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作战解放军老兵的回忆(整理版)

四、奔赴前线

军车牵引着大炮,缓缓的驶出营区。我们六连指挥排乘坐的是一辆解放牌汽车,深绿色的伪装网把车子裹得严严实实。全排分坐在车厢两旁个人的被包上,军车后边用一块绿色的凡布当遮帘。大家紧张的心情加之天气的炎热,让人感觉不到这辆军车上坐的是一群年轻鲜活的生命。透过遮帘飘起的边缝,可以看到后面一辆接着一辆的大炮牵引车:红岩。

从营区到姚湾路口有几百米的距离,当车队左转驶上通往无锡市的大道时,我心里象丢了魂似的,眼泪不听话的往下流,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下意识的掐一下手指,没有感觉到疼痛,一种好象要永远失去什么的感觉。


回想起半年前,当大客车把我们拉进这个营区时,印象进我脑海中的是团门口那红色的方字对联: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半年多的军营生活,使我对军营生活的神密感和好奇心早已不复存在,而且已经完全适应。我突然明白,今日的离开,还有一层涵义,那就是包括我在内的这批军人,其中的某些,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车队经过梅园、荣巷,穿过无锡市区,向火车东站方向进发,街道两侧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他们切切细语,指指点点。

炮九师已经在这里驻扎多年,人们早已熟悉了这支部队。

警车鸣着警笛、闪着警灯在前面开道,路面上有交警指挥,一切地方车辆靠边行驶,给军车让路。这个出发时间避开了上班高峰,从营区出发到装备上火车,一切都非常顺利。

这是一列闷罐货运列车,我爬上车厢时感觉到气味不太好闻,车厢下边角有不少已经干固了的牛粪粘贴在厢壁和车板上。大家稍作清扫,开始习地而坐。各车厢分发了一个尿桶,供大家应急。

16点58分,火车启动,驶出无锡市。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2 15:23:02 +0800 CST  
列车运行二十分钟后,大家的心情开始有所平缓。按营指部署,各连以排为单位展开讨论。电话班长吴尚斌(安徽肥东县人)首先发言,他是79年入伍的兵,老资格了。他划着一根火柴,点上一支“大前门”牌香烟,猛吸一口,鼻空里透出烟雾,顿了顿说:“这个.......这个.......我先说两句,从现在开始,咱们......咱们都他妈的......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话音刚落,排长屈健(安微合肥市人)用手碰他一下,示意他注意用词。我们几个新兵听了忍不住笑,这一笑,电话班长也不好意思的和大家一起笑了,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畅所欲言,气氛热烈,连日来的紧张心情伴随着闷罐车的咣当声消失到九宵云外去了。

侦察班长汪如申发言说:“我想提醒大家一句,抓到越军俘虏,不管他是男兵女兵,一定要先把他捆起来,咱们新同志多,又年轻,缺少经验,防止吃亏呀。”

副班长姚志杰接过话茬说:“我建议,对越南兵,见一个杀一个,坚决不抓活的!保证自己的安全是完成任务的基础,抓活的干什么?还得专人看着,浪费兵源不说,弄不好把自已贴进去。没看资料呀?79年进攻战,有不少士兵死在越军俘虏的手上!”话音明显有些顶牛。

在侦察班,班长和班副总尿不到一个壶里是全连都知道的。班长家庭贫困,处事稳重。班副家庭条件好,追随潮流,好好的大档裤改成喇叭裤。连领导做工作他根本不买账,依然我行我素。连长也只有摇头:“这个老兵油子,得赶快让他滚蛋,要不就把好兵给染坏了。”

最后排长屈键点评:“到前线后会出现更多、更复杂的情况,希望大家灵活掌握.......”

接下来是演练战场急救包扎,越语战场口语训练,如:

缴枪不杀:越语NOP.SUng.Khong.giet.诺(布)松空叶

我们宽待俘虏:chung,toi.khoan.hong.tu.binb宗堆宽洪毒兵

放下武器:BO.Vn.Khf.Xuong.博物克依霜

举起手来:Cio.tay.Ien热呆连

不要动:Dung,im灯依姆

出来:Ray.牙德依

你们被包围了:CaC.anh.bao.vay,roi嗄恩笔包威瑞译

不投降就消灭你们:Khong.dau.hang.thi.tieu.cac.anh.空抖抗提丢叶嗄恩

列车经杭州、南昌、长沙、贵阳,于7月5日安全抵达昆明北站。 五天五夜的火车运输任务顺利完成。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2 15:29:13 +0800 CST  
七八十年代打仗,为了保密坐这种火车,名叫闷罐车。每节车厢有2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站被包上立着脚能看见窗外稻田,经过城镇时不准往外看。夜里可以开半扇火车门,大家爭着坐门口,风大凉快空气好。每节车上分一个尿桶,到站时抬下去找厕所倒了。

这车俺整整坐了5天5夜,过大桥过涵洞时有地方民兵为军列站岗。下火车后还觉得在火车上,大地会跑,天空会转。主要是人坐迷了,人体生物钟错乱。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2 15:32:33 +0800 CST  
网络不太正常,出去打球去.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2 15:37:13 +0800 CST  
五、初战
84年7月5日 , 部队抵达昆明火车北站。

火车站到处张贴着红色标语,一副长长的横副标语上写着:“热烈欢迎三五三一六老大哥部队的到来!”这意味着,原来的83431部队南京军区番号停用,现在使用昆明军区的番号,部队归昆明军区指挥。

不大一会,又有兄弟部队抵达,这里已是兵的海洋。放眼望去,到处是头带钢盔,身背背包、枪支全副武装的士兵。这种威武壮观的场面以前也只有在电影里见到过,心里有些激动,同时又有点头晕。问身边的战友,他们也有同感。这是长时间坐火车的缘故,走起路来,大地好象在抖动,感觉还在火车上。

部队步行一公里多,在一个兵营住下。这里是炮四师炮五团的营区,炮五团正在前线作战,营房空荡荡的,只有少数人员留守,我们夜宿六连宿舍。

7月6日 晴间阴

炮五团的郑姓留守人员说,几天前的一次战斗中,他们团牺牲了三人,一个瞄准手,二个炮手。我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有些难过。晚上,连队开了个会,通报了前线作战部队的战斗情况。指导员说:“一线部队打得很好,装备了部分美国、德国的先进武器,取得了多次胜利,希望大家不要紧张。同时要保持高度警惕,防止敌特破坏。”我听到这些消息感到兴奋又有些紧张。

7月7日 阴天

上午,指挥排全体人员乘车去炮四师师部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温水中泡泡真的好舒服啊!上了火线,这种机会是不会有的。

中午开始,全连理发,清一色的光头。相互看看,觉着好笑,谁心里都明白,一旦头部负伤,有利于急救包扎,这次理发,没有人调皮捣蛋,都坚决执行了。

下午,全连集合,连长宣布了战场纪律,对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叛国投降者,一律军法从事。随后我们领取了弹药、攀山链、账蓬、压缩干粮等军需物资。

晚上,昆明军区慰问演出一场电影,名叫《皇亲国戚》。电影结束后,军代表向我们表示慰问并致了欢迎词,当说到“祝愿战友们永远身体健康”时,全场报以 雷鸣般的掌声。

7月8日 阴有小雨

部队继续向前线开进。由于驾驶员高度紧张,五连一位七年军龄的驾驶员,驾驶炮车翻进稻田地,造成车炮损坏,幸亏人员没有造成伤亡。无独有偶,几乎在同一时间,前后相差几公里,我连一位八年军龄的山东籍驾驶员(驾驶班长),将炮车开翻桥下,车炮全毁。大炮卡着桥拦杆,汽车头摔扁,幸未造成人员伤亡。这台车上乘坐着二炮排全体人员,有惊无险。我们乘指挥车抵达时,连长下车,我看到驾驶员抱着头蹲在公路边很痛苦的样子。连长吩咐一个山东籍炊事员注意观察肇事驾驶员,防止他想不开做蠢事,司机随后被团军法处带走。

图片介绍:
2009年在网上遇到炮十六团老兵丁鹤鸣,巧合的是,他1984年7月8日拍的这张相片正是我们连出车祸那天.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17:17:59 +0800 CST  
本以为翻车没伤到人,20多年后在网上遇到伤残老兵夏兵,这个不幸的家伙当年被扣在车内,到阎王爷那转了-圈又回来了,摘-段他的回忆:

一九八四年七月八日,我们部队由宜良开拔,奔赴前线。

我连指挥排指挥车因装载大量战斗物资,侦察班人员只得分流到各炮车运输。

我径直走向我连一班炮车,先向驾驶员(驾驶班副班长)和坐在副驾驶的副连长打了个招呼,转去车尾,一班长及一个战友,两人一边一把手,将我从后车厢板下拽了上去。

绿色的雨布将车顶遮盖,车厢里的弹药,码起的高度达到车厢板上沿,士兵们面朝车尾挤靠着端坐在上面一点点空间。

车队出发了。

再见了!五团。

再见了!宜良。

再见了!路南石林。

再见了!阿诗玛的故乡。

车队的行进速度很快,大家不时地谈天说地。看着远山以及头顶上朵朵飘走的白云,我仿佛进入了电影里的画境,耳边响起了《阿诗玛》主题曲:马铃儿响来哟玉鸟儿唱,我和阿诗玛回家乡,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从此后,妈妈,不忧伤,嗨罗嗨罗,不忧伤。蜜蜂儿不落刺蓬棵,蜜蜂落在鲜花上,笛子吹来……

路边树木快速闪离,几个小时后,后面的二班炮车已经看不见踪影。

突然,炮管大幅度扭动,汽车犹如脱缰野马,一霎间,世界变得如此安静……

我……这是到了哪儿?……身躯似在空中升腾,四下白茫茫一派静唳,进入慢散光中……飘飞……啊!很惬意,特别舒服!似乎后背扑闪着翅膀,也或是丝织玉衣摇曳……飞啊……飞啊……我没有看见自己的肉身……也不见腾云驾雾的白云……

啊!我的颈部有些湿热……我喘不了气……我的胸腔被挤压的没有一个肺泡可以撑起……它们都瘪了吗?“咚……咚……”哪里传来的响声?“嘭……嘭……”是我的心脏在颤响吗?……我需要呼吸……我渴望呼吸。我的肉身还在吗?怎么没有一丝感觉?……我死了吗?怎么看不见阎王爷的胡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眼前重见了世界,是谁将我背起?……卫生员正用三角巾在我头上捆扎……他的手为何如此颤抖?……他的脸为何那么惊恐?……

军车在避让障碍时,侧翻入二米下的稻田。我被小车紧急送往弥勒县医院……白大褂在我身边游移……一位老者嘴唇在动,不锈钢的镊子夹下的是什么?块块碎骨?……一位青年手拿弯针在我脑袋上穿扎……

我又被送出,塞上小车……天黑了吗?……去哪里?……

又是白大褂在游移……多了一圈年青女兵护士……男军医把我缝在脑袋上的针线拆除,又重新缝合……

混混愕愕中,一天天过去……我吊过水吗?直到今天,我也想不起来。我上过厕所吗?现在再忆,也没有一点印象。

还能想起的是,一天吃饭了,大眼睛女兵护士给我盛了满满一碗面条,她打趣地问:“你吃的是什么?”我有点不解,回答说:“面条?!”她认真地纠正我:“米楔”。我不怎么能听得懂云南话,心中说:面条,面条。几天后,我的味觉感受到这面条其实是用米粉做的,才理解“米楔”的意思应该是 “米线”, 我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吃呢!

病房里又来了不少伤员,大多是白纱布裹头,有一位白纱布裹满了全身,邻床的那位在刚刚结束的大战中失去了左眼。

图片:2010.08月战友聚会时夏兵诗郎颂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17:31:43 +0800 CST  
7月9日 阴

部队在文山州一个地方临时休整,以缓解大家的紧张情绪,部队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打过仗,太紧张了。

这里是一个步兵营区,部队正在前线作战,我们临时在此休息。兵营的后山是一个烈士陵园,墓地里躺着一百多位七九年牺牲的烈土。他们的年龄大多在十八九岁,每位烈士的墓碑上刻有烈士的生平。只是杂草丛生,显得有些荒凉,看过让我心里酸楚楚的。

7月10日 阴 晨有轻雾

部队到达落水洞,住在群众家里。这里人很穷,村里好多成年男女赤着脚,衣不遮体。我们排住的这家主人生有三个子女,男孩女孩全部光着屁股。我把一个文具盒和二只钢笔送给了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其它战友也都把多余的衣物鞋袜送给了主人。我们的想法是,上了战场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把衣物尽量的留给有需要的人。

夜里,下起了大雨,侦察班负责全连警戒。流动哨之外,我是喑哨。伏在一个岩石后边的草丛里,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子弹推上了膛,三棵手榴弹都扭开了盖。连、排干部每隔半小时查一次哨,统一了口令、回令,部队进入临战状态。这个夜晚,是部队开赴前线以来最为紧张的。

7月11日,阴有小雨

正吃晚饭,来了命令,大家放下饭碗,乘车去前沿阵地挖工事。

凌晨,越军发起猛烈进攻(北光行动)。炮弹在阵地上四处爆炸,副团长高喊:“注意防炮!”但炮弹的爆炸声和我军向越军开炮的轰鸣声混在一起。整个战区闪光耀眼,炸声震耳,山摇地动。大家不知道如何防炮,乱成一团。有人四处奔跑,有人趴进草丛,有人聚成一堆。七连一位叫刘兴彩的新战土(江苏铜山县人),感觉身上疼痛,用手一摸,少了一条大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会,没人能顾得上他,也根本不晓得他的那条腿被炸飞到何处。炮弹爆炸后山上的草木被燃着,到处飘动着火苗和浓烟,空气中夹带着刺鼻的火药硝酸味。远方一座民房升起一片大火,映红了天空。初次经历这种场面,惊恐万分,让人感到世界末日就在眼前。有士兵对躺在地上的伤员进行简易的包扎,但伤员的嚎叫声听起来令人觉得恐怖,要是他亲娘在身边看到听到,非心痛死不可。这是炮十六团开赴前线出现的第一位伤员。

是夜,整个战区枪炮声一阵紧过一阵,我们离开阵地时仍然没有停息。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17:34:42 +0800 CST  
2003年冬,曾在7.12战斗中负伤并已装上假肢的战友刘兴彩,和徐州籍战友们回老部队参加联欢活动,受到部队官兵们热烈欢迎.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17:57:22 +0800 CST  
2008年3月,红薯面窝窝头重返老山,却没找到当年在落水洞住过的村子.

这里有一条通往山里的山道,不知道当年是不是从这里进去的。

记忆里,村子旁有一个好大的山。到村里不大一会,侦察分队就带上方向盘去山上校正磁偏,由副营长带队,确定坐标点.

看到落水洞村路边这几间民房,我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记得当年是从落水洞的一条山路把车开进去,有三里地的样子,我们就住在那个村庄。

1984年7月10日日记记述:“部队到达落水洞,住在群众家里。这里人很穷,村里好多成年男女赤着脚,衣不遮体,我们排住的这家主人生有四个子女,男孩女孩全部光着屁股。我把一个文具盒和二只钢笔送给了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其它战友也都把多余的衣物鞋袜送给了主人。我们的想法是,上了战场,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把衣物尽量的留给有需要的人。夜里,下起了大雨,侦察班负责全连警戒,流动哨之外,我是喑哨,伏在一个岩石后边的草丛里,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子弹推上了膛,三棵手榴弹都打开了盖。连排干部每隔半小时查一次哨,.统一了口令,回令。部队进入临战状态。这个夜晚,是部队开赴前线以来最为紧张。”

到底是什么村庄,我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不问一下呢?

我只记得那时心里特紧张,感觉死亡正在向我一步步逼近。当年我们的军车在村口停下时,有很多孩子和村民围在一旁看热闹,他们好奇的看着军车,并不说话。有胆大一点的孩子近前摸一下汽车的大灯,又慌忙的跑开,惊叫着:“我摸到汽车了。我摸到汽车了........”其它孩子则笑着投去羡幕的眼神,我递给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女孩一个面包,她望着我的脸却不敢接,,塞进她脏兮兮的手里。旁边的孩子们好象都没穿衣服,赤着脚,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我摸了一下夸包,包里没有食物了。我不愿看到孩子们用这种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转开身子,挎包里真的没有吃里了,真的没了。



图片:麻栗坡县落水洞,美丽的落水洞风光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18:08:50 +0800 CST  
关于落水洞,在网上老兵圈流传着一桩凄残的爱情故事.

我部驻扎落水洞的第二天,连队召开了紧急会议,指导员黄健新通报了几个重要事件:

1.我部驻扎的落水洞已处在老山战区范围内,我们初到前线,首先要搞好军民关系,尊重少数民族习惯.严禁和社会女青年发生不正当关系,违纪者一律送前线去炸调堡,踩地雷,睹枪眼.通报一件兄弟部队一个干部的违纪案件,某部机关干部王仁先,和驻地妇女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已被所在部队处理到最前沿阵地.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2.敌人的特工人员非常狡猾,上级要求我们加强岗哨,提高警惕.前天,兄弟部队发生了一件敌特袭击我岗哨事件,被袭的战士非常机敏,敌特工向他开枪后,战士倒在地上,静静等了5个小时,敌特才向他靠近,这个战士举枪将敌特击毖.为安全其间,我连决定暗哨每隔4个小时换一班岗,明哨2个小时换一班,干部每30分钟查哨-次,囗令临时通知.未明情况,严禁开枪.
3.任何人不得随意乱溜,驻在村子里待命,我们随时会开拔.

有关王仁先和落水洞美少妇阿岩之间的那桩爱情故事摘录一段:

今天是7月12日,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但是,对于滨海县五汛镇王俊先、王玉先几个姐妹们来说,那是他们永远痛心的日子。26年前的1984年7月12日,他们最喜爱的弟弟王仁先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勇牺牲,后被追记为一等功。26岁的年轻生命永远在1984年7月12日那场大战中定格!

时为空军联络部副营职干事、现为国防大学政委的刘亚洲中将曾写下了脍炙人口的纪实作品《王仁先》。其实,这位军旅作家与王仁先生前未曾谋过面,但王仁先身上发生的事给作家的精神上带来了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震撼,以至于1997年8月6日 ,刘亚洲又在《人民日报》(十一版)上发表题为《烟坟》的散文纪念王仁先。1999年,身为北京军区空军政治部主任的空军少将,刘亚洲又带上烟酒来到麻栗坡烈士陵园祭奠王仁先。而进入新世纪后,刘亚洲仍然没有忘掉王仁先,在昆明基地的一次演讲中,他再次将王仁先的例子举出来,认为王仁先的故事就是人道主义的典范,同时也是英雄主义的典范。

让我们先看看刘亚洲当年是怎样记述王仁先的。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18:46:56 +0800 CST  
王仁先是某部副连长,干部子弟,人生得英俊高大。战前,与他相处了五年的女朋友离开了他。他所在的连队将作为尖刀连进攻老山主峰。他率领一个排驻在老山脚下一个小村庄里。房东是一个年轻的苗族女人,叫阿岩,已婚,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阿岩一见王仁先就喜欢上了这个潇洒的小伙子,向他频送秋波。王仁先虽失去爱人,却也未必就看上阿岩。毕竟一个是干部子弟,一个是农村妇女,中间隔着鸿沟呢。阿岩是个很有性格的女子,青山咬定不松口。她把自己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每天给王仁先做最好的东西吃;每晚为他烧洗脚水;给王仁先洗所有的衣服。她甚至在自己丈夫面前也不掩饰对王仁先的情感。王仁先训练回来,她竟能撇下正在说话的丈夫,迎着王仁先而去,为他拂去一身尘。王仁先起初在抵抗阿岩,但随着阿岩炽热的进攻,也随着老山战事的一天天激烈,是否也随着笼罩着连队的官兵失爱的阴云一天天浓重呢,总之,他的抵抗渐渐变得软弱。

6月某日,已确定翌晨进攻老山,战斗命令已发出。那一刻,连队一片死寂。王仁先来向阿岩做最后诀别。阿岩为王仁先的军用水壶装了满满一壶水。王仁先喝了一口,哎呀,比蜜还甜。阿岩不知道往壶里放了多少糖。她以为越甜越好呢。王仁先的眼睛潮湿了。这时候,阿岩使用了最后的、也是最原始的手段:撩开衣服,她把整个心扉向她所深爱的男人敞开了。在王仁先心中,所有的长城轰然崩坍。他颤抖着走向阿岩。灶里的火熊熊燃烧。他俩也在燃烧。第二天,情况突变,进攻时间推迟。凡事有第一次,就有一百次。堤已决口,汹涌澎湃。于是,在老山脚下,在村边,在树林中,甚至在阿岩家的牛圈里,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被赋予了新的内容。每次二人完事之后,王仁先总是一言不发,闷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而阿岩呢,则老是笑,咯咯地笑个不停。她是欢喜呢。她得到了她渴望得到的东西,一如刘备得到了天下一样。这样的事瞒得了世界,瞒不了丈夫。阿岩丈夫向部队告发了。他没有说具体是谁。弄不清丈夫是真不清楚,还是不肯说。发生这种破坏纪律的事,那还了得。部队上下极为重视,层层调查。他们在牛圈里搜到许多带过滤嘴的烟头,顿时知道是王仁先所为,因为全连只有他抽这种过滤嘴香烟。连长找王仁先谈话。王仁先拒绝承认此事。营长也找他,他还不讲。营长火了,命令:“全连集合!”然后请阿岩与她丈夫来指认。打谷场上,一连官兵肃立。阿岩和她丈夫来到队列前。

后来该连指导员告诉我:此时阿岩,全不似犯了什么错事,毫无颓丧之气,反意气飞扬。指导员说:“原来我想,她肯定会巡睃一遍后说,没有那人!这样就一了百了了。”万没想到,阿岩径直走到王仁先跟前,指着他说:“就是他!”一霎间,空气凝固。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王仁先冷冷地望着阿岩,而其他上百双眼睛则冷冷地望着王仁先。阿岩的第二句话更令全连震惊:“我疼他!”当地人把“疼”当“爱”讲。这是赤裸裸的爱情宣言呀。全连把目光转向她。她勇敢地与全连官兵对视,泪水渐渐涌上了她的眼眶。

三天后,团里下达了对王仁先的处分决定:降为排长,党内严重警告。又过几日,进攻开始。连队开拔。阿岩又烧了一壶放了糖的水,去找王仁先。连队不让王仁先见她。村口,部队逶迤而前,阿岩站在大树下焦急地张望。有些官兵从她身边走过时,轻蔑地议论,甚至还朝地上吐口水。阿岩均不在意。王仁先过来了,不朝这边瞥一瞥。走过去后,也再未回头。

部队攻克老山后,王仁先迅即被派到最前沿的“李海欣高地”。营长事后说:“我就是要把他派到最危险的地方。不派他派谁?”7月12日,对方以一个加强师反攻。战斗残酷到了极点。王仁先表现十分英勇,还击毁了一辆坦克。更重要的是,他利用报话机向后方炮兵报了一千多条情况,使我方大炮宛如长了眼睛。老山岿然。数月后我登上“李海欣高地”时,仍可见草丛中白骨枕藉。对方发现“李海欣高地”上的王仁先,全力进攻。……王仁先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对报话机喊了一声:“我走了!”遂被炮弹击中。死时二十五岁。他死时,大家都摘下钢盔。

一个月后,连队撤下老山,又回到阿岩的村庄休整。部队刚进村口就看见阿岩。她像一株相思树似的伫立在当初送走部队的地方。连队官兵依然从她身边鱼贯而过,不知怎的却换了一种心情,没一个吭气。连营长都低着头匆匆而过。部队全部过完,天已冥,阿岩的身影依然在暮色中绰约。根据王仁先在战斗中的表现,团里为他报请一等功,但上级不批,还发下话来:“这种人还立什么功?”连队大哗。王仁先被安葬在麻栗坡烈士陵园。为他立墓碑那天,连队官兵全数来到陵园。远远地,他们看见,一个窈窕女子的身影在坟前晃动。走近才看清那是阿岩。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王仁先的坟头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香烟,全是过滤嘴的,一片白,仿佛戴孝。后来他们才知道,阿岩卖了家中唯一的一头耕牛,买了十几条王仁先爱抽的那种上等香烟,在坟前全部撒开,一颗颗点燃。她垂泪道:“让你抽个够。” 我来到老山前线时,王仁先所在连队又重上老山驻守。……我特意找到阿岩的村庄。阿岩不在,她出远门了。我问村长阿岩长得什么样,村长说:“阿岩是麻栗坡最美的女人。”

团作训李参谋的叙述:他战功最突出

论战功,我们团还有一个最突出的人物,但哪儿都没有宣扬过他,因为他干过一桩丑事,有的人一听就摇头。他叫王仁先,江苏人,1979年打仗前补充到我们部队来的老兵,打完仗上过军校,1984年战前是我们股的作训参谋。临战训练时,有一天晚上放电影,我们住的那家房东发现他女人没来,回去找她,最后找到房后竹林里,见到他的女人和一个当兵的在一起,当兵的跑了,但房东还是记住了他的样子。 他告到团。团里很震惊。第二天清早大集合,叫这位房东来认人,很快,王仁先被认出来了!气得领导们向他挥拳叫喊:怎么就真是你呀!开始我们也是又气愤又惋惜!王仁先受到应得的处分:撤职,降为正排级到3营机枪连当战士。

他到3营机枪连后,配合7连守146等高地,和战友们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经受了敌人数千发炮弹的轰击,牢牢守住了阵地,先后毙敌280名, 击毁敌坦克2辆,军车一辆,被中央军委命名为“老山防御英雄连”。据我看,7连代理连长的各种指挥点子都是王仁先出的。 但王仁先的主要战功还不在这里,而在他钻进了敌人面前一道绝壁的隙缝里,连续观察敌人情况40多天,这是常人无法存身的地方。他不仅给上级指挥提供了珍贵的情报,也创造了一个现代人忍耐力的奇迹!

参谋长李明书来阵地看过他。他们朝夕相处几年,李参谋长竟然没有立刻认出他来。因为他的眼边烂了,嘴唇肿了,脸皮一块块翻卷下来;一身军装已磨成拖布似的条条。等认出之后,参谋长抱住他哭了,连叫了几声好同志、好同志!但第一句话说的是:“王仁先,我命令你立即撤下来!” “不,我只能留在这,多少做点什么,弥补过失。” “你已经弥补了,过分了!回去,我们给你请功,为你专门开一个庆功会!” “等打完仗吧!”“不,我现在就需要你去参加……”“这儿更离不开,最近敌人有些迹象值得密切注意……”李参谋长没法说服他,掏出了一瓶虎骨酒来:那就再待几天来吧!支持不住时,你就喝几口,隔几天,我再给你送来。王仁先这个时候抑制不住感情了,蒙脸蹲在参谋长面前,嚎啕大哭:参谋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同志们,给大家丢脸,关键时刻离开了岗位…… 参谋长的眼泪也直往下掉,滴在他紧握的王仁先的手背上:“别再提了,我们不是圣贤,谁也免不了什么时候出点岔子。 ”王仁先送走参谋长后,久久坐在山坡反斜面看着他早已消失的背影。

几天后,敌人发动“7·12”大反扑,146高地被敌人炮弹炸成一片火海。王仁先就在这天牺牲了,是一发炮弹落在146山崖上,反弹回来,在光山的绝壁上方爆炸,震落了顶缝一块大石,它正好砸在王仁先头上。 如今,那个光山上一条冲天石壁还在,石缝和叁个石蹬也在,都被磨得光溜溜的。

那石壁石缝是对王仁先永久的纪念!



作者: 张兆领 刘波
编辑: 大州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18:49:39 +0800 CST  
我的网友喜子也在去年清明节托人在王仁先墓前送-花蓝:愿天堂里有你的爱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19:20:00 +0800 CST  
内容提要:

2004年10月,女儿为我申请了一个QQ号,网名是我自已起的,叫“越战老兵”。再后来,在网上遇到网友“寒江雪”,“喜子”和“红尘千山”。“寒江雪”是老山兰论坛的管理员,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深圳。“喜子”和“红尘千山”是中越战争大全圈子的管理员,我们的相识,完全是不经意间在网络上相遇。这三个女网友,都是对那场战争的关注者,其中“喜子”的老公也是那场战争的直接参与者,战后任某部指导员。
有了共同的兴趣,也就有了更多关于那场战争的讨论。在她们的支持下,我开始段段续续的写回忆,写当年参战的事儿。随着时间的推移,话题从回忆战争中的往事,到蒙发寻找战友的念头,再到去旧战场寻迹,以至2010年战友们从各地汇集无锡原部队相聚,似乎顺理成章,又感觉不可思议。
从当初申请的第一个腾讯QQ号起,到写第一篇网贴战地日记:《永远的十八岁》,我深藏在的心底多年的往事被一下子激活。2008年南疆之行后,我在网易博客上发了个《永远的十八岁之:重返老山》贴子,又意外让我联系上很多战友。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的QQ号和博客连续受到有关部门的限制,我和很多老兵成了被“关照”的对象,老兵QQ交流群被视为非法而被强行关闭。
我们的国度自称是人民做主,我们的国度倡导言论自由,然而,我不解,不解国家为何怕谈那场战争,不解参战老兵们没有言论自由。
后后来,在一个留学德国的北京女孩帮助下,在天涯注了个册。
“对越作战解放军老兵的回忆”原本发在天涯杂谈上,后来被管理员移到煮酒论史栏目,随后有段时间也被无端锁贴,可能是政治原因。 但我在贴中从没说过半句不利当局的话,被锁贴的真正原因可能是我不该讲那段历史,或是参战老兵们在和平时期就应该是被雪藏的一代。

重新整理这个帖子,是想把我那部分贴子归类,给自已留个纪念。必竟,为发这个贴子,受到过不少刁难。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4 20:57:10 +0800 CST  
六、7.12大捷

84年7月12日

早上八点多,连队接到上级通报:今天凌晨,越军出动一个师的兵力对我老山全线阵地发起进攻。我守军步炮协同,对来犯之敌以毁灭性打击。歼敌1400余人,敌团级以下军官失踪25人,战斗仍在继续中。

传来这个捷报,大家无比兴奋,唯一的遗撼是我们没能和一线步兵共同战斗。 中午吃饭时,炮班战士张毅,因太紧张,不慎造成枪走火。当时吴英来副营长(江苏盐城人)和刘玉勤副连长(江苏盐城人)正站路边说话,子弹从他俩人之间飞过,打在路坎上一棵树上,钻了个洞。

连队给张毅记“严重警告”处分一次。指导员强调说:下次再发生类似情况,就让他去前沿当军工、炸碉堡。

7月13日,部队继续开进,在茨竹坝安营扎寨,进行战前训练。全营侦察兵登上2040高地,开设观察所。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大山,我们每人携带四十多公斤的武器装备,汗水湿透了全身。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一会烈日灼照,片刻又大雨倾盆。雨水刚小一点,太阳又钻出来猛晒。营长笑着说,这就是云南十八怪的第一怪:前边下雨后边晒。

我问:那第二怪是什么?

营长笑而不答。几分钟后,解放鞋被黄泥粘成大驮驮,只好脱下赤脚前进。营长说:这就是第二怪,赤脚比穿鞋爬山快,呵呵。

这座高山海拔太高,一天的大部分时间被大雾笼罩。能见度好的时候,一天也只有三、四个小时。雨过天晴时能见度特清晰,可以看到远方的一个越军雷达站和哨所。

我们驻扎的这个山顶,有一个我空军的雷达站。据站上的一个排长说,越军的那个雷达站我们不动它,原因很简旦,我们这个雷达站和他们相遥望,谁也不炸谁,大家心照不宣,避免损失。

雷达站有台黑白电视机,可以接收越南台节目。但节目很落后,用的是幻灯片技术,一次闪一个画面,没有我们这边的节目好看。

7月15日

晚上,接到团指通报。说有越军特工队今夜来偷袭,要我们注意防范。我们分三组,在账蓬内点根小蜡烛,埋伏在周围三个小高地的石林中。我抱了一箱手榴弹,装了满满五个弹匣子弹。

这一夜,大家不敢有半点大意。我伏在草丛中,胳膊腿都麻了,只敢扭动一下身子放松放松,任由蚊虫叮咬。天快亮时,也没有发现越军。不过,这次埋伏很成功,大家忍受着蚊虫叮咬,没有一人用风油精之类的药品,也没有发出响动。 说实在的,我们并不盼着越南特工来。

7月16日

团指命令,二营抽出三名侦察员配合军区侦察大队到敌后侦察。有营部马红(上海人)排长,汪如申班长和我。

接到命令我们马上动身,到山下后情况又有改变,营部侦察员吴玉才(浙江湖州人)替换我,他的越语水平较好。而原来考虑我的军事技术过硬,百米内枪法百发百中,地图定点作业也很优秀。虽然很想去敌后侦察,又不能抗命,只好又回到山上。

7月18日

得知班长还没动身,我和王国良去看望他。我俩找到了去敌后侦察小分队的住处,这里是靠山脚密林处的一座普通两层楼的民居,木制结构,墙体用竹木搭建,不太宽的木楼梯踩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响声。二楼有些昏暗,侦察员们歪歪斜斜的躺在地铺上,靠墙放着一排微型冲锋枪。

我一上楼,班长就看到我了。他略显惊讶,站起来和我们握手,其它队员面无表情的各自想着心事。

人多说话不便,我们三人走下竹楼。班长告诉我,明天晚上出发。这几天主要强化越语口语练习和特战训练,作战任务出发前三号首长亲自传达。三号首长大家谁也没见过,从班长的说话语气和表情,看刚才房间的气氛,我感觉到他们非常紧张。

临别,班长送我俩至山道口,我们三个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班长眼含泪花,语音哽咽,说这次去可能回不来了。如果回不来,请王国良在战后务必去他家一趟,探望他母亲一次,这次去敌后最让他牵挂的就是母亲。说完,我们三个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班长又送我俩一程,才依依惜别。

是啊,中越边境埋着数不清的地雷。这次行动只有一名工兵,我祝愿战友们平安归来,祝愿班长能平安归来。

图:汪如申(左)去敌后前进行特训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5 14:45:11 +0800 CST  
2010.08月7,战友聚会在无锡

楼主和汪如申在老部队重逢



汪如申和老连长许证搂26年后再相聚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0-12-15 14:50:39 +0800 CST  
七、老山战区

1984年7月19日,轻雾。

今天轮到我和报话班长朱殿虎(江苏宝应县人)下山取水。我俩每人提一50公斤容量的胶壶,带上冲锋枪就匆匆下山了。由于现在是雨季,赶在下雨前把水取回可省一半力气。为防止敌特袭击,我俩保持十五米间距,讲好由我注意左边和前方的敌情。他负责右边和后面的情况。

我俩下山的速度很快,越往下走,散雾反而越大,能见度很低。我不停的回头望他,怕距离拉的太远。见他不停的从山道边摘下野果吃,那种小野果山上很多,酸酸甜甜的很有味道,我也喜欢。

在大山的中部,有一处清泉,附近的村民都在这里取水。快接近水池时,坡度明显较缓,我也就放松了警惕,关上枪保险,把冲锋枪背在背后。心想有朱殿虎在后边呢,怕咋的。

正走着,忽然从山道的岩石后边窜出两个全副武装士兵,大惊。我丢掉水壶,快速把枪掉转过来。刚抠开保险,我的后背被硬东西顶着,同时传来一声严厉吆喝:“别动!”

还没反应过来,前面两人已下了我的枪。我心想这下完了,遇上特工了。回望朱殿虎,他也被四个持枪士兵围在中间。他的枪也对着其中一人,疆持在那里。经过对话,才知道他们是兄弟部队的巡罗队。

我们互通了部队番号,家乡省份,才知闹了场误会,把我俩当越南特工了。巡罗队是奉命上山搜查敌特的,今天凌晨有士兵被杀。幸好大家都冷静,要不然不管谁死,都是自家兄弟。

背着水返回时,在山道上碰见去前沿察看地形归来的吴英来副营长和许正楼连长,人多一起走路,心里踏实很多。

听吴副营长说,7月12日那天死在我军阵地前沿的越军尸体还在那里躺着。望远镜看过去,地上横着、卷着、树枝上卦着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两千多人。由于天气炎热,尸体开始腐烂,臭味难闻,一线步兵配发了防毒面具。这几天我军一直往那边用炮弹打传单过去,也派了人员顺盘龙江往那边用塑代包漂传单。

连长从衣兜里拿出两张天蓝色双面印刷的传单给我看。纸的质量很好,是我军前指给越军二战区指挥部下的通知。大意是说,我军从人道主义考虑,要越军在天气良好时过来收尸。需要打白旗,不准携带武器,人数在五十人以下,我军绝不开枪开炮。

7月16日,越南军队派出五十人收尸。那天雾较大,他们没按照传单上的条文行事,不但没打白旗,还带着武器,就被我步兵用重机枪给突突了。越军用喇叭喊话,说我们不守信用,想趁机占便宜。我军阵地也向他们喊话,只要遵守传单条款,绝不开枪开炮。后经多渠道交涉,十八日越军派人过来收回去二百多具尸体,余下大部分尸体不要了,天热,尸体已烂。

(注:以后得知,十九日夜,越军再次发动进攻,并对越军余下尸体进行多次轰炸。我方还击,双方炮火似有默契地把余下越军尸体翻进土中。至二十日,表面阵地已很少看到敌尸。)

说话间,我们已到山顶。副营长把全体侦察员和保障人员集中在一起,要各分队准备一下。他说:“战前训练到此结束,明天开拔,夜间占领观察所。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正式投入战斗,祝大家好运!”

吴副营长是从一营调来的,原任三连连长,讲话从不罗嗦,军事技术也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7月20日

早晨,有附近村里民兵牵来几匹骡马,帮着我们运送行李装备。大家高兴坏了,这让我们轻松很多。

我们的车辆已经在山下岩头寨公路边等候,车厢蓬用伪装网包的严严密密。

大家整理好武器装备,连长说:“我们六连的观察所位于那马村旁的646高地,位置非常好,视野开阔。可以观察到越军的大部分地域,大家抓紧准备,今晚赶到观察所过夜。”

驾驶员刘文刚(江苏铜山县人)在不停的检查车辆,电打火就反复打了十多次,都是一次就着。战场上夜间行车禁开远光灯,怕招来敌炮袭,因此两个车前小灯他仔细的试几遍。

刘文刚报告连长:车辆检查完毕!

侦察班副班长姚志杰报告连长:侦察班准备完毕!

报话班长朱殿虎报告连长:无线电通讯设备检查完毕!

电话员严治平(安徽霍山县人)报告连长:有线电话检查完毕!

炊事员栾加利(江苏盐城市人)报告连长:炊事用品准备完毕!

侦察兵是炮兵的眼睛,我们这个战斗集体含连长一共十个人组成(侦察班长汪如申去敌后侦察尚未归队),是全营的先遣队。连长扫视大家一眼,手一挥:出发!



指导员、副指导员、副连长向我们挥手致意并祝一路顺风!

今天夜里,指导员和副连长将带领全连炮班在子夜占领跤趾城炮阵地,并需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我们的指挥车沿着战区坑坑凹凹的山路向一线开进,沿途经过几道军警检查站。我们每人胸前佩带一枚炮九师特配发的铜制“长径鹿”识别标记,通报作战番号后都顺利过关。

沿途有炮五团和其它兄弟部队撤下来。炮五团和我团的炮一个型号,都是130加农炮,在当时我军炮兵中是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炮。射程最远可达27公里,在老山地区由于越南地势低,射程可达33公里。不同的是炮五团在此长期作战,炮管已打成黑红,象烧火棍一样,我们的炮还油漆新新。看到我们坐在车里紧紧张张的样子,他们从前线撤下来的兵都嘻笑着向我们挥手致意。有人手抓车箱板边便扭动身子边高唱:“老朋友再见,老朋友再见!再见吧,再见吧......”好大的嗓门,有点阴阳怪气,显然是故意让我们听见、看见。看他们那兴奋劲,好象马上要洞房花烛夜似的。

虽然他们表现出对我们友好,我们还是笑不起来。个个阴沉着脸,木呆的望着他们,脸上因紧张而没有任何表情,偶儿有人机械的向他们礼节性招一下手,又赶快紧紧的握着冲锋枪。真弄不明白,他们打仗还为何那么高兴。

天渐渐黑下来,车内每个人都紧张极了。我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心速加快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地步。在即将要通过三转弯之前,连长许正楼命令司机刘文刚把车停下来,让他再仔细检察一次车况,并绕到车后,告诉我们翻过这个山坡,就是三转弯,可以看到越南的小青山了。一旦遭到炮击,请大家迅速疏散隐蔽。我已经紧张到了极限,听到连长那紧张得有点变音的语调,还再反复交代,我本能的握紧了冲锋枪,手心和脚心似乎已开始冒汗。

在我们行进在三道弯公路时,右前车轮滑进一个弹坑,熄火了。事后刘文刚说,当时他紧张得要哭了,在这里熄火,不是要命吗?七、八辆被炸毁的汽车歪倒在山坡上,他比谁都看的清楚。

天不绝人,当连长从驾驶室跳下来,准备喊我们下车跑步前进通过这道鬼门关时,车又打着火了。一加油门,汽车“嗷”的一声竟然驶出弹坑。

过了三道弯,汽车沿着盘龙江公路快速行驶。前方传来阵阵“咚咚咚”的炮声,声音好象不远,连长命令全体人员下车防炮,十米间距,靠山脚跑步前进。

这时,有一戴黄袖标的军官跑过来说:“你们是刚上来的部队吗?赶快上车!快点驶离这里,这会是咱们打炮,没事!几分钟后敌人炮弹就会打过来。”于是我们快速上车,驾驶员加大油门,闭灯向前急驶。

车辆驶过,我看到江边一个连着一个的大炮都在开炮,道道闪光,映红了天空,“咚咚”的击火声震耳欲聋。不一会,敌人的炮弹打过来了,江对岸的林中不断有炮弹爆炸,伴随着爆炸总会有一片耀眼的闪光。有炸点落在江里,炸起几丈高的水柱,水柱落下来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我在心中祈祷:菩萨保佑,炮弹千万别落在我们车上。

当我们到达那马村时,已是晚上九点。连长命令司机把车开到那颗千年大榕树后面隐藏,上观察所已不可能。山上住有兄弟部队,一时无法取得联系,万一引起误会,可能造成伤亡。

连长联系到村里的一位大娘,我们晚上在他家挤住一晚。大娘告诉我们,这村不落炮弹,放心睡觉,村里的一个亲戚在越南当副省长。大娘还为我们特意做了一锅腊猪肉熬山圩,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张木桌旁,大娘和她的女儿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吃。她俩一点也不紧张,不时的说几句我似懂非懂的话。在我那碗饭快吃完时,那女孩在我身后轻手轻脚突然放进我碗里一大勺猪肉。我说:“哎呀!姐姐,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大家都笑我,大娘和她女儿笑得更开心。她们说:“吃得了,我们这里的规矩,不吃不行,哈哈......”随后,大娘和她女儿又以相同的方式给每人加上一勺。房间里不时的有这个美丽女孩朗朗的笑声,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善良。这笑声竟然减少了我初到前线的紧张和压力。

这一夜,虽然大家很累,可没一个人睡得着。整个战区枪炮声阵阵,时有炸点闪光透进房间墙壁上。不断听到有炮弹带着哨音从上空桔桔飞过,村子周围时有落弹,但村里的确没有挨炸。 我们把房子的前门后门都打开,坐在地铺上,我时刻警惕的手握冲锋枪,直到天亮。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1-01-01 17:21:33 +0800 CST  
老照片

茨竹坝的云海



三转弯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1-01-01 17:36:17 +0800 CST  
2010.08月,时隔26年后,文中的许正楼连长,汪如申班长和本文作者再次相聚军营.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1-01-01 17:42:30 +0800 CST  
“。。。。。。房间里不时的有这个美丽女孩朗朗的笑声,她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善良。这笑声竟然减少了我初到前线的紧张和压力。”
2008年3月,我重返老山,脑海里装满了当年在前线见到的那位美丽的姑娘,当得知她在昆明,为了马上见到她,我缩短了老山的行程,风风火火的赶往昆明。现在想来,我真不该去见她,甚至有些后悔。我心中的美丽女孩,经过岁月的沧桑,她已经老了,老得几乎认不出来。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她永远留在记忆里,留在20多年前那个炮声隆隆的夜晚。

2008房东女孩和她女儿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1-01-01 18:06:31 +0800 CST  
八、占领观察所

天刚麻麻亮,我们已整理好行装。我扎紧腿绑带,往绑带里悄悄塞了一粒子弹。昨夜我已想好,战场上什么想不到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现,往最坏处想,一旦和敌人遭遇,在不能取胜又无法脱身弹尽粮绝时,不能当俘虏,关健时刻,把这颗子弹留给自己。

大家准备完毕,连长让栾加利取两听红烧牛肉罐头放在这家主人桌台上,又亲手在灶台上的黑瓷盐巴罐里放20元钱,大娘做饭取盐时就能发现。随后,连长布置刘文刚、栾加利帮电话兵严治平架设观察所至营指挥所的电话线。我们告别大娘,向山上出发。

出那马村口左转,走过一块早已荒废了的干涸稻田地,就看见了那弯弯曲曲通往山上的小路。今晨雾很大,老山主峰被大雾笼罩,越南的小青山基本看不清它的伦廓。穿过甘蔗林,是一片不小的咖啡丛。这一带山势较缓,杂草丛生。不一会,露水已打湿了我们的衣裤。连长打头阵,姚志杰断后,我和颜峰、王国良、朱殿虎居中。

我们警惕的扫视着山道左右的情况。咖啡丛中怪石林立,突出的石头黑乎乎的形状各异。偶尔看到人形状怪石在雾中显现,让人心中一惊,头皮紧麻,不由抬起枪口,随后又恢复平静。

咖啡丛尽头,再往上走,便是一个象天梯一样的陡直坡。从山上面通下来一根绳索和五六条黑色军用电话线。站在这里可以听到山上有人唱歌,那男高音歌喉不错,听歌调是邓丽君的<<美酒加咔啡>>:美酒加咔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2008年拍的观察所高地

楼主 红薯面窝窝头  发布于 2011-01-01 18:20:27 +0800 CST  

楼主:红薯面窝窝头

字数:251197

发表时间:2010-12-11 19:3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5-29 20:07:23 +0800 CST

评论数:137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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