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道：“不用太急，具体哪天用还定不准，到时候我会提前一天打电话告诉你，你现杀也来得及，你提前杀好了反而不新鲜。送来后你直接交给党政办公室的刘主任，我会提前跟他说好，到时候你按市场价向他收钱就行。”
许清平笑道：“收什么钱？不就十只山鸡呀，村里出了就是了，上次你给我们送来那么多书，得值多少只山鸡呀？”
林源道：“这你不要客气，钱必须要收。一码归一码，这鸡是镇党委政府用的，从哪儿买都得付钱，我考虑着山桃姐那儿就有，便不想到别的地方再找，也算是照顾了她的生意。”
许清平道：“好吧，我听林书记的，钱我照收就是，到时候你别忘了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准备。”
林源道：“这就对了。”
少顷又笑道：“这段时间你的任务是给山桃姐做工作，我还想着春节前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呢。你再努努力，两人在一块儿过年，多美呀！”
挂断电话，林源有些感慨，不仅又思索了一会儿许清平的事儿。
许清平已经40多岁了，他这个年龄离婚再婚，确实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儿，他不能只简单的考虑感情问题，还有孩子的问题，还有世俗观念的问题。作为农村居民，往往要比城里更多的考虑世俗观念问题，因为在农村，老百姓的世俗观念要比城里重的多，作为村里的领导人，他不能不考虑村民们对他的看法。虽然很多村民对他是持同情态度的，但很多并不等于全部。另外还有很多人对事情的具体过程并不是太了解，他们只看到了表面，他们只知道他们的村主任许清平甩掉了糟糠之妻，另取了年轻漂亮的村妇女主任，而许清平不可能去找不明真相的村民一一去解释。当然，他用不着去解释，谁也不能怎么着他。可他是村委会主任，他需要村民的信任，如果村民们不信任他，他怎么领着村民们建设小康社会呢？
想了一会儿，林源知道想也没用，索性便不再去想。这事最终还得靠许清平自己去处理，这种事情，镇党委没法给他帮忙。
跟办公室主任老刘电话说完山鸡的事儿后，林源又把他分管的组织、宣传、工、青、妇等各个部门儿的负责人叫到办公室里，一一向他们了解了各自承担的迎接考核的相关材料的准备情况。
虽然具体什么时候来柴山还不知道，但年终考核的事儿早就已经通知了，所以各个部门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什么可以让林源担心的。
其实对这种考核，林源并不是很担心，他以前就作为考核组成员参加过这种考核，对这种考核很了解。考核形式不外乎三块儿，年年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是听汇报、看资料。党委书记代表领导班子作口头述职，领导班子成员作书面述职，提前准备好，到时候交给人家就行。看资料多数就是个形式，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谁都明白，材料谁都会写的很好，谁也不会说自己哪项工作没做好，即使真没做好，材料里也会写的天花乱坠，怎么干的？成效如何？有什么经验？一项也不会少。林源在组织部里搞了四年材料，这一点他最有数。
二是个人座谈、书面测评。考核组约中层以上人员进行座谈，对领导班子成员逐个进行评价。通常来讲被考核单位会提前召开中层以上人员会议，强调一下组织纪律，让大家以大局为重，不要当面说好，背后踢脚。所以一般来讲座谈时谁也不会说领导的坏话，因为大家都明白，你说领导的坏话对你自己也带不来什么好处，何必要损人不利己？而且，你讲了领导的坏话也不会对领导有实质性的影响，而你讲领导坏话的事却有可能传到领导耳朵里，那就成了损人又损已了。损人不利已或者损人又损已的事，除了少数“刁缠”分子，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做。实际上，考核组对座谈人讲的话也是辩证的吸收，在最后正式写考核记录的时候会综合分析评价，如果某一个领导十个座谈的人中八个说好两个说坏，那么考核组是不会把那两个人的话记入正式记录的。考核组在正式填写考核记录时也有自己的原则，林源在作为考核组成员参加考核时作为“材料”高手没少整理了座谈记录，对这里面的事情了解的比谁都透。比如，不同性格、不同年龄的被考核对象，在填写座谈记录时内容是不一样的。对于年龄比较大、或者为人比较老实，发展前途不大的，记录里面多数都是“对待工作认真、仔细，做事稳重、成熟，善于关心同志”等句子；而对于年富力强、公认的有发展前途的，或者领导比较重视的，记录里面多是“个性强，有棱角，有闯劲儿，敢于创新，敢为人先，胆子大，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事”等句子；而对于女干部，则不外乎是“性格泼辣、作风顽强、巾帼不让须眉”等句子。其实这些东西大家虽然都很重视，但实际上领导在提拔重用哪一个干部时未必会看这些东西。
测评跟座谈虽然形式上不同，但实质是一样的，无非就是给大家发一张测评表，让大家给被测评的干部按“德能绩效”四个方面分别在不同的档次里打勾。一般来讲，大家也都会全部打优，即使少数人打了叉也起不了主导作用。
第三块就是看现场。考核组到能够反映你经济和各项社会事业发展成就的相关现场去看一看，其实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成绩。你建起了新工厂，你盖起了新学校，这才是看得到、摸得着的政绩。

一三六、年终考核（2）

两天后，考核组正式来到柴山。
让林源感到幸运的是，带队的领导也就是考核组的组长居然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赵红兵。林源在组织部工作时，赵红兵作为分管领导，是他的直接上司，两人关系一直很好，赵红兵当组长，他在完成毕有成交代的任务时会轻松些。
在个人座谈阶段，林源趁赵红兵上厕所时便偷偷地把他拉到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老领导，你们好不容易来柴山一趟，毕书记想给你们买点纪念品啥的来着，可又不知道你们缺什么，便直接买了几张购物卡，没给司机买。”便说便从自己兜儿里掏出购物卡来朝赵红兵兜儿里装。
赵红兵一把抓住林源的手笑着道：“林书记，我可是你哥，咱俩的关系不用我说，你以前的时候可没这么会来事儿呀？这才半年的时间，你居然这么会办事儿了？”
林源道：“赵部长，你刚刚说了，你是我哥，当哥的可不带这么讽刺兄弟的。镇党委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给你们买了点纪念品而已，你快点松开我，把我的手都攥疼了。”
赵红兵笑道：“那你就让当哥的犯错误？我可告诉你林书记，你是了解我的，和你一样都是老百姓家的孩子，混这点小官儿不容易，你可别逼我犯错误。”
林源急道：“就一点纪念品，犯不了错误的，你就别急我了。你既是我的老领导，又是我的老大哥，你以前就一直在帮我，现在还得帮我，毕书记安排我干这件事儿，我要是干不好，毕书记会嫌我不会办事儿的，你别急我了，犯不了错误的。”
见林源真急的汗都要出来了，赵红兵便不再推辞，“那好吧，我就替大家收下了，我也替大家谢谢镇党委了。”
林源笑道：“好了，赵部长，你就别客气了，让你把我急的汗都出来了。”
把赵红兵送出门儿后，林源长出了一口气。终于送出去了，心里终于不再这么紧张了。
他从来没办过这种事，也不擅长办这种事，如果刚才赵红兵真的坚持不收，他就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毕有成眼里，这实在是一件小事，可在他眼里，却是一件很难办的事。这么些年来，他最憷头的就是给人家送礼，虽然大家都说伸手不打送礼人，可他真的处在那种场合时，他会觉得特别的难堪。
好在赵红兵没有让他过分为难，他不由又开始庆幸带队来的是赵红兵。如果是别的部门抽调过去的不熟悉的人，他真不知道是不是会很难堪。领导班子考核虽然是组织部牵头，但由于考核时是分多个考核组同时进行，组织部里的人根本不够用，很多都是从别的部门临时抽调的人员，包括组长很多也都是其他部门的负责人。这次碰巧来的是赵红兵，如果是其他部门的不熟悉的人，林源真不知道那四张购物卡他能不能送出去。
赵红兵跟他的关系非比寻常，以前他在组织部工作时，赵红兵和他既是上下级关系，也是朋友关系。当时他天天搞材料，干得很累，看到其他人干得清闲，他有时候也会向赵红兵发发牢骚。有一次赵红兵曾推心置腹地跟他说，“在部里，你是下力最大、干活最多的人，这一点部领导尤其是齐部长心里是有数的。有人干的少，有人甚至不干，部领导也都会看在眼里，咱不要和他们比，咱们都是没有任何背景的老百姓家的孩子，咱只能靠实干来为自己争取回报，咱努力干了，就有得到回报的机会，咱如果也吊儿郎当的混日子，可能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赵红兵能够和他这样说，林源心里是很感动的。赵红兵虽然是副部长，是他的分工领导，却不是和他谈官话，而是以一个老大哥的身份和他交心。赵红兵说的对，他就是一个老百姓家的孩子，没有任何背景，他只能靠“干”来赢得领导的器重。

其实，林源并不怕吃苦，老百姓家的孩子，从小吃苦受累惯了，什么苦吃不了？而且，天天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不就是费点脑子吗？这算什么吃苦？他小时候的很多伙伴现在仍在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和他们比，他舒服多了。他坐在办公室里码字的时候，他们可能正在烈日下锄地，或者顶着烈日在工地上码砖。和在烈日下码砖相比，坐在办公室里码字要轻松多少倍？
果然，他的汗水没有白流，他的付出和他的能力齐部长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在机关仅仅工作了四年便被派到乡镇任党委副书记，即便是在组织部，这也是很少见的。他不但引起了机关上很多人的羡慕，也引起了组织部里一些人的羡慕和眼红。
临走时赵红兵跟他说，“希望你到了乡镇上后继续发扬在部里的这种任劳任怨精神，靠实干来赢得进步。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老百姓家的孩子，我们没有背景，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不懈努力！苦，我们不怕；累，我们更不怕。相信领导的眼睛是雪亮的，相信我们的付出会换来回报！”
到了乡镇上后，林源仍然保持了坚持实干的风格，不琢磨人，光琢磨事儿，不去想勾心斗角，只去想干事创业。
其实，这是林源的本性。
林源虽然很聪明，但他不擅长勾心斗角，不会走而且也不屑于走歪门斜道。他的性格比较清高，这也是小薇的父亲也就是他的老丈人经常唠叨他的。当年他不同意小薇和林源来往，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他认为林源的性格不适合这个社会，在这个社会上很难混出什么名堂。实际上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林源的性格确实太过清高，最直接表现就是不擅长搞关系，别说巴结领导拍领导马屁，见了领导他都是绕着走；别说给领导送礼，连领导在哪个小区住他都不知道。而且，他的个性太强，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撞了南墙都不回头。对于有些东西，他宁愿不要，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尊严，典型的“不为五斗米折腰”性格。他的这一性格确实影响了他事业的发展，在那家国有企业的六年间，他是干出了不少成绩的，在基层威信很高，可如果单以职务和收入来衡量，他却是毫无建树。后来林源曾对那段人生进行了总结，他得出的结论是，在当今的国有企业里，社会关系的阴暗程度、乌烟瘴气程度、腐败程度，要远大于政府部门。从这一点上看，他把自己事业上受挫的原因还是归结到了社会上，而没有认真检讨自己性格方面的缺陷。不过，进入公务员队伍后，他也改变了很多，毕竟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不是那种迂腐透顶、顽固不化的“老学究”。虽然改变了很多，但也只是纵向里自己跟自己比，横向里跟别人比的话，他仍然有很大的差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他来讲，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已属不错了。就象现在，他能把那四张购物卡借助合适的语言塞给赵红兵，足能说明他比以前有很大进步了，这要搁到以前，那是直接不可能的。
考核组在柴山考核总共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最后离开前，办公室主任老刘把准备好的土特产都提前放到了考核组的车上。许清平昨天就安排人把收拾好的山鸡送了过来，按照林源的要求两只一包包装的很仔细。司机早就见惯了这种情况，也不用跟考核组领导汇报，办公室里给抱过来后，他就打开后背箱往车里装，公家花钱，不要白不要。

一三七、生活中处处都有老师

随着领导班子考核的结束，2004年的元旦也就来临了。
2003年对中国来说是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全国人员众志成城战胜了非典，战胜非典后，又用神舟五号载人飞船把杨利伟送上了太空，让全世界都看到了中国的实力。
对林源来讲，顺利地度过了到乡镇以后的第一个年头。
各项考核都结束了，乡镇上的工作也可以稍微轻闲一下了，柴山党委政府也按照国家法律要求元旦放了假。
难得放一次假，林源搂着小薇好好的睡了个懒觉，太阳都透过窗户照到屋里了，林源仍然抱着小薇呼呼大睡。
小薇推他，“哎，起床了，太阳都晒到你的屁股了。”
林源眼睛都不睁：“小薇你干啥呀？好不容易睡个懒觉，林月还没起床呢，咱们起这么早干啥呀？”昨天晚上他跟小薇缠绵了很长时间，确实是有些累。
小薇却很兴奋，“今天是元旦，商场里肯定搞活动，昨天我就跟林月说好了，今天咱们一块儿逛街去。”
林源不为所动，“大冷的天儿，逛什么街？在家睡觉多好呀。”
“去！就知道睡觉，懒虫。”小薇娇嗔，“你好不容易放一次假，必须要陪俺娘俩去逛街。我先起来给你们这两个懒虫做饭去，等做好饭你俩必须都起床。你松开我呀——”
林源却兀自抱着她不松手，“不行，我天天在办公室里睡小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必须要陪我睡。”
小薇只好道：“好好，我再陪你五分钟，五分钟后，你必须让我起床，乖！”边说边搂住林源的脖子去亲他。
林源立即又来了精神，翻身便又趴在了小薇身上。
小薇赶紧把他推下去，“行了你，也不嫌累，还得留点力气陪俺娘俩逛街呢。”
林源嘿嘿笑道：“你让我再来一次，我就陪你俩逛街去。”
小薇坚决道：“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女儿马上就要起床了，让她看到怎么办？”
林源道：“关上门。”
小薇道：“不行，你女儿起床后，看到我们屋关着门，会奇怪的。”
正讨论间，就听林月在自己屋里喊道：“妈妈，咱们起床吧？昨天你不说咱们今天要逛街去吗？”
小薇立即轻轻笑道：“你看，你女儿要起床了吧？快松开我，我给你们做饭去。”
林源只好松开小薇，“这个丫头，逛街的瘾比你都大。”
小薇又在林源嘴上亲了一下后便开始穿衣服，“近来你工作忙，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不陪我们逛街了，这次你好不容易放了三天假，一定要好好陪陪我们。”
小薇刚离开卧室，林源放在床头的手机便响起短信提示的声音。他估计是朋友发来的元旦祝福短信，拿过来一看，不仅吓了一跳，居然是小娇发来的。
林源不禁暗自庆幸，小娇这个短信如果再早来一分钟，就极有可能会被小薇看到。且不说短信的内容如何，光看“小娇”这个名字，小薇肯定就会吃醋，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敏感。
林源赶紧点开短信内容，果然是新年祝福短信，“哥，新的一年已经来临，小娇祝你在新的一年里事业辉煌！生活愉快！天天开心！”
实事求是的说，短信的内容并没有任何暧昧之处。但是，这短短的几十个字里，却有三个字太过敏感，一个字是“哥”，另两个字是“小娇”。如果小薇看到这条短信，她肯定会质问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妹妹？林晓云的事他刚解释清楚，小娇的事他将无法给小薇解释。
看完短信后林源毫不犹豫地立即选择了删除，上次小娇发来的那几条短信当时他没舍得删，后来差一点漏掉，这次就在家里，他可不敢再冒险。删完后他又打开通讯录把小娇的名字由“陈小娇”改为“陈桥”，然后通过通讯录给“陈桥”发短信，“谢谢小娇！哥也祝小娇在新的一年里生活如意！天天开心！并越长越漂亮！”
显示发送成功后，他立即又打开已发信箱删除掉手机自动保留的底稿。所有痕迹全部清理完毕后，他才算松了一口气。又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又把短信提示设置为静音。他怕小娇还会给他发，设置为静音，小薇就不会听到，自然也就不会去关注。
实事求是的讲，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小薇的事，他这样做，是不想让小薇无端猜疑，他怕小薇会因猜疑而引起伤心。他虽然很爱小薇，但他却不可能不跟别的女性正常交往，只要交异性朋友，就有可能会引起小薇的猜疑。为了不让小薇因猜疑而伤心，他便采取背着小薇不让小薇知道的办法，手机短信容易遗留痕迹，他便采取及时清除痕迹的办法。
等了一会儿，小娇没有再发回来，林源便放心地开始起床。

乡镇工作比较忙，难得有三天的假期，这三天里，他确实应该好好的陪陪小薇和林月。小薇一个人儿在家里带孩子，还要上班儿，还要干家务，实在是不容易。想想这些，林源真的是很心疼小薇。
简单的吃完早饭，三人便下了楼。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也没有什么风。这么好的天气，又是新的一年的头一天，小薇很有些兴奋，见妈妈高兴，林月便也跟着高兴。
他们住的小区距离柴源商业中心区并不近，差不多有五、六公里路，林源本来建议打车，小薇却坚持坐公共汽车，理由当然很简单，那就是——省钱。
公交站牌下站了很多人，林源不由得有些纳闷儿，“今天怎么回事呀？这么多人出来。怎么咱不出来，人家也不出来，咱一出来，人家也都出来呀？”
小薇笑道：“今天是元旦，大家都放假，天气又这么好，当然都出来转转了。你以为都象你似的喜欢宅在家里呀？。”
三人好不容易挤上公共汽车，自然不可能有座位。林源一只手揽住林月，一只手抓住扶手。这是市公交公司刚换的一批新车，车内设施很新，也很干净，虽然没有座位，但林源仍感觉心情舒畅。干净整洁的环境比什么都重要呀！
人越来越多，又过了两站后车内已挤的满满的，前门儿已经挤得连车门都关不上了。林源用后背顶住来自别人的外力，小心地保护着林月，也无暇去照顾小薇了。司机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吆喝着后面的人往后走，一边让前门上的人再往上挤一挤，让他把车门关上。
唉！真应该打车，林源有些后悔。这趟车日常中没有这么多人，大冬天的，也不知大家都出来做啥？林源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下车的提前往后门挤一下。”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提醒乘客。
“我孩子睡着了，你打开前门让我从前门下去吧。”车到下一站时，坐在林源旁边的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突然向司机提出要求。
“前门上后门下，这是公司的规定。”司机面无表情地回答。也是，无人售票车都是前门上后门下，全国各地都这样。
“我孩子睡着了，后门这么远，我抱着孩子你让我怎么挤呀？”对司机的回答，抱孩子的少妇很不满。
“前门更挤，而且前门已经被挤住了，打不开。”司机仍然面无表情地回答。其实真是这样，少妇所处的位置虽然离前门要近一些，可前门附近乘客的密度显然要比后门附近高不少，从前门下车的难度不比从后门下小。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孩子睡着了，你让我从前门下去又能怎么着？我就不信你没有孩子。”少妇就好象没看见前门的状况似的，开始指责司机。
司机道：“不是我不让你从前门下，你看看前门你怎么下？门怎么开？”
可少妇根本不理会司机的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嚷，“谁家都有孩子，有你这样不近人情的吗？”她怀里的孩子早就被她吵醒了，瞪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林源心里不由有些反感，这个女人是不是思维不正常呀？怎么就是听不明白话呢？
乘客们有些骚乱，为这事儿车已经在这儿耽误了好一会儿了。
林源就站在司机背后不远，见此情景便向司机建议道：“你想想办法就让她从前门下去吧。”
司机便站起身再次疏导前门附近的乘客，大家也都已经听厌倦了刚才的争吵，便使劲儿往一块儿挤以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少妇一边沿着大家努力给她挤出来的那点空间往门口挤，一边仍然不断地嚷着，“我就不信你们家没有孩子……”
“这个女人简直蛮不讲理。”林源心里对她已经由反感变成了厌恶。
虽然受到了那个女人一番无端的指责，可司机仍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等那个女人终于下了车后，默不作声地关上车门，发动汽车。
“师傅，我发现你的涵养可真够好的呀！”对司机的表现，林源真的是很佩服，那个女人气急败坏地吵吵了他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一直表现的很平淡。
司机仍然面无表情地道：“每天都会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人，早就习惯了。”
“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生气？”林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司机淡淡地苦笑了一下，仍然心平气和地道：“咱就是干的这种苦差事，要是生气，早就气死了。”
直到下了车后，林源仍然在想着那个公交车司机刚才的表现及他说的话，他的那份淡然实在让他钦佩，林源觉得他就是一个得道高僧。确实是这样，人在这个社会上，不知要面对多少次刺激，可怎么应对这些刺激？不同的人处理方式是千差万别的，那个公交车司机的方式是超然、不为所动，置之度外，这种境界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他更是达不到。
“生活中处处可以学到经验，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老师呀！”林源不由在心里感叹道。

一三八、这就是快乐幸福的生活（1）

“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刚才挤公交车挤烦了？”见林源若有所思的样子，小薇以为他不高兴，立刻关心地问。
“没有啊，我在想今天是不是有人要在大街上扔钱呀？怎么所有人都出来了呢？”小薇比较单纯，考虑问题没他深，他不想跟小薇讲他思考的那些东西，小薇对那些东西也不感兴趣，于是他便开了一个玩笑。
小薇笑道：“看，前面就有人在扔钱呢，咱们看看去。”
前面不远处一家家电商场的门口，一个简易的台子上，一名工作人员手里正提着几个礼品包卖力地忽悠着。估计他已经说了很长时间了，嗓子已经明显的开始沙哑。
台下一群人都伸长脖子，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礼品。估计也没有几个人在听他讲，大家在台下捧场，为的只是他手里的礼品。
“你倒是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讲嘛。”看着他卖力的样子，听着他沙哑的嗓音，林源不由调侃地自言自语道。
“人家根本没时间喝，人家这叫敬业。”小薇笑着接他的话茬。
看了一会儿，林源拉着她娘俩就要走。林月嚷道：“爸，人家一会儿就要发礼品，咱领件礼品再走呗。”
林源笑道：“我敢说再等一个小时他那礼品也发不了，他指着用那些礼品忽悠一天呢。”
小薇哈哈大笑，“你老爸说的对，我赞同你老爸的看法。”
三人进了一家大型商场。里面人声鼎沸，节日的气氛很是浓厚。林月眼尖，突然嚷道：“妈妈你看，那边那么多人在排队，肯定有便宜东西卖，咱们快看看去。”
可不，在商场的一角，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
小薇赶紧拉上林源和林月往那走，到近前一看，居然是商场在用鸡蛋搞活动。原价三块六一斤的鸡蛋打五折销售，只卖一块八，但是每人只允许买两斤。
看着长长的队伍，林源不禁叹道：“为了买两斤鸡蛋，值当的吗？”
小薇笑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两斤鸡蛋就可以省三块多钱，可以买二斤米，买一大堆馒头。你没看排队的大都是老年人，他们知道过日子的艰辛。哪像你？拿着豆包不当干粮。”
林源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去排队吧，我和林月在一边等你。”
小薇啐道：“去！我可没那闲工夫，更没那耐心，我和林月还要去看衣服呢。”
一听去看衣服，林源就有些皱眉。小薇知道他的意思，便挽住他的胳膊道：“你放心，我和林月光看不买，不给你花钱。”
林月在一边嚷道：“不！我要买新衣服。”
林源赶紧道：“看到喜欢的，该买还是要买的。”
小薇便扭头对着林源看。
林源疑惑道：“你看啥？”
小薇笑道：“我看看你是不是言不由衷？”
在服装区，小薇和林月对着那些各式各样的衣服津津有味地边看边评价。林源对这些不感兴趣，便对着那些做工精细的模特儿仔细欣赏。如今的模特儿真的是做的越来越好看，不但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有头发，就连肤色都跟真人一样，给她穿上衣服往那一摆，简直就是个真人站在那儿。而且那些模特儿都是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身材又苗条，站在那儿比真人还要漂亮。
林源一边欣赏一边感慨，小薇和林月在前面欣赏时装，他跟在后面欣赏模特，倒也各得其乐。
在军旅装区，两个模特儿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不由得停下来认真地欣赏起来。
两个模特儿都是身材高挑，穿着军旅装并排站在一块儿，肤色细腻，简直就和真的一样。林源忍不住就想去摸一摸，手刚伸出来，突然一个“模特儿”冲他笑了笑，林源惊的猛地退了一步，差点就叫出来。
林源以为是看花了，赶紧眨了眨眼。

那个“模特儿”又冲他笑了笑，居然还开口说话了，“先生你好。”天哪！原来是一个真人，估计是个促销员。
林源赶紧去看另一个模特儿，那个促销员冲他甜甜一笑，“那个就是假的。”
林源故意拍拍自己的左胸，夸张地道：“我说妹妹耶，不带这样吓人的——你差点没把我吓死。”
那个促销员又冲他一笑，调皮地道：“服装道具，只可欣赏，不可触摸。”
林源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主要是太逼真了，忍不住就想摸一下。”
促销员忍俊不禁，“什么叫太逼真了，本来就是真的。”
林源正想跟那个长的挺可爱的促销员再调侃一会儿逗逗闷子，却见小薇和林月已经离开军旅装区，林月正回头喊他。赶紧道：“你继续站这儿吓人，再见。”
追上小薇和林月后，小薇突然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疼的他“哎哟”一声。
“我说小薇，你干吗又突然对我实施暴力。”林源立即“委曲”地抗议。
小薇娇嗔道：“以后不许见了漂亮女孩儿就叫妹妹，更不许乱跟人家套磁儿。”
林源笑道：“你俩看衣服，我又没事儿干，说说话逗逗闷子嘛。”
小薇道：“你可以跟男售货员说话。”
林源立即夸张地嚷道：“小薇，你看看整个商场里，在哪儿有男售货员？”
小薇想想也是，便又道：“那你可以跟长得不漂亮的女售货员说话。”
林源嬉皮笑脸地道：“其实刚才那个女售货员也不漂亮，比你差远了，只是因为她吓了我一跳，我才跟她说话的。”
小薇想了想，“好吧好吧，你可以说话，但不可以管人家叫妹妹，更不许套磁儿。”其实和刚才的要求还一样。
林源沮丧地道：“小薇，你现在管的我越来越严了。”
小薇嫣然一笑，“我这是防患于未然，把你的花花心思消灭在萌芽状态。”
林源不由在心里道，以后跟异性朋友交往确实不能让小薇知道呀！
虽然小薇说是只看不买，但看到喜欢的衣服还是忍不住要试一试，当试一件小款羽绒服时，小薇穿上就舍不得往下脱了。
小薇一直想买一件小款羽绒服，这件羽绒服颜色淡雅，样式新颖，和小薇高挑苗条的身材很是相配。
售货员也真诚地道：“先生，这款羽绒服太适合您爱人穿了，您爱人长的这么漂亮，您可要好好打扮她哟！而且，这款羽绒服价格也很实惠，才288块钱。”
小薇也笑吟吟地看着林源，意思显然是让他点头。
于是林源立即点头。他们虽然不富裕，但这件衣服并不是太贵，小薇又那么喜欢，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
见妈妈买了新衣服，林月立即开始嚷她也要。小薇眉开眼笑地道：“好好，现在就给你去买。”买到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小薇表现的很兴奋。
童装区的人显然比成人装区要多，很多父母都借元旦假期带孩子来买衣服。林月自己作主，选中了一件红色仿呢子小大衣。林源付完钱后，小薇抱起新买的两件衣服，高兴地嚷道：“不逛了，走喽。”
一听小薇说不逛了，林源立即高兴起来，拉起林月的手就走。
他现在是真的不愿意逛商场，尤其不愿意逛服装区。作为乡镇党委副书记，他觉得自己在柴源也应该算是中等阶层，可在商场的服装区里，他却觉得自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穷人。那些高档一点的衣服价格比他的工资都高，他给小薇买的这件羽绒服他觉得价格也不算低了，可实际上仍是低端产品。

一三九、这就是快乐幸福的生活（2）

刚迈开步，却听见有人喊道：“哎，你拉错了，那是俺的。”
什么意思？谁拉错了？拉错什么了？林源循声望去，一个少妇正笑吟吟地冲他嚷。
啊？说的是他呀？他拉错了？拉错什么了？低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自己手里竟牵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小姑娘正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林源冲那个少妇抱歉地笑了笑，赶紧找林月。
林月其实就在他旁边，此时正生气地瞪着他。林源一边去拉林月的手，一边道：“你这个丫头，不在我身边跟着，乱跑啥？”
林月嚷道：“我根本就没有乱跑，一直在你身边儿，是你自己糊涂，也不看看是谁，拉着就走。”
小薇刚才只顾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不禁笑的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对林月道：“以后不要单独跟你老爸出来，免得他把你弄丢了。”
林月突然甩开林源的手，“我不让你牵了，免得你把我牵丢了。”
林源哭笑不得，“你这个丫头，你自己才容易跑丢。”
林月转身牵住了小薇的手，“我牵妈妈的手。”
小薇得意洋洋，把衣服朝林源怀里一塞，“你负责拿东西，我都拿了这么长时间了，真没点儿眼力劲儿。”
说话间已到商场大门口，林月率先撩起门口的棉门帘，突然间大叫起来，“哇！下雪了……”
啊？不可能吧？刚才天还这么好。林源赶紧也去撩棉门帘，刚撩起来，就听林月又说到“……才怪，太阳这么好。”
可不，太阳亮堂堂的，怎么可能下雪呢？
林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丫头，怎么学会骗人了？”
林月朝他得意地一笑，“逗……你……玩儿。”
林源捏捏她的小鼻子，“你这个丫头，这才上了半年学，就学的这么坏。我得告诉你老师，让你老师好好教育教育你。”
林月“格格”笑道：“我老师可喜欢我了，她才不会相信你呢。”
小薇哈哈大笑，“谁让你刚才差一点把人家弄丢了呢？”
三人说说笑笑，沿着大街边看边走。
小薇和林月很招人眼球，不时有人向她们行“注目礼”，林源心里自然很是得意。以前的时候，他很喜欢带小薇和林月出来拉风，可逐渐的又由于囊中羞涩不能给小薇和林月买她们喜欢的东西而觉得有些惭愧。到乡镇上工作后，由于时间更紧，就是想陪她们出来玩也没大有时间了。这次镇上好不容易放了三天假，他终于可以再次自由自在地享受陪小薇娘俩逛街的乐趣了。商场他虽然不愿意逛，但压压马路他还是很乐意的。难得今天天气好，又是元旦，街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牵着小薇和林月的手，在大街上拉拉风，实在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一个卖炸臭豆腐的小摊儿，摊儿主一边忙活一边大声吆喝着招揽顾客。大约是头一回见的缘故，林月一个劲儿的盯着看。
林源逗她道：“你想吃啊？”他知道林月是绝对不会吃这种东西的。林月从小对吃的东西就比较挑剔，凡是有异味儿的东西从来不吃。
“我可不吃，臭死了。”林月果然立即摇头。
林源继续逗她道：“那你一个劲儿的盯着看啥？我还以为你喜欢吃呢。”
林月奇怪地道：“这么臭的东西，他怎么还卖给别人呢？”
林源笑道：“这个东西是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
林月一撇小嘴儿，“我才不信呢，你看那个人一直戴着口罩，他自己都嫌臭呢”。
林源怕让人家摊主听见，赶紧拉林月离开，“你这个丫头，人家戴口罩是为了讲卫生，不是怕臭。”
前面又有一个卖烤地瓜的。闻到烤地瓜的香味，小薇立即兴奋地嚷道：“老公我要吃烤地瓜。”林月也立即跟着嚷：“老爸我也要吃烤地瓜。”

林源乐呵呵地道：“想吃就快点去挑。”
小薇和林月都喜欢吃烤地瓜，对于她娘俩的这一“爱好”，林源最喜欢满足她们，几块钱就能把她们娘俩哄的开开心心的，何乐而不为？
看着高高兴兴围着地瓜炉子的小薇和林月，林源心里感到特别甜蜜、特别知足。什么是幸福？这就是幸福！虽然挣的钱不是很多，相对穷一点，舍不得给小薇买高档时装。但一家人甜甜蜜蜜、相亲相爱，自得其乐、自由自在，这能是钱可以买得到的吗？什么是快乐的生活？幸福的生活？这就是快乐的生活！幸福的生活！
这次陪小薇娘俩出来，林源真是感到收获很大。先是在公交车上受公交司机的启示思考了一番处世的学问，现在又思考了一番幸福的真谛，林源感到自己又成熟了许多。
卖烤地瓜的大娘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也很受感染，慈祥地看着他们道：“你们一家三口真幸福呀！看你们两个年龄都不大，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真好呀！”
林源笑道：“年龄也不小了，三十多了。”
大娘诧异道：“是吗？我看着不象呢？”又打量着小薇道：“你媳妇儿肯定不到三十，我看着和个姑娘似的，长得真俊呀！小伙子，你可真有福气呀！”
让人家当着面夸奖，小薇心里虽然高兴，却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就真的和个姑娘似的声音甜甜地道：“大娘，您可真会说话，夸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有三十了，今天是元旦，是2004年的头一天，2004年，我正好三十。”
大娘慈祥地笑道：“那这么说，你还不到三十，我们老百姓都按农历年算，离农历年还有二十天呢。”
小薇虽然想吃，但实际上并不饿，因此她和林月挑了两个不是太大的地瓜，总共是三块六毛钱，可大娘却执意只收了他们三块钱。小薇虽然并不在乎那六毛钱，可是心里却很感动，她也没有强行给大娘那六毛钱，大娘执意不收，是因为心里喜欢他们，如果强给，会拂了大娘的一片心意。
临走时，小薇对大娘甜甜一笑，“大娘，谢谢你了！”
大娘慈祥地道：“谢啥呀？这是我自己种的地瓜，就是一点炭钱。你们喜欢吃，大娘心里高兴哩，看到你们幸福的样子，大娘心里也感到幸福呢。”
小薇和林月边走边吃，林源拿了个塑料袋给她们拎着地瓜皮儿。吃完后，两人嘴上全部沾满了黄黄的地瓜屑。林源赶紧掏出手帕来给林月擦嘴，地瓜屑粘粘的，很不好擦，好不容易擦干净后，却发现小薇的嘴巴上仍然黄黄的。
“你怎么不擦擦嘴？”林源不由问道。
“我没有手帕。”
林源赶紧把手帕递给她，小薇却不接，“我没有镜子，肯定擦不干净。”
“那你怎么办？”林源诧异道。
小薇娇声一笑：“你给我擦。”
林源怔道：“小薇，这是在大街上哎！”
小薇不管，“大街上怎么了？你怎么给林月擦了？”说罢便仰起脸来等着林源给她擦。
看着小薇可爱的小嘴巴，林源心里不由一动，突然就有想亲一下的冲动。可是看看满大街都是行人，而且林月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只好忍下这一突然涌起的冲动，专心地帮小薇擦嘴上的地瓜屑。
三人在街上逛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近一点，小薇才提着一包新买的日用品，牵着手里拿着三个气球的林月，跟着林源兴尽而归。

一四○、新年新任务——招商引资“一票否决制”

快乐的日子总是显得短暂，三天的假期一晃而过，林源不得不又回到了镇上。
过了元旦，转眼就是春节了。元旦虽然是公历的新年，但在中国老百姓的思想里，春节那才是真正的“年”。
从元旦到春节的这段时间，农历正好处于腊月里，老百姓都开始准备过年，镇上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虽然大家也都已经没有了工作的心思，可林源却仍在考虑着工作，他放不下铜材厂跟山南公司合作的事儿。这是他到柴山以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儿、第一件实事儿，直接关系着他的政绩，他必须把这事儿给办成。
03年下半年市里虽然提升了招商引资工作的高度，可实际上是雷声大雨点小，年终考核时也并没有作为重要内容。毕竟是下半年才开始启动的，取得成效怎么也要有个过程。因此市里在考核时比较人性化，没有跟各乡镇过不去。
但04年不一样了。已经有了03年的预热，林源敏感地感觉到04年市委对招商引资的重视肯定会进一步加大。目前铜材厂与山南公司合作的事儿已经“八”字有了一撇了，这是他到乡镇工作后所做的最大的一件实事，他必须要把这事儿促成，把那一捺划下来。
根据上一次跟山南公司洽谈了解到的信息，这个项目投资至少也要上亿元，这将是柴源实施招商引资工程以来为数不多的过亿元项目之一。如果能办成，他在市委主要领导眼里的位置肯定会大大提高，这对他事业的发展无疑会大有好处。更重要的是，他到镇上来是为了干实事儿，这无疑是最大的一件实事儿。
这样想着，他就去找夏天商量。刚出办公室门，看到一个长的很风骚的女人从楼梯口到了二楼。在二楼办公的都是镇党委政府的重要领导，林源不由在心里嘀咕道，“这是哪儿来的一个风骚女人，她要找谁？”
林源没有理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没想到她居然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你好啊，林书记。”
“咦？她居然会认识我？”林源不由得停了下来，回应道：“你好！”却仍没想起是谁来。是哪一个镇领导的老婆？不像。
风骚女人看林源的神态，知道他没认出她是谁来，便风骚地一笑，“林书记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你到我那儿吃过一次饭的。”
她这一提醒，林源一下子便想了起来，“噢，是杨老板，你好。”
来人正是“水上人家”饭店的老板娘，林源曾陪着市电视台的记者去她那儿吃过一次饭。就见过那一次面，没想到这个女人记性这么好。
“你找……”在二楼办公的都是镇党委的领导，饭店的老板娘，到二楼来干啥？
“噢，我找王镇长，这不快过年了，饭店里的账要收一下了。”老板娘跟林源说话很自然，仿佛两人是朋友似的，到底是开饭店的。
噢，是来收账的。收账不去找办公室主任，怎么直接找镇长呢？虽然说镇长管钱，但也不能啥事儿都直接找镇长呀？
“噢，那你去吧，再见！”虽然有些疑惑，但林源也没有说啥。看老板娘的样子，似乎跟王庆中很熟。
果然是很熟，林源看到她居然连门都没敲，直接就推门而入了。林源有事去找王庆中都要先敲一下门，这个老板娘居然比他还自由随便。
林源虽然疑惑，却也不愿去思考其中的原因，径直上三楼去找夏天。
见到林源，夏天嫣然一笑，“林书记，假日快乐？”
林源笑道：“假日快乐！”然后又关心地问道：“假期你怎么过的？”夏天还没有结婚，又是外地人，林源真的担心她假期里会孤单。
“我回老家了，昨天下午才回来。”夏天老家离柴源并不远，只有一百来里路，两天以上的假，她都会回老家，要不然她真没地方去。
林源轻轻一笑，“噢，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孤单呢。”
“多谢关心！”夏天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她知道林源这句话不是调侃，而是真心的关心她。
半年的接触，她发现林源不但能干，而且心细，善于关心人、体贴人，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讲是真的是很难得的。能干的男人往往心比较粗，不讲究细节；而林源除了能干，心也很细，有时候甚至比女人都细。上次到她小屋里吃饭时他仔细清理炉膛并小心谨慎地帮她关房门的情节她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感动。
见夏天突然又流露出一付女儿态，林源心里不由又一荡。蓦地想起陶桃的警示，立即就感觉到自己的表现确实不正常，赶紧收敛心神，开始跟夏天谈工作。
夏天告诉林源，这段时间铜材厂一直在统计整理各项信息数据资料，并对现有的生产技术条件进行分析论证，全力准备与山南公司的下一轮谈判。
上一次林源从山南公司回来把洽谈结果详细告诉夏天后，夏天便一直在与铜材厂密切接触，以随时了解进展情况。大的工作她做不了，这种具体工作她必须要承担起来。林源分管的业务比较多，招商引资只是其中的一项，他的精力有限，不可能管的太细。而对她来讲，招商引资是她分管工作的全部，她必须要把力所能及的部分承担起来，她不能把这些具体工作也指着林源去干。
对夏天的工作成效，林源很是满意，他真心地夸道：“夏镇长，你这段时间的工作很有成效，咱们这个项目，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夏天笑道：“大的我干不了，小的再不主动去干，那不真成了吃闲饭的了？”
“下一次谈判的时间估计要在春节以后，主要是铜材厂那边的工作量很大，他们要选出部分产业保留下来独自经营，这涉及到很麻烦的论证讨论，一时半会儿的定不下来。”夏天进一步汇报。
“你告诉铜材厂，让他们跟山南公司密切联系，多交流。如果有异常情况，及时向镇党委汇报。”林源对夏天进一步交代后，又给周士祥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说这边的情况后，交代他那边如果有其它情况，一定要提前告诉他，尤其要防备其他地方的招商人员去忽悠。

林源这不是多虑，这种情况确实有。如今到处都在搞招商引资，各地派出的招商团天天山南海北的转悠，只要正式合同不签，项目被别人劫走的可能性就存在。如今鸭子已经煮的半熟，绝对不能再让它飞了。
对林源的仔细与谨慎，夏天很是佩服。虽然项目最终能不能成功引过来目前还谁也不敢打包票，但她在考虑失败的可能性时主要想到的是谈判条件方面的原因，根本没考虑到项目被别的地方劫走的可能性。经林源这一说，她才深切地感觉到，这种可能性还真不小。既然有这种担忧，那还确实应该加快进度，免得夜长梦多。
“林书记你放心，我会让铜材厂盯紧点的。”然后她又不放心地对林源道：“你也经常跟你老同学联系着点，发挥好你那个老同学的内线作用。”本来夏天并不是太担心，可经林源一说后她猛地意识到林源说的非常有道理，以至于她表现得比林源还要担心。
林源点点头，“我会的。”
按照惯例，一月份是各级安排布置全年工作的时间。
一月上旬，市委召开了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会上，市委书记钟于会对去年的工作进行了总结，对今年的工作进行了重点安排。同时，会上还下发了市委2004年一号文件——2004年全市工作要点。
市委对招商引资工作明显的有了更高的重视，不但给所有乡镇和街道分配了招商引资任务指标，给所有市直部门单位也都分配了任务指标。
钟于会在会上讲的很直接——招商引资任务是各单位的硬任务、硬指标，年底不但要进行考核，而且还要实行“一票否决制”。招商引资任务没完成的，不得参加各项评先树优活动，单位“一把手”下一年把业务工作交给“二把手”，自己专下来搞招商。招商引资取得突出成绩的，干部调整时优先提拔重用。
同时，市里还制定了奖励保障措施，给每个部门都划拨了招商经费，并出台了具体的招商引资奖励办法。
林源的估计是正确的，市委今年显然把招商引资工作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其实这是非常正确的。有投入才有产出，有产出才有发展，有发展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才能不断提高。投入的资金哪里来？自己没有，只能通过招商引资的办法吸引别人来投资。
对于招商引资工作，毕有成自然认识的更清楚。
以前市里虽然也讲，但从来没有具体分配任务指标，更没有考核这么严。按照钟书记的讲话要求，如果今年柴山镇完不成分配任务，明年他就要把工作移交给王庆中，然后专下来去招商。真要那样的话，那就不只是脸面上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力”和“利益”的关系问题。招商引资工作纯是吃苦受累又受气的活，只有付出没有半点“回报”。他一个党委书记，说什么也不能专下来去干那种只出力不“讨好”的活儿。
因此，市里的会开过后，他就及时地召开党委会对招商引资工作进行研究，并及时地出台了具体的工作措施。
除了奖励政策那些软措施外，直接采取的硬措施就是上次他跟林源曾谈过的两件事。
一是落实招商引资专项经费。招商引资人员出行需要“盘缠”、需要经费，必须保证招商引资人员出行顺畅。不只是客观上的食住行顺畅，更要让招商引资人员心情顺畅；
二是落实招商引资专门人员。新成立招商引资工作办公室，暂定站股级主任一名，工作人员一名，以后根据需要还可以增加，由林源和夏天直接领导。
有了这两条硬件措施，林源心里高兴了许多。
去年下半年，他和夏天既当指挥员，又当“兵”，虽没感觉到有多累，但却有些忙不过来。亏得夏天多数时候充当了“兵”的角色，自觉地承担起了具体的细节工作，要不然他真忙不过来。
镇上的一系列新措施出台后，夏天也进一步提高了认识，为防止夜长梦多，她加大了对铜材厂的督促力度，几乎每天都要到铜材厂去一趟。
在夏天的督促下，春节前铜材厂虽没能与山南公司举行第二次正式谈判，却邀请山南公司第二次到了柴山。
这一次周士祥没有来，是由肖副经理带了三名专业技术人员来的。除进一步了解铜材厂的生产情况外，他们重点考察了现有厂房情况、占地情况以及周边的地理情况。由此可以看出，山南公司也已经开始为新一轮的谈判乃至新项目的设计与规划开始作准备了，这无疑更进一步增强了林源的信心。

一四一、机关不成文的规则——春节走访

腊月里的日子过得飞快，不觉间已到了腊月二十。镇机关上已经不做什么工作了，大家都开始准备过年，再就是忙着走访。
今年的春节来的早，1月22号就是春节。在元旦之后的一个星期时间里，市里召开了全市领导干部会议，镇上研究出台了新的招商引资工作措施，山南公司第二次到铜材厂进行了考察。应该说，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镇上做了很多事情，工作效率比较高，新的一年开局势头比较旺。
虽然开局势头较旺，却也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春节马上就要到了。
林源虽然挂念着项目的事儿，但在中国最大的节日——春节面前，他也只能把项目的事儿放在一边，专下心来忙活春节走访的事儿。大家都是中国人，山南公司和铜材厂也要过年，皇上不急，太监再急也没有用。
中国人民是一个注重礼节的民族，春节作为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利用春节带点土特产到上级部门和领导那儿去走动走动是柴源各级政府多年的传统，这也是机关上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镇政府虽然财政并不是很宽裕，甚至可以说有些紧张，但走访却是必须要搞的，这个钱是必须要花的。这是和上级部门搞好关系的必要步骤之一，这个步骤不走，和上级部门的关系就会疏远很多，来年的工作就会很不好做。
走访的具体支出一般都是镇直各部门事先将走访范围和礼品种类档次列出清单后提报给镇主要领导，主要领导同意后由党政办公室统一去置办礼品或者财政所把钱直接拨给部门，由部门自己去置办。
走访的原则每年都差不多。市里那些握有重要权力的强势部门、重要部门，走访的范围就要大一些，礼品档次也要高一些。象两办、组织部这种部门，基本上每人都要准备一份礼品，领导还要另外多准备一些；对于大多数的普通部门，走访范围就没必要太大，只给领导们准备点礼品就行；而对于某些弱势部门，则基本上用不着去走访。
这个原则看上去有些厚此薄彼，有“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的嫌疑。其实就是这样，中国人向来比较注重实际，或者说比较势利。用着的就多走动，用不着的就不去搭理，民间老百姓是这样，官场上、体制内更是这样。没有办法，社会就是这么现实，大家也都是这么实际，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干吗要送给没有用处的人呢？
对于到组织部的走访，镇党委自然不敢轻视，张全中提交了礼品的种类和数量计划后，林源亲自去跟毕有成作了汇报。种类主要是葱、姜、蒜、苹果等柴山的特色农副产品。范围自然是部里的所有人员包括办事员和司机全部人手一份。对部领导，又额外准备了山鸡、核桃等高档一些的农副产品。领导就是领导，必须要区别对待。山鸡自然还是从下山村胡山桃那儿弄的，核桃则是林源让东山头村的潘振业书记准备的。东山头村盛产核桃，让他帮着从村民家里收购一些，既能保证质量，价格也不会太高。虽然是公家花钱，但能省还是省一些好。
按照惯例，去组织部走访组织委员张全中完全可以全权代表。可作为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又是从组织部出来的，林源完全应该亲自去组织部走一趟。因此张全中虽然没有邀请他去，他还是主动跟着去了一趟组织部。
齐正杰虽然为人正直，对请客送礼这一套并不支持，但对于春节走访这一多年沿袭下来的习俗却也并不反对。见林源来到，他很是高兴，单独和林源谈了好一会儿。林源详细地跟他汇报了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并谈了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对林源的工作，齐正杰很是满意，在进行了充分肯定和鼓励后，又提出了一些指导性意见，末了要求林源留下来吃饭。
林源赶紧推辞，齐正杰脸一板，道：“组织部是你的娘家，既然回到了娘家，有啥客气的？”林源便不敢再推辞。
齐正杰中午没事，亲自去陪林源吃了中饭。
见齐正杰对林源如此厚爱，张全中很有些嫉妒，也有些失落。作为组织委员，他也算是齐正杰的兵，可他这个“兵”在齐正杰眼里，显然比林源这种“亲兵”要差很多，这让他心里很是有些不平。
心里虽有不平，可张全中脸上却表现的很高兴，毕竟他是一个很成熟的人，会很好的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一边向齐正杰和赵红兵敬酒，一边用一种看似发自内心的口吻称赞着林源的能力，表达着对组织部把自己的业务骨干送到乡镇上支援乡镇工作的感激。
齐正杰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俩，用领导兼长者特有的口气谆谆教导道：“乡镇工作很累，但乡镇工作却也最能锻炼干部。经过了乡镇的历练，基本上就能胜任任何岗位。希望你俩在乡镇工作的岗位上能够好好锻炼自己，在农村基层这个广阔的舞台上大有作为。”
张全中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暗骂着齐正杰，“老子在乡镇上已经辛辛苦苦地锻炼了十好几年了，好不容易有了提副书记的机会，你却把自己的亲信送去抢了老子的位置，你做的公平吗？现在却又一本正经地在这儿讲这些大道理。” 虽然心里忿恨，脸上却是一副感激的神情，嘴里说的也是感谢齐部长教导的话。
对张全中内心里的真实想法，齐正杰自然不会知道，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他俩讲着自己认为正确的道理。其实他讲这些话并不是唱高调，他心里实实在在真是这样想的。他是一个老乡镇，在乡镇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辗转工作了多个乡镇。他和林源是同一年进入的市委组织部，林源是通过参加公务员考试进入组织部当一名科员，他则是从乡镇党委书记任上调入组织部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

和张全中不同，林源是真的用心在聆听着齐正杰的教诲。对齐正杰，他不只是感激，更有着尊重。齐正杰把他从科员岗位上直接提拔为乡镇党委副书记，这种知遇之恩他肯定会记在心里。但除了这种感激，他对齐正杰更有着人格上的尊重。在组织部里他跟着齐正杰干了四年，四年里，他从未见过齐正杰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过任何私利。不只是他没见过，其他人也没见过，机关干部们对齐正杰的评价都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这对于手握干部任用大权的组织部长来说实在是一种难得的操守。他林源能从科员岗位上直接提拔为党委副书记，靠的并不是溜拍跑送，这不只是他的短板，他简直直接就不会。齐正杰没抽过他一包烟，没喝过他一瓶酒，他纯是靠自己踏踏实实干出来的。当年他在组织部时，吃的那些苦，下的那些力，齐正杰都是看在了眼里的，他正是靠着这种老黄牛般的干事精神赢得了齐正杰的好感和信任。齐正杰曾和其他的副部长们说，“小林从来没到我屋里和我说过自己的工作有多累，更是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任何要求。可是他干的活、下的力大家都是有数的，不管是份内的，还是份外的，只要领导安排了，他都会任劳任怨地去干，而且还努力的干好。班上的时间干不完，就利用中午、晚上的时间加班儿干。我们做领导的，一定要记住一点，那就是不能让干活的人吃亏，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我们不能让干工作的人流了汗再流泪。”这段话林源当然并没有亲耳听到，是后来赵红兵告诉他的。对齐正杰的人品，林源是真心的佩服，这也使得他干工作的劲头更高。他知道，遇到这样的好领导，实在是他的福气。
回去的时候，张全中又没有了刚才吃饭时对林源的那种热情，又重新变得跟以前似的半阴半阳。
自从那次毕有成给张全中做过工作后，张全中对林源的态度有所好转，有些工作该给林源汇报的他也去给林源汇报，但想让他象尊重毕有成似的尊重林源他肯定做不到。一方面，他虽然理解这事儿不怪林源，但他没当成副书记毕竟跟林源有关系，他跟林源的关系不可能再象林源还在组织部里时那样；另一方面，张全中本身就是那种半阴半阳的性格，林源还在组织部时他留给林源的印象并不是他的本来面目，而是刻意掩饰后的形象。如今，他已不愿再在林源面前刻意掩饰。
对于张全中想当副书记的事情，林源后来也听到了一些，他理解张全中。虽然这是组织上的安排，可客观上讲确实是他来抢了人家的位置，因此他对张全中的态度并不在意，而是表现的很大度。
林源分管的部门单位中，相对于到组织部的走访，其它对口部门和单位相对就要简单一些。像陶桃对口的市委宣传部，虽然也是常委单位，可档次明显要比组织部低一个层次，礼品中不但没有山鸡、核桃等高档农副产品，走访范围也只有副局以上领导，一般同志连葱姜蒜都没有。当然戴兴振部长是区别对待的，他是市委常委，属于市委领导，镇党政办公室到市委办公室走访时会专门为他准备礼品。
对于到宣传部的走访，林源当然不会再亲自去。他之所以亲自到组织部去走访，并不是因为他分管组织工作，而是因为他是从组织部出来的。到宣传部走访，宣传委员陶桃全权代表就行了。
对于礼品档次和走访范围的厚此薄彼，陶桃自然是有意见的，作为具体分管宣传工作的党委委员，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因为日常中她不只是跟宣传部的领导打交道，更要跟宣传部各业务科室打交道，她想给宣传部各科室的工作人员都准备一份礼品，哪怕只是一些不值钱的农副产品，多少也是那个意思。可现在普通干部们连棵葱都没有，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去？
对于陶桃的抱怨，林源也很无奈。宣传也是他分管的工作之一，他也想让陶桃多带点礼品借春节这个机会跟宣传部多拉拉关系。可走访范围和礼品档次是毕有成和王庆中亲自定的，他说了不算。“你小钱包里还有钱吗？要不你用小钱包里的钱再买点农副产品，多少算是一点意思。”最后，林源帮她出了这个主意。
陶桃苦笑道：“算了吧，让毕书记和王镇长知道了反而更不好，他们没准儿会以为咱们有小金库呢？”
顿了顿，她又看着林源道：“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趟宣传部吧？组织部你都去了，你不能厚此薄彼。”
林源笑道：“就这点东西，咱俩还都去，你不觉得太兴师动众吗？我去组织部是因为有特殊原因，因为我是从组织部出来的，到现在才半年。我跟宣传部又没有什么关系，你就别再拉上我一块儿去丢面子了。”
陶桃摇了摇头，叹道：“好吧，这丢面子的事儿我自己去做，以后遇到长面子的事儿时我再叫你一块儿去做。”
陶桃走后，林源也有些感慨。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是市委以“部”来命名的三个工作机构，虽然都是党委的工作部门，可这三个部门的地位却相差很大，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就是：“组织部、宣传部、统战部，一部不如一部。”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我们常说，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实际上正是因为分工不同，不同工作岗位上的人也才有了高低贵贱之分。从事重要岗位的人处处受巴结，在哪儿都受欢迎；可从事普通岗位的人却处处不被人在意，在哪儿都不受人搭理。这应该算是制度的悲哀？还是算是社会的悲哀？林源也说不清楚。也许等我们真正的到了共产主义社会，真正的实现了按需分配以后，就真的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了。可现在显然还不行，因为存在着社会利益分配，能决定自己和他人利益分配的岗位肯定会受到人们的追捧和推崇，而那些无权决定别人任何事情的岗位肯定不会被人搭理。

一四二、浪漫的雪夜（1）

过了腊月二十，几天后就到了“小年”，走访的事也忙活的差不多了。
按照惯例，过了小年，镇上除了留下少量值班的，大部分机关干部就可以放假了。虽然国家相关法律政策规定上班要上到“年三十儿”，可规定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春节那可是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老百姓都在准备过年了，机关干部们还坐在办公室里干啥呀？没事儿也回家准备过年去吧。
在食堂里吃完晚饭后，林源发现天居然下起了雪。
终于下雪了，林源心里不是一般的高兴。今年入冬以来还没有正儿八经地下过雪，小年夜里，居然开始下雪了！今天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是不是灶王爷跟玉皇大帝汇报说该下雪了？所以玉皇大帝就安排下了雪了？
兴奋的林源立即下楼去赏雪。
雪刚开始下，地上刚刚开始变白。林源沿着镇上的“一号”大街溜达，全然不顾雪花落在脸上所产生的凉意。
雪花飘的很密，在新安装的路灯柔和的灯光下曼妙的飞舞，给人一种美轮美奂的感觉。街上没有什么人，大冷的天，又下着雪，没有几个人象林源似的冒酸气。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都喜欢踏踏实实、实实在在的过日子，谁会有那份闲情逸致呀？大冷的天出来赏雪？
这样更好，林源的心态可以更加放松、更加悠闲。
冬天的晚上，街上也没有什么车，一片静谧的样子，似乎都能听到落雪的声音。一年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马上就要放假了，可以回家和小薇林月舒服地过年了，轻松的心态再加上飘雪的场景，林源只觉得身心沉入进一种难得的、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宁静意境中。
转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王子猷雪夜访友的故事，心道：如此美妙的夜晚，我也效仿古人，来一个雪夜访友？
访谁呢？他把在镇上住的跟自己关系好的同事想了一遍，最后把目标锁定在林业站长潘振林身上。
潘振林是林源到镇上报到时见到的第一个机关干部，尽管当时还并不认识他。后来颇具文人气质的林源曾让潘振林领着好几次到东山游玩，潘振林性格忠厚老实，为人正直，和林源有相近之处，逐渐的，两人竟成了朋友。潘振林的家就在镇上，到他那儿去既方便，又担事儿。
可就要实施之时，林源却又改了主意。
潘振林虽然是朋友，跟自己性格也有相似之处，可他不具备文人气质，更没有文人的思维方式。去访他，他不会体会到自己的这份兴致。体会不到这份兴致，也就没有了那份情趣；而且，潘振林就住在镇政府家属院儿里，跟镇政府只一墙之隔，到他那儿去，体现不出雪夜访友的那份意境。王子猷所访的，是很远之外的朋友，需要动用船只的，访一墙之隔的潘振林，实在对不起王子猷创下的这段佳话。
转到“二号”大街的时候，林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去访夏天？下雪天，去看看夏天在自己的小屋里干啥呢？
林源不由想起第一次到夏天小屋里时夏天给他冲咖啡喝的情景，心头立即涌起一丝快乐和得意。此时夏天在干啥呢？肯定是围着炉子捧着咖啡杯在看电视，现在去她那儿喝杯咖啡，实在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
可再考虑了一会儿后他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人家夏天是个姑娘，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又是个大晚上，去她那儿多有不便。即便她不在意，他也要为夏天的名声考虑不是？
他费了很大的劲把去拜访夏天的念头压下去，仍旧一个人慢悠悠地在漫天大雪的笼罩下散步。街上非常的静，偶尔有个人经过，也是脚步匆匆。看他在大雪中悠闲的样子，有人会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没准儿还会在心里说一声，这个人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呀？
正慢悠悠地走着，林源突然兴奋起来，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夏天？没错，肯定是夏天！她那件红色的羽绒服在雪夜里特别显眼。
没想到会在散步中再次遇到她，林源心里不禁有些乐。没好意思去找她，她却自己出来了，看她那个悠闲的样子，肯定不是出来办事儿，八成也是象他似的在赏雪景。
林源赶紧小跑着赶上去，快到她身后时他突然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赶到她背后时猛地低喝一声，“别动！打劫。”
夏天吓一大跳，回头见是林源，笑着扬起手来就要打他，同时嘴里嚷道：“你这人真是太坏了，不知道我胆儿小呀？”
林源笑道：“我这是警示你，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儿出来干啥？不知道现在社会治安不好呀？你这样的人又是打劫的重点对象，遇到劫财的倒也罢了，要是遇到劫色的，那如何了得？”
夏天笑道：“去！别胡说八道，咱镇上的治安挺好的，再说了，现在才几点？”
虽然戴着帽子，夏天的小脸儿仍然被冻得红红的，就象是一个红苹果，很是可爱。林源不由得打趣道：“治安虽好，我怕有人看到你后会临时起坏心呀！冬天街上人少，以后晚上你还是尽量不要出来为好。”虽是玩笑，他也真有些这方面的担心。一个姑娘家，长得又这么漂亮，晚上还是关好门躲在家里安全。
夏天啐道：“去！别越说越没正经。下着个雪，你不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出来乱跑啥？”
林源道：“我怕你一个人又出来乱跑，不放心，就出来转转，果然就看到了你。”
夏天做势欲打，“你怎么这么贫呢？好好说话，你再这样，我可真不理你了。”稍一停顿，又温声道：“说实话，是不是出来赏雪呢？”
林源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出来赏雪？”
夏天一仰头，“切，象你这种酸文人，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怎么可能不出来冒冒酸气，犯犯傻气呢？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
林源笑道：“那你出来干啥呢？我看你优哉游哉的，不会是也象我一样出来赏雪吧？”
夏天笑道：“近墨者黑，我和你当了半年同事，也学的有点酸了，也想出来踏雪寻梅，体验体验那种感觉，结果梅没有寻到，倒把我手脸冻的冰凉，看来犯傻气也需要吃苦精神呀！”
看着夏天冻的通红的脸，林源还真有些心疼。他抖抖自己羽绒服帽子上的雪，道：“你以为冒酸气是很浪漫的事呀？这得看自己的心境，有这种心境，你就会体验到情趣和意境；没有这种心境，你只会感受到冻得难受。所以，你别体验了，我送你回去，你还是围着炉子喝着咖啡看你的电视吧。”
夏天嫣然笑道：“你说的这种情景才是我所喜欢的，比踏雪寻梅有情趣多了，走了，回家。既然你喜欢显示你的绅士风度，那你就送我吧，把我送回去后，你再继续赏雪，继续体验那份情趣，继续感受那种意境。反正你有那种心境，天亮还早着呢，你慢慢体验、慢慢感受。”
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一定的厚度，踩在上面开始“吱嘎吱嘎”的响，有的地方已经有些发滑。当走一段上坡路时，夏天脚下一滑，连忙抓住林源的胳膊，这才没有滑倒。
见路滑不好走，林源稍一考虑，便向夏天伸出了手。夏天稍一犹豫，便大方地握住了林源的手。反正是晚上，大街上又没有人，安全第一。两人是同事，也是朋友，特殊情况下，牵牵手也没有啥。
夏天的手柔若无骨，虽然冻的冰凉，但握起来仍然手感很好。

一四三、浪漫的雪夜（2）

林源第一次见夏天时，曾握过夏天的手，但当时只是礼节性的握手，此时和夏天手牵手的走，感觉又不一样。
夏天毕竟是个姑娘，被男朋友之外的其他男人牵着手走，终究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再加上林源怕她滑倒把她的手抓的很紧，这让她很是有些害羞，心头也像一头小鹿般撞来撞去。好在她的脸本来就冻的通红，又是晚上，她的羞涩很自然的被掩盖住了。虽然如此，却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便闭着嘴静静地跟着林源走。
林源牵着夏天，尽管脸上被寒风和雪花浸的冰凉，心里却感觉很温暖。走了一会儿，不觉就又想起了小薇。
小薇此时在家里干啥呢？看电视？或者看着林月写作业？林月才上一年级，而且已经放了寒假了，应该用不着晚上写作业。那她在干啥呢？在想他？那倒是有可能的。可他此刻却在牵着夏天的手，小薇要知道他牵别的女孩儿的手会不会生气呢？肯定会生的。其实何止牵别的女孩儿的手呀？他在山南的时候还抱过小娇呢，这要让小薇知道她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呢？不止生气，肯定还会伤心。所以这些事情坚决不能让小薇知道，他绝对不能让小薇伤心。他并没有做对不起小薇的事，有些事情虽然超出了小薇的允许范围，但那都是特殊情况。就像现在，他若不牵着夏天的手，夏天就有可能滑倒。保护弱小是男人的天职，作为男人，他怎么能让女同事在他面前滑倒呢？别说是同事，就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儿他也有责任帮一下呀？
地上已是雪白一片，街上除了他俩，见不到一个行人。
林源牵着夏天，朦胧间感觉牵的是小薇，不觉就抓的更紧。
若干年前的一个晚上，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他就是这样牵着小薇的手，在漫天的大雪中体验浪漫。那个晚上的浪漫情节，一直留在他的记忆里，和今天晚上的情节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今天晚上夏天是牵着他的手静静地走，而那天晚上小薇却是大呼小叫，兴奋非常。
那天晚上，林源和小薇在他的单身宿舍里粘糊到九点多，看时间不早，不得不送小薇回去。一开门，发现居然下雪了。
小薇兴奋的当即就尖叫起来。她和林源一样，特别喜欢下雪，看到下雪，兴奋的简直有些忘乎所以。
林源也很兴奋，两人跑到楼下仰起脸来迎接那年的第一场雪。晶莹的雪花落到脸上后立即融化为水滴，虽然凉凉的，但两人却感到很快乐。地上已有厚厚的一层，显然不能再用自行车去送小薇了。林源便拉起小薇的手，直接投身到漫天大雪的怀抱中。
优雅的雪花在柔和的路灯光下曼妙的飞舞，和桔黄色的灯光一起营造出一片如诗般的意境。地上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着银色的光，世俗的人间变成了童话的世界。
一路上，小薇又笑又叫，快乐的简直象一只小鸟。晶莹的雪花随风飞舞，一如飞扬的柳絮。望着飞舞的雪花，林源一下子想起了《世说新语》里记载的谢安一家咏雪的故事，便看着小薇笑道：“小薇，我考考你。”
小薇扑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瞪着他，“考我？考我啥？”
林源便开始摇头晃脑的冒酸气：“白雪纷纷何所似？”
小薇便“格格”笑道：“我听你的，你说何所似就何所似。”小薇没有他的那份文才，也没读过《世说新语》里的那则典故，自然不想象他似的冒酸气。
林源便接着摇头晃脑地继续念道：“撒盐空中差可拟？”
小薇便连连摇头道：“不可拟不可拟，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就和鹅毛似的，怎么可以用盐来比拟呢？用柳絮还差不多。”
林源便笑道：“说的好说的好，确实是未若柳絮因风起。”
小薇觉出了不对劲儿，笑道：“我怎么听你念的这么有诗味儿呢？既押韵又工整，你是抄来的吧？尽拿别人的东西来哄我，不算本事。”
林源便哈哈大笑起来，“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再说了，我也没说是我的自创呀。”当下便把《世说新语》里记载的谢安一家咏雪的故事跟小薇讲述了一遍。
小薇便又“格格”笑道：“那个谢安的侄女也未必算得上多有才，将雪花比作柳絮是一种很常规的比喻方法，刚才连我都想到了。”
林源一把把小薇拉入怀中，在她耳边悄声道：“这说明我的小薇也是一个才女，跟谢安的侄女一样有才呢。”下雪天，生活区的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只有路边的路灯杆孤零零地立着。既然没有行人，林源便很大胆，他可以随便的拥抱小薇。
小薇立刻“格格”的笑个不住，“我从上小学的时候就把雪花比作柳絮，不光我，大家写作文的时候都是这样比的，这么说大家都是才子才女呢。”
林源便又笑道：“人家谢安的侄女是第一个这样比的，你们都是跟人家学的。”
说完又打量着小薇道：“小薇，我感觉你很像是白雪公主呢。”
小薇得意地一笑，“是吗？何以见得？”
林源一本正经地道：“你看你身上落的这层厚厚的白雪，可不就是‘白雪’公主吗？”
小薇立即娇声道：“你讨厌，我身上落了一层白雪，就是白雪公主呀？”
林源温情地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公主，身上落了一层白雪，当然就是白雪公主了。”
小薇“格格”笑道：“你身上也落了一层白雪，那你就是我的白雪小矮人了。不行不行，你个头太高，你应该是我的白雪大矮人。”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一路笑，一路闹，小薇还不时的弯腰捧起一捧雪团个雪团扔出去，把个小手冻的冰凉。林源心疼的赶紧用自己的手给她捂，并抓紧她的手不让她再去抓。小薇便用自己的小皮靴去踢地上的雪，调皮的简直象一个孩子。
踢了一会儿雪，小薇又把双脚并一块儿往前踩车轮印，边踩边道：“你也来踩，看咱俩谁踩的漂亮。”不一会儿，他们身后便显示出两条规则的汽车轮印。
林源笑道：“这辆车两侧的轮子还不一样呢，一个轮子窄，一个轮子宽。”他的脚是42码，小薇的却只有38码，他踩出来的车轮印显然要比小薇的宽不少。
小薇便“格格”地笑，“你的脚太大了，踩出来的车轮不好看。”
林源便又道：“你是小汽车，我是大卡车。”
“大卡车”和“小汽车”就这样手牵手一路轧过去，轧出了两道长长的轮印。
两人边玩边走，到小薇家楼下时已经是近十点，不到两公里的路两人竟走了近一个小时。
摸着小薇湿漉漉的外套，林源担心地道：“不但衣服都湿了，时间也这么晚了，你回家怎么跟你爸妈说呀？”
小薇洒脱地一笑：“没事儿，我就说我在外面淋雪了，我爸妈知道我喜欢淋雪。”
由于时间不早，林源坚持要把小薇送到楼上。小薇赶紧道：“你不能上楼，让我爸看到你怎么办？”
林源道：“把你送到门口我就下来，你爸又不可能在门外站着，不会看到我的。”
到了小薇家门口后，小薇用冻得冰凉的小嘴轻轻亲了下林源同样冻得冰凉的脸颊，悄声道：“你快点下楼吧，等你下了楼我再开门，注意脚步轻一点。”

一四四、浪漫的雪夜（3）

林源又轻轻抱了小薇一下，刚要下楼，小薇家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两人都吓了一大跳。等看清门口站的不是小薇的父母而是小薇的姐姐赵小蔷时，林源才放下心来。小薇的父母虽然反对小薇和林源交往，可小蔷却支持她的妹妹，经常给他俩通风报信，并瞒着父母为他们提供方便和帮助，林源对此一直很是感激。估计她是听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知道是妹妹回来了，便打开了房门。
见小蔷看到了自己，林源便冲她咧嘴笑了笑。当然他不敢笑出声来，只有表情没有声音，是无声的笑。小薇瞪了他一眼，用手示意他不要动，等她进去后再走。然后迅速闪进家里，并迅捷地关上了房门。
林源这才长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下楼。
雪下得更大，林源豪爽地仰起头，任凭状如柳絮的雪片挟着北风打在脸上。北风在呼啸，雪花在飞舞，可林源的心里却似有一团火，烧的他浑身充满了激情。尽管冰凉的雪片时不时的就飘进他的脖子里，他却毫不在意，依旧昂首挺胸、豪迈地迎着风雪迈开大步前行。
刚才两人踩过的车轮印虽然落上了很多雪，却依然清晰漂亮。林源一边回味着刚才的甜蜜，一边饶有兴趣地倾听着脚踩在雪地上所发出的“吱嘎”声。
白天异常热闹的生活区街道在落雪的冬夜变得非常的寂静，两侧居民楼的窗户都关的紧紧的，也将吵闹和笑声关在了室内。林源一边走，一边用心去感受落雪的声音。
落雪的夜空一片灰暗，地上却是一片圣洁的银装，林源只觉得天地合一，心中有难以诉诸语言的无限感慨……
正沉浸在往事的甜蜜记忆中，林源听到夏天轻柔的声音，“喂，想啥呢？到了。”
林源一笑，“好了，你进去吧，明天见。”
夏天边开院门边道：“既然来了，就再进去坐一会儿呗。天这么冷，喝杯咖啡，暖和一会儿后再去继续体验也不迟，反正离天亮还早着呢。”
“不了，我也不再体验了，回办公室里看书去。你赶快进去吧，你关好门，我就走。”虽然心里想进去坐一会儿，让夏天再给他冲杯咖啡喝，可林源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这个欲望。夏天是个姑娘，又是个落雪的冬夜，他必须要为夏天考虑，以免让好事的人乱嚼舌头。
夏天猜到了林源的心思，心里感到很温暖，便轻声道：“那好吧，路上滑，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点。”说完便进了院门，然后把着门道：“好了，我关门了，你回去吧，别忘了小心点。”
林源朝她点点头，“明天见。”说完便掉头回镇政府。
雪越下越大，林源羽绒服的外层已是湿漉漉的，他也不在意，仍是慢悠悠的踱着方步不疾不徐地走。不知谁家的狗“汪汪”的叫了起来，一下子就打破了雪夜的寂静。林源嘴里不由得冒出一句古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虽然诗中描写的场景和他目前的情景并不一样，可林源还是沉浸到了诗中所蕴含的意境中。不过这种意境很快就被更多的犬吠声所打破，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很快就有数只狗开始跟着狂吠。
寂静的雪夜里一只狗叫几声可以营造出一种意境，可数只狗狂吠那就是嘈杂了，林源不禁摇摇头苦笑了几声。
乡镇驻地虽被称为小城镇，实质上其实还是农村，不过是村庄范围大了些，有政府机关，有一些企业，有几条象样一点的街道而已。几家大一点的企业有的给自己的职工建了生活区，盖了居民楼，但多数都位于镇区的外围，镇中心区域除了主要街道两侧的门面房是二至四层的楼房外，其余基本都是平房，里面住的也多数都是农民，他们大都保持着农家的传统习惯，那就是养一条狗看家护院，一旦叫起来，那是相当的乱人。
虽然乱了点，却也有一个好处，那些狗都在家里拴着，不会跑到外面来。不象城里的某些居民，动不动就牵着宠物狗到街上溜达溜达。牵着的还是好的，很多人根本不牵，直接让小狗自己撒欢儿。乱拉乱尿污染公共环境不说，还让老人孩子经常受到惊吓。你若说她，她还振振有词地道，我的小狗不会咬人的，最多冲你叫几声，你不用怕的。这简直就是屁话，你的狗突然冲到人家孩子面前乱叫，甚至去嗅人家孩子的脚，孩子能不害怕吗？
对于这种低素质的市民，林源真的是气得牙根儿痒痒，可气归气，他也没有办法。目前我们就是这种国情，有些人的素质就是这个层次，看不惯你也要想得通，否则你非得变成“愤青”不可。
其实这还是轻的，有一次他在一家小型超市里居然看到一个中年妇女领着宠物狗闲逛，也不知道那家超市怎么会允许小狗进去？后来，那只小狗竟肆无忌惮地用舌头去舔超市里在低处放置的熟食。超市里的工作人员生气地跟她理论时，中年妇女竟“惊讶”地说，我的小狗很干净的，我还担心你们的熟食不卫生小狗舔了会拉肚子呢？直接把超市里的工作人员气的说不出话来。超市的经理知道后，坚决不让那个女人离开超市。那个女人便打电话叫她男人来帮忙，好在她男人还算是通情达理，了解清楚具体情况后主动买下了被小狗舔过的熟食。
这还不是最“奇葩”的，还有一次他和小薇带林月在柴源中心公园里玩，见一只小狗突然冲向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被吓的“哇哇”大哭。小女孩儿旁边站着一个老人，估计是小女孩儿的爷爷，见情况紧急，赶紧挡在小女孩儿的前边一脚把小狗踢开。也不知怎么那么巧？这一脚居然把小狗给踢死了。结果狗主人赶到后说他的狗是名贵品种，非要老人赔他一千块钱，把老人气的浑身哆嗦。事情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他不知道，但他却真的是很气愤。你愿意养狗那是你的自由，你在你自己家里养就是了，你就是搂着它睡觉也没人管你。可你有权力带它到公众场合乱跑乱窜去吓人吗？你有权力带它到公众场合去乱拉乱尿污染公共环境吗？
其实何止他对这种事感到气愤？很多市民都感到气愤。大家在一块儿谈论起这个问题时，基本上都是异口同声共同谴责那些不文明的养狗户。虽然讨伐声一片，可根本不能阻止某些养狗户带着狗到大街上溜达。本来嘛，对于某些国民的素质来说，声讨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只有强制措施才可能对他们起些作用。可对于普通市民来讲，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声讨，他们没有能力、更没有权力对别的市民采取强制措施。而有能力、有权力采取强制措施的政府部门却对这事儿不管不问，爱咋咋的。对政府的这种不作为行为他想来想去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曾在政府网站的政府在线上看到过很多人向城管部门质疑养狗问题，城管部门回答这问题不归他们管，让咨询公安部门。而公安部门回答说关于养狗问题市政府没有相关管理条例，他们无“法”可依，所以没法管。
这就是柴源养狗方面的现状。部分市民素质低、不自觉，而市政府又不作为，不去管。虽然普通市民怨声载道，却谁也没有办法，只能“窝”着气忍受现状。
“如果我当了市长，我一定把养狗的问题彻底解决好。”林源在心里发着狠。
可他接着就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暗笑起来，他目前只是一个乡镇党委副书记，离市长的距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对于既没关系又没背景的他来讲，那直接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当市长？只能是上天摘星星——梦里的事儿。
一路想着养狗的问题，不觉已到了镇政府大门。不要幻想，不要做梦，做好你眼前的事。进大门前，林源严肃地警告自己。

一四五、林月的笑话

第二天又在办公室里闲坐了一天。
腊月二十五，毕有成组织召开了一次党政领导干部会，说了一下春节期间的事儿，镇机关基本上就放假了。
为了应付临时出现的事情，党政办公室安排了值班人员，家在镇上的班子成员排了值班。林源家不在镇上，就没有安排值班，直接放假回家准备过年了。
除了到上级部门去走访，林源也收到了不少走访的礼品，小刘帮他搬了好几趟才都搬到楼上。
一是土特产，主要是关系好的村给他送的。如下山村给他送了两只山鸡，自然是胡山桃养的那种；东山头给他送了一些核桃和苹果，另外居然也有一只山鸡，这只山鸡很有可能就是野山鸡，这让林源很是感动。东山头的潘振业书记和他很投缘，两人已经是很好的朋友。
再是一些生活用品。如衬衣、床单什么的，主要是镇上的一些企业送的，铜材厂居然给他送了一个电磁炉。多数东西并不是直接送给他的，而是送到党政办公室后又转给他的。当然不是只他有，毕有成、王庆中也都有。一开始林源还真有些踌躇，这算不算收礼呀？毕有成笑道，“年底走访是中国人的礼节，都是些年货而已，算哪门子收礼呀？”林源这才放下心来。
除了这些年货，林源还拿到了4000块钱。其中3000是目标考核奖，还有1000居然是陶桃悄悄给他的，说是市委宣传部给的报刊奖励。
意外的拿到4000块钱，林源当然还是很高兴的。在组织部的时候，除了年底发点走访的年货，从来没发过什么奖金，没想到到乡镇上后居然还有目标考核奖，这倒真是件让人意外却又让人高兴的事儿。还有那1000块钱的报刊奖励。为完成报刊征订任务，他和陶桃辛辛苦苦地折腾了一个多月，求爷爷告奶奶的丢了不少面子，宣传部居然还挺看事儿，给了1000块钱奖励，这对一个多月的辛苦也算是一个安慰。
陶桃告诉他，宣传部总共给了4000块钱。按照往年的惯例，她把这钱分成四份，他们两个，再加上毕有成和王庆中，一人一千。还告诉他不要声张，其他人都不知道。
对分给王庆中一份，林源心里颇有些微词。毕有成没法说，他是党委书记，虽然并没有亲自去跑这项工作，却也从讲话以及态度上给了这项工作很大支持，而且关键时候，他也亲自给某些“土皇帝”打过电话。可王庆中做什么了？他凭什么拿这奖励？
可尽快有不同看法，他却也没法说。王庆中是镇长，直接管着镇上的财政，镇党委用公款订了那么多的报纸，不都是从他手里往外拿的钱吗？这不也算是对报刊发行工作的支持吗？
所以，尽管有看法，林源却并没有对陶桃的“分法”表现出不满来。既然是惯例，就说明以前也是这么做的，这种分配方法，肯定也是毕有成首肯了的。他一个副书记，不能随便对此说三道四。
因此，拿到这一千块钱后，林源很“高兴”地对陶桃道：“谢谢了，跟着你‘跑’了一个月，虽然辛苦点，但毕竟没有白跑，这一千块钱，我可以很宽松地过个年呢。”
陶桃笑道：“这点钱根本不足以补偿咱们付出的辛苦，但宣传部能这样做，多少也算是个意思，就是一分不给，工作咱不还得照做吗？”
林源笑道：“你说的非常对。”
拿着这四千块钱，还有这么多的年货，林源可谓是“满载而归”。
看到林源居然带回家这么多东西，小薇很有些兴奋，尖叫道：“哇！老公，你怎么收了这么多礼呀？不犯错误吧？”
林源笑道：“不要乱用词儿，年底走访是中国人的礼节，都是些年货而已，算哪门子收礼呀？”他居然直接套用了毕有成的话。
“哇塞，好多年货耶！”小薇一边和林月翻看着东西一边兴奋地感慨道：“老公，这么多年了，这是你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年货哎！看来当领导就是好呀！只是咱家的冰箱太小了，这么多东西没地方放了。”他们家的冰箱还是在小房子里住时买的那台小号冰箱，容量很小，根本放不了什么东西。
林源道：“我这点小官儿，算哪门子领导呀？”
小薇惊讶道：“你这点小官儿，都能收到这么多年货，那那些大官儿，年货岂不是要堆满屋了？”
林源笑道：“你怎么就知道年货呀？人家那些大官儿恐怕是不会在乎什么年货的。真正的送礼的，是不会送这些体积挺大，但实际上值不了多少钱的东西的。”
小薇也笑道：“也是，那些大官儿肯定看不上这些东西，也就咱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喜欢。”突然她看到了那个电磁炉，忍不住又尖叫起来，“哇！什么单位这么大方？居然送了一个电磁炉，好几百块钱呢！我一直想买一个，却一直没舍得，现在居然有人给送了一个，太及时了。”

林源笑道：“镇上的一个企业，我帮他们找了一个项目，他们可能比较感激我，所以就送了一个比较贵一些的年货。”铜材厂对他确实挺感激的。虽然与山南公司还没有正式签订合作协议，但从目前的进展看问题应该不大，而在这件事情中，林源所起的作用显然是决定性的。
翻看了一会儿后，小薇看着林源笑吟吟地道：“这么多东西咱们一时也用不了，干脆拿一部分送给我爸妈家吧？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爸对你另眼相看吗？我把东西拿给他们，就说这都是别人给你送的，我爸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林源忍俊不禁，笑道：“好好，家里的事儿你做主，你愿意给他们啥就给他们啥。不过我可不想指着这让你爸另眼相看，这算啥呀？”
小薇调皮地笑道：“按我爸的逻辑，这就是有本事的直接体现。你有本事了，他当然会对你另眼相看。”
看着还在兴奋地翻看年货的林月，林源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便道：“林月，你一个小小孩儿家，不要再看了，我问你个事儿。”
林月抬头冲他调皮地一笑，“什么事儿？蛤蟆。”
林源一愣，蛤蟆？什么意思？“林月，你说蛤蟆是什么意思？”
林月调皮地道：“我在叫你呀，你不明白吗？真笨。”
林源立即生气地道：“怎么对爸爸这么不尊重？”
林月很是诧异，“蛤蟆不就是爸爸的意思吗？是妈妈告诉我的，电视里都这样叫。”
林源立即转向小薇，“小薇，怎么回事？”
小薇已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道：“林月，不是蛤蟆……是阿玛。”
林源这才明白过来，是这么回事呀。又是清廷剧惹的祸。
林源立即正色道：“林月，阿玛是满人的叫法，我们是汉人，不要跟满人学。”作为民族主义者，林源对满人统治的那段历史很不满。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如果没有满人的统治，中国如今不会如此落后。因此，他对清廷戏很反感，也搞不明白如今的电视剧制片人为什么都对清廷戏如此的情有独钟？
林月调皮地一笑，“对不起了老爸，是我记错了，不是蛤蟆，是阿玛。你问我什么事儿呀？”
林源这才又想起要问林月的事儿，“林月，我问你，你这次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林月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一个多星期了，但由于年底忙走访什么的，林源上个周末没有回来，因此一直没有问林月期末考试的事儿。
一听是这事儿，林月立即自豪地道：“我考得名毛前进呢。”
林源又是一头雾水，是不是自己到乡镇上工作后跟林月接触的太少了？怎么林月尽是些新词儿呢？
他去看小薇，小薇也是一脸诧异，“名毛前进是什么意思？你老爸听不懂，解释一下。”
林月小嘴一噘，“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动不动就跟我说你的水平很高呢？名毛前进就是很好的意思。”
林源明白了，他忍住笑问道：“这个词是谁教给你的？”
林月自豪地道：“是我们班主任孟老师，孟老师告诉我说这次我考得名毛前进。”
林源把林月拉到自己跟前，郑重地告诉她道：“我给你纠正一下，是名列前茅，名——列——前——茅。”
林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名列前茅，刚才是我记错了。”
“记住了，以后记不准的词不要乱用，免得贻笑大方。”林源忍不住又教训她。
“姨……笑……大方。爸爸，你是说我大姨也会笑话我吗？”林月立即问道。
小薇憋不住，已经笑得开始揉肚子了。林源终于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没错，你大姨肯定会笑话你，还会继续笑话你的皮球。”
“大姨现在已经不笑话我了，我知道了是貔貅，不是皮球。”林月马上争辩道。
林月经常这样，一些词语记不住或不理解时，就用自己理解的或者觉得顺口的词去补充，结果经常闹出一些笑话，皮球的笑话就是其中之一。
去年的时候，小蔷出去旅游给她带回来一个“貔貅”项坠儿当礼物，她记不准“貔貅”的发音，便一直将其称为“皮球”。惹得小蔷每次见了她都要逗她，“林月，我送你的皮球呢？”
林源笑道：“你记准是名列前茅，不要再说名毛前进，你大姨就不会再笑话你了。对了，你虽然名列前茅，但到底考了多少分？排第几名？”
林月立即又自豪地道：“我语文考了98，数学考了96，英语考了100，在班里排第五。”
林源赞许地道：“嗯，不错！”
见林源高兴，林月立即上前粘糊道：“爸爸，我考的这么好，你给我什么奖励呀？”
林源道：“你只能说是考得不错，还不能说是很好，连前三名都没进，算啥好呀？所以你这个成绩只能得到口头表扬。”
林月立即泄气了，“才口头表扬呀？我不要了。”
小薇笑道：“我不是已经给你买了过年的新衣服了吗？那就算奖励。”
林源故作惊讶地道：“啊？又买新衣服了，快拿来我看看。”
林月一扭身，“是妈妈给我买的，我才不给你看呢。”
小薇“格格”笑道：“把你女儿得罪了吧，谁让你这么小气了？”

@玉林风行 2016-01-08 16: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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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一四六、过年了（1）

正月初八才上班，腊月二十五就放假了，也就是说林源可以在家里连续待近两个星期。
这是林源到乡镇工作以后在家里待的最长的一个假期，林源当然很是快乐，从第二天就开始张罗着打扫卫生。
去年春节时林源把父亲接到自己这儿来过的年，今年本来仍想这样，可父亲说老家里亲戚比较多，春节后要互相走动，去年他就不在家里，今年还不在家里的话不太好，便没有来。
林源也曾想过带小薇和林月回老家过年，可小薇认为林源老家太冷，怕冻着林月。而且林月还晕车，好几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怕她受不了。因此林源虽然想回去，却也心疼女儿，便没有再坚持。
由于林源平常在家里待的时间比较少，小薇又要上班儿，又要照顾林月，收拾家务的时间就要少一些。因此从腊月二十六开始，林源和小薇便集中精力进行年前大扫除。
洗完窗帘、擦完门窗后，又把床底下、墙角等犄角旮旯等认真清扫了一遍，最后集中力量清理了一遍厨房。期间还抽闲码空地帮小薇的父母家干了一些活儿，一直干到腊月二十八晚上才基本上收拾的差不多。小薇累的直接躺在床上叹道：“哎呀！可累死我了，过个年太不容易了，不干了，就这样了。”
林源趴在她身上笑道：“谁让你平常不注意收拾一下了，都攒到一块儿了当然累了。”
小薇娇嗔道：“去！我都累成这样了你还压我。平常我哪有时间干呀？既要上班，又要做饭，还要辅导你女儿写作业，你天天在镇上不回来，知道我有多累吗？”
林源抱住她直接翻了个身让她压着自己，温声道：“我知道媳妇儿很辛苦，我让你压着我，好吧？”
小薇娇笑道：“你知道我辛苦就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干了，剩下的活儿全归你了。”
林源搂紧小薇的脖子，让她的嘴在自己嘴上亲了一下后温情地道：“没问题，从现在开始，你当指挥员，我当战斗员，你指到哪儿，我打到哪儿。”其实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多少活儿了。
小薇笑道：“后天就是年三十儿了，还干啥呀？已经很干净了，就这样吧。休息休息，再备下点青菜，就过年了。”
从年三十儿下午，林源就开始陆续收到拜年的短信。
林源想了想，又把短信提示方式设成了静音。他估计小娇等会儿也会给他发拜年短信，在家里又不能把手机时时装在兜儿里，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小薇看到。虽然在手机通讯录里他已经把“陈小娇”改成了“陈桥”，可“陈桥”的短信内容里肯定还会出现“哥、小娇”等敏感字，一旦被小薇看到，他就百口难辩。设成静音后手机引起小薇注意的可能性就小的多，到时他自己定时翻看，一旦发现敏感短信，他就可以及时处理，从而将风险降到最低。
他认识的女性朋友中，陶桃、夏天，包括林晓云的短信，都不会有问题，唯一的隐患点就是小娇。他和小娇虽然是清白的，但放到别人眼里，他们的关系绝对是暧昧的。如果被小薇知道，那就是不得了的事，他必须要谨慎再谨慎，绝对不能让小薇知道。
每隔一会儿，林源就趁小薇不注意时拿起手机来看一下，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果然在手机里看到了“陈桥”的短信。
林源不敢当着小薇的面儿看，而是装作上厕所拿着手机到了卫生间里。关好门，坐在马桶上后，他才打开了小娇的短信。小娇的短信很简单，就是常规的拜年短信，却又透着调皮和可爱，“哥，猴年即将来临之际，小娇给你和嫂子拜年了，祝你们在猴年里工作生活都象猴屁股似的，红红火火！”
林源差一点乐出声，这个丫头，这种比喻亏她想得出。
高兴之余，心里也感到很是欣慰。一个多月来，小娇除了给他发短信外，还通过一次电话，当然并没有什么事儿，就是简单的谈谈心，互相问候一下。短信也好，电话也好，两人的聊天内容都是只局限于他们两人，并没有提到别人。这次小娇在拜年短信里提到了小薇，说明她已经很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了妹妹的位置上，这样以后他跟她就可以象他跟林晓云一样成为一种正常的兄妹关系了。
这样考虑了一会儿后，林源赶紧给她回复。在马桶上坐了这一会儿，他居然还真有些便意了，于是便一边方便一边写回信，“谢谢小娇，趁爆竹尚未点燃之际，哥也给小娇拜个年，祝小娇在猴年里长的更漂亮、更可爱，生活更快乐、更开心，也象猴屁股似的红红火火。”
短信发出去后，他立即打开已发信息箱删掉底稿，然后又把小娇刚发过来的短信删掉。
短信他已经看过了，看过了就等于已经接受了小娇的祝福了，短信本身就没必要在手机里继续存着了。虽然短信只是一个常规祝福短信，可里面“哥、小娇”这三个字实在太过敏感，如果让小薇看到，他没有办法解释。他已经认了林晓云当妹妹，他绝对不能跟小薇说他又新认了一个妹妹，那绝对是自找麻烦。
正要擦屁股，手机屏幕上突然显示又有“陈桥”的短信，小娇居然又发过来了。
林源赶紧打开，一看之下，林源不由得心虚地看了看卫生间的门。这个小娇，这种时候怎么能发这种短信呢？这不是给他制造麻烦吗？小娇写的居然是：“谢谢哥！另外还有一个事儿，别忘了你曾许诺说还会到山南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呀？小娇都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