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读诗

母亲，或者遗物
林东林

十点起，照例去小店过早
照例一碗热干面

旁边，已经坐了两个老太
一左一右，边吃边聊

一个说，儿子刚移民加拿大
另一个说，儿子英国毕业
在北京八年，前些年去了澳洲

边说边拿出手机，划拉照片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歌剧院，音乐厅，唐人街

我不如她们的儿子这般出息
远渡重洋，成了洋人
我只是从农村来到了城市

但我的母亲与她们倒有一比
年龄相仿，口气相似
谈起我时必满脸幸福，且左顾右盼

仿佛，只有在谈论之中
她才拥有一个确定无疑的儿子

楼主与虎谋皮2012 发布于 2019-12-28 16:53:38 +0800 CST

裸泳
林东林

喝完酒我们去抚仙湖裸泳
深夜的湖水是黑色的
温热，并闪烁着原始之光
我们泛白的身子一跃一跃的
那不曾被阳光照射的部分
现在被月光照射着
被水中的彼此所看见
我们距离婴孩的时间不等
却拥有着同一种白
我们置身的水域不同
却拥有着同一种被环绕的感觉
水面之下那纯洁的羞耻感
应该也是一样的
游累了就出来，就上岸
就在夜色中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
就告别了我们短暂拥有的动物之身

楼主与虎谋皮2012 发布于 2019-12-28 16:53:46 +0800 CST

傍晚时分穿过三斗坪
林东林

傍晚时分我从景区出来
跟着一队游人汇入了街头
穿过密密麻麻的店铺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来到空旷的长江边上
我远远看到
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独自坐在那条长躺椅的一头
这一下子让我觉得
整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慢慢走过去
看见了她脱掉的粉红色塑料凉鞋
她低头拨弄的小马
我走得越来越近
甚至看见了她脚背上的一小块疤痕
她后颈上淡黄色的绒毛
我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她也没抬起头来
还是在拨弄着那只小马
我的到来是为了确认
整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楼主与虎谋皮2012 发布于 2019-12-28 16:53:54 +0800 CST

距离
林东林

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你出差了，来到我所在的城市

坐上出租车，我们
从火车站，穿过大半个城区
到达我的楼下，吃饭

然后上楼，喝茶，说闲话
间歇沉默。上一次没有逾越的
这一次依然没有

最后送你下楼，打车去旅馆
我转身，进小区，回房间
这突然而至的空旷是否
也正如此刻，你车窗外深夜的街头？

坐在你坐过的塑料椅上
才发现，你面前和我面前的
那两只玻璃杯子
仍在以沉默的方式进行着交谈

楼主与虎谋皮2012 发布于 2019-12-28 16:54:14 +0800 CST

致林东林
林东林

对于你，我几乎一无所知
除了你的名字、性别，你的出生年份
而除了名字、性别、出生年份
我们又没有什么一模一样
一个在汕头的人和一个在武汉的人
一个从事股票的人和一个写诗的人
用同一个名字分担着两种不同的生活
这是今天我才知道的事情
三十五年来，我一直以为我是唯一的
我的名字也是唯一的
林东林，在临睡前的深夜里
我在一张纸上写下这个熟悉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默念这个熟悉的名字
同时想象着无比陌生的你
在一遍又一遍对你的想象之中
我反复确认着自己

楼主与虎谋皮2012 发布于 2019-12-28 16:54:21 +0800 CST

死亡
苏文华

我年轻
死亡年轻
各自的箭射向东西

鹃弟不到三十，
鹃弟的月亮灭了。
悲伤无法安慰我

我喜欢彩色
死亡偏爱黑白

楼主与虎谋皮2012 发布于 2019-12-28 16:54:30 +0800 CST

东清河
苏文华

父亲的河清澈
孩子的河令她的眼睛浑浊
我有不能用河水烹小鱼的忧伤

楼主与虎谋皮2012 发布于 2019-12-28 16:54:39 +0800 CST

哞
凤鸣

牛也像人一样。
尤其做了母亲的牛
外出干完活，它就归心似箭
哞哞叫唤着
滑下那道离牛栏最近的
陡峭山崖
这时会从牛栏里
传来更急切的哞哞声
那是它的牛犊子
在牛栏里支着大耳朵
兴奋地喊着妈妈
此起彼伏的哞哞声
盖过了无数个夏日，山中
嗡嗡蝉鸣

2019.12.28

楼主与虎谋皮2012 发布于 2019-12-28 16:54:4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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