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

从许多东客身上，我发现，二三十年后的命运，取决于二三十年前的发心。

我之所以能从佛教文化中得到大益，不仅仅是因为苦修，也不仅仅是因为视师如佛，还因为我有利众的大心。很多人也想解脱，也愿苦行，也有信心，但他们没有利众的大心，也就没有真正的使命感。他们只追求自己的离苦得乐，这就局限了他们的境界。因为世界上没有不利众的佛，也没有不利众的伟人。你能得到多少东西，能达到什么境界，并不取决于别人，而取决于你自己。你的心有多大，你的事业就有多大，当然，一切要体现在行为上。

如果没有发大愿，没有使命感，我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我后来的很多成就，便源于我那些利众的发心。1997年，我们全家人去五台山朝拜时，我发了许多大愿，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宗教体验，文殊菩萨亲临加持，让我品尝到了什么是证果。
当时，我直观地感受到什么是“法界与我一体”，什么是“法界与我无二无别”，什么是“我就是法界，法界就是我；我就是诸佛，诸佛就是我”。这种状态不是胜解作意，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你消除了所有分别心之后，才会自然进入那种状态。它才是生命的本来面目。后来，我在五台山发下的大愿，都实现了。

我在1995年时的一些神奇经历，也验证了这一点。

在《光明大手印：实修心髓》中我说过，我对上师的信心，令我得到了大益。见到上师的数日内，我的骨相变了，髻部突了出来，还拥有了许多非常殊胜的觉受。此时，我已修出子光明，定力也很好，能安住。后来，真正促成我证得子母光明会的，是在见到金刚亥母之后。



1995年之后，我常在光明境中见到本尊和报身佛——你也可以当成是一种超心理学现象。在《无死的金刚心》中，琼波浪觉的几乎所有体验，那时也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总是感到有一种巨大的来自外部世界的力量介入——我也称之为暗能量——总是有一股大海般的力量在我的生命里运行。它真的进入了我的中脉，打开我的每一个脉结。当所有的脉结都被打开时，我进入了一种大乐、大空、大光明的境界。我仿佛能进入任何时空，能跟任何信息场沟通，几乎所有的障碍都被清除了。这种体验，你同样可以看成是一种超心理学的现象。这其实不是多么神奇的事。在数千年中，有无数的实践者，都产生过这种体验。

后来，便觉得自己和另一个伟大的神秘存在已融为一体了，总觉得四周都是眼睛。我没有任何隐私，也不需要隐瞒什么，更没有丝毫的压迫感，只觉得到处都是光明朗然。我时刻充满着大乐，好像没有了身体，走路时就像充满了气的气球那样，在街上飘。就连跑步，或是做体力活时，我也没有累不累的感觉。有一次，我买了上百斤苹果，从很远的地方往家里带，我安住空性，一路行了去，上了五层楼，也不觉累，好像什么都没扛一样。

一天，我到松涛寺拜访一位从青海循化来的喇嘛，他是十世班禅的弟子，修证很好。我跟他说了自己的征兆后，他哈哈大笑，笑完才说，你已经成就了。我问他为什么，他想了好久，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用汉语表达，只好翻开藏汉大字典，指着某个词叫我自己看。那藏语的汉文标注是空性、实相。那位喇嘛告诉我，藏地的好些修行人修了一辈子，都到不了这样的境界。多年后，我的根本上师也印证了这一点。



当时的我，一切顺其自然了。妄念越来越少。休息时，我会读书，但写作却断断续续的，一个月下来，连一万字都写不了。而且，我经常产生强烈的出离心，禅修时间也越来越长。那时，我已没有了座上和座下的分别，随时可以得定。

最有趣的是，当那股巨大的力量在我体内游走，依次打开脉结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奇怪的姿势和表情，甚至发出奇怪的声音。别人如果看到当时的我，定然会觉得我疯了，或是走火入魔了，其实，那只是某种境界的自然显现。

我于是明白了那些疯癫瑜伽士。

后来，当智慧气契入不坏明点时，我经历了临终时四大消散时的临死八相，从此就光明朗然了。
也许，现代科学对世界的探索还非常有限。有人总是会盲目地否认一些科学仍未触及的神秘。也许，老祖宗所说的本尊，比如金刚亥母，也许属于科学意义上的暗能量、暗物质。

后来上师印证，我证得了光明大手印。它像太阳，遍照我的整个生命，也像劫火，烧尽了我的所有迷惑。而且，那证境非常稳固，我不需要保任，心中也没有保任的概念。不管修还是不修，我都是那样，不是我在找它，也不是我留住了它，而是，我本身就是它。

我想，我是香巴噶举传统文化的受益者。我的经验，不仅仅属于我自己，它属于所有寻觅真理、坚持梦想的人。它应该走出尘封的历史，利益更多的人。


——选自 《一个人的西部》
雪漠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