诗为!”覃正侯喃喃自语,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然后喟然长叹一声。
劳春亮笑嘻嘻瞅了瞅他,感觉这人的愁绪来得莫名其妙,真是个书呆子啊。便说:
“兵荒马乱怪谁呢?还不是怪共产党逞兵作乱!不然现在的日子就安宁得多了!”
覃正侯乜视他一下,嚼着刚送进嘴巴的油炸凤尾鱼。过了一会儿,微微冷笑道:
“这个世道,没有共产党也太平不了!”
“为什么?”劳春亮将一片酱牛肉送进嘴巴,边嚼边说话。
“江浙一带鱼米之乡,丰收之年农民也没有饭吃,卖儿卖女的事并不少见!能太平得了?”
劳春亮点了点头,“说得也对!全国各地盗贼蜂起,确实就因为饿肚皮的人太多了。这个问题不解决,就等于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你老兄这话算是说对了!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问题我们国民党可解决不了——永远也解决不了!”
“为什么这样说?”
“想一想吧,党政军警大小官员家里是干什么的?不是地主就是工厂主或者什么公司的股东,你能去均他们的贫富吗?连蒋总裁也不敢动这个念头!以你老兄为例说一说吧。令堂大人在老家掌管的一千多亩良田,如果蒋总裁为了均贫富要强行分给农民,你老兄会怎么办?你不提着枪去把总裁毙了才怪!”
劳春亮笑了,“我哪有那么大胆子?也没那个能耐呀!”
覃正侯冷笑道:“你不屈指算一下,国军军官像你老兄这样背景的人有多少?成千上万呀!你们的力量有多大?其实你们就是党国的基石。蒋总裁敢动你们的后院吗?他不敢!”
劳春亮默然。他脑袋里出现了一团混乱的思绪。
“城市的饥饿状况更严重,没有了粮食的市民,连野草树叶都找不到!请看看一会儿我们就要到达的上海吧:法币一贬再贬,而米价却直线上升。一名中学教师一个月的收入只够买一斗米;大学教授多一点,可以买两斗米。这一类社会的脸面人物或许暂时尚有果腹之物;而米价上升的势头方兴未艾,几个月之后不知道会升成什么样子!”
这话引起了劳春亮的一个联想。他放下杯筷,说:
“说到米价,你老兄知不知道最近为了平抑米价上海发生了一件大事?”
“平抑米价?哼,谁平抑得了我们封他做神仙!”
“你老兄说得太对了,闹腾了一阵,结果什么也没解决!”
“啊?说来听听,是何等样不晓事的家伙,敢去平抑米价?”
劳春亮微微瘪着嘴,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没马上搭腔。将烟盒打开,让对方取了一支,自己也拈出一支。点燃烟,吸了一口,这才说:
“平抑米价只是个由头,或者说是较量的开始——实质上是两种势力在斗法!”
“两种势力?”
“对,台面上是杜月笙与宣铁吾在斗法。杜月笙背后是一些党国的权要,包括上海市长钱大钧、中央执委张群、军队显要汤恩伯、西北王胡宗南,至于尸骨未寒的戴笠那简直就是杜的莫逆之交。这些人腰包内的金子银子都是杜月笙在代为打理生利;有些人自己就有公司,而货源、买家则是杜月笙在牵线搭桥。杜月笙与他们可以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肉关系。宣铁吾的后台没有那么多,只一个,那就是蒋经国。当然,只这一个足够了!说到老宣与蒋大公子的交情那可就源远流长了……”

宣铁吾是浙江诸暨人。早年丧母,由当裁缝的父亲抚养长大。由于家道贫寒,青少年时代受到共产党员陈兆龙、张秋人影响,加入了中共。1924年中共推荐,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不久黄埔生中产生了两个组织:一个是左倾的“青年军人革命同志会”,另一个是右倾的“三民主义革命同志会”。宣铁吾察觉蒋介石校长是后者的后台,由是脱离共产党从而加入了后者。后来又受到陈诚的推荐,宣铁吾进了蒋校长办公机构,充当了一名侍卫,再后来又升为副侍卫长。在黄埔这段时期,宣铁吾与蒋经国私交由浅入深,终至亲如手足。直到1925年蒋经国奉父命赴苏联学习,两人才分手。但一直书信不断。
抗战时中苏关系逐渐改善,蒋经国遂回国“参加抗战”。蒋介石对此一喜一忧。喜的是父子终于团聚了;经国是个有才干的孩子,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忧的是经国受赤化影响太深,回国伊始居然还天真地建议在中国试行社会主义公有制,劝父亲扶助农工,打倒地主、资本家。弄得蒋介石哭笑不得。他明白,不下功夫清除儿子头脑中的赤色影响,自己的事业纵有儿子也必将后继无人。
必须对经国强行洗脑。
他选定了两个人做这一工作:马公愚和宣铁吾。
一位负责用国学与传统伦理去挤占赤化的位置;一位用少年友情去唤醒其乡恋情结。
那时浙东尚未沦陷,蒋经国在奉化溪口旧宅读父亲选定的书,由马公愚讲授《曾文正公全集》。
宣铁吾经常往访。不断谈及少年时代两人交往的趣事,以及乃父对他的思念——其中自然不乏宣铁吾随口的虚构或渲染。往往从黄昏时谈起,宵夜后继续谈,而不知东方之既白。那时宣铁吾是浙江省中将保安副司令,因“伴读”与“劝导”有功,很快就在中将保安副司令之外又兼九十一军军长、三青团浙江省筹备主任。这反过来又更进一步深化了宣铁吾与蒋经国的关系。蒋氏父子对宣铁吾的信任逐年加深。其实在宣铁吾奉命“劝导”蒋经国的过程中,蒋经国对他也有一定影响。两人对中国的社会改造看法渐趋一致,即只有打倒封建主义恶势力,国民党的天下才可以巩固。

在接管上海前,蒋介石内定钱大钧出任市长兼淞沪警备司令。
当时吴铁城和戴笠都推荐了警察局长人选;钱大钧也开列了一份名单请蒋介石选择。
蒋介石对上海各局人选都无异议;唯有警察局长一职,毫不踌躇就将吴铁城、钱大钧、戴笠的推荐名单置于一旁,钦点宣铁吾出任。
这么一来,大家真正感觉到了宣铁吾的分量。
蒋介石这样安排的原因,在蒋经国身上。蒋经国向他禀报,各路接收大员以及军统、中统在接收上海敌伪财产过程中贪腐之风呈席卷之势,各方巨枭朋比为奸,查不胜查。必须要有一两位清廉而具铁腕的人,才有希望澄清局面。由是向蒋介石举荐了宣铁吾。
宣铁吾上任伊始,也照旧呼朋引类,任用了一些自己的亲信、至交。如奥地利留学生、法学博士俞叔平出任副局长,方志超、徐旭分别担任人事处长和行政处长;戴笠几次登门以“赏给军统编余人员一口饭吃”为名请求安置自己的人。为了敷衍面子,宣铁吾也将一些不要紧的位置给了军统人员。
宣铁吾在上海对新闻界的第一个讲话是“不搞劫收,整顿风气”;特别提出不准存在“隐形政府”,矛头直指杜月笙的青帮。
后来蒋介石又教钱大钧辞去兼任的淞沪警备司令职,让宣铁吾兼任。这让杜月笙越来越感到不安了。决心下大功夫,好好笼络这位“太子党”的头面人物。
杜月笙二十年前协助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有功,本指望借以染指政界,跻身高位。而蒋介石既成正果,对自己曾经呆过的花果山却颇存疑虑,认为毕竟是非政府势力,不可任用。杜月笙心灰意冷之余,仍觉得不挤进政界,只凭自己手上现有的民间势力成不了大气候。抗战军兴,他等来了又一次机会。戴笠奉命组织“总动员委员会”、“苏浙行动委员会”。杜月笙慷慨解囊,捐助德造轻武器“快慢机”(页末注:可以连发又可点射的驳壳枪。)五千支。戴笠请得蒋介石俯允,在自己担任主委的“苏浙行动委员会”给了杜月笙一个委员的名义,同时任命杜月笙门徒陆京士、水祥云为支队长。抗战胜利,军统分子“五子登科”,在上海大发劫收横财,也不无杜月笙影子。

火车在镇江停下来,上客下客;包厢这一节没啥动静,大都是去上海度周末的有钱人或者有资格花公款的官员。
劳春亮嘀咕了一句这车子怎么这么慢,随手把吸剩的烟蒂扔出窗外。用侍者送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从盘子里拈了一块酱鸭肉。覃正侯听他讲宣、杜“斗法”正入港,抱怨地瞧着他停讲后的一系列动作,皱眉道:
“你讲了半天,这‘斗法’也只闻其声不见其事!你老兄这个叫做‘盘马弯弓故不发’吧?”
“嘿,你说对了!”劳春亮放下鸭骨头,指了一下覃正侯。“确实是‘盘马弯弓故不发’!不过不是区区在下,而是宣铁吾!”
覃正侯将一颗已从盘子里拈出的油炸花生米复又放回盘里,饶有兴味地瞅着对方,问道:
“啊?此话……怎么讲?”
而劳春亮的“盘马弯弓”动作却尚未做完呢。他款款端起杯子,将半杯黄酒一饮而尽,啧啧赞叹确是好酒呀。然后才说:“好故事要慢慢讲、慢慢听,你老兄着什么急呀!匆匆忙忙讲完了,下半截路你又听什么呢?”边说还边戏谑地笑嘻嘻瞅了一下对方。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覃正侯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车子启动,缓缓出站,逐次加速。大片花红叶绿的树林又出现的时候,劳春亮的故事又继续展开。
以下既有劳春亮的叙述,也有笔者依据历史真相所作的校正和补充。

钱大钧那么高的资格,做上海市长的兴趣不浓。所以很少理政,却让一个年轻、资历浅的吴绍澍替他主持日常工作。
抗战后期,上海地下市党部为吴绍澍负责;抗战胜利后,以有功之臣而身兼数职:东南军政特派员、上海市副市长、上海三青团主委、上海市教育局长、上海市社会局长、《正言报》(页末注:上海市政府机关报。)社长。
吴绍澍年轻气盛,很想有一番作为,决心将黑白两道皆通的杜月笙及其帮会打压下去,以整肃社会风气。

对这位初出茅庐的政界新星,杜月笙及其智囊团根本不放在眼里。除了政界大佬撑腰,杜月笙集团本身有雄厚的财力垫底;还有他们所掌控的黄色工会,就人数而言,虽然与红色工会相比“弗如远甚”,但掀起风潮还是办得到的。杜月笙想要让抗战前期作过地下市党部负责人的吴开先取吴绍澍的社会局长职而代之,与黄色工会总头目陆京士构成珠璧之合,以控制上海工运。所以,吴绍澍兼任社会局长不久,杜月笙就唆使黄色工会以“改善工人生活”为借口,闹起罢工、游行示威,一度阻断了全市交通,封闭了市政府大门。风潮汹涌了半个月,惊动了蒋介石。军统、中统也上书予以谴责。蒋介石指摘吴绍澍“少不更事”,不宜执掌方面大权,将其撤掉所有政府职务,只保留了《正言报》社长的闲差。

蒋经国和宣铁吾尽管袖手旁观,却更加深了对杜月笙集团的反感。认为继续纵容下去,杜月笙的黑手就会实际掌控上海的党政大权了。
蒋经国嘱咐宣铁吾,一定要扳倒杜月笙。鼓励他不必畏惧,出了事我给你老兄兜着。

推倒了吴绍澍,杜月笙的实力又扩大了许多,牢牢控制了上海所有的地下钱庄和一半银行,以及棉纺业、轮船业、黄色工会。而杜月笙公开的头衔始终只是中汇银行董事长、“恒社”社长。后者即系以社会团体面目出现的青帮组织。
米价飞涨和法币大贬值是一个巴掌的两面。推高上海米价的幕后黑手正是杜月笙恒社的总管万墨林。上海老百姓对这个人恨之入骨,呼为米蛀虫。宣铁吾琢磨,收拾了此人,能得民众拥护,又一拳打在杜月笙心窝上,合算。
万墨林其人乃是杜月笙首席亲信,日伪时期留在上海替杜月笙看管家产(页末注:笔者曾在六卷本《虎啸八年》里有过详细的描绘。),胜利后以地下抗战志士自居。杜月笙回到上海,万墨林更红得发紫,升任为“米业公会理事长”,直接操纵上海的粮价。

岂止是米价,几乎一切物品都在飞涨。小百姓已无法生活下去了。因此工潮、学潮频起,连商店也闹起了罢市。
宣铁吾认为这都源于杜月笙黑恶势力垄断物品哄抬市价所造成的。这更坚定了他扫黑打杜的决心,加快了他向杜月笙射出第一箭的行动。
淞沪警备司令部位于苏州河畔的河滨大桥。宣铁吾下手令逮捕万墨林,关押在警司的七楼看守所。
有人问为什么不按常规关在警察局,然后交法院审判?
他冷笑一下,并不回答。心里的算盘是法院审判能判几年呢;何况杜月笙势力在上海盘根错节,又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说不定法院院长早就成了他们的爪牙了;如果采取军法从事,那就容易得多,本司令想怎么“从事”就怎么“从事”。
全上海的日报、早报、晚报以及形形色色的小报都在头版头条位置刊出了这则消息;有的报纸还赞赏为革命行动。青帮横行上海多年,无人敢动,如今宣司令出手不凡,看来海晏河清之日可待矣。那些对工人敲骨吸髓的剥削丝毫不逊及杜月笙集团的企业主,其高兴程度远远超过普通小市民,他们比小市民更需要一个合法竞争的社会环境。
两天后,宣铁吾召开记者招待会,向公众解释这次行动。他说:“万墨林有黑恶势力作后台,囤积居奇,操纵米价,弄得民不聊生。政府决定以军法从严惩办,绝不姑息!”
这对杜月笙来说,无疑是沉重打击。

杜月笙派人给宣司令送去花旗银行五百万美元存折,被断然掷回。还受到警告,若再如此,将以贿赂军政人员罪惩办。杜月笙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托人去宣铁吾那里缓颊。 钱大钧、张群、张治中陆续以上司或前辈资格打电话说情,全部遭到宣铁吾拒绝。宣铁吾成了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杜集团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陆京士认为必须进行回击,不能让宣铁吾太猖狂了。
于是,他们发动各业公会以罢市相威胁、黄色工会以大游行相威胁,要求释放万墨林。宣称万墨林无罪。说米价上涨,是产地粮食被共产党所控制,运不出来;与米业公会无关。要求若军方不释放万墨林,则应移送司法机关仲裁。
宣铁吾毫不退让,针对杜集团放出的那些言论,宣称“治乱世须用重典,政府为民除害,杀一儆百,责无旁贷”。
杜月笙听出,万墨林有杀头的危险。急得在家中团团转,束手无策。
“智囊团”出了个主意,先设法办个“保外就医”,保住万墨林的命。再徐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杜月笙觉得这实在算不得好办法;但也是实在拿不出别的好办法,只好采纳了。

杜月笙有个门徒,名叫陶建芳。黄埔六期生,曾任浙江保安司令部第六团团长、挺进第三纵队副司令,是宣铁吾过去的部下,关系也很好。杜月笙托他去找宣铁吾求办保外就医手续。
陶建芳不敢直接去找宣铁吾。沉吟半晌,决定从侧翼进攻。一个深夜,他坐着杜月笙为此事提供的专车,到郑重为家里。
郑重为是警司秘书长,也是宣铁吾的亲信。
陶建芳首先送上五千银元的支票,传达了杜月笙的拜托之意。说万墨林有心脏病和高血压,要求先去看守所探视一下。
郑重为满口答应。亲自领陶建芳去了看守所。
陶建芳向万墨林转达了杜月笙的关心;称正在设法营救,教万墨林什么也不要招认。
后来,杜月笙又在陶建芳陪同下秘密造访郑重为。杜月笙另外送上去五千银元支票,许诺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郑重为给杜月笙想了个办法,教他派人去收买警司医务所所长冯宁坚。如果那所长能出具病危证明书,我们这里就有办法可想了。
不过就是花点钱的事,这对杜月笙也就是小菜一碟。
两天以后,医务所果然开具了万墨林病危的报告。
郑重为亲自去看守所给万墨林办了个交保就医,要求随传随到。
事情办妥后,杜月笙又送上五万银元酬金。
事后郑重为才去向宣铁吾禀报。
宣铁吾大为恼怒,把郑重为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完,立即传医务所冯所长来查核。
那冯所长早有心理准备,一口咬定“万墨林确系病危,若不尽快就医,必死在看守所。”
宣铁吾半信半疑。也无可奈何,明白即使万系假病,此时派人追捕一定不会有结果。只好长叹一声,向外界宣告“万墨林交保就医,并非无罪释放”云云。
万墨林事件烟消云散以后,米价照样狂涨。对此,宣铁吾也唯有长叹而已。但打倒杜月笙的意志并未动摇。
交手的这第一招,虽然杜月笙获胜了,但却是险胜。

覃正侯夹了一筷清蒸鲈鱼送进嘴里,细细品味。吞咽下去之后,说:
“依我说呀,险胜也算不得,只能说躲过了致命的一拳!而且总管被抓,还差点问斩,杜月笙在上海算是颜面尽失了吧?”
劳春亮喝了一口黄酒。正要答话,侍者敲门,进来送热毛巾。两人各取了一条,擦了一把脸。劳春亮这才说:
“你纠正得对,确实是颜面尽失!从那时以后,明白惹不起,杜月笙也顾不得颜面了,千方百计邀好宣铁吾。宣铁吾仗恃后台硬,拒绝接招;到处放话不铲除上海黑恶势力决不罢休!弄得杜月笙惶惶不可终日,拿他毫无办法!”
覃正侯端着酒杯,若有所思,说:
“我听说……宣铁吾和杜月笙好像发生了一场什么纠葛,杜月笙拍宣铁吾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了?”
劳春亮愣了一下。片刻间就想了起来,伸出手指虚戳了一下对方,说:
“对,京剧晚会!”

杜月笙是个酷爱京戏的人,和京剧界关系很好。为了一个什么活动,要在上海最大的剧场——中国大戏院,唱两天戏。一时名角云集,轰动全国。
宣铁吾也是个京戏迷,只要是名角,没有不去看的;他的如夫人就曾经是个京戏演员,二十岁刚出头。虽然离开舞台两年了,仍不忘此道,强烈要求他带她去看戏。
就像瞌睡之际有人送来枕头,杜月笙托军队中有面子的人送来两份请柬。
如夫人喜不自胜,见请柬上的座位是第二排正中。
宣铁吾不由分说,从如夫人手中抓过请柬,教来人原封奉还杜月笙,明确表示鸟兽不可同群。
而如此名角荟萃,戏是不能不看的。宣铁吾派人秘密搞到了两张招待券,座位在第七排。到时候穿一套西服,戴一顶礼帽,架一副茶色眼镜,悄悄挎着如夫人进入剧场。
坐定之后,如夫人见前面第二排正中的两个座位空着,此外会场已是座无虚席了。
宣铁吾顺着如夫人的手指掠了两个空座位一眼,明白这是示意他,在下杜某要交你这个朋友是交定了。
全场军警宪特的头面人物都把注意力放在照耀如同白昼的舞台上。一时也没人发现宣司令在场。
这晚演的大戏《锦囊机密》。唱念做打都极考功夫,而台上都是名角,又都知道是杜公馆的晚会,真个是一丝不苟,超凡脱俗,集一时之盛。
宣铁吾看得十分入迷,还忍不住跟着舞台上悄声哼了起来。
如夫人瞅了瞅他,抿嘴一笑,将朱唇凑近他耳根说:鸭公叫一样,快闭嘴吧。
说时迟,那时快,剧场天花板上一大团石灰脱落下来,如夫人尚未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掉落在他们前排椅背上。吓得如夫人尖叫一声。
这一下完了,全场目光都投向了他俩。
宣铁吾赶紧把礼帽扣上,压着眉棱骨。拉起如夫人就往外走。
这时场内的人仍未认出仓惶出逃的男女是谁。
走出大门,站岗的军警宪特和青帮中人这才认出是宣司令。但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追赶。闻讯追出来的杜月笙望着宣司令座车的尾烟,也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次日一早杜月笙登门道歉,表示已设便宴为宣司令压惊;当晚的《烈火扬州》一定要请宣司令光临。
宣铁吾一口拒绝。断然命人送客,不容回旋余地。
楼主 王自纬  发布于 2016-05-06 14:21:00 +0800 CST  
是发热条
楼主 王自纬  发布于 2016-05-07 07:22:10 +0800 CST  
在百色花给骷髅女孩
楼主 王自纬  发布于 2016-05-07 07:30:36 +0800 CST  

楼主:王自纬

字数:7691

发表时间:2016-05-06 22:2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5-07 14:29:2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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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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