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酒托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凌萧又被迫踏上了漫漫的求职之路，毕竟没有饭吃是要被饿死的。 虽然他以百折不挠的精神去苦苦寻找，几乎走遍了北京的各个角落，却始终再难以找到一个可以尽快上班的正式工作。
这天，凌萧正奔走在应聘的路上，忽然接到阿灿一个电hua，他在电hua那头的语气很紧张，估计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恳求凌萧赶紧过去帮忙。于是凌萧只好放弃了下午的面试机会，急匆匆赶到阿灿所说的那个咖啡厅。
一进门，凌萧就看见阿灿和一个女孩面对面坐着，在他们身旁站着一个服务生正在大声跟他们理论着什么。看到凌萧进来，阿灿象是看到了大救星，他立刻站起来向凌萧招手，示意要他过去。
“你评评理，我就点了一点零食和饮料，他们就要收我一千五百元钱，这不是成心宰人吗？” 阿灿气愤地拍着桌子嚷嚷，显然，凌萧的到来壮了他的胆儿。
“嘿，你怎么说话呢？你跟这位小姐刚才在这里一共消费了1580元，单子上写的明白。都是明码标价，我们并没有多收你的钱，你看，光这杯情人醉就是98元。另外这杯法国红酒呢，稍微贵一点，也不过才880元嘛！我看先生你穿得也挺体面的，带着女朋友出来消费，不至于连这么点钱都掏不出来吧？”服务生一边讥诮地说着，一边转头上下打量着凌萧：
“你是钱没带够还是怎么着？要不然让你这位朋友替你垫上点？”
“黑店，你们就是黑店，哪里有这么贵的饮料！” 阿灿依旧不肯屈服，而坐在他对面、染着一头黄发的女孩儿，却始终侧头看着窗外，表情漠然，似乎她根本就是一个置身事外与此事无关的人一样。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小子快点掏钱结帐，走人吧！” 服务生的口气强硬起来。
“嚯，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红酒，这么值钱？” 凌萧端起来桌子上剩下的半杯红酒，只轻轻一晃，他就看出这杯所谓的法国红酒不过是用15元的廉价葡萄酒和雪碧勾兑而成，估计成本价只有几元。
在巴台那边摆着的醒酒器上，还有很多这样的骗人玩意，凌萧再转头问阿灿：“这位女士是谁啊？”
“昨天，网上刚认识的一位…..一位网友。” 阿灿似乎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流露出懊悔的表情。毫无疑问，凌萧立刻就判断出来这是典型的酒托女和店家表演的双簧，目的就是骗钱，阿灿上当了。
“嘿，哥们儿，你们这样骗人合适吗？我看这些小吃和饮料最多也就值个50块钱，这样吧，我给你们100，不用找了！”说完，凌萧掏出一张大票拍在桌子上，拽起阿灿转身就要走。
“站住，就凭你们两个小子，也想吃霸王餐吗？也不睁眼看看, 这是什么地方！”话音未落，从屋子里冲出来五、六个面目凶狠的大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干哈呀？你们想咋地？”一听口音就知道他们是一个由东北人组织起来的团伙，为首的一个胖子敞开的胸口上，都是青色的纹身。
“小超？怎么是你！” 凌萧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中表情冷漠的熟人。
小超也看见他，脸上先是惊奇，而后露出尴尬的神色，不过只在一瞬间他就恢复了平静，他开口问：“是你啊，小崔，这个想吃完饭、喝完酒还想赖帐的损色是你朋友吗？”

凌萧点头道：“没想到你找到的是这种工作。大家都是熟人，我们也没什么钱，你看怎么办吧？能不能帮我们跟老板说说，给个面子吧？”
小超跟那个为首的胖子耳语了几句，胖子冷笑着道：“既然小超兄弟开口了，哥哥我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哥哥我做事一向敞亮，这样吧，给你们打个两折，掏300元你们走人，今天哥儿几个就算白忙活了！”
凌萧本来还想再跟他商量商量，阿灿已经从兜里又掏出200元钱，他往桌上一拍说：“行！这下够了吧，今天算我倒霉！”
凌萧看到那伙人显然也是不好惹的，既然已经把原本1580元的费用降低到300元，损失不算大，好歹也算说得过去了。如果自己再坚持，双方如果动起手来虽然自己不怕，但是阿灿绝对要吃亏。于是他朝小超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拉起阿灿赶紧大步走了出去。
一到外边大街上，阿灿就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小崔！今天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我是轻易出不去这个门了！”
“那个女的一看就是酒托，他们是一伙儿的！” 凌萧说。
“咳，我也是事后才明白过来。刚开始在陌陌上约见面的时候，都谈得挺好的，哪知道没溜达几步走到这里，她非说渴了要进去喝点饮料，我也没想就跟她进去了。她开始也没要几样小吃，我还没在意，后来她越点越贵我才觉出不对来，可是已经晚了，谁知道结帐的时候才发现价格居然这么贵！” 阿灿懊恼地说。
凌萧说：“今天就算花钱买个教训吧，你以后要小心点！网上认识的人都不可信！”
阿灿点头说：“是啊，是啊！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在北京一个熟人都没有，本来想找个朋友排遣寂寞，哪知道处处都有陷阱啊！今天幸亏你来了，不然我非被他们给敲诈光了不可！”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找工作的事情依然没有着落，凌萧开始有点儿着急了，小冯提议他干脆也来保险公司当个银行驻点销售，他现在自己一个人经常忙不过来。想到以前在心安保险公司的所见所闻，凌萧对于这样的老鼠会打心眼儿里排斥厌恶，他敷衍小冯, 好好考虑几天再答复。
但是，两天后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迫使凌萧不得不屈从了命运的安排，因为帝都突然开始了清理地下空间的大规模行动，大伙儿一向赖以生存的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小地下室就要保不住了。
靠出租地下室为生的东北老板一家子更是叫苦不迭，老家的地和房子早都已经卖了，他们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原来想着这次清理地下空间的大规模行动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跟以前几次清理行动一样，过几天就没事了。没想到这次海淀区几个地方还真动了真格的，没几天就把他们从地下赶了出来，所有人都满脸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向哪里去。
常年蜗居在地下的大批鼠族被赶了出来以后，他们象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到哪里去找便宜的安身之处呢？要知道在帝都高昂的房租可是这些鼠族支付不起的，而象海淀区唐家岭村、丰台区夏家胡同村、大兴区旧宫村这些昔日外来人口聚居的大型城中村也先后被拆迁了，成千上万的外地人不得不向五环、六环以外迁移，以便寻找租金便宜的栖身之地。
根据夏家胡同清理时，工作人员不经意露出的一句话：“我们这里外来人口跟本地人口的比例一度达到20：1……”就知道原本有多大规模的外地人口聚集在北京了。
四个小伙儿到了分手的时刻，小郑打算去投靠远在燕郊的老乡，阿灿准备去地下摇滚乐队的聚集地------树村看看，也许那里还没有被拆呢。小冯由于每天必须准时到市中心的银行上班，他不能住得太远，于是时下最流行的合租房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凌萧捏着兜里薄薄的钞票，正在寻思自己该往哪里去才合适的时候，小冯诚恳的邀请他一起合租一个房间，这样既可以降低自己的租房成本，也算帮了朋友一个忙，并再次邀请凌萧加入他们的保险公司。
迫于眼下形势的严峻生存压力，凌萧只能先口头答应了，为了不饿死, 在帝都混，身上一天都不能没有钱。
网上铺天盖地的合租房信息让他们感到一时无所适从，后来他们按照网络上一家房屋中介公司留下的电hua打过去，对方推荐了几个价格、位置是他们还能够承受的合租房，于是他们按照对方的指点，坐车赶过去看房。
在西三环附近的一个小区门口，他们跟中介公司的女孩会面了，他们跟她走进路边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里边绿化很好，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叶洒在他们脚下的地面上形成斑斑点点，木头搭建的亭子下面有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在玩耍，有老人在草坪上悠闲地遛狗……
这里温馨的景色让小冯和凌萧有些惊喜。看来这里环境不错嘛，跟他们阴暗、潮湿、狭窄的地下室空间真是有天壤之别。他们几乎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租一间地面上的房子住，再也不想过那种地下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在电梯间里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因为是二十多层的高楼，上下坐电梯的人很多，好在进了电梯以后，他们发现电梯很大很气派，真不愧是高档社区啊。

第三百零九章 蚁族生活

中介把他们带进一间三居室当中，他们发现每个房间都被紧锁着，“这些房间都已经租出去了。”
中介小姐介绍说：“这里，这里就是我说的20平米的大间，最适合你们两个人住。”她一指原本是客厅，现在新打出的隔断作为卧室出租的房间。
“这间租多少钱？” 小冯问。
“便宜得很！带电视、空调、家具，有宽带每个月才2200元。” 中介小姐介绍说。
“什么？这样一个单间要2200元？太贵了！” 小冯和凌萧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帝都的房屋租金持续暴涨的幅度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料，这么高的价格他们根本就承受不起。
中介小姐看他们不满意，又带着他俩在这片小区转悠了半天，虽然又看了几个不同大小的单间，但是没有一个的租金是低于1800元的。两个人都有点泄气了，他们推说还有别的事打发走了中介，然后两个人站在路边商量起来。
“要不然咱们还是去远一点儿的地方找房吧？我听说大兴那边房子便宜。”
“别扯了，每天上下班那还不得要三小时啊！再说地铁那么挤，公交又堵的厉害，天天迟到那还行啊？一个月那得被公司扣多少钱呐，那不成了白干了嘛！”
“那你说这可咋办？这么贵的租金，咱们租了不是也成白干了嘛！”两个人正在讨论着，凌萧眼睛尖，他一眼就看见小区门口布告栏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也许那上边有出租房子的，咱们过去瞧瞧！”
“哎，对啊！万一要是能直接找到房东，咱们还能省一个月的中介费呢！” 小冯也兴奋起来，他们两个走到布告栏前，伸着脖子仔细寻找着每一个可能有用的信息。
“诶，这个，这个，你看……”
“哎，这儿有一个写着是房东直租，谢绝中介！”
“快，打电hua啊，趁现在天还没黑…..”他们开始分头用手机拨通小广告上的电hua，联系起房东来，结果基本都是中介，或者是要转租的，最后，他们总算联系上了一个房东，她就住在他们刚才进去的小区里。
小冯和凌萧原路返回，他们坐着电梯一直来到顶层，在一套一百多平米的复式住宅里，他们见到了女房东。
进到房间里，他们看见地面还算干净，但是屋子同样被自建的隔断密密麻麻分割成很多单间。 因为还没到下班时间，屋子里大多没有人，都紧锁着门静悄悄的。
“你们打算租多大的单间啊？我这里的租金也是押一付三，兄弟, 咱们可事先说好了！” 女房东约莫四十多岁，听口音不象北京本地人。
“呃，只要够我们两个人睡觉，不挤就足够了，别的没要求。” 小冯赶紧说。
“那好说，楼上有一对小夫妻刚好搬走了，我带你们看看那个房间怎么样？” 女房东带他们上了楼梯，来到复式住宅的顶层，这里同样被分割成若干小房间，她打开紧挨着厕所的一扇门，一个大约有7、8平米的房间呈现在他们眼前，屋子里除了一张双人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以外，床边的桌子上还有一台电视。
“你们看这间怎么样？” 女房东问。
“不错！” 小冯和凌萧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因为他们惊喜地发现，在这间屋子的一面墙上，居然开着一扇两尺见方的小窗子，那里射进一缕他们久违了的阳光！
“一个月多少钱呐？”
“1200一口价！” 女房东坚定地回答。
“别介啊，大姐！便宜点吧，您看我们都是出来打工的，挣点钱不容易啊！您就多少在给我们优惠点呗！” 小冯哀求着。
“这个小区都是这个价啊！你们打听打听去，整个小区就数我家最便宜了！”
“您可怜可怜我们吧！再便宜点！”两个人还不死心。
“哦，这样吧，楼下还有一间跟比这个小一米的，不过是上下铺。对了，还没有窗户，那间我可以1000元租给你们！” 女房东这样说。
没有窗户？小冯和凌萧对视了一眼，“大姐，那我们还是要这间吧！我们今天就想搬过来。”

“好啊！你们先把租金和押金交了。恩，一共是4800元，咱们先签个协议，回头以后你们不租了的时候，我再把那1200退给你们。” 女房东老练地说。
“那好吧。”两个人拼凑出4800元交给她，签完协议，女房东把一套钥匙交给他们以后，就笑眯眯地点着钱走了，临走还回头叮嘱了他们一句：
“你们别忘了每个月还要交50元空调费 和10元卫生费啊！另外，绝对不许用热得快什么的在屋子里烧水、作饭！除了电脑，什么大功率电器都不能用！要不然，短路着火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人坐在床帮上呆了半晌，小冯终于开口说：“幸亏你拿到了那笔提成，要不然咱俩连房租都凑不出来！”
凌萧站起来走到那扇不能打开的小窗户旁，望着暮色中三环路上川流不息的滚滚车流，闪烁的车灯已经连接成了一条长龙，下班晚高峰堵车的壮观场面已经开始出现了。
小冯摸了摸自己已经瘪下去的钱包，他叹了一口气说：“为了这扇窗户多花200元……值了！不过，小崔你明天必须跟我去保险公司上班挣钱去了，咱们现在真的是破产了！” 凌萧无言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个鼠族青年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来到地面上变成了蚁族大军的成员，在帝都蚁族占外来人口的绝大多数，至少有上千万人都住在各式各样的出租房里，他们象辛勤的小蚂蚁一样，每天出没在城市各的个角落里，忙碌奔波。
下班时间到了，这个全部由小隔断形成的密如蜂巢的房间此时才显露出它真实的一面，凌乱的喧哗声、脚步声打破了原来的宁静，各式各样的蚁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们纷纷归巢了。
这些租客五花八门，他们当中既有程序设计师，也有酒吧的工作人员，既有新东方的学生，也有发廊的洗头工和餐厅服务员，售货员，健身教练，群众演员，单位实习生……凌萧和小冯关shang门出去吃饭的时候，他们和众多陌生的蚁族邻居擦肩而过，大家似乎互相都不打招呼问候，因为合租房里人员流动频繁，人们之间不需要浪费时间来相互结识。
经过那些一扇扇打开的房门口时，凌萧看到有的屋子里是小两口坐在床上看电视；有的隔断间只有可怜兮兮的三平米左右，勉强容得下一个人躺下睡觉；有屋子里搭的是上下铺，以便节省空间来放下一张桌子……回来的邻居们有的开始强占厨房作饭，有的开始排队上厕所，排队洗澡……总之，一切都象他们当初在地下室生活的地面翻版。
在外人眼中，这个小区光鲜亮丽，楼宇气派，几乎就是房地产广告上中产阶级的样板生活，有孩子和母亲脸上的微笑，有菊花和银杏叶的美丽，但你只要把目光放到在小区的巷子里，沿着小运河浑浊的河水，你就能看到两旁那些杂乱的房屋，冒着蒸汽飘散着呛辣味和下水道味的小吃店，收破烂和卖水果的三轮车拥在路上，嘈杂凌乱……
小区对面就是那些收破烂的人全家居住的地方，错落低矮的平房前，除了堆着各色饮料瓶和纸箱，还挂着长长短短的尿布和床单被罩。晚风中，这样的栖身之所，似乎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不少邻居们也跟凌萧他们一样陆续下楼去吃饭，身着笔挺的西装和耀眼的皮鞋，精致的大衣和妖娆的丝袜，断断续续地围绕在小区门口冒着热气的煎饼摊前面，茶叶蛋前面，麻辣烫前面……在这些时髦光鲜的男人和女人身上穿着的爱马仕皮带、LV包、范思哲衬衫和他们手中的最新款式Iphone手机跟周围嘈杂脏乱的环境形成了鲜明而滑稽的对比。
凌萧和小冯买了几个火烧胡乱往嘴里塞着，不远处五星级酒店顶上彻夜闪亮的“香格里拉”几个大红字在夜空里分外显眼。一拨又一拨晚归的蚁族涌进附近各个小区的大门，无照小贩们抓紧这一天中最热闹的光景，兜售着他们形形色色的伪劣商品。
吃饱之后，凌萧和小冯回到他们的出租房里，小冯在床侧的小电脑桌上支起他的破旧笔记本电脑，开始兴致勃勃地混各个论坛。虽然已经没有时间在沉迷于网络游戏，但是如果每天不上网泡一会儿，小冯总觉着好象是缺少了点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明天跟小冯去保险公司，凌萧想今天晚上还是应该先洗个澡，以干净清爽的面貌去迎接新的工作，于是他开门出去走向浴室。
在二楼走廊里，凌萧发现他们隔壁紧挨着的厕所没有门，一阵阵尿骚味散发出来，而且早上还算干净的过道地面上已被踩得到处都是肮脏的脚印和污渍水迹，当他走到浴室那里发现前边早已经排满了其他租客，看来想洗上澡他要耐心地等一阵儿了。

第三百一十章 合法的传销组织

他身后通向阳台的过道仅能过一个人，头顶的内裤、文胸、床单、被罩晾得密密麻麻，想过去只有把身体紧贴着墙根溜过去。因为互相谁也不认识，没有谁为邻居收衣服的事。为了保证衣物不被雨水淋湿，不到两米长不足一米宽的小过道反而成为二层楼争抢的黄金地盘。
在二楼过道狭窄的角落里，在冰箱、网线团、插座和杂物中间，饮水机的灯常是亮的，因为里面是房东加的卫生间里的自来水，很多女孩子从来不去喝，只从超市拎矿泉水回来喝，这算是蚁族生活里最奢侈的事了。
电线和网线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处纠结成毛线团一般，房东也因此很紧张，总是不停提醒大家不要用大功率电器，免得短路引起火灾。
在排队等待洗澡期间，凌萧惊讶地发现那个女房东也住在这里！而且住的是没有窗户的房间，她和女儿、丈夫都住在这里！原来她是二手房东，女房东为了多赚点钱，把所有有窗户的房间都尽量推荐给房客住上了。
一直等到晚上11点，凌萧才总算轮到他洗上澡，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小冯告诉他刚才收到阿灿发来的一个短信，说是他已经在树村找到一间平房，跟一帮摇滚青年同住下来。那边的拆迁只进行到一半, 就不知道为什么停下来了，但愿阿灿今后的北漂生活能一切如愿吧！
“明天你先跟我去见我们团队的主管，虽然有我介绍，你还是要经过一个星期的培训才能够上岗呢。” 小冯说完就关了电脑准备睡觉，临上床前，他站在那扇小窗子前，久久凝视着外边灯火阑珊的帝都夜景，“唉！什么时候我也能在这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只有几平米也好！”
关上灯，两个人各怀心事一声不吭地躺着，他们静静地在黑暗中听着周围每一个人刷牙、洗脸、大小便、冲水、洗澡，撸鼻涕，直到厕所里没有什么声音，对面房间的呼噜声穿过形同虚设的墙板飘过来，熬着熬着，他们就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楼道里各式各样顽固的闹铃声，纷乱的脚步声，漱洗的流水声，还有咣咣的关门声把凌萧和小冯惊醒，他们匆匆洗漱完毕就走出屋门。在每天早晨穿过环境优美的小区时候，蚁族是最容易产生幸福感的，凌萧和小冯也不例外，但是他们的好心情很快就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被扫荡得一点儿不剩。
小冯把凌萧带到一座写字楼前，凌萧惊讶地发现，这不就是上次他曾经来过的心安保险公司嘛！真是又走回原点了，凌萧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就跟随小冯走了进去。跟以前的光景没有什么两样，大批不知真相、被报纸和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招聘广告吸引来的求职者和保险公司员工夹杂着，涌进各个房间。
小冯把凌萧引见给一个什么刘主任，这个中年妇女非常热情地欢迎新人加入，但是她告诉凌萧，必须先缴纳200元的保证金，60元的考试费，然后才能办理其它入职手续。
小冯介绍说，凌萧以前来过这里。
“那等你考出代理证之后，你再参加三天培训就可以上岗了，到时候去你小冯那儿上班，让他带带你，你很快就能出单子挣钱了！” 刘主任笑眯眯地说，其实她心里正在盘算着又吸收到一个新人，她就可以从中得到150元的提成。将来如果凌萧能卖出去保险，那就跟小冯一样，作为他们的上家，她可以持续不断的从他们的业绩中拿到相应比例的提成，这也是这类传销组织最吸引人的核心利益。
引荐完凌萧，小冯就赶回去银行上班了，只剩下凌萧一个人混在乱哄哄的人群里，不管怎么样，至少自己不用象其他新人那样，像疯狗一样在街上狂窜去搞营销，而且培训期也缩短为三天了。凌萧随便翻了翻刘主任塞给他的那本辅导书，发现里边内容极其简单，自己只用神识粗略扫了一遍就已经都记住了。
实际上这个保险从业人员的资格考试，其实就是瞎糊弄，任何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智力正常的人几乎不用看任何书，仅凭日常的基本生活常识就可以轻松考过，其核心目的并不是严格控制从业人员素质，而是为了让海量人群可以源源不断加入到老鼠会中，来持续补充传销人员基数。
难怪后来真到上机考试那天，凌萧看到坐在身边的一位五十来岁农村老大姐，面对屏幕, 根本就不知道把手放在鼠标哪里的时候，连负责监考的老师都乐了：“现在这些保险公司，真是不管什么人都招啊！”

最后还有一阴招，就是即使你通过了考试，保险公司也不给你代理证书，他们把证书押在公司里，免得你临时改主意，或者是跳槽什么的。
通过考试的第二天，凌萧就跟其他新人一样，开始了心安保险公司历行的培训，其实所谓的培训非常荒唐，心安保险公司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保险营销手法可以教给你，用的都是常见的传销手法。
每天早上她们都象打了鸡血一样参加所谓的晨会，内容无非就是用煽动性的语言去挑起大家出去传销的激情，并且用一些别人传销的战果刺激你，时不常的还有一些事先安排好的员工跳出来现身说法，以夸张的言辞、虚假的泪水和瞎编的故事给大家洗脑（她们对这种胡扯还有个特别的词, 叫做分享）……通常心安保险公司的晨会包括以下内容：
1.问好
各位亲爱的（优秀的）同事们（伙伴们）大家早上好！很荣幸今天的早会由我来主持。然后自我介绍下……
2.会场纪律
早会开始之前，友情提醒大家将我们的通讯工具关闭或调整到震动状态，早会期间请大家不要随意走动。
3.唱歌跳舞
让我们真诚的问候一声：各位优秀的理财经理，大家早上好！请大家起立，以饱满的热情齐颂公司司歌…..或者是象疯子一样跳舞：又是一个新的早晨，又是一天新的起步！伙伴们，请全体起立，让我们带着激情和风采跳起来。有请……上台带动……
4. 考勤
请各主管清点人数，进入今天的敬业时间！
敬业时间，金鹰组。请坐，掌声鼓励
敬业时间，先锋组。……
敬业时间，卓越组。……（点评出勤）
5新闻播报
下面有请我们的伙伴某某给大家带来新闻
6激励故事
今天我们相聚在此，共同分享真诚中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喜悦！下面大家热情的掌声欢迎×××为大家做心得分享。掌声感谢感谢……
7主管训勉
我们常说活到老学到老，要有一个良好的从业习惯，只有在不断的学习中才能够提高自己，锻炼自己，成长自己。下面就有请×××经理带出今天的专题…. 非常感谢，让我们再一次用热情的掌声向她们表示感谢…….
每个保险公司的流程都不太一样，但是早会花样基本都一样，因为她们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其传销手段基本都是来自国内保险公司刚刚起步的时候，从台湾雇佣的那一批保险推销员的口传心授，后来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内幕。
招聘时保险公司都是先抛出诱饵，用口头承诺满足求职者期望的一切条件，然后引诱你一步步按照他们的程序走。经过几次交钱，一般人都会感觉被骗了，又无法和她们争辩，只好自认倒霉，忍声吞气的离开。那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意，因为在你身上她们再也榨不到油水了，你消失的越快越好。
如果你能够坚持到交保证金了，也上岗了，那他们就会逼你去卖保险，或者让你去招聘， 用你自己的经历和高额的提成引诱你去欺骗新的应聘者。你不拉来保险，学费是不报的，招不到人，也不会给你报销，也不兑现对你的工资承诺， 最多发给你微薄的几百元生活费。
如果你找她们兑现承诺，她们先前答应你的条件都会翻脸不承认，由于只是口头许诺，没有文字协议，你是没有证据的。如果你找到她们的上级领导，她们早就串通好，她们会说你理解错了。招聘只是幌子，拿她们自己的话来说，心安保险公司根本没有什么助理，讲师、内勤等职位给你做。
每天都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人源源不断的前来应聘，新的一轮招聘欺骗每天都在周而复始上演着，她们也每天乐此不疲的辛勤工作着。直到一批又一批的人看穿了他们的欺骗伎俩，自认倒霉，含恨离开。也就达到了她们的目的，她们没有出过一分钱，却得到了培训费，还达到了给你洗脑的目的。
其实任何人仔细想想都会明白了，心安保险公司是不创造任何产值的，她们就是靠这样周而复始的欺骗，用大家的钱维持着她们公司的运转，养活着一大批欺骗者。而且她们是一代人不管下一代人的，大家买的保险，到兑现的时候由那时候的管理者去对付。这样的欺骗手段和那些非法融资的罪犯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她们是披着合法外衣的骗子而已。

第三百一十一章 银行里下套

其实晨会之后，所谓的培训就基本没有什么内容了，刘主任在黑板上给大家大概描述了一下心安保险公司的金字塔形组织结构，还有层层抽头的传销模式、收入分配方法，就把大家轰出去, 兜售她们的保险了。
凌萧注意到这些被心安保险公司骗来的九成都是女性，有学生、有农妇、有刚来北京的无业女青年……很少有男性打算在保险公司混的，他们即使留下也往往呆不了几天就走人了。
很显然，让这些素质良莠不齐的临时工去推销保险是很困难的，且不说车辆保险在买车的时候一般都在汽车销售公司办理了，航空保险也都在机场有办理窗口，财产险有专门的财险公司而且一般都是单位才会去买，而最基本的五险则是政府强制用人单位缴纳的……所以，留给这些保险公司的空间差不多只有以人寿保险为主的少数商业保险品种了。
而大多数商业保险其实并不能给人们带来多少保障，在精心编制的晦涩难懂的保险合同里，隐藏着无数陷阱，只有索赔失败，或者遇到挫折刁难的保户才能真正明白这里边的黑幕有多么坑人！
因此，这些大量散发出去的保险推销员除了欺骗自己的亲人朋友之外，很难有什么其它成果，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保险公司在面试的时候, 就要求应聘者写下几百个熟人联系电hua的原因了，那样即使你以后离开，也无形中为保险公司提供了免费的客户信息资料。
这些象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的保险推销员大多无果而终，少数留下来的要么是骗了自己的亲戚朋友买了点保险，要么在保险公司人员的撺掇下，自己掏钱买了保险以达到最低的保险销售任务指标。
接下来，你是走是留对于保险公司就无所谓了，反正你的钱已经进了他们腰包，要么你继续出去骗人，要么你自己走人，你要退保？对不起，先扣一部分钱再说，想拿到完整的本金是绝无可能的！所以保险公司人员流动非常频繁，新的保险公司头两年的人员流动比例高达90%以上，基本上三年以后筹备的人都会走光。
即使那些依靠自己努力奋斗，一直顽强地留下来的业务员也休想过着平稳的生活，因为三个月试用期以后，你将得不到什么基本保障，只能靠自己推销保险的提成过活。
也有人实在不甘心，她们会安慰你留下做下线，说做业务员挺好的，最主要你自己招人也可以这样赚钱！出于的复杂心理，很多受骗者确实居然都留下了，做着自己曾经受骗的骗子行为，为虎作伥，甚至都不去跑保险了，就是招人，她们行话叫增员，赚人头钱，这是多么的可悲啊！
保险公司是不会跟你签定正规的聘用合同的，他们自己瞎编出来的用工合同隔三差五就会被随意更改，甚至根本就没有。保险公司与业务员其实是保险代理关系，适用《保险法》第六章及《保险代理人管理规定》。
总之, 最终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不属于员工, 与保险公司不是劳动合同关系，不适用《劳动法》，既然不是劳动关系，那么，就不存在“工资”。所谓“提成”在法律上叫做“佣金”，由业务员跟心安保险公司当时签定的劳动合同约定， 没有基本工资，只享受计件工资、效益工资并不违法。也有人就保险公司这种招人头的方式向保险公司总部投诉，结果人家一笑致之，再到保监会投诉，一样是杳无音信，如石沉大海。
不管怎么说，三天之后，凌萧就结束培训, 可以去展业了。他第一次跟小冯驻点去银行上班，望着眼前豪华气派的五星级写字楼，他心理多少还有点战战兢兢的，不过有小冯罩着，他能少犯不少新手常犯的错误。最起码，光着装这一项，如果不是小冯事先提醒，凌萧就得露怯。
因为，不管是哪家保险公司推销员在哪家合作银行驻点，业务员都必须穿上跟那家银行工作人员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其目的就是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误认为这些推销员也是银行员工，从而轻信他们的宣传，购买他们兜售的各种保险。
当然了，这件必不可少的行头也是由保险推销员自己负担的，由于兜里实在没有更多的余钱，凌萧的工作服是小冯向这家银行员工借来的旧衣服。反正银行每年都要给员工做新工服，唯一的区别是凌萧和小冯的胸口都没有别着银行员工的胸牌，那上边有银行员工的真实姓名和工号。
“你刚来，什么也不用做，就在我后边看我是怎么跟客户说，怎么做的就可以了，别担心，用不了几天你就能自己应付啦！” 小冯嘱咐凌萧说。
“好嘞！我保证一句废话都不说！” 凌萧立刻作出保证，他也知道作为一个新手，他随便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引起客户的警觉，把整个保险推销给毁了。
接下来，随着银行敞开大门迎接顾客，小冯也忙碌起来，他跟银行的大堂经理站在一起，从外表上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小冯根本就不是银行员工，而是个赝品。

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点的老大爷、老大妈，老眼昏花更是不可能看出他有什么破绽，放心地让小冯帮他们填写各种表格，引导他们办理各种存取款业务，老人们还直夸赞小冯：“这小伙子服务态度真好，真有耐心！”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象小冯这样的保险推销员就是要先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在根据情况开始兜售他们的保险。
果然，不久之后，小冯就不失时机地开始热心向一位老大妈推销起“理财产品”了。所有卖保险的都忌讳直接说他们卖的就是保险，因为只要那么一说，基本上99%的保险销售都要泡汤了，因为经过这些年的坑蒙拐骗，保险行业的名声已经很臭了，人们听到卖保险这三个字准是立刻拒绝，或者直接走开了。
所以，保险业务员们都巧妙地用“理财产品”来代替保险蒙混过关，再加上最近银行流行推出自己的理财产品来吸引存款，人们很容易就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给搞混了。
而保险业务员们会抓紧时间，马上把话题转入到“理财产品”预期很高的收益率之类的话题上，大多数人都立刻会被高于储蓄的收益率给转移开注意力，接下来的那套词儿保险业务员当然是轻车熟路了。
当上当的人被保险业务员带到银行窗口柜台去办理手续，填写购买保险单据的时候，一般人是已经深信不疑了，他们往往没有仔细观看自己所填写的内容，就匆匆签字，在银行职员的积极配合下落入保险业务员的陷阱而不自知。
糊里糊涂买了保险单的人们理论上还有十天法律规定的所谓犹豫期，就是在十天之内如果保户醒悟过来自己买的不是什么理财产品，而是保险的时候，他们是可以退掉保险的。
但是，绝大多数人出于对银行的绝对信任，很少有人回去仔细研究自己到底买的是什么玩意儿，往往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心安保险公司的保户。一段时间以后，总有少数人在子女提醒下忽然醒悟过来，要求退掉这样的保险单，可惜已经晚了！
按保险合同上约定，他们必须被扣掉一部分本金以后，才能拿到自己已经大大缩水了的钱财。在保险合同上非常隐讳地把这叫做“退还保险单的现金价值”，很多人被这句话欺骗，他们还以为退还的是当初他们缴纳的全部本金呢，其实这个所谓“保险单的现金价值”说白了就是扣除保险公司收取的服务、成本等费用之后的剩余部分，保险公司在合同中会尽量利用一切机会，到处用类似这样晦涩难懂的字眼代替简单明白的语言来愚弄保户。
就这样，善良的人们走进他们特别信任的银行，结果不但没能让自己的血汗钱存进去升利息，反而变成了前途未卜的一纸保险单，或者直接遭受损失，被扣了一部分钱以后才退还。
凌萧感到很奇怪，难道银行跟保险公司沆瀣一气、蒙骗客户的行为难道就不怕砸了自己的牌子吗？经过小冯一番解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现在银行竞争激烈，很多都是上市公司，他们所追求的无非就是利益最大化，根本不顾信誉、名声这些东西，只看眼前利益。
因为在国内，银行属于垄断行业，只有很少的机会进入这一金融领域，说白了就是老百姓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不进这家银行，就得进那家银行，反正就这么几家银行霸占着市场。
为了谋求利益最大化，银行兜售保险可以得到额外的收入提成。而为了完成一年比一年重的业绩任务，银行员工从上到下也都背负着沉重的保险销售任务。为了完成任务，不被扣掉奖金，不丢了自己的饭碗，银行职工，甚至领导都经常被迫自己掏钱买保险，然后在一、两年以后亏本再退掉这份保险。
所以银行职工和保险公司业务员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不得不密切合作，倒霉的当然就是那些无知的老百姓了。虽然后来，保监会下令不许保险公司驻点在银行里，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证券公司里的见闻

经过几天的观察，凌萧已经从小冯身上学到了不少销售保险的门道，他发现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是最容易欺骗的，即使给他们保险合同看，他们老眼昏花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虽然凌萧对于心安保险公司这种欺骗行为非常反感，但是目前为了自己生存下去，为了自己肩负的重大责任，他不得不在达到形神合一之前，忍辱负重地忍耐下去。
凌萧运用神识毫不费力就记下了小冯所说的各种保险的细节，只有熟悉了眼花缭乱的保险产品，在跟客户忽悠的时候才能够做到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否则结结巴巴的很容易引起客户的不信任。
在观摩了几天以后，凌萧终于鼓足勇气开始了他的保险生涯，虽然之前在心理上做好了充分准备，也得到了小冯的鼓励，但是当凌萧真的面对那些善良的老年人的时候，他还是满脸通红、词不达意，干这种违心的事，欺骗老百姓实在让凌萧寝食不安，让他的良心陷入深深自责。
不过，迫于生活压力，他总归是要去卖保险谋生的，用小冯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你不来银行这里骗人，心安保险公司也会派别的业务员来兜售保险骗人的，所以只能先顾自己，再顾别人。
小冯早已经做好打算，先在这里干上一年半载，只要捞着一个大单子，挣它个十几、二十万，就赶紧辞职，另找一个象样的其他工作，毕竟卖保险是个后患无穷的肮脏活计。
接下来的日子，凌萧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他也开始出单子了，不过他总是尽量让那些可怜的老百姓少买一点那些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的保险，通常他只建议对方买1、2万元钱的保险，这样既让别人少受点损失，自己也能凑合活着。
凌萧可不象小冯那样，能卖多少就尽量多卖一些，但是当小冯告诉他接到妈妈的电hua，他父亲因为心梗需要做支架手术，随便一个进口的支架就要上万块钱的时候，凌萧也默然了。因此凌萧的收入远远低于小冯，但是卖保险的提成比例相当可观，这让他虽然不怎么卖力，收入也足以维持生计。
保险业务员的主要收入是“底薪＋佣金”(业务回扣)，虽然底薪少得可怜，但佣金相当可观。每笔业务的佣金是业务量 的 20％－30％，也就是说，如果拉了一笔 1万元的保险业务，业务员最高可获得 3000元的佣金。每家公司的提成比例都各不相同，但大体近似。另外根据产品也有所不同，同一种产品，根据缴费年限的不同，也是不近相同。
总体而言，佣金率由低到高是这样：一次交产品、投资产品、传统险种。缴费年期越长，相应的佣金比例也会提高！新人底薪一般只有区区600-1000元，新单佣金35%左右，保险业务员一般都是责任底薪的（就是卖不出保险就没有底薪）。
提成是按层层制的，就是说像金字塔层来提的 ，顶层一批高薪员工是拿管理津贴的。公司的一般晋升程序是：试用业务员→正式业务员→主任→高级主任→部门经理。主任级别以上便可拿到管理津贴，以主任为例，如果他下面的员工拿了10万元佣金，主任便可提成 7％即 7000元的管理津贴。
由于凌萧不肯卖力气卖保险，他的上级-----就是那个刘主任对此非常不满意，因为这样她就从凌萧身上捞不到多少好处，她吩咐小冯主要负责驻点银行的销售，让凌萧去附近大厦里的证券公司营业厅去向股民兜售保险。
凌萧溜达到马路对面的证券公司营业厅里，大厅里悬挂着不停闪烁的花花绿绿的电子大屏幕让凌萧看得很新奇，他请教周围那些脸色被大盘映得绿油油的股民，人家告诉他那上面不停变化的是股票实时行情，是跟沪深两个交易所同步的，全国亿万股民的心情每天都跟随着它上面的数字变化而起起落落。
当凌萧问到他们收成如何的时候，所有股民都闭紧嘴巴，或者是闪烁其词，转移到其它话题，看来现在股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当凌萧厚起脸皮开始向周围的股民兜售保险的时候，遭到了意想不到的猛烈抨击和无情拒绝，看来股民整体上要比那些来银行的普通老百姓警惕性高很多啊！
接下来，反过来变成股民都开始教育凌萧了：“小伙子，年纪轻轻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卖保险！那跟传销有什么区别啊？”
“就是，就是！我见过很多人做保险把友情亲情爱情都赔光了，一点都不夸张！”
“一人卖保险，全家不要脸…….”人们围着凌萧七嘴八舌地把他指责得一无是处，把本来就底气不足的凌萧搞得狼狈不堪，他简直连自杀的心都有。为了摆脱目前的窘境，凌萧灵机一动，他开始转移话题：“哎，你们说，这个咱们股市为什么总也不涨呢？难道它是个没妈的孩子？只有爹？”
顿时，股民们撇开保险，情绪激动地一下把话题转移到他们最关心的股市上。

“我跟你说，那是因为现在有股指期货，不用做多也可以赚钱啦！反正机构手里有大把被套的股票，他们只要一边抛售股票砸盘，一边提前在股指期货上作空就可以了！”
“胡扯！股市下跌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当年所谓的全流通，我们股民买下来的股票都是花每股十几、几十元的真金白银，可是当年那些所谓评估过的国有股份成本只有一元，而且经过历年的分红、派息，这些非流通股份早已经是零成本！最后，居然只付出极微小的兑价，庞大的国有股份就摇身一变，成了可以流通的股票，这是对全体投资者最明目张胆、最无耻的掠夺！”
“你说得不够透彻，我认为是股市前些年完全承担了免费为国有企业解困的角色，脱离了它本身应该有的定位！”
“我觉得还是发行制度的弊病，只要成了上市公司不但可以立刻就能捞到一大笔钱，将来还不用分红，随便弄成亏损就好了，比到银行贷款和发行债券都划算多啦！”
“我认为还是因为监管不利，从上市，到审计、公布业绩都在造假，还有基金公司老鼠仓……”
“我认为是滥发股票造成的长期下跌，只要有钱打通关节，什么垃圾公司都能上市，就象往一个大池子里不停地兑水，原来里边的酒能不被稀释得没有一点味道吗？”
“我认为还是股票发行价格过高，发行不公造成的！譬如说中石油A股发行价格为16.70元，是当年H股发行价格的10多倍！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你们说能不跌吗？”
“不对，我觉得还是经济学家吴敬涟说得对，中国股市就是一个大赌场…..”
“得了吧，我觉得它连赌场都不如，赌场起码还讲点规矩呢…..”众股民你一句我一句，他们自己就争执起来，凌萧这才趁乱得以脱身，他溜出证券公司营业大厅来到外边大街上，擦擦汗，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唉，想在已经被榨干了的股民身上再弄出点油水，真比登天都难呐！
凌萧回到银行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小冯拉着他去地下员工餐厅吃午饭，他们打完饭出来正巧遇到银行的营业部经理，小冯赶紧不失时机地邀她同坐，并许诺只要能帮他们拉来大单子，小冯个人可以拿出一部分佣金返给她。
银行营业部经理笑了，她说不需要来这套，只要小冯他们能够帮助她们营业部完成分行下达的保险销售任务，她就知足了。
吃完饭，小冯听了凌萧在证券公司的遭遇，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有这么难弄吗？要不下午你替我在这里看着，我去证券公司瞧瞧，我估计你说话技巧有问题，不至于那么费劲吧？” 凌萧当然是乐得同意跟他换换了。
下午，凌萧在银行里值班的时候，很轻松地就游说了两个人买了点保险，正在高兴呢，他接待的下一位老者给他出了不小的难题。本来这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看似知识分子的老头儿已经被凌萧忽悠到银行柜台前，正在准备填写保险单的时候，老头儿识破了他们的伎俩。
他停下笔，温和地开口问：“小伙子，你刚才说了半天让我买的理财产品，敢情是保险哇！”
“奥，您真是明白人，确实是我们心安保险公司推出的一款产品……不过您放心，我们是世界五百强上市公司，您绝对可以放心，买了我们的产品，将来一定能够拿到满意的高收益！稳赚不赔！” 凌萧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呵呵，还稳赚不赔呢？那你来给我解释解释。” 老头儿干脆摘下眼镜来，他拍着那张保险单说：“你们心安保险公司每卖出去100元保险，少说也得给你们这些销售员20%的提成吧？”
“这个…….咳…….”
“你们心安保险公司也得租用办公场地吧？也得给管理人员付工资吧？那么至少再刨去15%，还剩65元！你们保险公司总得依法纳税吧？总得按规定给职工缴纳三险一金吧？总得买办公车辆吧？总得出差、培训吧……那这么算下来，我交给你的100元也就剩下不到50元啦！你别说将来给我保障，你们心安保险公司怎么运用资金把我本金给赚出来都是问题吧？”
“我们保险公司有很多项目可以投资……”凌萧汗都下来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上掉馅饼了

“哦？那好啊！小伙子, 你给我解释下，你们心安保险公司有什么投资方法可以把剩下的那50元变成100元呢？据我所知，目前除了贩毒、走私军火，还没有什么投资能够赚到100%以上的利润呢！你说说看……你们把钱都投哪儿啦？” 面对老头儿咄咄逼人的追问，凌萧根本就招架不住了，他知道今天算是遇到明白人了。
“唉，那个，大爷，不好意思啊！我肚子疼，我先得上趟洗手间了，您先坐着……”凌萧支支吾吾地落荒而逃了，他远远的躲在门外，一直等到那个老头儿办完别的业务走出银行，他才敢溜回去。没过多久，小冯也从证券公司灰溜溜地回来了，他蔫头耷脑的，一看就是被股民给训了个够。
虽然饱受挫折，但是有银行这面金字招牌做幌子，他们在5月份还是卖出去不少保险，每个人都挣到了几千元，极大的缓解了当前窘迫的经济状况。经过这样的磨练，连一向笨嘴拙舌的凌萧现在都变得油嘴滑舌了。只有晚上走进他们合租的七、八平米小屋子，他们两个才萎靡下来。
“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个穷人，就好像从天堂走进地狱。”小冯趴在电脑前边说，他已经把挣到一半的钱汇到家里，虽然那点钱对于他爸爸的手术来说还远远不够。
进入6月份夏季以后，晚上只有8点到10点，房东会开一会儿空调，像他们这样的男生还行，小冯他们都光着膀子，穿条大短裤在拥挤的隔断间乱晃；那些女孩子们穿着睡衣，只有趁无人走动时才能开会儿房门。
为了凉快，有的女孩常去附近的紫竹院公园溜达，到晚上睡觉才回来。二层的卫生间和浴室没有门，马桶漏水、摇摇晃晃，水汽浸过浴室的墙，让他们靠墙的床铺都是潮湿的，但床的另一边也是紧抵着墙。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地摊上买得几包竹炭去潮气，两包放在床边上，一包放在他们小小的窗户上。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凌萧和小冯勤勤恳恳地上班，几乎一天都没有休息过，但是随着天气逐渐炎热，来银行的老年人逐渐减少，他们卖出的保险单也在慢慢少了一些。刘主任对他们的销售业绩很不满意，她说连远郊区县的银行驻点都动辄卖出几百万的大单子，他们两个再不出成绩可要换人来银行了。
“您不能那么说啊！刘主任。” 小冯一听要换走他们，可是真有点儿急了：“远郊区县老能出几百万的大单子，那是因为拆迁啊！那帮老农知道什么呀？手里拿着千八百万的拆迁款去银行，那还不是一忽悠一个准啊！要让我去，我也能说晕几个，这些老农哪儿知道什么叫保险啊！”
“反正你们两个得抓紧了！这个月销售业绩无论如何要提升，不然我都没办法对上面交代！” 刘主任这样要求。
他们两个回去以后加倍卖力，小冯更是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推销，可惜人们的警惕性日渐提高，他们努力了大半个月，销售业绩依旧没有什么气色。然而，在月底最关键的时刻，他们时来运转了。
这天，银行大厅里来了一对二十出头儿的年轻人，凌萧和小冯当然是鞍前马后的殷勤伺候，“他们俩开的是开保时捷！” 凌萧眼尖，当这对恋人在门口停车的时候，他就远远地逡巡到了。
“我来主说，有什么说漏了的地方，你在旁边帮我打圆场啊！” 小冯小声嘱咐着，他立刻兴奋地围绕着这对富二代忙活起来。
办理完一笔转帐业务以后，还没等小冯开始煽乎，那个女孩忽然开口问：“你们这里有什么理财产品没有啊？我现在手头儿正好有一笔闲钱，还不知道投点什么好呐。”
“有，当然有了！” 小冯喜出望外，他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于是接下来他就非常耐心地向他们推荐起几款保险产品来。小冯还没说几句，那个小伙子就不耐烦了：
“我说随便买一个吧，咱们也别都买了，先买两百万的，其它的钱以后再说。” 女孩马上就点头同意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大单子了，根本就没浪费他们多说一句话，小冯激动得手都有点哆嗦了，他马上准备好各种单据，指点着两位富二代一一填写好。
当他们办完所有手续，把两个富二代送出大门口的时候，小冯一边殷勤地抢先为他们打开门，一边笑眯眯地提醒：“别忘了，你们还有十天的犹豫期呢。”
“嗨，还犹豫什么？不就才两百万嘛，这点小钱算什么呀！” 女孩一撇嘴，满脸不屑地说，他们目送着两个富二代趾高气扬上了豪车，一路绝尘而去。
半晌，小冯才羡慕地说：“擦，有钱人真跟咱们的想法不一样啊！能拼爹的人真幸福！”
不管怎么说，凭空天上掉下来一张大馅饼，还是让哥儿俩激动不已。这下不仅保住了饭碗，而且还能狠捞一笔了，估计爸爸的手术费也不成问题了！
小冯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他一下午嘴里都在哼着歌。晚上，哥儿俩破例下了一次馆子，点了不少菜，狠撮了一顿！小冯在喝得醉醺醺的状态下还不忘保留一份清醒：“咱们现在还不能高兴得太早，等过了十天犹豫期，才算大功告成呢！”
凌萧说：“要是能拿到全部提成的话，大头儿都给你，先给你爸爸做手术要紧！只要给我留点儿生活费就足够了。”
小冯一拍他肩膀：“我没有看错人，你真够哥们儿！小崔，等我爸爸治好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不必了，兄弟！”
当次日，刘主任得到这个好消息以后，她也很兴奋，毕竟这也关乎着她的收入分成。
“您说，他们买这么多保险干什么呢？难道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小冯还是有些不解，明明知道是保险还一次买这么多的人十分罕见。
“噢，我估计……有两种可能。” 刘主任略加思索就解开了这个迷团：
“一种是钱来得太容易的人，黑钱到处乱花, 可是很容易引起麻烦的，他们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洗钱；另一种是真正的官二代、富二代，他们的钱多到花不完，买保险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根据保险法，人寿保险单是不可以被司法没收或处理的，也就是说，在目前司法判例上，我还没有看见哪个贪官子女的寿险单被罚没的，这不就是给子女留下一笔保命钱嘛？你们俩现在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 凌萧和小冯同时恍然大悟。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两个人都是坐立不安，惟恐那对富二代在十天犹豫期内来退保。尤其是小冯更是神经紧绷，每天都是如坐针毡，几乎都没有心思去推销新的保单了。
终于，难熬的十天过去了，没人来退保，凌萧和小冯都加额相庆，云开雾散，一切都过去了，连天空都显得那么蓝，7月灼热的阳光在他们眼里都变得是那么可爱。凌萧和小冯一路蹦蹦跳跳，欢笑着前往公司去拿他们的巨额提成。
可是在办公室里，刘主任却对该发给他们的提成只字不提，却告诉他们另外一个消息：“你们两个最近销售业绩突出，所以公司决定下周送你们去参加全国的培训。你们回去收拾收拾行李，过几天天跟其他几个同事一起做火车去上海、杭州、福州、厦门几个城市，相信你们经过这次全国业务精英培训，以后的销售业绩能够再上一层楼，很快就能够升职当上主任啦！”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这个消息有点出乎他们预料，他们并不打算长期在保险公司混下去，只求挣上一笔钱赶紧走人。愣了好一会儿，小冯才期期艾艾地说：“派我们出差没问题啊，可是，我们那笔佣金是不是该先发给我们呀！”
“你们急什么呀？咱们心安保险公司什么时候拖欠过员工的佣金呐？你们的业绩我已经早就报上去了，现在正在履行手续，过几天等你们培训回来，马上就把提成发给你们！” 刘主任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们只好悻悻地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南方参加保险公司的培训了。几天之后，凌萧、小冯和其他几个被挑选出来的保险业务员一齐坐上火车，前往上海。
一到北京南站，小冯他们就兴奋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乘坐最近刚刚通车的京沪高铁呢，且不说新建的北京南站气派非凡，颇有点飞机场的味道，单单听说列车最高速度可达480多公里/小时就够惊人的，几乎快赶上飞机的速度啦！
不过实际上这条投资超过两千亿的铁路线，实际运行速度被限制在300公里以下，以这么高的速度从北京到上海只需要5、6个小时。
他们剪票过后登上和谐号列车，发现车厢里不仅宽敞明亮，列车上的服务员也都可以跟空姐的装束和服务媲美，座位是每排五座，左边三个，右边两个，设施跟飞机舱里的规格很相似，冷气也够足。

第三百零一十四章 大切糕党威武

凌萧他们落座不久，列车就出发了，驶出站台以后列车逐步加速，很快就接近了时速300公里，不过乘客坐在车里并没有感觉到那种速度，因为车辆运行得非常平稳，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震动。
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们象傻小子进城一样，兴奋地左顾右盼，他们一边愉快地聊着天，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凌萧只略微的打了一个盹儿，火车就到站了，他们一下车就被上海分公司的车接到培训的宾馆里，望着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凌萧感到魔都的人口绝对不比帝都少。
分配完住宿的房间以后，这些来自各个城市的保险销售精英就开始了所谓培训，其实主要内容还是传销那老一套手段。凌萧和小冯听得乏味，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开始聊天解闷儿，根本就不管台上的人们喷得口沫横飞，煽情得热泪盈眶。在难熬的神经质口号和狂热的气氛中，一天的培训总算结束了，胡乱在餐厅扒拉了几口饭，凌萧和小冯就溜出去逛街了。
夜晚的上海不象白天那样闷热了，凌萧和小冯乘坐地铁再换公交车来到外滩，那里一片灯火通明，沿江边一溜排开的古老建筑依旧散发着迷人的魅力，黄浦江畔万头攒动、人潮汹涌，好不热闹哇！
凌萧和小冯混在人群中沿着江边漫步，黄浦江对岸东方明珠塔投射出耀眼的光柱，映亮了浦东高高耸立的一幢幢摩天大厦，更衬托出魔都的繁华。不时有一艘又一艘轮船鸣着笛沿江驶来，人们纷纷在闪烁的霓虹中照相留念，周围闪光灯此起彼伏。
小冯由衷地感叹：“还是上海更适合居住，起码环境要比北京好多了！”
的确如小冯所讲，可能是临海的缘故，上海没有北京那么多灰尘，街道比较干净，空气污染也要轻得多。但是魔都同样面临巨大的外来人口问题，看看地铁里的人海就知道了，快要赶上北京地铁的拥挤程度了。
看够了魔都的夜景，凌萧和小冯坐车回宾馆。他们下车以后，路过易买得门口的时候，小冯看见下坡那里停着几辆平板车，有新疆人在那里卖羊肉串和切糕。
小冯肚子又饿了，他看那些摆在车上的切糕又大又漂亮，上面一层层的摆满了各种干果仁，在灯光照耀下黄灿灿的样子显得非常诱人。
“你这个切糕是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 小冯咽着口水问。
“我们不论斤，论块。朋友，要尝尝吗？5块钱！” 新疆小伙子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伸出五个指头比画着。
“嘿，那不算贵啊！小崔你要不要来一块尝尝？” 小冯转头问，凌萧拒绝了，他发现周围又有几个戴着小帽子的新疆人围拢过来，不由得心生警惕，难道这是要偷他们东西吗？
“朋友，吃多少切多少，你要多少？”新疆小伙子拿切刀在切糕上面比画着问。
“我想来一小块尝尝，就切这么一小块就够啦！”小冯作势要对方切下一小沿。
“喀嚓” 新疆小伙子端起一个形如断头铡的家什，一刀切下去，可是因为切糕太硬，他居然没有能一下切开，边上另外一个新疆汉子赶紧上来帮忙，他们两个合力把那块切糕裁剪下来。
可是切下来的这块切糕体积远远超过了小冯的预料，“怎么切这么多啊？我们两个人都吃不完吧！” 小冯一边抱怨着，一边掏出10元票子，他认为对方肯定故意切多了。
新疆小伙子把切下的那块往秤盘上一放，大声说：“10斤！你给500块钱吧！”
“什么？500元？你搞错了吧？” 小冯吃惊地大叫起来。
“没有，朋友！你看，就是10斤，快掏钱吧！” 新疆小伙子镇定地回答。
“不可能！这么小一块切糕哪有10斤？”
“吃多少切多少，切了你就得买！我的秤是准的，快掏钱吧，朋友！” 新疆小伙子怒气冲冲地挥刀向他们比画着。
小冯哪里知道，这些切糕都是掺了水银、经过千锤百炼，由专业的加工作坊统一特殊制造出来的道具，分量特别沉，专门用来坑人的！这时候，周围几个新疆人也都目露凶光，抄起家伙围了过来。
“就算这块有10斤重，可是你刚才不是说5元一斤吗？那也应该给你50元不就得了嘛！” 小冯被他们吓得有些退缩了。
“朋友，你听错了！我的切糕是5元一两，不是一斤，你看清楚了没有？”说着新疆小伙子掏出起一块纸板在小冯面前晃了晃，那上面用粗大的字体写着“核桃糕5元一两，吃多少切多少，切了不退！”
“哎，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刚才你怎么不先给我看这个？” 小冯气愤地嚷起来。
凌萧心中暗叫不好，今天他们这是遇见传说中的大切糕党了！

大切糕党遍布国内大中城市，他们那些特制的切糕不要说小冯买不起，就是身价亿万的富豪都难以承受。据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一时好奇，栽在大切糕党手里，一下子被他们狠切两、三万元钱的大有人在。
传说，有美国朋友问华侨：“你知道吗？听说你们中国有一种点心，很美味，叫check out？”
华侨正色道：“那个check out很贵的，你买不起！如果把大切糕党的check out都兑现了，可以买下你们整个美国！”
小冯这时候也发觉中了圈套，面对剽悍凶狠的大切糕党，他的冷汗都下来了。可是他们两个出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凑够100元都困难，更别提对方要500块钱了。
大切糕党越嚷嚷口气越凶，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周围看热闹的群众都躲得远远的。正在这危急关头，不知道哪位好心的路人拨打了110，一辆警车及时赶到，车上下来两位民警，他们立刻也被手执明晃晃尖刀的大切糕党给包围了。
好在还是两位民警经验丰富，他们听了小冯的陈述以后，不但没有向着他，反而呵斥他掏出兜里仅有的几十元钱，一把塞给新疆小伙子。然后说要抓了小冯和凌萧回派出所去审查。
凌萧立刻心领神会，他用力跟民警一起把还在委屈争辩的小冯塞进车里，然后警察立刻上车, 就鸣起警笛一溜烟急驶而去。剩下大切糕党们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在他们车后笑骂。
车子开出了二里地，警察才停下车，回头对小冯说：“你别瞎嚷嚷啦！刚才要不是我们把你给救出来，你今天就悬啦！赶紧下车回家去吧，以后长点心眼，别再买什么切糕了！”
小冯这才明白原来人家是在救他，因为中gong中央1984年第5号文件提出的两少一宽政策，警察也拿大切糕党没什么办法，最多把新疆人遣送回去，反而还得给他们掏路费。凌萧他们两个一边感激地向民警道谢，一边连忙跳下车去。
回到宾馆房间，小冯还心有余悸呢，“奶奶的，以后我要是再看一眼切糕，我就把自己两只眼睛给抠出来！”
经过几天令人作呕的培训之后，他们这些保险销售员又被带到杭州接受另一拨培训，在杭州他们与更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保险销售员相聚，据说接下来要进入实战训练了。
果然，经过简单的鼓动以后，所有保险销售员就被轰到大街上去推销了，他们象苍蝇一样骚扰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虽然屡遭白眼和漫骂，他们却百折不挠。凌萧和小冯可没那么缺心眼儿，他们两个趁人不注意溜掉了，坐上车直奔西湖。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夏日在西湖观赏荷花真是意味无穷，非常惬意，虽然烈日高照，但是被群山围绕的西湖反而袭来阵阵凉风，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突然，只听的“扑棱棱”他们眼前飞起一只白天鹅，在湖面上绕了一圈后落在了亭亭玉立的荷花丛中，翠绿色的荷叶又大又圆像一个个大圆盘，滴滴水珠洒落在大圆盘上，滚动着好似珍珠一般。
粉红色荷花有的婀娜地绽放着，有的含苞欲放，真是美不胜收呀！湖边的石板凳上，三三两两的人或看书或赏景，有的人干脆懒懒地睡上了，充分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享受，完全没有炎热的夏季给人们带来的烦躁。
在饱览了一番江南园林的秀美精致之后，凌萧他们两个才愉快的打道回府。
“我觉得杭州还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非常适合养老！” 小冯这样评价。
“得了吧，你买得起这里的房子吗？” 凌萧却不以为然，杭州的房价这几年已经涨得堪比帝都，位置好点的南山路、风波亭、玉泉一般都是老小区，而离西湖步行20分钟以内90年代的房子，价格都在四、五万/平米。
同时, 他们也注意到南方的河水、湖水都污染严重，连本地小姑娘的脸上都疙疙瘩瘩的，完全没有想象中江南美女的模样，估计跟水质恶化也有一定关系。
回到培训中心，他们发现原先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在马路上以极大热情和勇气推销保险的同行们并没有什么收成，很少有人搭理他们，这样凌萧和小冯的消极怠工也就难以被培训讲师觉察了。如此这般，浑浑噩噩又在杭州混了几天，终于这里的培训结束了。
这天傍晚, 他们又再次坐上高铁，直奔这次培训的终点站------福州。其实凌萧和小冯早已对这些传销洗脑活动厌恶之极，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早点结束培训，赶紧回到北京，拿到早应该发给他们的那笔提成。

第三百一十五章 7月23日

2011年7月23日，凌萧他们乘坐的D3115次旅客列车在16:36分从杭州出发了，他们坐在第15车厢，一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欣赏着车窗外沿途的风景，不一会儿随着夜幕降临窗外雷雨交加，车窗上点点雨水模糊了乘客的视线，人们开始纷纷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这时候，列车的速度莫名其妙下降到时速20公里左右，但是昏昏欲睡的乘客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D3115次应当于19:57到达温州南站，可是现在已经是8点多，他们还没有到温州。
小冯想给家里打个电hua，他看大家都睡着了，于是悄悄起身走到车厢后面的过道里，拨通手机他开始跟家人聊了起来。
此时，他们乘坐的列车已经驶上甬温线温州市瓯江特大桥上，车厢里灯光温暖，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乘客们都在打盹，车厢一片安详静谧。
突然，“咣”的一声惊天巨响，20时30分05秒，由北京南站开往福州站的D301次列车从后边以上百公里的时速狠狠撞上了D3115次列车车尾。所有乘客都在这一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出去。
凌萧虽然也在迷糊着，但是在撞击发生的一瞬间，他的神识剧烈波动起来。还没容他反应过来，车厢里一黑，他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尽管如此，凌萧还是在这危急关头本能地张开手臂护住头部，同时他双脚拼命向前用力蹬去，“咣当……哗啦啦…..”在一阵震耳的破碎声过后，人们凄厉的哭喊声、尖叫声、求救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凌萧非常幸运地撞在斜侧方的座椅上，然后又被弹回来，柔软的椅背抵消了巨大的惯性，他的身体翻滚了好几下才在破损的车厢里停下来。尽管如此，凌萧身上已经被周围的物体刮破了多处，尤其是双臂更是鲜血淋漓，好在他头部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撞击，只有轻微的擦伤。
周围传来电路短路发出的噼啪声，火光和浓烟四起，不能被烧死在车里！凌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逃出去！他忍着浑身疼痛，奋力踢掉一大块挡在前边来回晃荡的破损车皮，然后他手脚并用，从绽开的窟窿里爬了出去。
“轰隆隆”在震耳的雷声过后，“咔嚓”紧跟着就是一道刺眼的闪电，凌萧失魂落魄地站在桥上，他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到他附近的车厢已经都脱轨，歪倒在桥面上。
当他回头望去，更是惊骇得不知所措，后边撞过来的列车已经把他们D3115次列车最后一节车厢16号撞成了一堆烂铁。残破的车厢冒出火光和滚滚黑烟，后车至少有三节车厢已经掉到高架桥下面去了，还有一节车厢一头还悬挂在桥上，另一头却直插在桥下的泥地上，很显然，后面追上来的D301次列车损伤要比他们D3115次列车严重得多。
呆立在原地脑子懵了一会儿，清凉的雨滴浇醒了凌萧，他发疯似地大喊：“小冯！小冯！你在哪里？”
凌萧扑向已经被挤得变了形的车厢，他顾不得擦去身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随手抓起一块车厢残片，就开始用它当工具撬动车体救人，很快他的双手就被尖利的铁皮划得血迹斑斑。
车厢里的人都在拼命敲碎车窗玻璃，挣扎着从里边逃出来，不断有乘客从前边那些没有损坏的车厢里走下来，他们因为过度惊吓而站立不稳，很快桥面上就到处都是人影了。远处, 有附近的居民正在开车赶过来，他们的车灯照亮了桥下大片的菜地。
雨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凌萧身边已经站了很多人，大家一齐拼命地扒开变形的车体，努力拯救那些被卡在里边的幸存者。一个，两个……不断有头破血流的乘客被大家扒出来，但是同样也有残肢和破碎的骨肉出现在大家面前。
凌萧和其他人忍着悲痛把那些遇难者抬到一侧平放在铁轨边上，一个，两个，三个……很快遇难者遗体就排成一大排，而那些可敬的救援者此刻差不多都变成了光膀子，因为他们身上的上衣都已经脱下，用来覆盖在遇难者身上。
凌萧两条手臂早被鲜血完全染红了，已经彻底分不出是他自己流出的血，还是粘上伤亡乘客的鲜血。但是，凌萧已经顾不上这些，他依旧玩儿命地向车厢里掘进，希望早点找到小冯，不管他现在是生还是死！

大家抬起受伤的人搬到高架桥下，那里有先赶来的附近群众的私家车，暂时充当救护车，接上受伤的乘客直奔附近的医院。
好几名在附近打工的安徽人、四川人、湖北人，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赶到桥上参与救援，这些默默无闻的打工者光着膀子、只穿着大裤衩，却用最快速度救出了好几十个人！他们的形象不够格上中央台的新闻！也没有被其他媒体关注和讴歌！
但是, 现场旅客拍摄的照片记录了他们救援实况，好样的！真正的中国脊梁不是在你面前，而是在你的背后！
大概21点钟，第一批消防队员和武警官兵赶到了，他们的到来加速了营救的进程，两列高铁列车上的乘客基本都被疏散下来。当乘客们撤离时经过撞击点走下桥的时候，所有人都禁不住望向轨道旁那一大排临时摆放的遇难者遗体，经过的人都脸色苍白，他们一方面为逝者难过，一方面也为自己能够幸免于难而感到庆幸。
损失最惨重的是凌萧他们乘坐的D3115次列车最后一节16号车厢，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车体已经完全变形，车厢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活着幸存下来，除非有大型破拆设备，否则救援人员很难用普通的工具撬开变形的车体。
一直没有找到小冯，凌萧虽然还不想放弃，但是过度的疲劳紧张，再加上受伤，他的体力早已经透支了，完全凭借一股顽强的意志在坚持，他不得不坐在枕木上休息一会了。
这时候，更多的救援人员赶到了，但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大批正在全力搜救的消防队员和武警官兵被后来的队伍清场了。据凌萧身边的一名温州武警告诉说，强行将他们清场的是铁道部的人，“他们牛X啊，有大领导来，说铁路的事不归我们地方管。我们只有撤，他们官大啊！”
这时候，除了新来的警察，桥面上还出现了大批头戴黄色安全帽，身罩橙色马甲的工人，从安全帽上的字迹凌萧看出他们是中铁电化和中铁十三局的人。此时，救援场面变得更加混乱，除了大批乘客还在不停被疏散到桥下，还有不少人抬着伤员也顺着旁边的坡道往下走，消防、武警、警察和工人这些不同走向的人liu交织在一起…..仍有不少光着膀子参加救援、寻找自己亲人的乘客，他们宁死不愿离开，继续聚集在残破的车体周围拼命向里扒……
渐渐的，天亮了。大约5点多钟，凌萧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一跃而起，马上浑身就疼得几乎站不住了，他摇摇晃晃地扶住桥栏杆。
此时，一抹红彤彤的朝阳已从东方升起，凌萧惊讶的看到，在桥下数百米范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武警、公安严密戒备。四面八方赶来的群众越来越多了，被阻拦后，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爬到附近的山坡上眺望，其中很多人拍下的照片后来成为“7.23”特大事故救援不利的铁证。
菜地周围到处都是工程车、挖掘机、救护车、警车，很快接到消息的各路媒体也纷纷赶到，可以远远看到他们的卫星转播车上醒目的浙江卫视、CCAV等标志，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各种摄像器材沿着泥泞的小路想尽办法往前靠，但是他们被武警、公安拦在外围。
很多参加晚上救援的那批消防队员和武警官兵都疲惫地睡着了，他们有的席地而坐、互相依靠，有的靠着车身，有的半躺在消防车里一半腿还搭在外边就累得睡过去了……而桥下则是一群群戴着白色、黄色安全帽的铁路系统人员在活动着，他们还搭建了一个帐篷作为事故救援的临时指挥部。
虽然过了这么久，桥面上依然还是有些混乱，除了象凌萧这样始终不肯离开的人，还有不少人想法设法绕过警戒线爬上桥来，但是他们立刻被警察给截住了，并且警告任何人都不许拍照。除了象凌萧这样死硬份子和部分赶来的家属还留在桥上，桥面上其他人已经都被清理光了。
接着，凌萧看到了桥下惊人的一幕，在地面上停着十多辆各种型号的工程车，其中几辆车非常迅速地在空地上挖出一个大坑，距离依然悬挂在桥上的那节车厢仅仅二十来米。桥面上的工人也都趴在栏杆上纷纷向下张望，所有人都不知道下边铁道部的人要干吗？
两台大型吊车把D301次列车车头和后面半截车厢从桥面吊起来，放置到桥下地面上以后，两台大型吊车离开了。
7点45分30秒，D301次列车车头被扔进这个刚挖出来的大泥坑，雪白的车头上“和谐号”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第三百一十六章 生命的奇迹

7月24日，8点42分，在众目睽睽下，水坑边上一辆橘黄色挖掘机开始在大坑边仔细地粉碎D301次列车车头，片刻之后，硕大的银色车头就变成了坑底的一摊碎铁片！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呐？” 凌萧大声质问，周围没有人回答他，相反，桥下又一辆蓝色的挖掘机开始卖力地铲向另外两截烧得焦黑的车厢，而几具裹在蓝布里的遇难者遗体就随意的摆放在几米以外的土堆上。
洛克比空难，碎片散落最大距离超过65公里，400多万片碎片——被1000余名调查人员搜集起全部碎片，并在附近的一处占地5英亩停机库，用3年时间几乎完全还原了飞机，并查出是人为因素，具体爆炸出自哪个行李箱，并找出了犯罪嫌疑人!
而723特大事故，他们只花了几十个人，几个小时，就把车碾碎埋了！
桥面上的工人开始维修铁路电缆，大批工人抬着各种工具和枕木运上桥，还有大批卡车满载着石料、水泥向这边驶来，远处CCAV正在现场直播…..
9点54分，牵引车把悬挂在桥外的最后一截车厢从桥身上拽下来，然后它被挖掘机翻进旁边另外一个水坑当中。
快到中午了，凌萧一直滴水粒米未进，可是他根本就感觉不到饥渴，却始终没有找到小冯的下落，在头顶骄阳的持续炙烤下，他感觉头晕的厉害，身上的伤口也阵阵作痛，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凌萧被抬上一个担架，沿着高架桥侧面的斜坡，他被抬了下去，地面上既有黑色的灵车，也有救护车在等候。
不过，就在被抬上救护车的瞬间，凌萧一下清醒过来，不顾周围救护人员的劝阻，他奋力跳下担架，向回跑去。可惜，前面拉起的警戒线拦住了去路，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桥上去了，可是凌萧还不死心，他跟其他人一起站在那里，期望能够看到现场最后的奇迹出现。
中央电视台7月24日凌晨报道“3点40分，铁道部部长XXX到达这里，听取了当地消防、武警官兵现场情况的描述，做了最新布置——就是要以最快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将现场清理完毕，尽快完成通车。”
据中央电视台记者报道“24日凌晨4时许，浙江温州境内的动车组列车追尾事故共造成34死191伤。事故现场经过生命探测仪显示，列车上已无生命迹象。”此时距事故发生尚不到8小时。
当时有官员向XXX汇报时明确提出现场已无生命体征，XXX就此进行了上述转移工作重点的指示。凌晨4点多XXX离开后，7月24日上午铁道部宣布“18时前力争恢复通车”。
南方电视台编导徐静提供的视频也证实，7月24日上午10时，一位参与救援的武警支队指导员介绍说：“现场的救援人员搜救已经结束，目前主要是清理现场。”温州警方工作材料显示，铁路部门当时为尽快通车，原计划切割车厢以清理轨道。
就在这关键时刻，温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队长邵曳戎, 坚决反对“把车厢吊起放到地上清理”的指令，D3115次列车尾节在事故中受损最严重，三分之一的车皮几乎被铲平。
在现场救援指挥的邵曳戎随后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说：“当时一名参与施救的铁路工作人员提议先将车厢吊到地下，再看看有没有幸存者。我不支持这种救援方案。因为我曾在市公安局交警支队分管交通事故工作多年，接触过很多车祸事故，曾遇到这样的事例：有人因为存在安全空隙，在事故中幸存下来。”
“如果将车厢直接从15米的高空吊下来，车上的散落物会形成冲击，对幸存者造成挤压，形成二次伤害，让原本脆弱的生命雪上加霜。”邵曳戎说，如果车厢内还有遇难者，直接吊下来，尸首可能会滑落在外，对遇难者也是一种不尊重。
邵曳戎最终坚持了自己的救援方案：先上高架桥，搜救幸存者，再将车子吊下。在这过程中，他收到了温州市委常委、公安局局长叶寒冰的指令：争分夺秒，决不放弃。邵曳戎带着特警队员和消防队员爬上高架桥。
“消防队员徒手扒开那些尖锐的铁皮碎片，划破手掌也忍痛继续。”邵曳戎说，搜救工作不知持续了多久，“那时真没时间概念了，只记得进入搜救时是下午3点多。”
一具具遗体在废墟中被发现，一次次失望敲击着救援队员的心。突然，在搬开一具遗体后，一个奇迹瞬间诞生：废墟下，一只小手在微微地颤动，尽管幅度很小很小，但足以让人震撼。
7月24日17时15分， “这里有个小女孩，还活着！快，快拿担架。”温州消防支队勤奋路中队指导员姜建序用沙哑的声音兴奋地叫喊起来。经过救援人员的努力，两岁半的项炜伊被救出。

姜建序后来对《法制日报》记者说：“我在清理上面的废墟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女孩的右手还在动。当时我们已经救援了二十几个小时，人都已经没力气了，但一看到小女孩的手在动，我们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马上来劲了。我们先把周边东西清理好，就马上拿了毛巾，把小女孩的眼睛遮上，防止阳光直射受伤。后 来把周边的东西清理得差不多时，发现小女孩的左腿被塌下来的空调架压住了。”
面对突然发现的生命奇迹，姜建序马上和其余队员制定方案，决定放弃使用大型机械救助设备，改用双手挖掘，为的就是不让重型机械对伊伊造成二次伤害。
姜建序说：“当时全靠人力把上面的东西抬起来，差不多五六个人在那里抬，我在最里面，我让其他的队员抬高一点，我自己把手插到下面，把空间垫高，我的手被压一下没有关系，小姑娘就不能再压了。后来把空间垫大，小女孩的脚可以挪动的时候，慢慢把她挪出来。”
发现小伊伊的手指还在微动，邵曳戎马上电hua通知医疗救护人员爬上高架桥待命。于是，消防、特警、医护人员，一双双手传递着这条来之不易的脆弱生命。凌萧站在人群中亲眼看见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小伊伊被大家从桥上抬下来，她chi裸着的一双小脚丫上沾满了斑斑血迹。
24日下午17时40分，小伊伊被送上救护车，从事故发生到被救，小伊伊在废墟中埋了20多个小时后，这个顽强的小生命被延续下来，围观的人们都为此热烈鼓掌欢呼。
凌萧也为坚持不懈参与救援、可敬的官兵们大声叫好，可是，他还没喊两声就因为过度疲劳和失血过多而一头栽倒，周围的人们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
温州附一医院4楼走廊里，来自山东菏泽的王海茹和曹卫东夫妇向记者展示了他们在出事前五分钟用手机拍下了一段视频：两人那天是从杭州到瑞安去进鞋子的，曹卫东害怕坐飞机，于是，两个人第一次坐上了动车，而且还特地买了D3115次的两张一等座的车票。眼见着快要到目的地了，35岁的妻子王海茹突然跳出个念头，何不拍段视频记录一下这第一次坐动车？她于是拿出手机，拍下了所在的16号车厢的情景。
谁也没有想到，这仅仅39秒的视频，是这个车厢留给世界的最后影像。不到五分钟之后，撞击猛烈发生，整个车厢几乎被撞成一堆废铁，乘客伤亡惨重。 “当时以为火车快要到站了，我还把给乘客看的列车读物都放好了。”
王海茹一边点开视频，一边告诉记者：画面中的第16号车厢内，乘客们或聊天，或睡觉，远处的过道上还有人走来走去，她自己面前的小桌板上，也放着一个水杯和一包瓜子，所有的一切，都和任何一次列车上的情景一模一样。
只不过，接下来五分钟之后，从未有过的厄运降临到这个车厢里。“就在视频拍摄完不到5分钟后，动车就被追尾了，‘轰’的一声，就好像大地震，行李什么的都往下掉，整个人都好像掉到深渊里一样，车窗都被震碎了。” 王海茹说，就是这个被震碎的车窗及时救了她们夫妇一命。
“我们鞋子都来不及穿就爬了出来，爬出来发现真是命大，我们这节车厢几乎全被撞烂了，我坐的位置后面，几乎都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救命’声。”
记者把这段视频拷贝了下来，在视频第27秒突然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喊，“妈妈，我要妈妈”。
D3115次，16号车厢——幸存下来的女孩伊伊就是在这个车厢里的，视频中是她的喊声吗？最终，记者晚上9点在伊伊的病房外，找到了孩子的小奶奶(伊伊爷爷的姐妹)李女士。
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耳边，李女士只听了一遍视频，就很快确认：“就是，就是伊伊在喊妈妈。”
李女士又听了几遍视频，然后告诉记者，伊伊似乎在带着哭腔喊妈妈，很有可能是当时伊伊在车厢过道上玩耍，结果走到前面来了，找不到妈妈的情况下，才开始叫“妈妈，我要妈妈”，因此，视频中也录下了另外一位女子对着伊伊说你妈妈在后面这样的声音。
随后，这名记者又来到了孩子爷爷奶奶的住处，仔细看完视频后，伊伊的奶奶顿时眼眶红润：“就是我们伊伊的。”爷爷坐在一边，沉默着。这是伊伊最后一次，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我反正信了

“人小脾气大，小宝贝，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啊。” 这是伊伊的母亲施李虹在遇难前所发出的最后一条微博，这句既嗔怪又爱怜的短短20个字，看似再也普通不过的话，却成为网上最热的微博之一，几天内被全国网民转发无数次。
有网民伤感地说：从此，天堂里刻下了这20个字。而在人间，这20个字则是数十个无辜罹难生命的声声追问。
父亲项余岸微博中上传一张伊伊坐在动车上、身着小花裙、手捧奶瓶喝水的照片，并配文字说明：“伊伊第一次出远门坐动车去杭州，纪念一下。”时间是15日18时27分。
项余岸夫妇的百余条微博，就像一部小小的家庭纪录片，处处充满着温情的文字和图片，描绘着他们曾经拥有的甜蜜生活。在施李虹专门用来记录女儿成长的微博上，时间永远停在了最后一条微博发出的那一刻：7月23日，19时17分！
女儿终将长大成人，母亲的微博却永远无法更新！这位29岁的妈妈已同丈夫项余岸在事故中双双罹难，他们的女儿项炜伊幸运地劫后余生，是事故中的最后一名获救者。
“这位母亲已经永远不可能更新微博了，她和丈夫在7.23动车劫难中失去了生命，只留下伊伊这个2岁的被铁道部称为‘奇迹’的小女孩。她一条条微博读罢让人痛彻肺腑……”网友王佩在微博上这样留言道。
没有人会否认，母亲的期望终将伴随着小伊伊长大成人而实现，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的微博，却永远也无法再更新了！
项炜伊在车厢残骸的车门空隙中被发现时，浑身是血，左腿受伤严重。她被送往解放军118医院后，迅速转至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伊伊的姨妈接到通知后，提前守在了医院门前，在辨认出伊伊后，她和弟弟抱头痛哭。她想通知其他亲属，手却抖得厉害，数次按错了手机键。
据温州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的医护人员介绍，伊伊被送到医院时，仍然有知觉，还会喊着说饿，她还喝了果奶，精神状态让医生比较放心。“伊伊很乖，只是不爱说话，醒来就只是呆呆地睁着眼睛，有时还会大喊‘爸爸’。”一位医生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项益和说，他们还没有告诉伊伊父母遇难的事情。25日凌晨，护士抱着做完手术不久的伊伊，她在半睡中误以为护士是妈妈，迷迷糊糊地说：“妈妈，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在场人无不潸然泪下。
伊伊的遭遇也牵动了许多热心人士。珠海政协委员陈利浩在微博上称：向温州市特警支队长邵曳戎致敬！他坚持在铁轨清理，才有了小伊伊的得救。呼吁支持为邵曳戎记功！本人承诺：凡本微博被转发一次，就捐献一元给小伊伊！后补充说明：上限为100万元人民币。
地质灾害发生后通常有“黄金72小时”救援期。交通事故虽然不同于地质灾难，但同样存在一定期限的黄金救援期。参与救援的一名武警是当晚9点左右第一批到的现场，他说：“要是温州自己救，绝不可能7小时就结束！”地震还72小时呢！国际上没这先例！
小伊伊的成功获救，是鲜活的例子。参照国际惯例，事故发生后保留现场是必须之举，即便确为通车考量，也应该由司法部门固定证据后，才能改变现场。人们无从知晓，事故现场的关键信息是否已经流失或者被故意损毁。
当凌萧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24日的下午，他顾不上护士的劝阻，撩开被子跳下床就去医院各处寻找小冯的下落。凌萧身上的伤不过都是些皮肉外伤，虽然依旧很痛，但是更疼的却是在他心里。他挨个病房一间间找过去，除了悲伤的病人家属和受到过度惊吓的受伤乘客，他并没有找到小冯的影子。他又去了太平间，依然没有结果，
凌萧一连辗转了温州好几家医院，都是毫无结果，他也曾试图拨通小冯的手机，但是始终没有回应。在悲痛欲绝的遇难者家属群中，还有很多人象他一样，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亲人遗体。
凌萧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有任何结果，很快他就听说铁道部将在今晚召开首场新闻发布会，于是他跟很多其他遇难者家属，还有记者们赶往温州水心饭店。

7月24日 23:15，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在温州水心饭店为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举行新闻发布会。
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发布消息称事故造成35人死亡、192人受伤；35名死亡者中不包括失踪人员。
有记者问道：“你在以前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说死了41个人，而刚才发布会你 说只死了35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勇平回答：“作为铁道部新闻发言人，我掌握的情况就是死了35个人，至于网上说我发布了死亡41个 人的数字，我在这里说一声，我没有接受过相关的采访，没有在网上提供这样的数据。”
记者问：“车体为何掩埋？”
王勇平面带微笑地回答：“关于掩埋，后来接机的同志做这样的解释。因为当时在现场抢险的情况，环境非常复杂，下面是一个泥潭，施展开来很不方便，所以把那个车头埋在下面盖上土，主要是便于抢险。目前他的解释理由是这样，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混蛋！胡说八道……周围好几里都是平地，哪里有妨碍施工的地方？”
“到底死了多少人？”
“我孩子的尸体在哪里？”
一位幸存者提问：“我现在能够活着站在你面前，是因为事故后我自己爬下来了，死里逃生。您刚才说的已经妥善安置，是以您的标准，还是以我们旅客的标准？”
有记者问：“在你们宣布没生命体征、开始拆解车厢时，为什么又发现一个活着的女孩？”
王勇平称：“这只是一个奇迹。”
现场一片哗然，记者再次厉声质问：“那你们做的决策是不是错了？为什么说没人活着又发现呢？”
王勇平说：“我只能说，它就是发生了。”
随后现场气氛紧张，浙江卫视、央视国际频道、央视新闻频道等先后掐断了直播信号，有声音宣布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据南方电视台《拍案》栏目的编导徐静称，这是“史上最混乱的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布会草草结束，在场无论是记者还是遇难者家属，面对铁道部官员这样荒谬的解释都愤怒了，人们向前拥过去，发言人王勇平在保安的保护下仓皇逃离会场，周围一片骂声，情绪激动的群众一下暴动了，前面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凌萧看到有的记者机器摔了，镜头砸了，还有遇难者家属大喊：“不给解释清楚就走，是要出事情的！”
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说出的这句让天下人铭记的至理名言 “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后来成功当选中国2011年十大新闻语录第一名！
除了铁道部对公众的敷衍和对百姓生命的漠视以外，他们一直闪烁其词、改来改去的事故遇难、失踪人数始终成为全国人民关注的焦点。
本次脱轨的车厢有6节，即D301次第1至4车厢和D3115次第15、16车厢。D301次第1车厢是带驾驶室的二等座车厢，定员55人；第2至4车厢是定员各40人的软卧车厢，事发车次以卧代座的形式出售软座票，满员实载60人。D3115次第15车厢是普通一等座车，定员72人；第16车厢是带驾驶室的一等座车，定员64人------这些车厢不计司机和乘务总计定员371人。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事故车厢上实际大约有400人，其中16车厢几乎一半被碾平，另3截车厢掉下几十米高的桥下，仅仅才有35人死亡？虽然后来，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又几次改口成39人，40人，但显然这都难以令人信服！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死亡人数要停留在35人这个神奇数字上？据说是潜规则死亡人数要控制在36人以内，一旦超过36人，市委书记这个级别的要撤职，所以一开始发生，就注定了死亡人数不会超过36！请看下列神奇数字：
2011年6月，湘鄂暴雨，35人死亡
2010年6月，福建广西四川洪灾，35人死亡
2009年9月，河南平顶山矿难，35人死亡
2008年11月，云南泥石流，35人死亡
2008年7月，河北蔚县煤矿爆炸，35人死亡
2008年5月，一辆旅游客车在阿坝县遭遇滑坡，35人死亡
2007年11月，湖北宜万铁路岩崩，35人死亡
2007年11月，贵州毕节瓦斯事故，35人死亡
2007年7月，重庆暴雨，35人死亡
2007年7月，山东暴雨，35人死亡
2006年7月，广西台风，35人死亡
2005年12月，河南新安煤矿透水，35人死亡……等等……
但是，很多从各地赶来的遇难者家属都象凌萧一样，找不到自己遇难的亲人、朋友遗体，只能在温州南站设立的领取行李接待处，寻找到遇难亲人们的遗物。
7月25日 9:50，一个据称在医院上班知情者透露：其实到今天凌晨就已经死了100多了，抬出来的都是死人。只不过到医院走了一遭，算抢救无效，不算立即死亡。媒体被要求隐瞒了数据只说30多…..真是用心良苦…..
7月25日 22:53，@公民微报：求真相再次发！据报：保险公司收到医院的死亡人数是179个，新闻报道死亡人数不到40人。
7月25日 22:55，网易微博@龚伟杰：保险公司朋友告诉我，现在核实死亡216人，还有没核实的。
郭瑶说：“王勇平，我求你了，我给你一百万，你去死！为什么死亡名单上没有我孩子的名字？到底还有多少人的名字没有登上去？”她刚满100天的儿子王沂轩死于7•23事故，丈夫王远明重伤治疗中。
多么令人悲伤，实名制动车车票第一次起的作用，居然是在事故中确认死难者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