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意渐浓。半枯的叶无力的挂在树上，挣扎着不愿随风落下。街灯仿佛看穿了世间的悲欢，眯着昏黄的眼睛漠然的看着来往的行人。街旁商铺里的灯在雨后的路面上映出斑驳的光。
离商铺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对母子，旁边放着两三个旅行包。母亲花白的头发随着夜风如同那枝上的枯叶在风中招摇，儿子轻轻的帮妈妈将头发拢在头巾里说道:“咱们还是去医院吧！妈，你放心！我有钱！”妈妈慈爱的看着儿子笑了笑，伸手摘掉儿子肩上的一片落叶对儿子说:“妈妈知道你有钱，可我这也不是啥大毛病，花那钱干啥？城里人坏着呢，总把小病说成大病！回去后让你王二叔给妈开上几副药就行了，你还不相信你王二叔，人家可……”“妈！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没等母亲说完儿子就抢着说道:“妈，你这个病需要动手术，王二叔再能他不会动手术呀！”，母亲又自顾自接着说“你王二叔一家三代行医，十里八乡谁不认？娘这点小毛病他肯定手到擒来……”“妈！”儿子猛然站起身来跪到母亲跟前“妈！你就听我一回！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我有钱！无论多少钱我都能掏！在这个世上我只有妈妈了，你难道让我一个人活吗？”母亲慌忙伸手扯儿子起来，无奈年纪大了怎么也扯不起他，气的一巴掌向儿子扇去，嘴里骂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不听妈的话了？多大点事就闹死闹活的？你对的起你爸，对的起你爷吗？你滚！别在我跟前现眼！″儿子仰起满是泪水的脸喊道:“今天你不去医院我就不起来，是我没用，自己的妈妈病了我都没钱去看！是我没用！″，随即抬起手向自己的脸上不停地抽去。此时的母亲仰头看了看路灯，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欲夺眶的泪再一次强压下去，冷冷的对儿子说:“没想到我含辛茹苦养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孩子！我对不起你爸呀！从小就教你男人就要顶天立地，要能承受的了苦，也要能享得了福！哼哼唧唧的，做小女儿态，让我怎样放心走？让我怎样去见你爸！你滚，你现在就滚！″说完把头别到一旁不去看她的儿子。儿子扇向自己脸的手停了下来，良久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了母亲身旁，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孩。一只夜蛾在昏黄的路灯旁不知疲倦的飞舞着，极力想多感受点路灯的温度，而路灯似乎感觉到了夜蛾的依恋，将原本昏黄的眼睛亮了亮。母亲用手揉了揉儿子湿漉漉的膝盖，拍去了粘在上面的一根草叶叹了口气轻柔的说:“儿啊，妈知道你的心，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妈很辛慰，妈有你这心就够了″儿子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母亲打断了:“你先别急，让妈把话说完。儿啊，你还记得你爸吗？”儿子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个很高，人很瘦，母亲接着说:“你爸走的时候你才六岁。他可是咱们村上小学以前唯一的老师呢！″母亲仰起了笑脸一如当初年轻时那么灿烂“他最近老是让我去陪他，我说等等吧，等到你娶媳妇了，我这也就没别的牵挂了。唉……，人这一辈子，缘聚缘散，要能拿得起放得下。到了了，路只能自个走，没谁能陪你到头。走吧！妈也饿了，听人说城里有个肯什么基的，咱们今天也开开洋荤。赶明早就回去，城里闹哄哄的。″母亲缓缓的站起身来去拿地上的行李，儿子慌忙站起身来接住，只是嘴里还是不由嗫嚅着但始终没有敢发出声来。母亲整了整儿子的衣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别让妈去开刀好吗？妈想囫囵的去见你爸。”

明亮的路灯下母子渐行渐远，那只夜蛾终于和路灯相拥，翅膀在幸福中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