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妖非妖,道非道,一个道士的求道之路

红莲身上的火苗渐渐熄灭,她看着极是疲乏,在半空摇摇欲坠。韦从风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她裹住,揽于怀中,见她气色甚差,心中只想着回去催虚云快些想法子。
“难怪你这样着意了!”
龙鱼精震惊之下,回过神来,指着韦从风道:“我就知道,一介小妖何以劳动你这样的人物?看来果然是另有乾坤!”
他心下思忖,这水府余孽非同寻常,若是自己禀告天庭,说不得就能将功补过。
两只石兽咆哮着往韦从风飞来,不料却迎面撞在韦从风扔出的金刚琢上,顿时浑身碎裂,纷纷扬扬的石块落下,在旁观战的小妖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竟争先恐后地往水里钻,水面好似在下饺子一般。
龙鱼精算盘打得正好,岂肯束手待毙,况且他一直在以逸待劳,而韦从风一路杀得昏天黑地,又一再布弄术法,必定后手不接。
但激荡澎拜的水势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韦从风似乎越战越勇,且在韦从风手中,这水渐渐脱去了血色,澄澈如无物。
红莲靠着韦从风,她不知道衣衫上的血迹到底是谁的更多一些,奈何人昏昏,眸沉沉,眼前的景物好似雾里看花,实在使不出多一分力气。
韦从风有所察觉,并不看她,轻声说了两个字:“闭眼。”
红莲依韦从风所言,不作徒劳之功,更怕自己让他分心,微微一笑,颇带了些无奈与幽怨。
龙鱼精抓住这一时机,将元丹握在手中,照着水面冷笑数声,“莫非全天下只有你谙水性不成?”
在元丹的光芒下,韦从风面前窜起另一股血红的水势,两厢纠缠,此起彼伏。
“黔驴技穷。”
韦从风冷冷望着龙鱼精,这类精怪平日最爱惜自己的元丹,除非对日月吐纳吸收精华,断断不肯示人。若非迫不得已,怎会动用?
然而龙鱼精却有另一层盘算:近日仙使频频来到海市,一旦这里的动静让他们坐个不住,自会有人前来,到时自己再把一切推到他们身上便能脱困,还怕天上没有手段招呼这大逆不道的二人?
想到这里,他更是竭力推波助澜,并不单单对着韦从风,似乎更是在造势,吆喝着让人前来观战。
红莲听惯水声,闭着眼也能察觉到异样,不由扯了扯韦从风的袖口,韦从风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我知道。”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还需速战速决。
韦从风挥动衣袖,那道龙取水正对龙鱼精而去,龙鱼精正以为自己猜中了,尚未来得及高兴,才见龙取水中挂满了尖利的冰棱,且在不断生长,有几个小妖不慎被卷入其中,随着一声声短促的惨叫,唯有淡淡的红雾飘出。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都忘了要跑。
就在龙鱼精要被卷入时,远处有柄飞剑袭来,血光一闪,直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08 22:34:00 +0800 CST  
那头颅瞬间飞走,脸上仍是一脸怔忡,片刻后,残躯轰然倒下。
有旁人前来,且还用剑,韦从风立刻放眼望去:远处,一行人往这里直奔而来,足下生云,领头的一人扬手接过,转头冲身后说了什么,余下几人立刻四散开,提剑将水中逃跑的小妖杀得片甲不留。
韦从风不愿与他们直面,乐得有人收拾残局,伸手平息了水势,返身就走,急得身后之人忙喊道:“阁下请留步,我等乃白鹤谷弟子!”
声如洪钟,可见修为不弱。
一听这是如青广山一般的仙剑门名号,韦从风更是不肯驻足。然而他还没跑多远,对面又火速飞来一人,骑着匹鬃毛带火的金睛狮子,身姿笔直,左手拉缰,右手揣一柄尺来长的七宝如意,甚是威风凛凛,正是那日在集市警告众人的长髯仙使。
他一看韦从风这幅形容,顿时紧皱眉头,横在他面前,威严喝道:“站住!”
这也难怪,毕竟韦从风身后的景象端的如血池地狱。
韦从风冷眼直视着他,收紧了揽着红莲的手,伊人低首侧面,浑身轻颤,一手竭力攥着韦从风背后的衣衫,有东西滴落在韦从风的颈项上,不是泪,就是血。
他知她恨。
“拜见上仙!”
一行人中有一老一少脱列而出,上前折腰叩拜。
“放肆!此处是天庭的地方,如今被你们搅得一片狼藉,这龙鱼又是天上所豢,好端端却身首异处,若你们说不出个道理,可知是甚罪名?!”
长髯仙使的言语间极是严厉,好在眼中尚未动杀机。
年轻的那人刚要开口,老者抢先道:“回禀仙使,这妖孽有负天恩,在此处兴风作浪多时,我等乃是替天行道!”
这话说的颇有余地,他瞟了眼韦从风,见韦从风面无表情,又道:“这两位便是苦主了。也托上仙洪福,令他二人有惊无险。”
年轻者闻言,头越发低了,俊面上不由有些赧然。
长髯仙使横眉道:“即便这孽畜有错,你们为何不上禀?私下动刑,可不是一句从轻从权就能逃过的!再者——”
他打量着韦从风和红莲,心下思量道:那孽畜好不好的,眼皮子却不浅……
老者咳嗽一声,让到一旁,“上仙请过目。”
一群妖冶美颜的女妖慢慢从洞府鱼贯走出,正掩面悲啼,好似梨花带雨,无论这哭声是真是假,都令长髯仙使气的脸色煞白,只差七窍生烟。
这还罢了,更有一人举着虚耗的灵位前来,上面满是香火的痕迹,这香火乃天上所用,断断做不得伪。
“孽畜!反了天了!”
长髯仙使衣衫鼓动,发须翻飞,看来是动了真怒。一团天火飞到龙鱼精的尸首上,眨眼就将它烧成黑灰,连魂魄都一并消散。
他闭眼调息有顷,对在场之人道:“今日之事,天庭自有道理,绝不会屈枉了谁。你们二人报上名来。”
韦从风依旧紧抿着唇。
长髯仙使疑惑道:“莫不是吓傻了?”
“禀上仙。”
就在这时,下面有人匆匆跑出来道:“里面还有几件天庭的法器,我等不敢擅动!”
毕竟法器比这二人来的紧要,仙使骑着狮子与韦从风擦肩而过,有意无意地叮嘱了句,“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行事都小心些。”
韦从风抬腿便走。
就在长髯仙使落到门前之际,一挥手,刹那间,那些女妖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就此香消玉殒。
年轻的那位回身目睹,有些踌躇,小声道:“她们……未必害过人。”
老者哼了声,“谁叫它们进过这道门!”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09 22:50:00 +0800 CST  
天色渐渐泛出曙光,韦从风带着红莲落入院中时,金红的朝霞染遍了东面的天际,院中已被打扫干净,一池芙蓉起死回生,在晨风中幽幽摇曳,正含苞欲放。
虚云坐在院中,兀自倒着酒,冷不防踢了下地上的空酒瓮,持杯耸眉笑道:“你怎的也学起我来了?还真是近墨者黑。经此一役,只怕韦兄更是要声名显扬了。”
他抬起头,不及吃惊,韦从风顾不上与他闲话,红莲却开口道:“我走得动。”
她的面容恢复了几许红润,但是带着沉郁之色,颇是复杂地看了韦从风一眼,满腹心事尽显无疑。
韦从风的臂弯不由一僵。
虚云目送她进屋,忍不住问韦从风道:“你去晚了?难怪下手这么狠……”
“尽快动手。”
韦从风心生烦闷,欲拂袖而去,被虚云起身攥住手腕把脉,虚云原本微有醉意,忽然睁大了眼,盯着他诧异道:“你吃了何种灵丹妙药,内息如此稳当?还是你君子动口不动手?”
虚云说罢连连摇头,琢磨道:“也不对,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
韦从风冷冷地看着虚云,“日煎月熬的苦功,比不得你天赋异禀。”
他不忘往树上瞥了眼,只见那只茧一动不动,想来元一在里面睡的正沉,哪里知道外头的险恶。
“我几时说你能及得上我?”
虚云嗤笑着放开手,“只是勤能补拙始终也有限,以韦兄如今的修为,不是单单凭个“勤”字”便能一言以蔽之,既然不便相告,我也不作勉强,惟愿韦兄还能更上一层楼,于人于己皆大有好处。这里都收拾过了,那伙计命大,因出去置酒,没做刀下鬼。不过,这段时日要受累他被附魂蚓牵着走,如此大家住的也安心。我已答应不伤他性命,韦兄宽心便是。”
韦从风白了他一眼,径自往屋中走去,反复用清水净手,之后轻抚着那张琴,琴弦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连带着他的心都随之牵动了起来,徘徊难成调。
直至日上三竿,海市里已得知碧琅洞之事,然而随之声名鹊起的并非韦从风,而是白鹤谷。
虚云听闻后哂笑不已,“韦兄,看来你白白替他人做嫁了。”
韦从风只忧心地望着红莲紧闭的厢房,皱眉道:“我只恨不能亲自动手。”
虚云不解,“你还藏着掖着作甚,又是费心夺琴,又是舍命相救,还哄不得她?这也未免拿乔太过了。”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0 22:27:00 +0800 CST  
韦从风不理会他,将琴仔细收好,一面烧了带血的衣衫。
虚云在镜中看着自己和韦从风的身影,想了想,又笑道:“你若有我昔日一半的样子,兴许此刻撵都撵不走她。”
“看来虚云兄是个过来人。”
韦从风扬眉看了虚云一眼,“难道昔日你身边有许多撵都撵不走的女子?”
虚云大是尴尬,顿了片刻道:“早前下山时时有,只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早闻虚云兄玉树临风,才貌双全。”
韦从风吹散余烬,叹了口气,“故而烦劳高抬贵手,不论长短,好歹让韦某做个清梦,可否?”
“不成。”
虚云指指树上,“那祖宗快醒了。快想想说辞,别叫他看出什么来。你不是要我手脚快些,我要去置办些东西。”
韦从风气闷至极。
“放心,我也知恩图报,不令韦兄白花力气。”
虚云说着从袖中掏出个瓷瓶,得意道:“每日一丸,昼夜不倦。用烈酒送服更能醒神。”
“昼夜?”
韦从风对这叔侄俩真是惧服无比,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敢,一个不讲是非只管护短,只消有虚云在,元一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如履平地,但对元一而言,果真有益?
他想起一事,疑惑道:“你还不曾知会青广山?”
“不提也罢!”
虚云登时脸色发寒,眼中杀机闪现,“太迟了。你走之后,我探听到外面有人放出风,说五行弓就在海市!依我大师兄的性子,就算我即刻把弓送回去,他也会来一遭查个水落石出。等到中秋大潮,还不知如何波诡云谲。无输楼!这笔账且慢慢算。”
“幸好没有提及。”
韦从风忽然自言自语,虚云看着他,韦从风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虚云听,末了,他思量道:“若我提及了无输楼,碧琅洞的畜生倘或因此服软,我岂不是欠下无输楼的人情?”
虚云笑了笑,“人家只怕是求之不得,没准还等韦兄你去搬救兵,试想这么大的动静,遍布耳目的无输楼岂有不知之理?真个有心,早来拔刀相助了。看来他们深知韦兄未必会为了自己开口求人,但为了那个女子,便是个未知之数。”
韦从风颔首,“那的确是我的软肋。”
“软肋?”
虚云眨眨眼,“我看着倒更像是压箱底的宝贝,韦兄揣着它才能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我虽未亲眼目睹,也能想见一二。”
“砰砰砰——”
日色落在树梢,树上的茧子剧烈地晃动起来,几只打盹的蜘蛛被惊醒,连忙吐丝将其拽住,才不致从高处落下。
“何方妖孽!”
随着一声大喝,韦从风急道:“不好,是那个仙使!”
一道紫光正要劈向元一所呆的那个蛛丝茧,虚云脸色剧变,扬手招起一柄柄利器,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袭去,“我管他是谁!”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1 22:26:00 +0800 CST  
紫光与利器两厢相击,发出比日色更炫目的辉芒,几只蜘蛛更是奋不顾身拦在元一前面,顷刻就四分五裂,丝茧受不住,陡然裂开,元一从里面掉下树,虚云与韦从风皆往前窜去接应,幸而他随机应变,接连使着鹞子翻身,架势甚好。
然而,等元一安然落地,抬起头,眼前尘土飞扬中,正前方的身影令他怔在当场。
“原来你也在!”
长髯仙使一眼看见韦从风,冷哼一声,瞪着他道:“跑的倒快!我几时让你走了!”
他此来未骑坐骑,但随身带着那柄七宝如意,虚云仔细端详着他的气色,冲韦从风轻声道:“这是个囫囵的。”
“你又是何人?”
虚云笑了笑,暗中摇动指掌打算出手,哪知元一在他身后唤道:“五师叔……”
那一双手不由得停滞了下来。虚云下手从来不留情面,但唯独这一次,他不愿元一见识自己的心狠手辣。
长髯仙使皱起眉头,看着虚云问道:“你又是哪门哪派?”
“无门无派。”
“是么?”
仙使冷笑,越过虚云看着元一,元一起身,昂首挺胸,颇为愤然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广山弟子元一!”
韦从风侧过头闭了闭眼。
虚云听着不是滋味: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如元一一般意气风发,无论面前站着何人,他都能傲然报出自家门楣。
个中酸楚,唯有自知。
青广山?五师叔?
“好!好!好!”
那仙使大为惊喜,随即想起了什么,扫视着四周,“还差一个——”
他转向韦从风,“与你同行的那个女子现在何处?让她出来见我。”
尽管得知他未患天人五衰,可韦从风还是懒得正眼瞧他,只是望着远处琼楼玉宇的蜃影,淡漠道:“天庭的家事尚未料理完,如今还是勿管这些俗务为妙。”
“大胆!”
长髯仙使震怒不已,“早劝你不要口出妄言!你姓甚名谁!”
元一刚要开口,虚云稍稍退后,负手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2 22:23:00 +0800 CST  
就在这时,红莲的房门咿呀打开,她已洗漱更衣,着一袭素衣缓缓走了出来,坦然道:“谁要见我?”
“你是钱塘水府的人!”
长髯仙使一眼认出红莲,“若我记得不错,那年四渎龙神齐聚钱塘观潮,是你头一个献曲。”
红莲淡淡一笑,“陈年旧事,如今也是桩罪名了。”
仙使闻言不禁动怒,“放肆!天庭也容得你如此作践!”
如意挥动,紫光凝若剑锋,气势如虹直冲红莲眉心,即便大罗金仙都鞭长莫及。
然而红莲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紫光触及她额前的青丝,忽然化作一团雾气,消散在风中。
“好,骨头硬,这样便不会屈打成招。”
这样的试探直是令韦从风惊魂未定,他连忙飞身将红莲掩在身后,可是红莲却绕过他,往前走了两步,“冤有头,债有主。”
“带种。”
仙使看着红莲微微颔首,“到底是钱塘水府出来的。钱塘君虽悖逆,也不失是条血性汉子,你若识相,我不为难你,且乖乖随我往天庭走一遭,倘或果无恶行,自当放你一条生路。一失足成千古恨,勿要一错再错。”
虚云“噗嗤”笑出声,就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仙使瞅了瞅他,“灵鹫侍者,你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笑你今日是跑不出这驿站了。”
说罢,虚云看了韦从风一眼,而韦从风则一心看着红莲。
仙使怒笑,“好大的口气。”
“话说天庭下来的人也不算少了,上仙可曾看见几位?只怕,这也是上仙此次下界的缘故之一罢。”
虚云一面说,一面翻看着自己的双手。
元一在他身后听得目瞪口呆。
仙使变了脸色,厉声斥责虚云道:“没想到你一错再错!”
“这话好没道理。”
虚云大是不以为然,“我可是在为天庭除去些累赘,毕竟僧多粥少。说不得,天庭还指望我多除几个也未可知。”
他本是半开玩笑地调侃,忽然停了下来,思索着自言自语道:“可不是?每次都是那些病秧子打头阵。天庭真是……啧啧啧。”
韦从风回过神,打量着长髯仙使,见他腰间空空落落,不由想起一事,质疑道:“你身上并无令牌,难道是私自下界?”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3 22:3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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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4 10:58:00 +0800 CST  
“莫非由得你们胡作非为!”
紫光喷薄而来,这回可是真架势,韦从风转身挡在红莲面前,虚云掩护着元一往边上闪躲,只见那光芒没入一棵古树,并没有将树一劈为二,唯有几片树叶落地,连树冠上的一窝雏鸟都不曾惊动。
“戾气煞气皆无,难得难得。”
眼前人虽倨傲,里子倒的确不坏,虚云与韦从风相视一眼,颇觉有意思,“如今天庭还有你这样甘扫他人门前雪的,也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他停了停,上下打量着那仙使,“我若没走眼,你不是洞天福地的人。”
“不是便管不得你们?”
长髯仙使见虚云在危难下对元一极为护持,想来他们师出同门,虚云又对师门有愧,此乃情理之中,何况元一也无过错,本就不该被牵连在内。
不过,他再看韦从风对红莲亦然,且一而再,再而三,登时心头冒火,忍不住出言斥责道:“如今她还是戴罪之身,哪里轮得到你出头?我看你修为尚可,若是为了将她好生交予天庭也罢了,为何自甘堕落!”
“呵呵。”
虚云冷笑,“多管束管束自家人方是正理。天庭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可别叫我说出来。”
“简直一派胡言!”
仙使不由气结,“患了天人五衰有何见不得人?!天庭推算出凶神即将出世,不过多留他们几日以相抗衡,如今只是服些药压制罢了。又有甚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话着实叫韦从风与虚云大大地吃了一惊。
然而,他们二人看他的神情也不像作伪,敢情天上还有人被蒙在鼓里。
虚云忽然笑了,连珠似的发问道:“服药?什么药?谁配的?服了多久?药效如何?你可曾见过里面的君臣配伍?”
仙使深深皱起眉头,“你又想妖言惑众?”
虚云蓦地想起了那两个死在岛上的仙使,所幸尸体还在,且又裹于茧中,真是再好不过。于是他对仙使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胆便随我来,我带你去开开眼界。横竖上仙已知我们几人生的如何,还怕过后找不到不成?”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4 22:18:00 +0800 CST  
仙使沉默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好!”
虚云正要走,身后猛地一滞,他转过身,元一一言不发地扯着他的衣衫,脸上似有千言万语。
“韦兄,这里就交由你了。”
虚云眼下和元一什么话也说不得,他看了看红莲,对韦从风使着眼色,随即挣开元一,先行往墙外飞去,仙使紧跟其后。
韦从风看着元一气冲冲地奔进虚云的房中,重重地关紧了房门。
一时间,院落中只有他与红莲二人。
红莲走到水池边,低头凝视着满池芙蓉,日头渐渐高升,照得院中光明鲜亮,可韦从风望着她的背影,心头的阴翳却越发浓重。
只听红莲忽然问道:“此前水府有人来过?”
看来终究还是瞒不住她。韦从风暗中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有。”
红莲眉眼间宛似结起清霜,追问道:“谁?”
“是钱塘君麾下的将士,为了——”
韦从风不知要如何说下去,想了想,委婉道:“一则为了钱塘君的衣冠冢,二则……”
“二则为了我而来?”
红莲与水中的倒影相视,“方才便是你不挡着,我也未必有性命之忧,毕竟连桐油都奈我何。”
韦从风颇是无奈,“你身上有件厉害的法器。”
“可是水府的?”
见韦从风默认,红莲仔细思量,将目光投向腕间的红绳,心中猜到了几分,又道:“你寻了他来,想也是为此?”
“不错,”韦从风严肃道:“这法器非你所能承受,短时或有所惠,长此以往,后果难以预料!”
红莲转过身看着韦从风,“水府既将此物交付于我,必是想我保其无虞,纵然我或有伤损,只要法器安然,又有何足道?”
不等韦从风作答,红莲问道:“这件法器至关紧要,是与不是?”
“是。”
“他若有把握,不会到如今还不动手,神医尚且如是,可见要取出来,十分不易,是与不是。”
“是。”
红莲颔首,“你一向分得清轻重——”
“没有轻重。”
韦从风脱口而出,走了几步上前,看进红莲的眼眸,“虚云若不能妙手回春,我便到荒魂渡,哪怕去勾生死薄,总有法子可想。”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5 22:30:00 +0800 CST  
仙使沉默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好!”
虚云正要走,身后猛地一滞,他转过身,元一一言不发地扯着他的衣衫,脸上似有千言万语。
“韦兄,这里就交由你了。”
虚云眼下和元一什么话也说不得,他看了看红莲,对韦从风使着眼色,随即挣开元一,先行往墙外飞去,仙使紧跟其后。
韦从风看着元一气冲冲地奔进虚云的房中,重重地关紧了房门。
一时间,院落中只有他与红莲二人。
红莲走到水池边,低头凝视着满池芙蓉,日头渐渐高升,照得院中光明鲜亮,可韦从风望着她的背影,心头的阴翳却越发浓重。
只听红莲忽然问道:“此前水府有人来过?”
看来终究还是瞒不住她。韦从风暗中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有。”
红莲眉眼间宛似结起清霜,追问道:“谁?”
“是钱塘君麾下的将士,为了——”
韦从风不知要如何说下去,想了想,委婉道:“一则为了钱塘君的衣冠冢,二则……”
“二则为了我而来?”
红莲与水中的倒影相视,“方才便是你不挡着,我也未必有性命之忧,毕竟连桐油都奈我何。”
韦从风颇是无奈,“你身上有件厉害的法器。”
“可是水府的?”
见韦从风默认,红莲仔细思量,将目光投向腕间的红绳,心中猜到了几分,又道:“你寻了他来,想也是为此?”
“不错,”韦从风严肃道:“这法器非你所能承受,短时或有所惠,长此以往,后果难以预料!”
红莲转过身看着韦从风,“水府既将此物交付于我,必是想我保其无虞,纵然我或有伤损,只要法器安然,又有何足道?”
不等韦从风作答,红莲问道:“这件法器至关紧要,是与不是?”
“是。”
“他若有把握,不会到如今还不动手,神医尚且如是,可见要取出来,十分不易,是与不是。”
“是。”
红莲颔首,“你一向分得清轻重——”
“没有轻重。”
韦从风脱口而出,走了几步上前,看进红莲的眼眸,“虚云若不能妙手回春,我便到荒魂渡,哪怕去勾生死薄,总有法子可想。”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5 22:31:00 +0800 CST  
涯叔的问题……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5 22:33:00 +0800 CST  
红莲心神一荡,别过脸道:“我总要见一见水府的人。好歹,也要知道主上的衣冠冢立在何处。”
想起钱塘水府那二人的忠义,韦从风心下亦不免感慨,“你会知道的。”
红莲听韦从风这话的语气不对,抬头再看看他的神情,眼中一热,突然问道:“水府的人从何处得来主上的东西?”
话一脱口,她已然猜到,“他、他们也去过无输楼?”
韦从风沉默着不做声,红莲心口如沸,直往外奔去,然而她没跑几步,韦从风已闪现在月洞门前,红莲一时站个不稳,好似乳燕投怀一般撞在韦从风胸前。
红莲身上微麻,顾不得脸红,用力打去韦从风扶自己的手,秀眼圆睁,竖眉恼怒道:“我身怀神器,你拦得住我?!”
韦从风连连摇头,心平气和地好言相劝她道:“你打不过我。”
“你……”
这虽然是实情,红莲仍是气得发怔,一张粉面变得煞白,韦从风忙道:“红莲,你别动怒!”
猛然间,红莲浑身的血气横冲直撞,直是摇摇欲坠,韦从风大是着慌,虚云现下又不在,该如何是好?
一池荷花受了感应,发出阵阵红光,池水更是翻涌如急流。
韦从风扶住红莲,见她手腕上起了颗莲花状的血痣,越发显眼,他正在焦急无措间,元一在房中听闻动静,忍不住奔出来,元一看了看红莲,歪着头思索道:“血痣乃肝经怒火郁结,肝属木。她又是木本,你寻处相应的地方将她安置,兴许能熬到我五师叔回来。”
韦从风有些迟疑地看着元一,元一瞟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声,“我自幼在五师叔药庐里玩到大,不说翻过多少医术,便是听也听的耳朵起茧,不知够人世受用多少!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6 22:52:00 +0800 CST  
韦从风低头凝视着红莲,伊人早已面白如纸,一双星眼半开半合,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他镇定下来,五行中金克木,须得用金气破除,金又属西,他看了看四周,挟着红莲直奔西面的厢房,接着又布下聚集金气的阵法,指望能快些见效。
元一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他确实自小在虚云的药庐里耳濡目染,然而却从未医治过一个人,就连青广山的禽兽也向来是虚云的活计,他全然插不上手,因此跟了过来看个究竟。
好在红莲渐渐恢复了血色,只是不能动弹,不过能睁着眼瞪着韦从风罢了。然而,即便她此刻动手要打,韦从风也是听之任之,反而巴不得如此。他丝毫不敢懈怠,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想红莲的心性实在难改,这事才刚起了个头,唯有承望她之后少吃些苦。
韦从风望了眼水池,那里也趋于平静。
元一靠在门上,看着他们二人四目相对,不由大觉怪异,可也不出哪里有异,不敢多看,挠了几下头,转身往外挪去。
“这是怎么回事?”
过了会儿,虚云回来,看见三人不在一处,不禁抱怨道:“我前脚刚走,这里便出了事,莫非我要像棵树生死在这里?”
元一想上前,又停了下来,重新跑回他房中关起门。
虚云先不理会他,匆匆跨进西面的厢房,起先一愣,继而点头道:“韦兄好手段。若非如此,她是决计撑不到现在的,几时学的本事,瞒的我这样好?”
韦从风摇摇头,往虚云的房间看了看示意。
“哦?”
虚云会意,更是畅怀,上前破了阵法,才蹲下搭脉,神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来回巡视着他们二人,最终懒懒地收回手,“虚惊一场,已然无妨。”
“无妨?”
虚云头也不回地跨出门,“无妨,心病更重些。韦兄,那药可是在你身上。”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7 22:47:00 +0800 CST  
韦从风不明就里,再看红莲,已侧头睡去,手腕的血痣亦渐渐隐没,想来确是无碍,于是将她安置了,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他刚返身,就见虚云正站在院中,伸长了头颈看着水池里的芙蓉,碰了碰一片荷叶,问自己道:“韦兄,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那究竟是甚宝贝?”
一串清亮的水珠滚落下来。
韦从风上前道:“等你取出来,自然就能见分晓。”
“呵呵。”
虚云翻翻白眼,干笑了两声,“医者有六不治与十不治,‘骄恣不论于理’首当其冲!韦兄,我不知你到底有何不得言说的苦衷,又要找郎中,又要讳疾忌医?但容我说一句,我知情愈多,她便愈平安,否则届时我扎错了针,开错了药……自然,你大可以怪我医术不精,哪怕要我以命抵命也容易的很。不过,我只希望,那时你还来得及赶去荒魂渡求上一求。”
韦从风思量有顷,反问道:“那个仙使作何反应?”
虚云笑了笑,“你姑且猜一猜。”
“至少你没对他下手。”
虚云回头,奇道:“你亲眼所见?”
韦从风摇头,“你每回沾血后都郁结不乐,方才见你脸色甚好。”
“哼!”
虚云眼中杀机一现,“天庭每个都该死!不过……”
他伸出手,懒洋洋地拨着池水,“也不用每次都要我亲自动手。毕竟那位一看便是眼里容不得沙,目睹这等情景,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咱们静观其变罢。”
想到方才自己当着他的面剖开那两个死尸,取出那些心肝脾肺肾与他过目,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虚云只要忆起那位裂帛似的脸色与飞升的狼狈就忍不住笑出声,无量天尊赐福,但愿他能中用些。
韦从风打断虚云的神思,“你方才说,药在我身上?”
“我说了,韦兄可别不信。”
虚云坐在池边,托着一朵芙蓉花,数着花瓣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悲伤肺,除了恐伤肾,她都占全了,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病灶不是一朝一夕得来。既然韦兄与她如此熟稔,不如说说所为何来?假使七情六脉调和,对病情也颇有助益。”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8 22:16:00 +0800 CST  
兴许是太累的缘故,红莲这一睡,睡得格外沉,她梦见了江南,梦见了钱塘,梦见那一年上巳节,一个男子远远离着人群,独坐在一树轻红的繁花间,捧着酒坛快意痛饮,对着自己笑意盎然,一双眼烂烂如岩下电。
红莲醒来时,皎皎月华已照进了窗,她睁开眼,房中不知何时多了盥洗之物,不甚齐全,一看便非出自女子之手,不由笑了笑。
“莲卿大安了?”
虚云仍坐在院中,见红莲出门,冲她笑语宴宴。
红莲蹙眉,“你唤我什么?”
“如今的世道,病患可是金贵的很。”
虚云一面开坛饮酒,一面道:“更何况,就连韦兄都不是你对手,那我一介伤残废人,自然更要多多奉承了。”
红莲瞥见虚云的房门紧闭,心下前后寻思一番,她知道青广山的公案,自然想到是元一,于是笑道:“敢情吃了闭门羹,因此饮酒消食?”
虚云被说中心事,打岔反问道“你不问问自己的病,也不问问他去哪里了?”
“生死有命。”
红莲坐下,举盏便饮。
她一气喝了三盏,面色如常,眼神清亮,虚云愣了愣,点头道:“是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闻说钱塘君善饮,府中诸人的酒量必是不可小觑。”
他悠悠放下酒盏,“可惜韦兄不在,张府的酒应比此地更好。”
“他去了张家?”
虚云笑的颇是隐秘,“你可知张家小姐鸳盟不谐?”
“他若果真去了张家,也是自有一番道理,决计无龌龊之念——”
红莲丝毫不恼,一笑置之,“莫说我不信,便是你也不会信。至交至敌,如何会这般不堪?”
“不敢当。”
虚云嗤笑,转头往身后瞄了眼,“都说求全之毁,不虞之隙,你倒是深信不疑。”
“莫非你打算在这里睡上几天几夜?”
红莲看虚云也是可怜,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想了想,对虚云说道:“若我将人劝出来,你需要应承我,倘或今后他有甚荒唐的想头,你便趁早绝了他的心思。”
她说罢,便持笛而吹,笛音甚是婉转悠扬,又颇是凄楚伤怀。
虚云早前也是文通武就,且亦好风雅,他听出是小雅的《蓼莪》,轻声自言自语道:“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假山石后,韦从风闭上眼,仰头靠着山石。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19 22:31:00 +0800 CST  
“咿呀”一声,门开了,元一在房中听见笛声,甚是触动,然而虚云早已是青广山诸人不愿提及的名字,此刻他愣愣地站在门前,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满脸神色复杂地望着虚云。
红莲停下了笛声,颇怀善意地打量着这对叔侄。
虚云也正看着元一,示意道:“有话就说。”
元一深深吸了两口气,“师公……”
“是我——”
明知他会有此一问,虚云依旧如骨鲠在喉,他收回视线,握着酒盏的手不住发抖——曾也是握剑的手。那一夜的惨象,与之后的夜夜噩梦早已不分彼此,一次次地将他凌迟,只怕来日到了地府,所受的刑罚与之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虚云知道元一还想问什么,索性接下去道:“我欲青广山千秋万载,师父与天地同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没有人逼我,我只后悔当初下手还不够狠。”
韦从风在暗中摇头。
虚云反问道:“你爹都不与你说?”
顿时,元一脸色惨白,周身隐隐起了一股煞气。
虚云沉下脸,“出了趟远门,可还记得青广山的训诫?!无论亲故,犯恶者杀无赦!”
元一大是愤恨,紧紧攥着拳,忽然就往墙外跃去。
一树花叶好似遭了旋风,纷纷扬扬地飘落。
“心这样软!”
虚云不由叹气:只怕今后会吃大亏。他又恐元一出事,便紧紧跟在后面,临行时不忘叮嘱道:“你如今还是住在新地方为妙。”
月圆人稀,红莲难免有几分怅惘,连夜风都带了寒意,她转身朝房中走去,忽然,韦从风的房间亮起了灯,还有琴音传出,琴技虽不甚佳,但那琴音于红莲而言却再熟悉不过。
红莲慢慢往房中走去,琴音戛然而止。
灯火下,那张琴就放在桌上。
恍惚间,这里的陈设变作了水府的模样,连晃动的树影都似极了水府那些舞姬的纤腰。
红莲惊诧掩口,上前轻抚着琴弦,鼻头一阵阵发酸,半晌,她抬起头,镜中映着韦从风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背后。
韦从风有些赧然,“今日班门弄斧了。”
红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果真替我取了回来。”
韦从风缓缓道:“我不能替你再造一个钱塘水府,但一点念想,自诩还能给的起。”
红莲莞尔,将目光投向跳跃的烛火,“我记得水府的一砖一瓦,记得水府里的一颦一笑,谁也毁不了。”
韦从风点头,“我懂得。”
她又道:“一点身外之物,不能与你要办的事相提并论。若有知音人,我也不是放不下。”
韦从风还是点头,“我懂得。”
“那你为何……”
韦从风与红莲对视良久,一字一句道:“我舍不得。”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0 22:47:00 +0800 CST  
红莲一言不发,仿佛如在梦中:眼前的男子从来是道之所在,义无反顾,事无巨细大小,面面俱到,趟的刀山或是火海,亦可谈笑风生,然而却绝口不提一个“情”字。
她愣了片刻,潸然泪下。
韦从风并不制止她,反而仿佛久旱见甘霖,娓娓道:“想哭便好好哭一哭。”
他顿了顿,又道:“无论当着恶贼还是天庭,你连生死都无惧无谓,何必又要在我面前顾忌悲喜。”
韦从风说这话自然不免带了几分嗔怪之意,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曾辗转着红莲被俘时求死的情态——不同于当初她对自己的戏弄,彼时女儿家玩闹,眼中好似奔流不息的春泉,清滢婉转,照的出云霞繁花;如今却如肃然孤寂如一泓寒月秋水,澄澈依旧,却越发清冷。
他蓦地发觉,原来自己也还有害怕的时候。
然而这话落在红莲耳中却是别有所感,压抑多时的悲苦、愁思与此刻的欣喜如泄洪一般,随着清泪尽数宣泄而出。
韦从风理着红莲的青丝,“钱塘君于我亦算的上是知己,我自当与你同去衣冠冢祭拜,但眼下,你千万要好生看顾自己。”
红莲抬手拭泪,颔首道:“即便我不为自己,也会为了钱塘水府……”
“不。”
韦从风忽然抓着她的素手,一手按在琴弦上,“你既是为了钱塘水府,也是为自己。可还记得你同我说过什么?那日你说,他朝有幸能遍览世间名曲,也算不负祖师爷赏的这碗饭。”
红莲眼中泪光莹然,面上已是笑靥如花。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1 22:39:00 +0800 CST  
红莲一言不发,仿佛如在梦中:眼前的男子从来是道之所在,义无反顾,事无巨细大小,面面俱到,趟的刀山或是火海,亦可谈笑风生,然而却绝口不提一个“情”字。
她愣了片刻,潸然泪下。
韦从风并不制止她,反而仿佛久旱见甘霖,娓娓道:“想哭便好好哭一哭。”
他顿了顿,又道:“无论当着恶贼还是天庭,你连生死都无惧无谓,何必又要在我面前顾忌悲喜。”
韦从风说这话自然不免带了几分嗔怪之意,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曾辗转着红莲被俘时求死的情态——不同于当初她对自己的戏弄,彼时女儿家玩闹,眼中好似奔流不息的春泉,清滢婉转,照的出云霞繁花;如今却如肃然孤寂如一泓寒月秋水,澄澈依旧,却越发清冷。
他蓦地发觉,原来自己也还有害怕的时候。
然而这话落在红莲耳中却是别有所感,压抑多时的悲苦、愁思与此刻的欣喜如泄洪一般,随着清泪尽数宣泄而出。
韦从风理着红莲的青丝,“钱塘君于我亦算的上是知己,我自当与你同去衣冠冢祭拜,但眼下,你千万要好生看顾自己。”
红莲抬手拭泪,颔首道:“即便我不为自己,也会为了钱塘水府……”
“不。”
韦从风忽然抓着她的素手,一手按在琴弦上,“你既是为了钱塘水府,也是为自己。可还记得你同我说过什么?那日你说,他朝有幸能遍览世间名曲,也算不负祖师爷赏的这碗饭。”
红莲眼中泪光莹然,面上已是笑靥如花。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1 22:39:00 +0800 CST  
这厢云开月明,虚云还在追着元一,没成想元一的脚力竟有了长进,他有心再试上一试,于是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正当他路经一条街巷时,见有人骑鹤捧着一个锦盒飞进了无输楼,虚云一时无心计较,只是瞥了两眼,无输楼这样的地方有各种进项,委实见怪不怪。
而元一受了激,身上的力气仿佛凭空多了五分,他明知虚云就在身后,心中有气,更是不肯停下,然而天上多有人骑着坐骑,闪躲甚为不便,他想也不想,径直往人群里窜去。
虚云往下张望,不由皱起眉头——不远处,张乙正在前面走着,那杖头钱洋洋洒洒,好不气派,他身后的家丁则抱着那对姐妹,大约她们俩的病已痊愈,看着丰腴了几分,越发显得粉雕玉琢,引得一些路人也为之侧目。
“晦气!”
眼看元一就要撞上张家,虚云暗骂一声,风一般地掠到地上,从背后拽起元一就跑。
“老爷——”
一个家丁有所察觉,上前唤了声,张乙正为姐妹俩挑着琉璃灯,迟迟开口道:“由得他们去。你们只消留心近日海市的几人还有无异动。”
“那几个疯人还在说着疯话,不过没人理睬他们。无输楼也不见动静。”
“哼,他们无输楼自己造的孽,如何会有恻隐之心?定要仔细留意,看这些个人虽魂魄不齐,说出的话却像谶言,保不齐就准了……”
张乙转着手里的一对昆仑玉核桃,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过灭一个碧琅洞,算甚本事,有种便去挑了无输楼。”
话说韦从风正在听红莲弹琴,就连善鸣的飞鸟都聚集在外头,悄无声息地围在一起。
冷不防院中传来声响,惊得群鸟飞散,韦从风出去一看,原来是虚云在布阵,眼前木石连结,隐约聚成两仪四象,大是费了一番周章,甚至就连门前都被动了手脚,无论元一走到哪里,藤蔓始终如蛇似的跟着。
虚云对怒目圆睁的元一冷冷说道:“你再想出去,就要先破了此阵!”
“真是好一把牛刀,比我那把还快些。”
目睹此景,韦从风微微笑了笑。
虚云说着拂袖而去,韦从风注意到他袖口残余的朱砂,知道他是要去铸剑,心道这孩子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可他掐指算算,离中秋也并无太多时日,虚云心急上火,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2 22:55:00 +0800 CST  
于是又只剩下韦从风、红莲、还有元一三人,元一眼下看谁都带火气,一点就着,瞪着韦从风大怒道:“原来你一早便知道?!”
韦从风坦言,“你五师叔虽有不可挽回的大错,但对你、对青广山却是一片赤诚,此情义绝非作伪。你年纪尚小,未经风霜世故,个中的因由,等你大了便会明白。”
元一越发气急,罡风扬起碎石就朝韦从风打去,“胡说八道!有理行遍天下!”
韦从风无奈挥袖撇过,见他起了孤拐性子,就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对牛弹琴,遂对红莲道:“你且去休息。”
红莲看着元一眨眨眼,径自往厢房去了。
韦从风难得清静,不愿理会元一,抄起一瓮酒跃上房顶,对月独饮,一面静静地想着心事:神器已然有了下落,只待红莲体内的另一件取出,其实只要天下无事,天无异象,那天庭再想要寻它们回来,也实属不易,因此,只要再将逃走的那位寻到……
想到这里,韦从风不由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那位到底躲藏到了何处,就算面对面,自己也是口说无凭,真是难、难、难。
元一在下面望着韦从风干瞪眼,倘或单单凭他的修为岂非上不去,只是那恼人的藤蔓着实缠得太紧,他依稀记得虚云和自己讲过这个阵法的来历,以及摆阵与破阵,可惜一知半解,全然派不上用场。
此刻,元一才真正有些明白何为“书到用时方恨少”。
万般无奈下,他颓丧地坐在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划了几下,他见闲着也是闲着,居然开始默诵起本门的心法,韦从风在高处无意俯瞰到,大感意外,瞅了瞅天际,只怕今夜的月亮是倒着起落。
元一背到生疏处,便用树枝写下,他刚写下第一行,一根藤蔓高高昂起,忽然就劈头盖脑地抽了他一下。
“欺人太甚!”
元一刚要发作,乍见地上的字,想了一想,原来是自己记岔了,顿时面如火烧。
“虚云兄,可惜你不在。”
韦从风看着元一,心中默念,可转念一想,虚云虽不在,但留下的阵法却大有心思,就如同他在一般。
此情此景,和白虎当年敦促自己,何其相似尔。
韦从风抬头望着月色,生出了几许限怅惘,慢慢合眼睡去。
楼主 翠蔓扶疏  发布于 2016-07-24 00:23:00 +0800 CST  

楼主:翠蔓扶疏

字数:2929

发表时间:2015-04-01 05:32: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31 14:51:28 +0800 CST

评论数:779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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