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忆往昔,碎月如粥》(长篇连载)

就在季兰于家中如丧考妣般五心烦躁、坐立不安之时,有客人来访了。来人是好些日子不曾上门的省城革委会副主任秦达亮。
季兰和秦达亮是‘文革’造反中相互认识的。那还是‘文革’初期,造反派的造反气焰正是甚嚣尘上的时候。在‘踢开党委闹革命’的口号下,造反派们兴起一股揪斗走资派的热潮。
当时身为省委机关后勤服务处副处长的季兰也拉起了一支造反队伍,尽管人数不多,但在省委机关大院里倒也独树一帜,颇出风头。
很快,季兰的造反队伍和省城最大的造反组织‘红联会’搭上了关系,也就在这段时间,季兰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和‘红联会’头目秦达亮居然有了非常默契的合作。
也许是季兰手上当时确有中央文革赐予她的某种‘尚方宝剑’之类的东东,总之,秦达亮对季兰始终礼让三分,甚至在季兰的丈夫,时任省城某高校党委书记,在即将遭到红卫兵揪斗之时,秦达亮居然带人抢先一步将其转移保护了起来。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2 15:13:54 +0800 CST  
季兰为此对秦达亮十分感激。她知道以她丈夫那羸弱不堪的身体是断然架不住红卫兵折腾的。果不其然,她丈夫虽然躲过了‘文革’揪斗的冲击,却无法躲过病魔纠缠。时隔不到两年,她丈夫还是因病医治无效而撒手西去。
丈夫虽已不在了,但秦达亮的这份救夫之恩,季兰是要领情的。所以,便有了后来季兰不管不顾地愣是将秦达生调到省知青办这段插曲,当时季兰在这件事上的坚持让李副书记颇感困惑和头痛了一阵。

季兰此时对秦达亮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光临虽感意外,但还是很礼貌地将其请进客厅坐下。
侍茶递烟等客套完毕,季兰便款款落身坐下问道:“秦主任大驾光临,该不会是闲得发慌,专程跑来与我喝茶聊天的吧?”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2 15:14:51 +0800 CST  
“呵呵,”秦达亮装模作样地干笑两声说道:“季主任果然还和当年一样,说话办事总那么直来直去的,我秦某粗人一个,就喜欢痛快干脆。就冲这一点,你我有缘啊!”
秦达亮说到这,稍微缓了一下,然后神情一凛说道:“我弟弟秦达生已离开人世近一年了,难道季主任从来都没想过为达生做点什么?我指的是帮他讨回点公道。据我所知,你对毛大年也并不十分感冒嘛!”
季兰一听这话,心里便有点窝火,因为她今天的处境若追根究源的话,就与当初帮秦达生有关。若没有秦达生的事,她本不会与李副书记产生隔阂;进而,若不是秦达生一再惹事生非,她和李副书记之间的隔阂也不会结得这么深。
说来说去都是这个秦达生嚣张跋扈得太没边了,倚仗着有人撑腰,撵跑了一个不算,毛大年一来,他又立马如法炮制,想对毛大年使点颜色瞧瞧,可毛大年又不是张诺如那样的软柿子可随便捏的!
后来,秦达生居然连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出来了,那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可以说,秦达生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恕!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2 15:15:51 +0800 CST  
想到此,季兰沉着脸说道:“你难道不认为是达生自己一再莽撞行事而最终把自己给断送了吗?现在你想让我帮你出口气,我有那么大能耐吗?退一万步讲,即使我想帮你出气,那也总得有个借口吧?而毛大年行事一向谨慎小心,这个借口恐怕很难找哟!”
秦达亮听季兰的口气是不想帮忙的意思,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借口以你季主任的智慧应该还是可以找到的。关键是你害怕了,怕引火烧身吧?反正秦达生姓秦又不姓季,死也罢,活也好,与你季主任又有何干?”
季兰这时已经处在忍无可忍的边缘了,以她的地位身份还很少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就在季兰站起来准备下逐客令的时候,秦达亮又开口了:“季主任别激动嘛!过分激动会伤身的,我想季主任还是善于克制自己冲动的,否则那封检举德生同志的信不就寄出去了吗?”
秦达亮这话甫一出口,不亚于在季兰的头顶上当场引爆了一颗炸弹,差点没把季兰给吓晕了。
说起来,这还是季兰自制的一颗‘炸弹’。那是一封季兰写给中央文革的情况汇报信,洋洋洒洒四五页纸,上面罗列了一些当时有关李德生同志初到皖省时处理派性斗争的情况实例,总之,是负面的情况汇报。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2 15:16:50 +0800 CST  
坏就坏在这封放在书房办公桌上的信函,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不见了。严格说来,这是一封并未完结的信函,季兰大概是写了一大部分后,因有些事还要核实一下,所以就随手将信夹在放在桌上的毛选之中,可等过了几天,她想接着写完此信之时,却骇然发现夹在书中的信竟不翼而飞了。
为此,她几乎把整个书房翻了个底朝天,用挖地三尺来找也不算夸张。可是,她无论怎么找终归还是徒劳无益,根本无法寻回。此事便成了季兰心中的一颗定时炸弹,尤其是随着李德生同志一步步进入中央核心领导圈,到了1973年中共十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季兰的心就越发收缩绞痛。这意味着她的那颗自制炸弹越来越具有爆炸威力,那是一颗能把季兰炸得粉身碎骨的定时炸弹啊!
令季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封该死的信秦达亮是怎么知道的?莫非那封神秘失踪的信就落在他手中了?想到此,季兰全身有点不寒而栗起来。
秦达亮看着季兰脸上虚汗一层层冒出来,不禁得意地晃动着二郎腿说道:“别担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再无第三者知道,哦,原本还有一个人知道,可惜已不在人世了,哎,我那可怜的弟弟啊!”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2 15:17:54 +0800 CST  
第121章 密信流转

秦达亮末了这句等于暗示信和秦达生有点关系。其实,岂止有点关系,而是有很大关系,因为有好长一段时间,这封信就掌握在秦达生手上。
此事说来话长,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秦达生拿着事先买好的电影票又来找陈梦婷了。
前面说过,陈梦婷对秦达生并不喜欢,但女孩子很多都抱有这样的心理,那就是她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嫁给你,但并不反对你围着她身边转,对于你时不时献出的殷勤,她会像宫廷里高贵的公主一样,或笑之或纳之。笑纳与否,全看公主心情好坏而定。
用今天的流行词汇来描述,那秦达生就是陈梦婷的一个长期‘备胎’,只要陈梦婷一天没相中如意郎君,秦达生就会忠实而又尽责地地发挥着其‘备胎’的作用。
这不,秦达生又来献殷勤了,而陈梦婷大概早已习惯了这种白吃白喝,免费玩乐的生活,所以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和秦达生看了一场电影。看完电影走出电影院,通常这时候两人就该分手,各干各的去了,可是秦达生大概看出陈梦婷今天情绪不错,所以就不想立马分手,说道:“婷婷,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再到公园走走,好不好?”
陈梦婷立马摇头说:“不行,不行,今天还有事,改日吧!”
秦达生闻言还有点不死心,便追问道:“难得周末,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赶着去做呢?”
陈梦婷心里对秦达生的这种追问虽有不悦,但也不好挂在脸上,便解释道:“今天我要到兰姨家去给鱼宝宝换水喂食,这是每星期六我都得去做的。今天看电影都已耽误不少时间了。不说了,我得抓紧时间赶过去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5 09:21:33 +0800 CST  
“你说的是季主任家吧,走,我陪你一块去,反正我又没事。说不定还可以给你打个下手呢!”秦达生今天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缠劲,弄得陈梦婷先是有点犹豫,后一想,秦达生还是季兰姨妈费老大劲调进知青办的,带他一同去,季兰姨妈该不会怪罪的,于是便答应了。
陈梦婷有季兰家的钥匙,所以很麻溜地打开门。进门一看,屋里没人,陈梦婷猜测季兰很可能又到医院去了。她知道这段时间季兰除了上班外,很多时候多是在医院陪伴和照顾姨夫。姨夫身体不好,这一年来总是动不动就住院,陈梦婷也因此主动承担起一些季兰家的琐事,其中包括给鱼换水喂食之类的活。
秦达生一走进季兰的家门,就被这座房屋的宽敞大气、布局优雅以及陈设考究惊得张大了嘴巴。尤其是客厅左手边那只硕大的金鱼缸就非常逮眼。长方形鱼缸放置在一个用花梨木精心雕琢而成的专用台几上。鱼缸里有假山、贝壳和鱼草。几十尾大小不一、色彩斑斓、造型绝美的热带观赏鱼在水池中动静有致、姿态万千,宛如一幅活动的水世界立体画,一部浓缩的海洋精灵景观片。
见陈梦婷挽起袖子准备干活,秦达生忙问:“你说,需要我帮着干什么?”
陈梦婷答道:“这是份细活,你这种粗手笨脚的还是站远点,别把我姨夫的心肝宝贝弄死一条,你可赔不起!”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5 09:22:13 +0800 CST  
秦达生闻听此言,立马知趣地退避三舍,再一看陈梦婷熟练而又麻利的操作手法,觉得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悻悻然地在房里四处东张西望地溜达起来,这一溜达便溜达进客厅右手边的一间房里,因为房门也正好是开着的。
房里摆放着两个大书柜,和一个书架,然后便是一张大号的写字台紧贴窗口而置,桌边还有一张围椅。显然,这是一间书房。
秦达生随便看了两眼书柜,都是些马恩列斯的理论书籍,或是鲁迅杂文选等什么的,没什么他感兴趣的东东,正准备步出书房,这时,窗外忽然一阵劲风吹进房间,把桌上那本厚厚的毛选翻弄得哗哗响。
秦达生一眼瞥见毛选里似乎还夹着什么,便好奇地走过去抽出那叠对折的稿纸,打开一看,赫然发现是一封写给中央文革某领导的汇报材料。
秦达生一看抬头便来了兴趣,然而,这一路看下去,越看越触目惊心,因为上面写的都是和皖省当时名声显赫的领导李德生有关的情况汇报。
秦达生尽管肚子里墨水不多,可也还是看出这封信对李德生是明显不利的。他突然醒悟过来这应该是封告状信啊!
秦达生还未来得及看完,便听到外面陈梦婷在叫他。秦达生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反正慌乱之中他没把信放回原处,而是直接揣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5 09:22:49 +0800 CST  
然后,他像没事人一样跑到客厅里对陈梦婷问道:“怎么样?终于要我帮忙了?”
陈梦婷有点不高兴道:“嘿,叫你站远点,你倒好,还真就跑得远远的。细活干不了,粗活难道也不会干吗?喏,把这盆水端到卫生间倒掉!”
“好勒!”秦达生一弯腰很轻松地便将一大盆水端起来,三两步送到卫生间倒了。
陈梦婷看着秦达生的那厚实的背影,心想: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看来让他陪着一块来还是对的,否则,自己至少要分三次才能将这一大鱼缸里的水换完。陈梦婷哪知道自己给她兰姨惹下了多大的祸。

就这样,季兰的绝密信函被秦达生无意中窃取到手中。
看完这封信后,秦达生一方面觉得季兰这个人挺可怕的,居然连皖省集党、政、军三权于一身的主要领导的黑材料都敢整,胆子真够肥啊,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另一方面秦达生又担心这东西捏在自己手上可不见得是好事啊!尤其是上面尚未落款谁写的。这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搜去或盗去,那自己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清啊!
有好几回他都想把这封信付之一炬,这样便一了百了,自己也省得担惊受怕的,可他又隐隐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烧了似乎有点可惜。
秦达生想来想去,纠结了好一阵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把它藏起来,藏哪儿呢?藏在自己住的这间小屋里肯定不保险,那就藏到……,对了,藏到乡下父母住的老宅去。
秦达生父母都还健在,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说是农民,但住得离省城并不远,应该说是那种类似于城乡结合部的地带。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5 09:23:41 +0800 CST  
因为路程比较近,所以秦达生回去一趟并不麻烦。秦达亮和秦达生这对兄弟,尤其是老大秦达亮因在外面混得有头有脸,所以在当地还是小有名气的,但他们兄弟俩并不经常回去,所以也谈不上对父母很孝顺。
这天,秦达生利用周末买上一些糕点、水果,还有白糖等吃的东西,佯装特地回家看望父母,弄得二老激动得说话都声音打颤。儿子终于想起回来看他们了,不但回来看他们,还带着乡下人挺稀罕的糕点食品;不但带着吃的东西,而且还陪他们二老聊天聊到很晚,这让二老感动得如梦似幻。
只不过秦老爹有一事不明:这秦达生一回来就问他要了一只腌菜用的坛子,说是有急用。他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可是,秦老爹很快就发现名堂了,因为半夜里,秦老爹被屋外‘哼哧,哼哧’声音惊醒了。秦老爹立马披上外衣悄悄走到窗边往外一看,借着朦胧的月光,发现秦达生正在院子一角的老槐树下,正拿着一把锄头狠劲地挖坑呢!
秦达生挖了一个大概两三尺深的坑后,便将身边那只腌菜坛子放到坑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埋好,将地面踩实恢复原状,这才轻轻拍了拍手中的尘土,往堂屋走来。秦老爹赶紧反身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睡到床上,心想老二到底搞神马名堂,这么偷偷摸摸的。
待到第二天早上,秦达生吃完早饭直至告辞返城都只字未提昨夜之事。秦老爹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话做事的分寸还是懂的,见儿子不提,他也就不问。可是,隔了几天之后,秦老爹终归耐不住好奇,还是找个机会将坛子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是用油纸包得很严实的几张纸而已。纸上尽管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可秦老爹又不识字,也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他猜得出这上面写的东西肯定很重要,否则老二不会这么小心谨慎,连父母都只字不露。
秦老爹叹了口气后,又原封不动地将一切复归原样。这是老二的秘密,还是留给老二自己将来处理吧!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5 09:24:24 +0800 CST  
第122章 纯属讹诈

话分两头,秦达生将信藏好后心里顿时感觉踏实了许多。
秦达亮对此事本来是一无所知的,可是后来有两次这兄弟俩聚到一起喝酒时,不知怎么的就聊到季兰了。
秦达生立马不屑一顾地说道:“季兰算什么,别看她人前神气活现,指手画脚的,只要我点出一件事,她在我面前,哼,说让她跪着,她就不敢站着,说让她躺下,嘿嘿,……”秦达生说着,脸上不禁泛起一股淫荡的笑容。
秦达亮虽说也已几杯老酒下肚,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对于秦达生的话,他当时第一感觉就是秦达生喝多了。现实生活中有人就是这样,三杯酒下肚就舌尖上跑马,牛皮吹得跟冬天草原上的白毛风一样不着边际。秦达生一向喜欢吹牛,秦达亮是知道他弟弟这副德性的,所以,秦达亮对秦达生的话并未当真。
可是过了一些时日之后,这兄弟两又凑到了一起,又是兄弟对酌。这回,秦达生又提到季兰,并且说话神情很是认真地对秦达亮掰呼道:他要瞅个机会,利用手中掌握的‘把柄’要挟季兰帮他完成一个大心愿。
这回,秦达亮显然觉察到秦达生不像是吹牛,倒似真的捏住了季兰的什么把柄,心中虽十分好奇,可嘴上却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到底发现了季兰什么秘密啊?跟老哥说说看!”
可谁知秦达生却眯着眼睛‘嘿嘿’一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是件秘密武器,不到关键时刻不宜拿出来用。”
其实,秦达生是很想把这个秘密当时就告诉秦达亮的,可谁让秦达生在秦达亮面前长期不得志,且动辄就被大哥教训一顿,所以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难得有这么点引以为傲的东西,哪能轻易示人呢?所以,秦达亮就暂时被蒙在鼓里了。而秦达生这一蒙可就一直蒙到棺材里,再也没机会亲口说出来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9 13:33:02 +0800 CST  
秦达亮一年回不了老家------三里岗(老名:赵家围子)两三趟,这一来是因为工作较忙,二来更重要的是他对这块他从小长大的故土并没多深的感情。原因很简单,秦达亮家打从他爷爷辈才定居于此,也就是说秦家并非是三里岗的原住民,而是解放前逃荒逃到这定居下来的。一个姓秦的外来户在一个赵氏族群占主导地位的环境里经常受些欺压是可以想见的。
可俗话说得好: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大概是因为秦家在当地受欺受压太久的缘故,到了秦达亮和秦达生这辈,他们一改前辈一向懦弱忍让的习惯,变得尤为能斗善打。
这对龙虎兄弟从十来岁起,楞是在这赵氏子弟结帮成伙的地盘上‘斗’出了自己的狠劲,‘打’出了自己的威风。曾几何时,只要一提三里岗的秦氏兄弟,这四乡八里的后生们无不畏惧三分。
这个世界也许永远都是这样,那就是欺弱怕硬。既然秦氏兄弟这么厉害,那就让他们到外面的世界去逞强斗狠吧!
于是乎,三里岗就像‘送瘟神’一样,先是将老大秦达亮送进城里当了工人,后来部队到地方上招兵,村里又立马将秦家老二送进了军营。秦达生当兵两年,退伍后也进城当了工人。
就这样,秦氏兄弟短短几年便从乡下的‘农民泥腿子’摇身一变成了‘工人老大哥’,响当当的城里人耶!这在当地农村可是人们羡慕得不得了的福分啊!
‘文革’爆发后,秦氏兄弟骨子里不安分的因子再次不可抑制地得到激发。他们双双积极投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革命洪流中,并且他们双双都从这场大革命中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红利’。
尤其是秦达亮,靠造反一路扶摇直上,最后居然荣升到市革委副主任位置上,而秦达生则是孔武有余,谋略不足,故一直没捞到一官半职,他为此好长一段时间郁闷寡欢,心绪难平。
所以,他与大哥对酌时才有了那句:他要瞅准个机会,利用季兰帮他完成一个大心愿。这个心愿,说白了,就是将省知青办主任的职位谋划到手。正是冲着这个目标,他才想方设法地将老张主任给气走了。就在他自以为离这个职位已近在咫尺之时,谁曾想凭空又冒出个毛大年来,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实在是于心不甘啊!不行,他不能就此放弃,这后来便有了前文所述的秦达生与毛大年的种种斗法。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9 13:33:48 +0800 CST  
秦达生为自己的愚蠢和疯狂付出了最为沉重的代价。
秦达生死亡的消息没几天便传回到他的家乡三里岗。三里岗的乡亲们不仅知道秦达生死了,而且知道他是被公安击毙的,且罪名是破坏上山下乡的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个罪名在当时是非常吓人的。
三里岗的男女老幼们对此便纷纷议论开了,当时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传得最多最广的便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七大爷曾经说过的那句:这小子太爱耍横了,没准哪天会挨枪子的。你瞧,应验了不是?
秦达亮在秦达生亡故之后是顶着巨大压力,回老家料理老二后事的。父母双亲年岁已大,在丧子之痛的巨大打击下已几乎承受不住了。这时候,秦达亮不管压力多大,该自己担当的责任总不能推卸的,只不过他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简洁的方式将老二的后事匆匆了结完事,随后便迅速离开了老家。
秦达亮之所以倍感压力估计是和他头顶上的那顶乌纱帽有关。达生刚出事那会,他心里固然也很难受,但他更担心自己受到牵连。有那么一阵子,秦达亮整天胆战心惊的,生怕背个‘划不清界限’的罪名,进而致使自己仕途进展就此戛然而止。直到大半年过去了,秦达亮发现自己并未受达生凶案多大影响,这才心里慢慢踏实了些。
时隔近一年后,秦达亮有一天在家自斟自饮时,突然想起秦达生曾经说过的有关掌握季兰把柄之类的话。秦达亮不禁陷入深思当中:秦达生到底掌握了季兰的什么重要把柄呢?听达生的口气,应该是某种文字材料之类的东东。如果真有这样一件东东,那达生又会把这件东东藏在哪里呢?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9 13:34:35 +0800 CST  
那东西肯定不会藏在秦达生住过的那间小屋,因为秦达亮在秦达生死后曾到他住过的那间小屋认真仔细查找过,没发现这类物品。
秦达亮这时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突然,秦达亮脑袋里灵光一闪,莫非秦达生将秘密藏到父母住的老宅里了?
秦达亮回想起小时候他和秦达生经常玩的一种游戏就是‘寻宝游戏’,也即,一个藏,另一个负责找。可是,谁都知道‘一人藏物,百人难寻’,所以,他们兄弟俩玩这种游戏时定下了若干规则,即:一是藏宝的范围须在自家屋院之内;二是不准将宝物埋到土中、灰中或草丛中;三是依据寻宝难度,寻宝人可以要求藏宝人给出最多三个寻宝线索提示。
尤其是第二条规则,那是他们经过多次失败的尝试后总结出来的教训:埋在地下的东西最难找,之所以难找就在于藏宝人有时连自己都记不清究竟埋于何处。
想到此,秦达亮当即决定再回一趟老家,当面问问父母,老二有没有把什么东西交给他们保管过。
当秦达亮再次回到老宅,发现父母双亲明显衰老了许多,看来二老心中的丧子之痛尚未完全抚平。
秦达亮对二老耐心劝慰了几句之后,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二前几年有没有把什么贵重物品交给你们保管啊?”
秦达亮话一出口便觉不妥,遂立马解释道:“我说的贵重物品不是金银珠宝等值钱的东西,我是说老二有没有将类似信件、文件、笔记本之类的东西交给你们啊?”
秦老爹听秦达亮这么一说,立马将脑袋一拍,说道:“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你等着,我去取。”说着,便从屋门后面提起一把锄头,跑到院里,不一会便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坛子走了进来,然后当着秦达亮的面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油乎乎的纸包,递给秦达亮说道:“这是达生几年前悄悄埋在院里老槐树下的,不知他的死跟这个有没有关系啊?”
秦达亮打开油纸包一看,暗叹:“完了,完了!”因为油纸包里的纸张因受潮气侵蚀,而变得软沓沓的。最要命的是纸上的字迹很多也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9 13:35:14 +0800 CST  
秦达亮听父亲一旁插话,先是下意识地摇摇头,可随即又点头说道:“老二要是早两年就把这个交给我,也许他就不会死啊!可惜了,太可惜了!”
秦达亮将那几张几近四分五裂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摊放在桌上,然后几乎是脸贴着那几张纸,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看了好半天,末了,总算把那几张纸上所写的意思连猜带蒙地大致看明白了。
不过,他知道就凭这几张字迹模糊不清的烂信纸明着要挟季兰恐怕是不行的了,唯一能做的也就点到为止地吓唬一下季兰罢了!

这便有了前文所提的秦达亮要挟季兰那一幕,而季兰也确实被秦达亮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蒙了。可是,季兰毕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最起码的定力还是有的。她稍微稳了稳心神,随后说道:“我不知你所说的信究竟是什么信,如果是写给中央文革小组的信该寄的都已寄出去了。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一句,我给中央文革小组写的材料均属内部绝密文件,你如果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该不会还要我来提醒吧?”
“季主任果然了得,眨眼间便反守为攻了,佩服,佩服,只是那份材料如果不是寄到中央文革小组那儿,而是传到德生同志手上不知季主任还会不会这么镇定自若呢?”秦达亮边说边斜着眼睛瞄着季兰,看她的反应。
“那你就试试看吧!我无所谓!”季兰本能地感到此时此刻对于秦达亮的威胁绝不能示弱,因为她心里清楚这封信是好几年前写的了,要是想拿它做文章应该早就拿出来了,不该等到现在;再者,这封信上并没有她季兰的署名,这点她也是记得十分清楚的。
秦达亮没想到季兰竟然这么强硬,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有强撑着往下说了:“既然季主任一意孤行,半点情面都不讲,那我也只好不得已而为之了!再见!”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季兰的住处。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19 13:36:01 +0800 CST  
第123章 波平波起

秦达亮与季兰一拍两散后,两人心里都既不舒服,更不踏实。因为这件事不捅开则已,一旦捅开,那就意味着把一颗埋在地下的烈性炸弹亮到明面上,一旦引爆,不论季兰还是秦达亮,两人有可能统统报销完蛋。
秦达亮一开始也许并没有想清楚这点,他以为这封信亮出来只会对季兰有威胁,其实只要是看过这封信的人可能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信中内容十分敏感啊!
秦达亮是被季兰给一语点醒的。季兰说:这是内部绝密文件,不该看的人看了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是啊,不该看的人看了会有什么后果?秦达亮好歹也是当了这么几年领导的人,他是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的。秦达亮起初还以为季兰不过是拿此话吓唬他,可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更何况,这封信的来路他都说不清,他只知道这封信是他弟弟秦达生私藏的,可秦达生又是从哪获得这封信的呢?秦达亮一无所知。
还有,秦达生虽已不在人世了,但罪名却是被上级部门明确定性的破坏上山下乡的现行反革命分子。秦达亮敢说这封信是从秦达生那儿找出来的吗?如果秦达亮真敢这么说,那除了给秦达生再添一项罪名,证明他死有余辜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也许不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会凭白将秦达亮也拽进这趟浑水中。
因为信目前是在秦达亮手上,又因为秦达亮以此信要挟了季兰,所以秦达亮非常担心:一旦此信大白于世,你怎样才能证明你与此信的关系是‘萍水相逢’?以及你又该怎样解释你拿此信恐吓季兰的正当性?这中间的许多关节,秦达亮是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的!
以上种种,秦达亮越想越觉得头大,以至于脑仁都有炸开的感觉。‘弄巧成拙、自讨苦吃、愚蠢至极’,秦达亮心里不住地暗骂自己。他觉得这种蠢事本来只有他弟弟秦达生才干得出来,可自己怎么一不留神也犯这种低级错误呢?难道他是被死鬼弟弟灵魂附体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21 19:55:24 +0800 CST  
与秦达亮相比,季兰反倒压力没那么大,尽管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可她料定秦达亮不敢真的与她来个鱼死网破,因为这压根犯不着嘛!官场上只要一方对另一方没有造成太大的,乃至致命的威胁,那又何苦非要死缠烂打,直至同归于尽呢?
更何况,她还怀疑秦达亮手上并不一定掌握着那份材料的原件,因为那东西太敏感,谁拿在手上都会感觉像拿着根烫手的山芋。何况,时隔这么些年,没准早就销毁了,现在秦达亮只不过是拿话来吓唬她一下而已!可她季兰难道是吓大的吗?
且不说那是封没寄出的信,也没对德生同志造成任何不利的影响,即便真的是寄到中央文革小组了,那季兰也有说辞啊!因为她有当年中央文革给她的相关指示,要求她及时汇报所在地各领域、各派别,乃至各级别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最新动态和进展情况,她是奉命行事,是堂堂正正之举啊。
她之所以心存恐惧,那完全是因为德生同志现已进入国家核心领导层,而那封信怎么说都是针对德生同志加以告状性质的。而德生同志一旦知晓,则心胸再怎么宽宏大量,也很难说不对她心存芥蒂啊!
‘算了,现在想这些已无多大意义了’,季兰寻思着,‘还是静观其变吧’。
就在季兰尚为此事感到惴惴不安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这天中午季兰下班回家,刚进门没一会,便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季兰赶忙从里屋出来,正准备去开门,却赫然发现大厅靠门口处躺着一只白色信封,显然是有人刚才从屋门下方的门缝里塞进来的。
季兰忙捡起信封,见上面没留一个字,再拉开房门一看,屋外早已没了人影。
季兰小心锁好房门,然后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三步两步冲进书房,再用剪刀剪开信封的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瓤。是一沓已发黄变软,字迹模糊不清的信纸。
季兰再仔细一看,不禁惊叹:“哎呀!这不就是那封神秘失踪多年的密件吗?”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21 19:56:08 +0800 CST  
季兰将信纸捧在手上看了又看,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上天有眼,这份密件终于又回来了。哎,折磨了我这么久,总算让我一块心病得以了结啊!’
季兰转而一想:这信肯定是秦达亮送来的,没准刚才就是秦达亮塞进门缝的。算他识时务,否则,他只要往上一送,那只有大家一块完蛋。
这时,季兰下意识地又拿起信封,却见从信封里滑出一个很小很小的纸片,直接飘落到地板上。
亏得季兰眼睛还好使,一眼瞧见这飘落的小不点,并立马从地上捡起。上面总共就八个字:物归原主,原话收回。
话意有两层,即:你的信退还给你,我原来要挟你的话就此收回。这完全是偃旗息鼓,大家重归于好的意思啊!
更有意思的是纸片上的那八个字还不是手写的,而是从报纸上剪下来贴在小纸片上的,难怪纸片那么小!这秦达亮也算是小心谨慎过了分了!

就在季兰准备给秦达亮发出一个同样善意的回馈信号时,组织部突然来电话了,通知季兰当天下午到组织部接受领导谈话。
季兰心中隐隐觉得有厄运要降临,不过季兰现在有一点是明确了,那便是纵是厄运也和那封密件应该没任何瓜葛了。既如此,情况再坏也就坏不到哪去了!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21 19:57:16 +0800 CST  
下午,季兰如约直接来到组织部部长林大胜办公室。林部长已在办公室里候着了,见季兰进来,林大胜没有像往常那样称她季主任,而是态度一本正经地说道:“季兰同志,今天我受省委常委会委托专门找你来谈话,并宣布有关事宜。”林大胜说到这,稍顿了一下。
季兰因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感到太过紧张,而是平静地答道:“林部长,您请说吧,我洗耳恭听着呢!”
“省委组织部专项调查组在吴江的调查结果已出来了:林江南同志在郑旺强奸下放女知青一事的处理上有明显徇私舞弊之嫌,其所造成的影响与后果都非常恶劣,故省委对其给予撤销县委书记职务,并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的处理。而省知青领导小组在获取相关情况汇报后,未及时向省委进行报告,同样负有渎职之责,故给予相关负责人季兰同志降职处分,并记党内记过处分一次。”
季兰抬头望了望林大胜,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欲说还休了。
林大胜看出季兰的意思,便问道:“你对省委的处理有何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这是你的权利,我可以代为转达。”
季兰却说:“我没意见,我只想问一声,谁来接替我的职位,我好尽快办理交接手续。”
“这个嘛,应该很快有人接手你的工作,在新人未到位之前,暂由赖红光同志兼管。你的新职务是省委机关服务中心主任。”林大胜一口气说道。
季兰脸色已变得非常苍白,自己这些年冲杀打斗,弄了半天又回到原处,不过她自忖:这已经是上面对她手下留情了。换位思考一下,她能如此宽宥一个屡屡冒犯自己的下属吗?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21 19:57:43 +0800 CST  
第124章 文体全能

毛大年第二天一上班便得知季兰已被去职的消息,同时也得知林江南被撤职的消息。
毛大年对季兰的这个降职处分并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惋惜,因为她这次即便不因渎职而被降职,她下次也会因其他过失而受处理。说实在的,季兰无论从人品、肚量,还是从实际领导能力、水平上都与她现在担负的工作不相匹配。她如今回到机关服务中心工作,若能把后勤服务这摊子维持得不出问题,那就算很不错了。
然而,毛大年对林江南被撤职及所受到的严厉处分却感到极为遗憾和惋惜,因为林江南是毛大年这些年来接触过的干部中,少有的,既能力超群又廉洁自律的那种。毛大年至今都想不通林江南为何要为郑旺说话护短。
早晨通电话时,刘洪只是三言两语地告诉了毛大年相关信息。尽管刘洪是毛大年的义弟,但打这个电话并不属于私下传递小道消息,而是走正常的工作程序,先电话口头通知毛大年一下,‘红头文件’晚一步会随即下发的。毛大年的顶头上司被去职,干部处及时通知知青办是理所应当的事。
刘洪现已升任干部二处的副处长了。这次下吴江调查就是他带队的。他电话中不便向毛大年细述,林江南这次之所以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就因为林夫人在其中起了十分恶劣的作用。当然,这也再次说明:夫人干政真是贻害无穷啊!
楼主 青葱的樟园  发布于 2016-09-24 10:28:58 +0800 CST  

楼主:青葱的樟园

字数:456395

发表时间:2016-05-12 21: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21 18:40:5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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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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