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为我老父开的帖子,从2008开始记录,陆续更新在QQ空间,如今把它整理成贴,感叹无限。上传吧!身为儿女的无奈,你我都是一样。


我的父亲
父亲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如同许许多多的中国父亲一样,父亲的一生极其平凡勤劳,也极其善良俭朴。
父岁14岁那年,也许是更早些吧,我的奶奶就去世了,那时父亲在泽国读中学。爷爷长期在外跑运输,也许是回家太孤单,也许是泽国离箬山太远,父亲读了一年中学就辍学,和爷爷一起经营他们的小帆船跑货运了。听母亲说过,父亲也曾在夜校教过书,主要是为那些文盲扫盲的,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父亲至今居然还认得26个英文字母。
父亲很爱看书,几乎有手不释卷的习惯,所以父亲心中的故事也就特别多。可是由于海上运输,在家的时间不是很多。
那时父亲的帆船大多往上海跑,把我们这里的石头运往上海,再把上海的煤炭运到箬山或松门,每次父亲回家,总会带来很多东西。有邻居托父亲买的乌鸡白凤丸、卡其布、红糖等东西,也有父亲为我们购买的上海奶糖、饼干、酸梅津,偶尔还有小人书、小玩具。我的家中也会聚满了人,邻居们把寄买的东西拿回家,又托父亲给他买其他东西。父亲从不出差错,他有专门的本子记着诸事和钱款,凡寄买的东西都附有发票。而且邻居们对父亲也异常信任。曾经有个邻居在托父亲买东西时多给了父亲十元,父亲当那人面如数还给他,那人感激不已,因为那时一年的收入才一百多。
我是最盼望父亲回家了的,父亲回家,我就有故事听了。晚上,在昏暗的美孚灯下,一家人围坐在父母的那张大床上,父亲开始讲故事了,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父亲讲的《人屁弹和尚》的故事,父亲缓缓讲到:
从前,有户大户人家的女儿要出嫁了。出嫁前,那母亲嚎啕大哭后,把女儿叫到跟前,一再嘱咐,要她为娘家争气。可不知是那女儿是个蓝行,还是她误解了母亲的意思,居然天天强忍着不放屁,以至于变得面黄肌瘦。过了个把月后回娘家。那做娘的发现女儿这个样,心疼不已,忙问其中原因。女儿却抱怨那母亲道:“娘啊,是你一再嘱咐我要争气,我就天天硬憋着不放屁,所以就这样啦!”那母亲大喝一声:“蓝行啊蓝行,我是叫你争气,谁叫你憋着不放屁啊,赶紧给我到后门放屁去!!!”谁知那久憋了的屁力道实在杀甲,也许不亚于现在的原子弹或者火箭。这边女人一放屁,那边刚过来个胖和尚,这屁不歪不斜正弹着那个和尚,随着轰的一声响,那和尚被弹到天上。
我们都被父亲讲的故事惹得呵呵大笑,父亲则继续讲故事。这回他讲的是三言两拍中的《金玉奴棒打薄情郎》,我听了,又会为金玉奴打不平,巴不得自己也能拿棒去打那个薄情郎。陆陆续续,我听了很多故事,聊斋中美丽多情的狐狸精,铁面无私的包文拯,孔明用计借东风,五鼠闹东京,白玉堂、展招等都是从这些故事中认识的。
故事这么精彩,书一定是更精彩的,虽然那时我还很小,认识的字很少,我甚至连“和尚”两字都看不懂。就偷看那《古今全像小说了》和《三侠五义》了,看看书中那些漂亮的绣图。父亲知道后,就拿来《越剧名段》,让我看其中的唱词,再后来,买来一本《成语词典》,叫我看成语故事。进入初中,开始有了梁羽生和金庸的武侠小说,父亲看了,我也会拿来看。我很感谢我的父亲,他从来不骂我看这些闲书的。所以,从初中到高中,我几乎看完了梁羽生的所有武侠小说和琼瑶的所有言情小说。我感谢我的父亲,是他让我有爱看书的习惯。
父亲从十五六岁便开始从事海运,解放后,爷爷的小帆船被纳入合作社,后来被划到松门第一运输公司。父亲几乎当了一辈子的船长,曾创下一个星期木帆船来回上海一个航次的记录,多年被评为台州地区劳动模范,公司领导一再推荐父亲入党,父亲怎么也不愿意。他总认为,家中有诸多儿女要抚养,家庭的重担是他应挑的。勤出船是分内的事,是自己的责任,而非为名誉。
正因为家中有太多的儿女,父亲的一辈子也总是那样的节俭。一个搪瓷牙罐至少用了三十年。81年,我随父亲帆船到上海,用他那个身上印有毛主“不怕牺牲,排除万难”的牙罐漱口,91年我又随父亲的机动船到南京,还是用那个“不怕牺牲,排除万难”的牙罐漱口。尽管那搪瓷牙罐旧得不成样,尽管那罐底的破洞用橡皮胶和牙膏皮补上,尽管水手们都说这牙罐应该进博物馆了,可是在父亲退休那年,他还是把它带回了家。
嫁给父亲,是母亲一辈子的福。母亲随着年纪的增大,原本的高度近视,又新增了白内障,她几乎看不清稍远的东西了。而且特别爱和左邻右舍聊天,做事又是出奇的慢镜头。家中的家务父亲就全包了。接送孙儿,买菜,煮饭,洗碗是父亲每天的必修课。但我从没听父亲抱怨过,有时,他甚至乐呵呵地对我说:“爱蓉,你妈呀,我都搞不懂,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讲不完的话,连吃个饭都要我叫她。”
重阳已至,我不知道该拿什么送给我的父亲,只有深深鞠一躬:“阿爸,谢谢你,愿您永远健康长寿!”
写于2008年重阳节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4 20:28:21 +0800 CST  
二爸爸病了
爸爸病了,应该说病得也不轻,虽然他能独立走路,能独立吃饭,说话一点也不含糊不清,但毕竟是脑血栓,得住院治疗,心里也就特别难过。
爸爸和爷爷一样,总不愿给人添麻烦,那怕是自己的儿女。16日时,感觉头部有些痛,看书时有些看不清,就去医院找了他的老友小方医生看,医生建议他去松门做个CT。他和妈妈商量着不准备告诉任何一个女儿,悄悄地做个CT就回家。妈妈扭不过他,就偷偷告诉我三姐,让三姐和他一起去。当姐姐到医院时,他自个儿已做好CT,医生说脑部有血阻,得住院,他有自个回家拿衣物,直到17日下午,二姐打电话告诉我,我才知晓。
匆匆去了医院,一再让他转院,他无论如何就是不答应,说是到人民医院也是一样的看法,而我又要上班,一样的不方便。
没办法,我只能由他,但是,我要他答应我,等出院后,再到人民医院复查。
昨天,爸爸要出院,为了预防他不去复查,我就叫二姐早早去松门接他出院,然后马上把他送到我家,第二天我再带他去医院复查。
世庄帮我联系好了医生,看了片,医生说脑部血阻的地方比较多,还需住院。愿上帝保佑我的父亲,让他早康复!
写于2009年6月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4 20:35:45 +0800 CST  
三个月后,我带父亲到上海华山医院检查。医生诊断是脑部毛细血管出血,脑萎缩。毛细血管出血压迫了部分视神经,父亲的视野范围缩小,是不幸中的万幸。回家,我已第三人称写下来了一下这一篇文章。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4 20:41:22 +0800 CST  
三 临窗的座位

“爸,你坐窗边的座位。”她对父亲说。“不用了,还是你坐吧!”父亲这么说,可还是挨窗坐下了,她深深地舒了口气,感谢上帝,父亲没事,可以带他回家了!她挨着父亲的座位坐下了,一向,她总拣坐临窗的座位,因为临窗看看窗外匆匆掠过花草件令人舒心的事。父亲年纪大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再他操劳。“爸,吃这个蛋糕吧,它一点都不甜。”一直来父亲都不这么喜欢甜食,走了好几家店铺,挑选了好久,她才挑着这几个略带咸味的面包和蛋糕。看着父亲吃完,她终抵不住浓浓的困意,睡着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女儿的身上,父亲不知道阳光经过贴了膜的玻璃是不再发烫的,他拉紧窗帘,可是缝隙依旧,他只能用手压紧两块窗帘,不准阳光能透进丝毫。
不觉中,她醒了,看见了,马上起了身,拉紧了窗帘,告诉父亲阳光并不烫。
女儿深感遗憾,她很想带着父亲去浦东看看大桥,看看东方明珠,很想和父亲再次走走外滩。可是父亲总说没什么好看。是的,曾经往返上海货运的父亲,对于老上海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忘不了二十八年前,她紧拽父亲的衣角跟他走南京路,逛神隍庙,吃小笼包子,父亲告诉她那是外白渡桥,那是上海二十四层楼,那是上海大世界,大上海的洋人让她去了见识,她觉着父亲好厉害,她什么都听父亲的。她也忘不了这一个半月来因父亲的病忧心忡忡,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不再是家中万事没她主张的那个幺女,她的姐们似无力无能助她了,住院、出院、转院她一人操办,就是此番去沪,父亲也点了名让她陪同。出她的意料,父亲已如孩童般没了主张,处处听她的。“你看着办好了!”这是父亲这几天说得最多的话。吃饭时,女儿问父亲是吃面还是米饭,父亲如此说,住宿时女儿问父亲,他亦是如此说,其他事就更不用说了。
回来时,打的下了车,离汽车总站得走几百米,父亲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让她甚是不安,“爸爸,你走我前面去,让我你能看见你。”她觉得父亲应该走她前面,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方可放心。“还是你走前面,我跟着你走就是了。”这话似乎也有道理,毕竟,父亲不是孩子,当然,她还是三步一回头,看着她的父亲有无紧跟在后头。
电话响了,是儿子打来的,问她外公可好。她深感欣慰,孩子知道关心外公了。她唠唠叨叨地和孩子说了一大通。孩儿高中新生了,离开家过集体生活,她万分的不舍,千分的担忧,早早,就准备了好了一切,千叮万嘱,千叮万嘱地说了许多,可她又为自己没亲自送儿到校难过不已,有何办法呢,父亲的事更为重要。也许,她的不舍和担忧都或多或少显得多余,毕竟,孩子已渐成长。
她没料到,自己的变化和适应竟是如此之 快,她曾是那样备受呵护,她曾是那种弱小女子,她曾那般依赖她的亲人,但,当该她履行职责时,她甚至不明白她何来的勇气和能力,如同放弃那临窗的座位那样简单,她轻而易举地摈弃了她的懦弱,她的胆怯,她的娇滴,不容她思考,自然而然,她做了属她该做的所有。是责任,是义务,是人性,她想,这也许是她变化的唯一解释。
是的,岁月的轮回,使我们从人之膝下儿女成为膝下有儿女,毋庸置疑,我们自然会重蹈“父辙”,诠释人生。
写于2009年9月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4 20:45:36 +0800 CST  
2017年1月27日,是除夕,我们一家凌晨奔波于医院,父亲昏迷,入ICU急救。而前一天,母亲离世。失去老伴的父亲,孤独寂寞,作为儿女,除了在生活上照看他,却怎么都无法温暖他那寂寞孤老的心。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5 10:46:42 +0800 CST  
四 年迈老父 (一)
2009年,我带父亲到华山医院,父亲被诊断出脑部毛细血管出血,小脑萎缩。父亲的视野缩小,记忆衰退。我想,毛细血管出血,不能动手术,小脑萎缩,是老年病。
我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父亲年老了。
我忘不了自己第一次听别人叫我妈“老太婆”时的狂怒。也许我太自私了,总希望父亲、母亲永远年轻,永远享受他们的痛爱和照顾,而不晓得他们需要儿孙绕膝,颐养晚年。我忘不了父亲当年清隽儒雅,书生意气。他指挥船只,走南闯北;他买书题字,说古道今。我忘不他给我讲三言两拍,更忘不了炎炎夏日里,他带回家的大西瓜……
父亲真的年老了。
2017年1月27日,是除夕,我们一家凌晨奔波于医院,父亲昏迷,入ICU急救。而前一天,母亲离世。
料理了母亲后事后,带着父亲再次住院治疗,期间,父亲说了句让我至今仍淌泪不已话:“我以为你妈会再伴我三五年的,谁知她就走了。”
父亲出院后,任凭我和嫂子再怎么劝说,他都不愿和我们一起住,独自守在箬山的老家。好在大姐家近,她每天伺候着父亲吃药。大姐说父亲记不住事了,药有无吃他忘了,手表丢了总怀疑小侄拿走了,嫂子回家他问手表,打电话他也问手表。父亲很少走出家门,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或者坐着发呆。偶尔,去菜场买些鱼。他什么都往冰柜里放,两斤左右的小鳗鱼,一次性全部红烧,放冰柜速冻,甚至别人给的蛋糕也不例外。
尽管百分之五百不愿,但我不得不接受――我的父亲记忆严重衰退,犯糊涂了。
可是,我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尊。他走不动了,宁可拖着腿脚蹒跚,也不愿人搀扶,更不愿拄着拐杖。
可是,我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再怎么劝,他都要住老家;再怎么劝,他依然要吸烟;再怎么劝,他依旧不吃蔬菜不喝开水专吃鱼。他有肺气肿,他有高血压,他有痛风,他心脏不好,他怎么可以固执到让我束手无策呢?
今晚,枕着消毒水的气味,躺在床上,不时回望加八床的老父,想着他刚才的话,“我不是在家里吗?”不知跟他说了几遍了,可是,转眼,他又忘了自己在哪里了。幸亏,父亲自己会哈哈笑:“怎么不说老了就记不住了呢?”
是的,纵然感慨万分,伤春悲秋,春秋依旧然脚步不停,更替不休,人自然慢慢老去。明白人生也不过六个字:活着,死了,埋了。虽然很难,但是,活着总要努力演好自己人生中的每一个角色。
是的,父亲,人都会老的,就让我这几天好好照顾你吧!
写于2017年8月23日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5 10:59:25 +0800 CST  
五 年迈老父(二)
徘徊在不足两百米的过道上,看着暗淡的LED,想放空思绪,偏偏却迷茫不知所然。
躺在窄窄的躺椅上,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我依然不知所措。
那些的话尚在耳边,进退维谷,选择有难,而这又岂是我一人做得了主的事,想想都枉然。宋美龄女士的“上帝让我活着,我不敢轻易去死,上帝让我去死,我决不苟且地活着。”和市井大妈的“没办法找菩萨”绝不是异曲同工,一个是信仰、敬畏和约束,一个则是显山显水的功利,若是说无奈的选择也未必不可。
睁着眼,近的,远的,大的,小的事,都放电影似的……
“爸,医生说了不能吸烟的……”我话没说完,父亲就很生气了。
“虾米啊不哉嘞!什么不能吸不能吸,我就不信吸了我会死了。连烟都不能吸,做人还有什么意思。不让我吸烟,我还不如死了,我回家去。”
父亲面红耳赤,寡言少语的他,一口气吧嗒吧嗒说了这么多话。
怎么听来都觉得像是耍无赖样,这样名副其实的老小孩,我能不怕吗?
“那你少吸几口,吸得快一点。”我只得纵容父亲“犯罪”。我带他到楼梯边吸烟。
这是昨天的事。
“爱蓉,这本越剧参考,你多看看,句句对仗,很好的。”
“这本成语词典,有成语的出处,注释,用法,你闲时可以看。”
“爱蓉,你看,那块手表你喜欢,爸买给你。”
“就这一块吧!”我看中那块小四方的手表。
这些事久远了,看书事是我初中时父亲告诉我的,手表事是我高中毕业那年的事。
那时学校开家长会,适逢父亲在家,他就赶到学校来参加。家长会结束后,他说带我去商店买块手表给我。我记不住手表的价格,大概是七八十元吧!我也没要求父亲给我买手表,父亲就买了手表给我,我也就这么记住了这事。只是遗憾,那块手表,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成语字典也被儿子弄丢了,越剧参考应该还在。
父亲常年在外,买给我们的东西实在不多。但每次回家,都会给我们买点云片糕、饼干等小零食,若碰巧,他还会给我们买来漂亮的的确良花布。云片糕一层一层地吃,甜甜的,香香的,我说这是千层糕;至今,还记得住,穿着那件淡粉红的、淡紫暗花的、白底麦穗花的的确良衬衫时,小伙伴们投来的羡慕的目光。
吃的吃了,穿的穿了,吃穿中,我们长大了,父亲却老了。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5 11:08:40 +0800 CST  
六 年迈老父(三)
禁锢于一方之地,亏得有一方块玩意可以阅图文,读新闻,码文字。
“爸,我叫份小排面给你吃 ,可以吗?”
“随便吧!还吃饭,你吃面好了。”
美团很快就送来了。“爸,你吃面,我吃医院的饭。”我容不得父亲多说就弄好面让他吃。
“小排我不吃的,给你吃。”
“爸,你知道,我不吃肉,我真的不喜欢肉。”可是老父还是把小排夹了给我。
“爸,那我吃一块好了。”我把一块小排夹回给了父亲。父亲没做声了。看着父亲碗里的肉没了,我就把碗里的另一块再夹给父亲。
“爸,你吃了,我真的不喜欢吃。”其实,我真的不喜欢吃肉。只是父亲还如同以往那样,总要把好的给我们吃,以他自己这样的方式。
而我总自以为父亲老了,糊涂了,记不住了……
日月如飞,逝去的是青春、活力、强健,沉淀下来的,也许只有这份淡淡的无味且无价的亲情。有这份情,人生也就够了。
午饭后,看着看着,打瞌睡了。
“爸,我想睡了。”
“你睡好了。”父亲挪移了,蜷缩着往边上靠,留出些许地方让我放脚。
爸睡了,我也睡了,就如三、四十年前那般,谁在他脚边的那一头。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5 11:22:59 +0800 CST  
这是父亲第四次住院,陪他住院,直到假期结束。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5 11:26:05 +0800 CST  
六 爸爸,你不要这样说
姐打来电话,说是爸痛风又犯了,脚肿痛。
请了假,匆匆跑回家,和姐弟一起把爸送卫生院打针。
医生开了盐水静脉输液。爸爸伸手,我吃了一惊,斑斑银屑布满了手背,医生竟一时无法找到静脉,卷起手臂,费了好大劲,才算找到。
我很难过,我的疏忽了,因为考虑到爸爸的肾脏不好,擅自给他停了医治银屑病的药,没想到冬季一到,竟这么严重。马上给爸爸的手拍了张照,发给了皮肤科的同学。
“爸爸,星期一我带你去皮肤科看看。”
“看什么,没什么好看的,反正会发的。”
“看医生,让病症轻缓些啊!”
“不去,反正人要死的,走这条路也是早晚的事。”
“爸爸,你不能这样说的。”
“我不这样说,我就不会死了吗?”我被父亲的话噎得无话可说。
没错,爸爸,你的的话很在理,可听着,我心里有多么的不舒服啊。你老说,这条路总要走的。是的,人生是有一别,可,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呢?不要这么说多好。
他听了,又接着说:“人早晚都要死的,难道我说不死,我就不会死了吗?说死我就死了。那人人都说我不死,我不死,世界上就没死人了。”这话,唉……
做人还不是这个样,有啥意思呢?老了,咋变成这个样。爸爸老这么说,再走不动,他也不拄拐杖,不让我们搀扶,拿他毫无办法。
我不知道,那只生一支翅膀蛮蛮神鸟,在失去比翼的伴侣后怎么为生。但是,我知道,妈妈离世后,爸爸就没了生活的寄托,没了生活的目标了。我的父母他们相守一辈子,恩爱一辈子。作为儿女,我们永远无法弥补父亲的遗憾。
2018年1月22日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7 10:15:33 +0800 CST  
我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我想他那时一定很帅很帅。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7 10:32:12 +0800 CST  
爸来弟家已有5天了,难得他在二姐、小弟不停的劝说中住了这么多天。
我和爸总是纠结谁走前谁走后这个问题。7、8年前爸就已检查出小脑萎缩,记忆力衰退很多,走路也有点蹒跚。我觉得,我应在他身后走,看得见他,我心踏实。于是,我说:“爸爸,你走前面,我走后面,我看得见你。”
可是,他却不以为。爸说:“你走前面,我跟着你走。连这样都走丢,我还做什么人。”貌似有点理,其实就是无理,我也应顺着他。我只好在他前方3、4步的地方走,保持匀速,三步一回头。
本来用不这这么复杂,爸可以拄着杖,我也可以搀扶他,可是他坚决不让任何人搀扶,坚决杜绝拐杖。
昨天带他到医院检查、复查。今天带他去验血、打针,回来,又开始念想着回家了。爸回家的理由很多很多。
一会儿,他说:“明天我就要回家,在这儿,我一点事也没得干。”
我说:“爸,那难道你回家要上班吗?”
他笑了,“不上班,可那不一样。”
再过一会儿,他又说:“我明天回家,在这儿,一个人。”
二姐说:“我们不是在这儿吗,你回家才是一个人呢!”
又过一会儿,他又说:“我要回家,我天天住这儿天天让你烧饭给我吃,让你来伺候我啊!哪有这样的事,我又不是不会烧饭。”
“爸,我也要吃饭啊!你这么大年纪了,我们就应该照顾你啊!”嫂子说。
“爸爸,我们小时候您还都喂我们吃饭,把我们养大呢!那才是累的事。”
“那是你们小,不一样。”
爸爸,再怎么我总是你女儿,做儿女照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谈何麻烦。
好在父亲有一点点糊涂,他记不清楚,过了一会儿,他会忘了。
我这个笨人,做不了大事,陪他到外走几步,聊几句话,烧几道菜,尽尽一个女儿微薄的职责。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7 20:35:52 +0800 CST  
九 医院之路
左脚漫步,右脚漫步。左脚跟移步到右脚尖,右脚跟移步到左脚尖;
右脚漫步,左脚漫步。右脚跟移步到左脚尖,左脚跟移步到右脚尖。
我边走,边想。从医疗中心北门下公交,从住院部的大门直线进到输液厅到底有几米呢?我和父亲得花十五分钟才能走到。一个人走,两分钟可以走到了吧!恍惚间,我记不住已经回了几次头,还行吧!父亲就跟在我的后头。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都这么十天了,下辈子应该不会擦肩而过了吧!这样频频的回头,说不定下辈子还可以继续做父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换取来世之缘呢?奈何桥,孟婆茶,如果可像消消乐那样多好。那就选择忧伤的,痛苦的都消消了。
嗨,算了,哪有这等孟婆那!
孟婆,给我来碗茶,来碗浓茶。
来世再做山涧一溪鱼,自由高歌“汝非鱼,焉知鱼之乐乎?”
幻想总属幻想,现实总归现实。
如果父亲允许我拿车推他,也许就不用10分钟;如果父亲运允许我搀扶他,也许就不用15分钟。这么犟,和爷爷是一样的。是的,万不得已,不然,怎么可以烦扰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女。
所幸路不远,15分钟也不算长,我也算个闲人,这样漫步也算不错吧。
忽然想到儿时家里有个玻璃注射针筒,曾听母亲说过,父亲可以自己给自己打针。就问老父是否这样。
“是啊,天天到医院打针,很麻烦,就自己打了。”父亲说。
恍惚间,岁月就这么蹉跎了!
蹉跎岁月,缘来缘去,缘尽缘散,匆匆而已。荏苒光阴,流尽繁华,洗尽铅华,一抔黄土罢!
记于2018年2月8日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19 15:47:41 +0800 CST  
又是一年冬至日
又是一年冬至了!说不清是什么味。
下午,早早在寝室等着弟弟。上星期弟弟就和姐姐说了,一起回家过冬至,随便做几个菜,大家一起吃个热闹。
到箬山,大姐和三姐已泡了鳗鱼唧,烧好了汤。嫂子带回来肉丸,我再炒个鸡,炒盆鱿鱼圈,一桌子的菜一蹴而就。炒绿豆面,鳗鱼唧、肉唧、藕夹,炒鸡、鱿鱼都是我喜欢,可是再怎么喜欢,也吃不了多少,胃总是胀胀的。
爸爸很高兴,我有点傻,老是问爸爸冷不冷。爸说:“我老了,我又不傻,冷不冷我怎么会不知道。”
夹块鸡肉给他,他说:“不用夹给我,我自己夹。你不要叫我吃了吃了,我自己家,我知道,应该是我叫你吃才对。”
听听老爸的话,想想也对。
饭罢,嫂子慢慢清扫屋子。箬山常停水,清洗碗具比较麻烦。
吃罢,洗罢,弟弟要回温岭的新家,我也要回去。
爸爸满心希望我们能留下,可是三楼因漏水乱七八糟的,寝具都没有铺好,根本无法睡。
弟弟说要回去,爸爸在一旁呆呆的,我们心里都不是滋味。热热闹闹地吃了,急匆匆要回去,留老爸一个人冷冷清清在老家,唉!
唉,留得老妈在,也许就不会这样了!今年我连冬至小丸都没搓,最不是滋味的一个冬至了。
记于2017年12月22日
楼主 蓉爱荣爱墨  发布于 2018-03-22 22:19:39 +0800 CST  

楼主:蓉爱荣爱墨

字数:8530

发表时间:2018-03-15 04:28:2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23 11:53:20 +0800 CST

评论数:1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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