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写作】故乡的雪

今年冬天,雷打雪。
不见故乡的雪已有多年,不是说我已离家多年,而是故乡已经多年没有了雪。
老家河南四季是分明的,深冬一定要经过初冬才能到来。初冬的白霜落在田地里还没有割掉的红薯秧子上,挂在老山羊雪白的胡须上,铺在菜园里的红萝卜和胡萝卜的叶子上,洒在门口的麦草柴禾垛子上。霜后气温还会有一定程度的回升,慢慢的天暖了,时令进入了农历的十月,这才是真正农闲开始。婶子大娘个个搬出针线框或小聚或独处,开始忙着一家老小下一年衣,帽,鞋袜的营生。那时的生活是拮据的,没有人知道什么叫压力。饭后抽烟的大爷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孩子们的戏耍是无忧无虑的,老牛的反刍是悠闲的,鸡鸭鹅的鸣叫是大胆的,狗狗的“汪汪”是忠诚的,就连肥猪的哼哼也是温柔的........
初冬进入深冬正常会有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冬雨,冬雨开始下了,外面留不住人,阴冷阴冷的,闲逛的没有了。要么回家给老婆孩子暖着被窝,把手伸进被子里挠着孩子的小脚心,引得孩子咯咯的笑,要么几个能聊得来的老哥挤到杀牛呼牛肉的大锅边,等锅开了,屠户抻着大水舀闷头不声的舀出一舀热气腾腾的呼牛肉的汤,每人一碗,一边吹着一边滋滋的喝着,暖胃暖心。冬雨过后再晴起天来,结冰了,薄薄的,晶莹剔透,一脚踩上去,就坏了形象,变成烂泥巴。
有勤劳的大爷会赶早趁冻园家院后的拾粪,婶子大娘趁冻把水缸的水添满,卖豆腐的趁冻早已经不知吆喝了几个庄,赶路的趁冻已经到了亲戚的门前。村子慢慢的活络起来了,炊烟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牛羊不情愿的被赶出了圈。灶头上慢慢会有几张等着吃饭的嘴,呼呼的冒着热气,和锅盖上的热气混在一起,父亲从灶底下掏出焐热水的煨罐,母亲扔进一条毛巾,于是这点水就洗了一家子的脸。每人一碗红薯饭,刚出锅的黑不溜秋的红薯面喝饼趁热中间用筷子戳个窝,倒上几滴麻油,夹上一点蒜泥,不是一点一点的掐进嘴里,而是头伸着牙龇着一口一口的咬。
下雪前,总会雾个几天,也不是很冷,但就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从项背穿到前胸。家家会尽可能的把柴禾垛子盖严实,厨房里能堆多少柴禾就堆多少,越冬的萝卜白菜都收进屋子里,不忘用厚厚的麦草盖上,防止受冻,从门口的红薯窖子里,着着实实的根据人口扒出来几大框倒在锅门后面,然后用一个破口袋装上麦草把窖门堵的严严实实,还不放心,还要用细细的土把缝填的一丝风都不透才行。干燥牛羊铺的碎土碎草全都足量的准备好了,天就开始下起了大雪。
那时的雪真是大呀,刚开始下的时候,孩子们很少是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的,都要跑到外面的场上,尽情的撒欢,摊开手掌认真的数着落到手心的雪花到底是几个瓣,因为大雪过后可能要好多天出不了门。那雪也不会马上就把身上的衣服打湿,温度低,雪根本不能立即化,随便用什么抖一下就都下来了,露在外面的低矮的土坷垃一会就被埋到雪里去了,路面一会就看不见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这时大人开始喊着各家的孩子,于是庄子里此起彼伏的呼喊和着雪落的声音慢慢的蔓延开去。
天还没有完全大亮,孩子们就把头伸出了被子外面,嚷嚷着要大人把门打开一条缝,让自己看一眼,忽地一下就从床上蹦下来喊:“下大雪了,下大雪了!”
天一放亮,家家打开了门,把偎在门旁的雪先清掉,然后一家人开始明确的分工,哪个打扫从堂屋到厨房的雪,哪个打扫从门口到茅厕的雪,哪个负责把牛槽里面的雪清出来,哪个负责把羊圈顶上的雪扫掉........不大一会个个脱衣撂帽,头上身上开始有热气往外冒。有的用铁锨清出一条路,有的直接把雪用粪箕背到门口的开阔处,基本的生活不受影响之后,各家各户老老小小都在自家门口堆起各样的雪人,用泥巴做成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有的还在雪人的头上戴个帽子,然后孩子们开始挨家的看,比较谁家的雪人做的最像最好。
“霜后暖,雪后寒”。北方人都知道这回事。再遇上阴天没有阳光更是一连好多天都不化雪,小伙伴们愁眉苦脸,焦急的盯着泥泞的路面,只能盼望着快点上冻,因为一天的时间只有路面完全被冻住了,才能跑出去玩。
化雪的时候很冷,因为固态的雪要变成液态的水需要吸收热量,冬天的太阳就那么多的热量都被雪吸走了,留给生物的就只能是透骨的凉意。化雪时不光有泥水,屋顶上面的雪化成水像下着雨一样往下滴,从檐皮下过,一不小心一滴水就刚好落到了脖子里,禁不住的打着冷战,机械的耸耸脖子摇摇头,苦不堪言。
那屋檐上化着的雪水往下落的过程中,走到半路就被冻着了,这就成了一个个冰溜溜,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长长短短,有粗有细,那时地上的水也已经变成了冰,就拿跟长棍一个一个的打着冰溜溜,冰溜溜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早些年乡下的麦秸垛是一种语言,说的是年成。下雪的冬天,也是一种语言,说的是生态。
雪落平原,是最美的风景。
楼主 梅虹影  发布于 2020-01-09 23:41:45 +0800 CST  

楼主:梅虹影

字数:1892

发表时间:2020-01-10 07:41:4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1-13 12:10: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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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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