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性



高敏闻声赶过来，她看到的是血腥的另一幕：我的脸上满是血，我用手捂着头，一脸痛苦；虹虹怒目圆睁，一脸余恨未消；王群又气又脑，一脸莫名其妙；而后两者正在奋力争夺一把锅铲。

高敏一声断喝：“怎么回事？”
“虹虹疯了，跑出来就打她干妈！”王群一边对高敏喊话一边还在抢铲子，看那意思只要虹虹不松手，他就得抢下去，他怕虹虹继续行凶。
“她是谁干妈？我可从来没认过！谁要这骚货当干妈！”虹虹一边和爸爸顶嘴，一边也继续抢那铲子。
高敏上前拼命将虹虹与王群分开，然后抬手“啪！”的一声给了虹虹一耳光：“道歉，马上给李阿姨道歉！”
这一掌更加激怒了虹虹，她心说为这骚货我竟挨了一掌！妈妈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我的！她捂着脸对妈妈嚷道：“道什么歉道歉，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还向她道歉？我让她向你道歉！”
“干什么呢？他们在干什么呢？”不光高敏，除了虹虹自己以外我们三人都愣愣怔怔的不明白。
“就是在干……你刚才问我那事！”虹虹没好气的对高敏说。
高敏也蒙了，看看我又看看王群：“不会吧……”
虹虹厌恶地瞥了我一眼，愤恨地对高敏说：“有什么不会的？我早听亮亮说了，她缠着人家老爸不放，搞得人家鸡犬不宁。现在又跑到咱家装可怜，也就是你傻，引狼入室！”
“谁是亮亮？”高敏思路清晰避轻就重的追问。
虹虹一股子一不做二不休地说：“你不就想打听我隐私吗？好啊，现在我就满足你，你听好了，我对象叫于亮，于力克的儿子，我们同班同学，好两年了，但从没发生过他们俩这种恶心事。”说着她用手指了指我和王群。
于力克的孩子！又是于力克的孩子！于力克到底有几个孩子？我要炸了。
高敏没再说话。
我现在痛的不是头，是心。我没法和高敏解释我和王群刚才在做什么，我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平息这场误会，还这一家人清静。
我什么也没说，捂着头想要往外走，这时又是一声脆响，我扭头一看，是王群又给了虹虹一个大耳光。
王群的手有点抖，脸都气白了，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虹虹颤着声问：“什么恶心事？你今天说清楚你看到什么恶心事了？”
王群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他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很少，见他这样，包括虹虹和高敏在内我们三个都吃惊不小，我忙回头过去拉王群。
我注意到，原本高敏也是想过来拉王群的，但见我去拉扯王群，她又把手缩回去了，冷脸站着没动。我猜，虹虹的话多多少少给高敏心里投下了一点阴影，她对我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快，再加上王群打女儿更让她不快。人都是这样的，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可以，别人打绝对不行，家人也不可以。就好比自己的老公自己怎么骂都由着你，绝祖宗八代都没问题，可别人说半句都不行。今天王群居然为了我打女儿，这让高敏非常不爽。
虹虹的心理彻底崩溃了，为了一个她讨厌的狐狸精，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母一人打了她一耳光。现在她的脸很红，都有些肿起来了，一定火辣辣的疼。而且这不光是疼痛的问题，脸面是尊严，脸被人打了哪怕是父母打也会有受辱的委屈。而这一切怪谁呢？她心说，都怪这破鞋婊子！
有一个谁也没注意的情况，就是——那把砍我的铲子一直在虹虹手里。此刻，她手起铲落，对着后脑勺就向我劈了过来。王群一把将我推到一边，于是这一铲正中王群侧脸。王群躲了，但由于推我他慢了半拍，右眼被铲子一角砸到，王群“啊！”的一声惨叫，立刻，鲜血和着黏糊糊的液体从眼眶流出来。
“王群！”我也跟着一声惨叫，吓傻了。
虹虹好像刚刚醒过来一样，“咣当”一声撒手把铲子仍在地上。
高敏一见王群伤成这样，估计一只眼睛废了，气疯了，从后面一把抓住虹虹的衣服往旁边使劲一抡，虹虹一个踉跄正好踩到垃圾桶周边地上王群弄洒的菜汤，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不知什么位置骨折了大概，疼得哭天喊地，一动也动不得。
一切发生在瞬间。
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快快乐乐的一个周末，因为我，在短短不到五分钟内自相残杀、重伤过半，怎不叫高敏义愤而心寒？高敏想去照顾老公，又惦记女儿；想去扶起女儿，又放不下老公。她左右为难，心都碎了。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高敏仇恨的眼光转向我。
厨房里到处都是武器。
她随手抄起一把水果刀，奔向我的胸膛。
我没有躲，不是吓傻了，而是觉得我应该承受这一刀。说真的，如果自杀不痛苦，这会儿我会立刻选择自杀；如果他杀不犯法，这会儿我会恳求别人来杀；我罪有应得！现在，高敏要动手处决我，这正是我求之不得。
高敏把刀顶在我胸口上，停顿了一下，瞪着血红的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猛地朝自己胸口刺去！
高敏没疯，我疯了！我抱住她呼喊，眼见着血从她的胸口喷出，眼见着她的脸一点点失去红润……
我爆炸一般弹起，狂呼烂喊地跑出去找人找车……

第十八章 主刀



120载着高敏一家三口直奔当地最好的医院——我曾经工作过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有于力克存在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有一种叫做心恋的美丽体验曾经在那里发生，今天，我又带着生和死冲杀回来。

急诊大厅里，三人被分别送往不同诊区。我有点抓狂，因为我分身无术，不知道该跟着谁去。比较一下当然还是高敏最重，我不能离开高敏。
“李老师……”接诊医生是心外科的人，自然认识我。
“李老师，长话短说，病人很危险。手术室已经在准备了。但是……这种手术只有于教来做才有70%的把握，别人做的话，恐怕只有20%的把握。”
“于教呢？找他呀！”我顾不上许多了，朝大夫喊道。
“于教他……手机关机呢……不过他应该没离开医院，这阵子他……回家都很晚。你看，还找不找于教……”
我没听完也没回答，转身撒腿就往心外科跑，我彻底疯了。

“于力克！于力克！”
“于力克！你在哪？你出来于力克！你在哪？”
我高一声底一声拼命呼喊，声嘶力竭到完全变了音，就算熟悉我的人应该也绝听不出来是谁。
我挨个推开心外科走廊里我遇到的每个门，冲着门里大喊“于力克！”然后再奔向下一道门。
我的眼睛红了，眼前的一切像红外线下的影像，血色而模糊。我以最快的速度开门关门，以能炸死人的突然喊叫把恐怖像手榴弹一样丢进每个房间。
“于力克！你在不在？”
我头发散乱，两腿打颤，汗和着脸上的血已经洒满衣襟。
在差不多闯开了一半的门后我有些绝望，我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几乎再无力前行。
就在我马上要瘫软到地上的时候，走廊尽头那间曾给我留下过许多美好回忆的屋门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和走廊里闻声赶出来的人们一样，都是红色的脸和衣服，他穿的衣服比别人长，那应该是白大褂吧？但白大褂为什么变成了红大褂呢？我一时没想明白。
当他看到我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快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抱住了我，使劲摇晃着我，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快救高敏！快去救救高敏！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活她！只有你能救活她！你是于力克你是于力克呀！求你了……求你了……”
我不停的恳求着，绝望与渴望交织在最后的一点气力里；我死命地推他，想让他马上去救高敏；同时我又紧紧地拥偎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他一头雾水又无比担心的看着我……

手术进行了6个多小时，我除了去关照了一下王群和虹虹，其余时间一直跪在手术室门外祈祷，我祈祷教授妙手回春，我祈祷高敏转危为安。

第一个出来报信的是教授本人。他见我跪在地上，因不知道结果而满眼恐惧满脸泪痕，心疼得一连声的说：“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这是干什么呀？好了好了，快起来快起来。”
他把我拉起来，紧紧的拥在怀里：“几个月不见长本事了，居然跑到人家杀人放火去了！”
他还有心思调侃我。
“我没有！不是我！……呜呜呜呜呜……”我眼前又出现了不堪回首的那一幕幕，我委屈，我害怕。高敏，你不能死！我凄婉的伏在温暖的怀抱里低声哀鸣。
“哎呦呦，不哭不哭，你看看你，都这么大的人啦，还像小姑娘似的，好啦好啦，啊……哎呀呀，你看看，我忘了告诉你啦，哈哈，70%，70%呀！”他把我搬离他的前胸，用两手托着我的脸，告诉我他的手术是那70%.
“什么？”我没明白。
“成功了，手术成功了！你亲戚没问题啦！”他笑了，他又那么自信的笑了。
“啊？啊……”我张了半天嘴，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不像是高敏被救活了，倒像是高敏已经死了。
太压抑了，终于可以尽情释放一下啦。
教授不顾身旁川流不息的生人和熟人们多事的眼光，一直搂着我，还不停的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好像在哄一个十分调皮的小孩子睡觉一般。
“她不是我亲戚，是你亲戚。”我哭够了，趴在他耳边真的跟他调皮起来。
“你说什么？”他没听懂。
“我是说，你救的那人她不是我亲戚，是你自己的亲戚。”我破涕为笑，连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她是我亲戚？我怎么不认识？什么亲戚？”他这人就是好逗，他一边莫名其妙的说着，一边掏出纸巾替我擦脸。
他的一个研究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刚好看到，那男孩一吐舌头，就转身又退回去了，还把手术室的门从里面关上了，还拦着不让其他两个同学出来。但他们抑制不住好奇，都挤在窗口偷着往外看。这一切教授看不到，只有我看到了，因为他背对门而我面对着门。
我也没怎么特别的声张，只是害羞地抢过纸自己擦，仍然接着前面的话逗他：“你亲家呗。”
“啊？！”

第十九章 良药



为了照顾王群一家，学院破例批准在心外科腾出了一个小病房，让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免得他们互相担心，也方便彼此照应。
我无可争辩的留了下来，理所当然的做了三个人的特护。该是我报答、赎罪的时候了。

教授这例手术的成功，大大提升了他自己的自信和声望，找他手术的患者又络绎不绝了。现在他看起来红光满面，算得上重振雄风了。我暗自替他高兴，但表面上我是从没有过的谨慎，除了高敏的病情需要外几乎跟他再没任何交往，比前两段的相处显得更加疏远和淡漠。
我深刻的感悟到，爱情很娇贵而生活很现实，轻率的把爱情丢进生活的一锅粥里去乱炖极易使她分解变质，倒不如把她藏在心里不拿出来更安全更牢靠更长久。爱有多种生存方式，死缠烂打卿卿我我朝朝暮暮只是其中一种，并不适用于其他的所有情况。而不似亲人胜似亲人、并行不并轨、甚至共和国外交部的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都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最重要是心里有。那种独自品尝的爱更凄美，更圣洁，更自由。
经过了这场浩劫，我更加懂得了生命、人性、仁爱、永恒的意义，因之，对于爱情能够更加理智更加包容了。

关秘倒是很关切，每天必来几趟，嘘寒问暖事无巨细，把个王群感动够呛。
“李老师，你还想回来工作不？”关秘问我。
“工作工作，关秘，我就说了算，你不用问她。”高敏抢在我前面，仍有几分虚弱的对关秘说。
“我不是已经被开除了吗？”我不解地问关秘。
关秘说：“……嗯……是的。不过咱们医院缺人哪，很多岗位都缺人，而且现在已经实行聘用制了，你可以应聘啊。我敢打包票，你这条件肯定被择优录用。如果你有意向，我提前帮你运作运作。嗯不过，原来事业单位的待遇就都没有啦，你比如编制、工龄、职称什么的，都……都没有了。工资嘛，肯定比以前要低一些，不会与我们正式职工同工同酬的，这到哪儿都一样。你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不用考虑，拜托，关秘，你就帮她办吧。”王群也来替我做主了。
“还是让我再考虑考虑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这“中弹身亡”之地把打工仔的角色扮演好。

一天，高敏被护理员推着去换药室换药，王群也自己到眼科去换药了，病房内就剩下我和虹虹。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虹虹床前，虹虹见我过来也由躺着十分不灵便地转为坐着，我忙过去扶她。
“虹虹，对不起，让你耽误了上课又遭了不少罪……”
“没……没有，是我对不起你，阿姨。我爸都跟我说了，是我错怪了你。”虹虹声音很低的说。
自从住进这病房，就只有虹虹的精神状态最不好。高敏脱离生命危险后，王群就放心了。当然他还有他自己的闹心事，他的右眼外观上保住了，但视力几乎为零，王群心里肯定懊恼得很，但为了照顾高敏和虹虹的情绪，他尽量表现得满不在乎，更没有半点埋怨虹虹，整天最高兴的人就是他。而高敏经历了生生死死后，什么都看开了，她没有了之前的怨恨和猜忌，恢复了宽容睿智的天性。只有虹虹，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她痛悔自己的冲动和不懂事，她不知道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大家越是原谅她，她越是良心不安。

我坐在虹虹床边，如同刚到高敏家时高敏坐在我床前一样，认认真真的对虹虹说：“虹虹，你没什么错，打起精神来。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呢，通过这件事，你爸妈更爱你了你知道吗？”
“不可能，李阿姨，你别安慰我了，我差点儿害死他们……”虹虹说着又哭了。
我拍着虹虹的肩膀，说：“阿姨不骗你，在你父母面对麻烦时，你挺身而出，像个小斗士一样。谁都知道你那样做是为了保护他们，是因为你爱他们。你很有责任感也比一般女孩勇敢，我都羡慕呢，我想，如果我当初有你这精神，我妈在外面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真的？”虹虹很吃惊我的理论。
“真的。你就差那么一点点理智和冷静就更完美了。犯错误不要紧，谁都犯过。当然要是不犯那最好，但假如一个人成长过程中难免犯错误的话，我看越早犯成长得越快。不过，犯了错误一定要改，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你要保证从中吸取教训不再重犯类似的错误，那你这个错误就不白犯，它就是你老师，它绝对能教会你怎么做人。但如果你不接受教训，那这个错误就白犯了，你白白损失了你珍惜的一切，而且一旦再犯，后果只能更惨更无可挽回。你说呢？”
“嗯，我知道了。”虹虹明显振作了许多。
“虹虹，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呀，给你请了个家教呢，一会儿就到，以后天天在病房给你补课，这样你就不用着急了。”我拍拍虹虹的肩。
“李阿姨，我也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妈同意亮亮来看我了！我妈说是你说服她的。谢谢你李阿姨！”虹虹笑得很甜，说得也很甜。
“不谢。虹虹，我也是刚刚懂得，记住，爱你生命中的每一刻，爱你身边的每个人。因为，人人都需要爱，爱就是生命的伴侣；而生命，其实很短暂很脆弱，她需要爱的全程陪护。”【结局】

感谢@夜黑了夜!感谢聚焦！感谢舞文!感谢天涯！


努力！加油！坚守！坚持！

这个贴子不用再顶了。



暂别一时，后会有期。



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和鼓励，谢谢！

@肖暮迟











某种原因，本人换了新帖，估计以后轻易不会再换了，呵呵，为此带来的不便本人向您深表歉意！谢谢您的热心支持和宽容阅读。以后的作品会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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