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篇】有鹿来

国(犯)际(罪)佣(团)兵(伙)AU,少量瓶邪出没,微博、lofter同步更新
文不对题,题目取自黄诗扶歌曲《有鹿来》

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4 18:33:00 +0800 CST  
01.
今年的小满是个特殊的日子,没有突如其来的高温,没有酝酿已久的暴雨——这一天是5月20日。
黑瞎子无所事事地敲开了邻居张小哥的门,就见他面色不善地握着电视遥控器。
电视的声音很大、很吵,窗帘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每一缕空气都倾诉着凝滞的痛苦。黑瞎子一直不赞同张起灵这种古墓派的作风,显得人死气沉沉。
还好他生活检点,勤扔垃圾,让客人杜绝一切迎面而来的臭味。
但电视真的很吵。
“没有蔬菜了,你可以炒点西瓜配米。”张起灵疲惫地说。
“我不是你聘的厨子,”黑瞎子摊手,“刚才点了外卖,等会儿吧。我是来用你电脑上的数据库的。”
张起灵把人放了进来,打开门口柜子摸出一个U盘递过去,二话不说转身回了客厅。
“几天没睡了?”黑瞎子的声音传来。
他脚步一顿,眼中浮起一丝迷茫,在这个当口,回忆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在昏暗的房间里,他甚至没有白天黑夜的观念,过了几秒才说到:“是有几天了。”
呵,爷听你废话?
黑瞎子见怪不怪,在门口地毯上跺了跺脚,余光瞥到了鞋架上多出来的一双凉拖,他惊讶地探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这一看,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今天是我的23岁生日,很明显,不是那么的令人期待,而且搞不好要在飞机上度过12点。”电视上的人扯了扯嘴角,最终也没能向上抬一点弧度,徒劳在水平线上抽搐了几下,又不甘心地缩了回去。他看向镜头外道:“还说什么?”
画面略微晃了一下,举着摄像机的人无奈地说:“愿望啊,愿望!”
“愿望……”他低下头,这回终于扯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那就,希望明年的今天还能活着录像吧。”
假装的意气风发,实际的满目颓丧。
“喂!”录像的人果然很不满意,画面啪的一声黑了,唯有嘈杂的背景音提醒着观看的人,未完待续。
那个小走私犯?黑瞎子心里一颤,他一直追寻、又一直回避的东西还是越过世界找上了他,荒原中心散落着撕碎的红盖头,呼啸的风姗姗来迟,终于吹散满地狼藉,剩下盈天的荒芜。
他还活着?怎么会出现在张起灵的录像中?他下意识又看了一眼鞋架上的拖鞋。
这又是谁的东西?
他谨慎地回忆着,三个多月前张起灵莫名消失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双鞋。
他是两周前又回来的,每当他消失又回来的时候,总会伴随着或轻或重的失忆症,严重的时候,能呆坐在床上一天不吃不喝。这时黑瞎子会找各种借口来看他,以尽多年邻居的情分。
很快,电视上重新出现了画面。小走私犯套上了一件夹克,是前两年流行的居家暖色系,很称他浅棕色的头发。一时间,熟悉的画面潮水般的涌上他的脑海。
他逆着光摆弄飘窗上的绿植,他坐在洁净的玻璃窗内弹钢琴,他安静地缩在角落漂白黑发,他……放下刀叉决然地走向空旷街道上的直升机。
10月3日。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小骗子包下了一整座餐厅,请他吃了顿装腔作势的洋餐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日子。
原来那是他的生日,原来只有23岁。
“来,小花,别消沉了,按照惯例做个年度总结!”
小花。
黑瞎子心中钝痛。这人来得猝不及防,走得干干净净。他肯定早有预谋,肯定的,不然临走前怎么可能那么云淡风轻,连一个眼神、一滴眼泪都抠抠索索。
云淡风轻?
解雨臣吸了吸鼻子,血管充血鼻塞、眼睛干涩的症状还没有好转。他拉紧夹克裹紧身子,可还是冷得浑身发抖,从内到外。
瞎说什么,才刚刚十月,刚入秋没两天呢。
“我……”他看了看吴邪,那个格格不入的大男孩,头发打理得精致,戴着斯文的眼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得少爷。
他释然地笑了:“你是树洞吗?”
“嗯?”吴邪挑挑眉,随即反应过来,“我不是,但它是,永远都是。”
吴邪坐的远远的,戴上了耳机。微型摄像机换了一个视角对着解雨臣,他要略微抬头才能正视镜头,索性卸了力气倚在靠背上,半晌一字一字地吐出来:“我分手了,我很难过。”
轰——
一声巨响冲散了画面,黑瞎子一激灵,扒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惊吓过度,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录像完全黑屏了,连提示未完待续的嘈杂背景音都消失了。
张起灵一动不动。
黑瞎子也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里才传来低哑嗓音:“我的前22……前21年,说实话,过得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但认识黑瞎子的一年里,我教他弹琴,他帮我做饭,倒是我从来不敢奢望的……”
客厅再一次安静了,好似陷入浑浊的浓雾。
黑瞎子踉跄着跑到电视机前,凄凉地希望再听到点二极管记录的声音。妈的,你倒是说完啊!
“干什么?”张起灵拿着光盘越过他,蹲在地上摆弄机器。
黑瞎子没有回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可以确定,那架载着解语花的直升机被人袭击了,但还好他运气不错,应该没死。
是SOP——他的老东家,一个不随便招惹是非的国际佣兵团——干的吗?
张起灵换好了光盘,电视中重新出现画面,还是直升机里的解语花。这回离得近,黑瞎子看到了他眼中的红血丝,好像……他自作多情地想,好像哭过。
他转身问:“你认识他?”
张起灵盯着重复的录像,毫无生气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喂!”录像的人不甚满意这胡扯的生日愿望,放下了摄像机,这一回画面没有黑屏,而是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背影,朝着解语花扔了一件夹克。
张起灵猛得站了起来,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泛着粼粼波光。
“他又是谁?”黑瞎子看着反常的张起灵,想这人他八成认识,他认识这录像的小哥,那自己不就能顺藤摸瓜摸着解语花吗。
张起灵胸口一起一伏,喉咙干涩:“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了。这些录像的主人,或许就是亲自把光盘送来的人,他不记得了。
黑瞎子撇撇嘴,仔细揣摩这个“不认识”和“不记得”,还是有点区别的,至少他潜意识里,是认为自己应该认识这录像的人才对。而且看他的反应,似乎还交情不浅的样子。
但这是他自己的事,跟别人八竿子打不着,他黑瞎子就算是大平洋的警察,也管不到那么宽。他看了看手里认证身份的U盘,苦笑着嘟囔:“这回是真的要用你的数据库了。”
正要去书房,门铃忽然响了,黑瞎子一怔,警觉的目光看向大门,手下意识放在了以往藏枪的位置,然后才想起了自己点的外卖。他后知后觉笑自己被两年前的旧事扰乱了思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坐在墙角打开外卖盒子,炒菜的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屋子。他记得那天傍晚解语花倒腾了很久的造型,好像真的去赴情人的约似的。
“其实,不管我解释什么,选择权都在你手上的。”解语花优雅地切开牛排,看都没看眼前人。
“这我赞同。”黑瞎子一口也吃不下,他承认是自己发了疯、当了真,在亲眼看到解语花扭断了SOP执行官脖子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怎么保护他。
“这个观点我几个月前想都不会想,不过现在,我已经做好你放弃我的思想准备了。”他挑挑拣拣,选了一块看上去最可口的牛排,送到了黑瞎子盘中。
“你想上军事法庭?”黑瞎子阴森森的目光藏在墨镜后面,“接受审判?”
解语花闻言一笑:“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接受你的分手。”
放***屁!
黑瞎子几乎要破口大骂。直到上一秒,他怀疑、他不解、他愤恨,但从来没有一点要分手的意思。解语花这*****,一句话堵死了所有的生路。
放***狗屁!
他呼出去的每一缕空气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他还能怎么说,说我没想跟你分手,事情没那么遭,咱们坦诚相见,合计合计往后的出路?
放屁。他自己铁了心往死路上走,能被谁两句话拉回来吗?
黑瞎子用尽他这辈子所有为数不多的涵养,控制住了暴怒的手。他靠坐在椅背上,深深地望着解语花:“……那就这样吧。”
解语花往嘴里送牛排的手停住了,他放下刀叉,摸出一把手枪推到黑瞎子面前,抽了张纸擦擦嘴。
“这把枪的名字就是审判者,送给你吧。”
枪身偏小,很容易携带隐藏,是强机动性兵种的惯用枪,枪口朝着解语花。黑瞎子不屑一顾,他一点也不想陪解语花玩这种试探小游戏,而且他知道,这小骗子身上肯定不止这一把枪。
他捞过那把枪看了两眼,揣回了自己怀里,一言不发。解语花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站起身说:“结过账了,我走了。”
就这样,轻飘飘的,没有解释,没有道别,他头也不回的抽身离去。
他是个疑似走私犯,实证杀人犯。黑瞎子对自己说。他背对着你,什么都看不到,开枪,用他给你的枪,杀了他。杀了他,一干二净!
他呼吸急促,心痛大过一切思维,将他钉死在原地,根本抬不起握枪的手。他听见直升机的声音,他看见登上直升机的背影。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自始至终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黑瞎子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填白米饭。他没有碰炒菜,因为那天的洋餐厅里也没有炒菜。
他无不庆幸地想,还好他是真心喜欢解语花,倘若……倘若那天他真的开了枪,他将送给他一份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呢?
可解语花这人哪里有心,明明是他自己选在生日这天摊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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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1:回坑,记忆还停留在2015的十年之约,补课新糖ing

碎碎念2:今年的小满真的是520

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4 18:34:00 +0800 CST  
第二章分开发,因为完整的显示广告内容,发不出来

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4 18:38:00 +0800 CST  
02.【第一部分】
“我这儿还有点吃的,吃完再睡吧。”吴邪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和几块不成样的巧克力,“还有刚摘的果子,能吃的。”
解雨臣费力地包扎好腿上的伤口,伸出手说:“那给我巧克力吧。”
他腿上有一处刀伤,伤口挺深,万幸的是沿途有山泉冲洗,感染的可能不大。
吴邪坐在地上翻找背包,很快又拿出一台微型摄像机:“去年你生日没能见面,现在补录一个25岁的生日视频吧!”
“现在啊……”解雨臣苦笑,“小三爷,您是完完整整的,我这还受着伤呢。”他撕开巧克力包装,也不管它高温化得多丑,囫囵塞进嘴里,只想迅速补充体力。
“随便说两句就行,不然下次见面,你指不定都过完26岁生日了,趁着年轻,多说两句。”
趁着年轻四个字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心口。这两年他只觉时间过得飞快,仔细想想,千篇一律的日子是没有记忆的,昨天中午吃的什么饭,前天晚上几天睡的,这些琐碎的小日子被淹没在暗藏杀机的危险中,他的身体只是不停流逝的时光,人,也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所以他妥协了:“等一会儿吧,等出了这片山区我就录。”说完他脱掉外衣,继续处理胳膊上的小伤口。
“行。”吴邪依言放下摄像机,此时他身上也开始隐隐作痛,在几个不要命毒贩的穷追猛打之下,他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在解雨臣的掩护下,他伤得没有那么严重罢了。
两人沉默地处理各自的伤口,借着山洞口的光,他们没有浪费人造光源。忽然吴邪问:“小花,你知道现在国内是什么日子吗?”
解雨臣一愣,飞快算了算时差答:“5月20号下午三四点。”说完他停住了动作。
他想起了那个不知道在哪快活的黑瞎子。刚认识黑瞎子的时候,他脱离正常社会挺久的,对这种奇形怪状的纪念日知之甚少,还是黑瞎子给他准备的惊喜。
为了掩饰慌乱,他立刻岔开话题:“你不是刚从国内回来吗,怎么了?光盘没处理完?”
吴邪口气恹恹:“没什么,都藏好了。”
说起那些光盘,解雨臣不安地问他:“你确定不会被他们发现?你一个L级的执行官,跟我这种I级的走太近,被发现了会不安全的。”
“没事,”吴邪开解他,“我放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很安全。”他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重复了好几遍“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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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4 18:38:00 +0800 CST  


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4 18:45:00 +0800 CST  
02.【最后部分】
吴邪本来想亲自录的,但实在太困。他们俩三十多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体力消耗也很严重,所以他固定好摄像机就去睡了。
解雨臣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半张脸藏在黑暗里,有气无力地说:“半年前,我正式25岁,之所以选择今天录生日视频,是因为此时此刻的中国正在经历一个特殊的日子。
当然,我不是为了什么人才定下了今天的录像,只是今天刚好碰上了录像的人,也是时候做个年度总结了。前年一整年都在法庭周旋,本命年并没有带来什么开门红,不过还好去年回归了往常的生活。
用我的话说,它也不是什么尽如人意的日子,我只是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而已,不代表真的喜欢,也不代表那就是对的。我还是喜欢弹琴养花的居家生活。至于唱戏,我不敢玷污老祖宗的行头,很久没能上过台了。
去年六月,途经摩洛哥倒军/火生意的时候,挖到了一条SOP的制毒线,都是同行,我也不遮掩了,只是年底出了点岔子惹上了地头蛇,导致现在正在被围杀,战线拖了快40个小时,一条欧洲的蛇,妄图来缅甸翻云覆雨,做梦吧。”
解雨臣顿了顿,眼中有些许犹豫。多少年来他同意录像,一直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他不指望别人看到他掏心掏肺的话语转而来同情他,更不指望隔着空间时间跟谁对话。然而这次,他皱了皱眉决定豁出去了:
“既然我敢说,就不怕被谁听见,无论是SOP的高层,还是……哪位合伙人。毕竟,当年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合伙人,否则早在跟你接触之前就一枪崩了你。
至于生日愿望,我已经实现了一部分了,剩下的留到五个月后的26岁生日再说吧。”
他气色很差,估计自己流了快1000毫升的血,加上大量的体力消耗,整个人已经一脚踏进了休克的边缘。强打精神录了一段,就收好摄像机一头睡倒了。
他入睡很快,这是极端条件下练就的本能。
睡梦中,他又看到了滔天的火光。小孩子的尖叫响彻夜空,浓烟弥漫入整个山谷,解雨臣握着那把审判者手枪,冷冷地回望山谷。
整座疗养院,世外桃源般的疗养院,从医护到病患,上下百余人,无一幸免。他身上只有自己的几张病例,和不知道哪个小姑娘塞的手工风车,在焦糊的热浪中萎蔫打转。他栖身的半年仿佛一个笑话,只有他躲在笑话的壳里充耳不闻,外面却早已笑翻了天。
最终,他也没能看到行凶者的脸,只记得他穿着深蓝色的上衣,手里拿着一把古怪的刀,孑然一身地向火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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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4 18:46:00 +0800 CST  
————今天拉线,明晚继续————

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4 18:47:00 +0800 CST  
05.
解雨臣再次醒来的时候,吴邪已经离开了。王胖子说他要回国,别人信不信不知道,解雨臣肯定是不信的,他知道吴邪才刚飞出来。
他和胖子汇合已经有四天了,这次睁眼是第五天。吴邪说的没错,这个人精的确借着伪造的毒枭身份,狠狠敲了那群穷追不舍的欧洲佬一笔,若非他不做毒品生意,甚至还能从哈希的生产地——摩洛哥薅一把羊毛,其间利益链之大,一笔敲诈能顶解雨臣一个季度的净流入。
有时候他想想,灰色地带真比不得红灯区油水多。
这几天他的腿得到了很好的修养,从这方面看他很感激王胖子,他还有两年多要熬,身体素质是他活下来的基础。就拿这次碰到的暗杀者来说,如果绞索套到了他脖子上,以他当时的条件几乎不可能踢上到他大腿以上的部位。
正出神,王胖子跟着阳光一起进了屋子。他一屁股坐到解雨臣床边,炫耀似的说:“昨儿胖爷碰到了件有意思的事,今晚要招待一个合伙人,你收拾收拾,去谈你的66号任务。”
他的口气非常奇怪,让解雨臣觉得自己沦为了身世凄苦的陪酒小秘。他挖苦道:“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66号,直接说哈希不会要你的命。”
“那是!”胖子洋洋得意,“多谢花爷从天而降的馅饼,今晚的合伙人冲抵我的午餐费,我保证你会满意的。”
这胖子很会来事,看样子准备了一笔客观交易费。
解雨臣正色道:“你不要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我身上推,我还没落到那种地步。”
理智上,虽然他相信胖子有能力在几天之内找个信得过的人,但对他的居心存疑,也不是没上过当。
胖子一听不乐意了:“什么玩意!你绝对喜欢的不得了,不说别的,就他的身手和玩枪的本事,不说比你强,至少也不相上下,人家原来干过教官的,身手顶天的好。”
解雨臣拿“不请自来,非奸即盗”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胖子被他盯得发毛,皮条客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但他已经混到了合伙人的位置,从资历上算半个前辈,端着一副高深莫测道:“他可不算不请自来,他有一张你的通行证。”
解雨臣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仿佛被谁按头塞了口翔。
“别跟我提通行证,我没忘你是怎么用一张通行证彻底把我坑进SOP的。”
“好吧。”胖子摊了摊手,“是我对不住您,但你注定是要被签进来的,就算不是我,还会有别的胖子瘦子用别的手段把你哄进来,而我肯定是最温暖你心的那一个。”
“滚蛋。”解雨臣咬牙切齿。
他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被SOP套牢了,他气愤的是胖子,或是说SOP采取的胁迫手段,一步步逼着他跳了进来。
胖子不以为意,笑哈哈地让他再休息休息,好好养伤。
“午餐费我已经付了,花爷再白吃白喝下去就要倒贴我钱了,这儿消费水平高,我估摸着这半年你都没什么进账吧,到时候还得打白条。”
说到钱,解雨臣确实拮据。当年疗养院的费用是他自己付的,和黑瞎子在一起虽然没花过多少,但实打实没有进项,回来后打了一年官司,就去年上半年接了一个任务,完成后很快又搭上了这要命的66号。
不得不说,应付毒枭比应付海关困难多了,后者按程序办事,前者拿命捞钱。
但他嘴上并不示弱:“缅甸对外开放才几年啊,胖爷靠一己之力拉动全国CPI?有这本事自己建国不好吗。”
胖子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桌子上他的配枪,注意力立刻被拉走了。他上前打量一番,意味深长地问:“我记得这把枪生产出来时,是一对吧,你的审判者呢,丢了还是坏了?一把用着不舒服吧,不如仲裁者送我?”
“回去接着做梦吧。”解雨臣瞥他一眼,“说到不好用,我这有根断了半截的棍子更难用,高档货可拆卸,合成材料耐磨防锈,你要不要。”
“要个鬼。”胖子说完扭头就走。
解雨臣收敛了情绪,良久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他默默下床,拿起来那把仲裁者手枪。
其实他也想问,他的审判者在哪里。

张起灵给黑瞎子打了个电话,当他发现自己和吴邪的档案都是空白的时候,他对SOP的敌意升到了峰值。
“它的全称是scope of peace,一个标榜中立与和平的国际佣兵团,但现在我觉得,它几乎涉足各方面的灰色地带和红灯区。”黑瞎子刚下飞机,边出机场边回答。
“我在你的数据库里找到了王胖子的档案,这个人很特殊,因为他的合约只有7年。SOP的协议有两种,10年和15年,很少有破例的情况。我手上刚好有一部分财务数据,巧的是,王胖子合约到期当月,SOP有一笔数额非常可观的入账,盘活了下半年的所有项目,我怀疑这笔钱跟他少了三年的合约脱不开关系。”
机场广播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张起灵听到了不是中文的语言,警觉地问:“你在国外,查王胖子?”
“在缅甸。”黑瞎子直接乘电梯去停车场找事先准备的车,离开电梯后他接着说:“我对比过他和解雨臣早年的任务,有一部分重合的。解雨臣绝对有走私前科,王胖子一直从事军火买卖,都干过非法交易,都是I级执行官,我猜这类执行官很有可能是SOP的直接经济来源。”
张起灵敏锐捕捉到非法二字,在搜索引擎上检索其英文,字母I开头,非常浅显的命名方式。
“嗯。”
黑瞎子又东拉西扯一番来作证他的推测,最后调戏似的说:“我查到了那个拍录像人是谁,你想不想知道?”
张起灵握电话的手紧了紧,他坐直身子,声音提高了几度:“你说。”
“吴邪,L级执行官,吴三省侄子,他三叔是上一代的合伙人之一。吴邪的档案在总部查不到,当然你的也没有,可能是被吴三省保护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以前是干嘛的。不过他前半年倒是跟解雨臣暗通曲款,与欧洲贩毒界不清不楚,前两天人在缅甸,现在要回中国。”
大概是已经知道了那个小花和黑瞎子的关系,张起灵不再十分介意这个男人。
“他不是没有档案吗,你从哪查的?”
黑瞎子听起来心情好极了:“因为我在机场见到他了,他要是去找你,你好好教教他怎么像你一样管住嘴。”

另一边,登机广播在VIP候机室响起,吴邪干净利落地扣上监听设备,捞过背包规规矩矩地背在后面。他在地毯上轻轻跺了跺脚,脸上藏不住的满意和兴奋。
信息不对称永远是做生意的利润所在,他帮小花处理黑瞎子在SOP的一系列遗留问题时,早就对他知之甚多,也成功骗到他给张起灵传递消息。


——tbc——

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6 10:45:00 +0800 CST  
06.
胖子一整天没在解雨臣眼前晃悠,临到晚饭,才派人来说聚餐地点。至于那位手握通行证的合伙人,他只字未提。
怪神秘的。
他摸不准胖子打什么算盘,吴邪跟胖子是过命之交,但他不是。
洗完澡后,他套上胖子准备的衣服去了约定的地点。金碧辉煌的建筑一看就是胖子全资出建的,整个缅甸估计就佛寺比它还闪耀了。
他被人带到了包间外面,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脚底爬了上来。王胖子不至于把他直接丢给合伙人才对,包间里安安静静,要么没人,要么只有一个人。
四周没有服务生,可能整层楼只有他一个人,这不对劲。他将右手放在一个随时可以拔枪的位置,气定神闲推开了门。
看到正对着大门的人,他瞬间石化当场。
草**的胖子。
“花爷,久仰。”
黑瞎子举起酒杯,干了一杯不知是酒是水的液体。他起身为解雨臣拉开身边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桌上的几盘菜全部堆在那两把椅子前,对面是孤零零的另一把椅子。
直到解雨臣习惯性关上了门,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黑瞎子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还怨恨自己吗?
他来做什么?
无数疑问叮叮上线,他本人被迫退出群聊。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像放了哑炮,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到被特地拉出的椅子前,礼数周到地回了个请,便要坐下。
黑瞎子虚虚托住了他的腰,他条件反射一躲,像受了惊吓的麻雀。
怕痒,敏感。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两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对视,解雨臣意识到自己得说点什么。
“请坐。”他权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平淡地招呼黑瞎子。“胖子还没来,久等了,还麻烦你先点了一桌子菜。”
黑瞎子收手,慢慢悠悠坐到了他的位置。“他不会来了,我们刚结束午饭,他散步消食去了。”
整理碗筷的解雨臣手上一顿,他的确是下午五点半离开住处,六点十分准时到的饭店,这两个天杀的东西。既然这样,他忽然反应过来,胖子是故意的。
他很痛快地翘起二郎腿,装腔作势道:“想必您就是那位有意商谈摩洛哥第66号任务的合伙人了,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解雨臣,SOP现任执行官。”
说着作势要握手,被黑瞎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是吗……是解雨臣啊。”黑瞎子遗憾地说,“关于66号任务,我想……”
“我可以自己解决,”解雨臣打断他,“任何问题。”
他几乎脱口而出,仿佛丧失了衡量利弊的能力,出于本能的拒绝。
“你解决?”黑瞎子调戏似的凑近他,“你的解决结果就是上了英国毒贩的通缉名单?”
解雨臣神色一僵,连他都是刚得到的消息,黑瞎子怎么知道的。他能说出这话,岂不意味着对他在摩洛哥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严谨地说,是伦敦毒贩,情况还没有那么糟。”
黑瞎子叹了口气,故意气他似的:“没钱,没人,没时间,花爷三无得彻底,又上了黑名单,怎么看都不容乐观。”
解雨臣自顾自夹了一筷子炒肉,毫不避讳地一口填进嘴里,连优雅都不屑于装一下。他潜意识里认为黑瞎子是喜欢温文尔雅的解语花的,他跟自己作对,偏偏要让黑瞎子知道,他解雨臣连装都懒得装。
筷子碰到菜盘,发出叮的一声,他好像故意跟以前的自己划清界限。
但他不知道的是,黑瞎子根本不吃这套暗示。他乐呵呵地分析:“没钱,因为只接过一个任务;没人,连做老本行都要亲自运送或在当地雇人;没时间,66号持续了七八个月,SOP叫魂一样的催你,现在又被伦敦划进了黑名单,这任务很艰巨吧。”
解雨臣继续当他是空气,实话说,这种被揭老底的体验非常差,如果是知己知彼的对手,他一定不会口下留情,但他对黑瞎子真说不出什么戳心的话,毕竟他已经离开SOP好几年了,没什么能拿捏的把柄了。
黑瞎子见他滴水不进,转而劝道:“好,就算任务失败,你又续的五年约……”
啪的一声,解雨臣将筷子重重摔在桌上,他警告地看了黑瞎子一眼,冷冷质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面对黑瞎子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几年前,从他和疑似毒贩王胖子的邮件被黑瞎子截获后,他就试图塑造一个翻脸不认人的形象,对内保护自己,对外保护黑瞎子,一直到登上吴邪的直升机那天,他都没有一点纰漏,成功骗过了两拨人。
难道黑瞎子已经知道了他被迫续约的内幕?不可能,这种档案的机密性不可能存在于普通合伙人的终端。
SOP当年凭空捏造的罪名在别人看来似乎确有其事,但对于几乎每时每刻都跟他待在一起的黑瞎子来说,一眼就能看破其虚构性。
黑瞎子很满意他这副虚张声势的冷酷——居然有人会认为花爷的冷酷是虚张声势——他无视解雨臣眼中的警告,两根手指伸进他的领子,弯指绕过第一颗扣子,毫不留情地将他拎了起来,同时快准狠朝他腿窝一顶,断了他反抗的途径。
解雨臣只骂了声娘,就被甩到了墙角。黑瞎子是头牲口,中间故意顿了一下才重重的把他拍过去,惯性使然,他的脑袋砰的一声撞了墙,一时连耳鸣都撞了出来。
妈的,真****。他祭出了十年前的骂辞。
黑瞎子趁机在他耳边低声道:“间谍罪,他们真敢写,你也真敢认啊。下回给花爷一顶卖**娼的帽子,您是不是也欣然接受,再续5年呢?”
解雨臣恶狠狠地盯着他:“那要看我能不能真的嫖上谁。”
黑瞎子噗的一声笑了:“你在暗示什么,想我了?”见他不回答,便贴着他的唇角问道:“跟我说实话,当时他是来杀谁的,你为什么认了间谍罪?”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性,又深谙对解雨臣的攻心之道,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却在危急时刻悬崖勒马停住了。
他不想在黑瞎子面前露了怯。他绝对信奉谁先动了情谁就得输的信条,黑瞎子这人阴晴不定,谁知道他人模狗样下藏着什么心思。
反正在解雨臣看来,黑瞎子随口说两句情爱,简直是信手拈来。要是他当真情圣一个,那当年问也不问就忽冷忽热的冷暴力怎么来的?
解雨臣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隐藏的情绪。
黑瞎子也不逼他,只是制住他两只手腕的手加大力度。他隔着墨镜与解雨臣对视,半晌说到:“花爷,合伙人的权力比你想得大多了,既然你今天叫解雨臣,你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明天还想下床的话,就老老实实跟我谈生意。”
说罢放开他的领子,空出手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捏了一把:“酒桌给你准备好了,你要是非得上炕,那我也奉陪。”
解雨臣冷笑一声,手腕暗暗跟他较劲,可教官毕竟是教官,他仍旧解脱不得,额头隐隐气出青筋。
一番较量无济于事,他愤愤然:“谁奉陪谁还不一定呢。”
“好啊,”黑瞎子没脸没皮道,“不过你的老底都让我翻遍了,疼得躲树后面偷偷哭的是谁,非得等我找才肯出来还赌气不吃饭的是谁?”
解雨臣一愣,大脑转转悠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段,不由得老脸一红。
那是黑瞎子做代班教练时候的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黑瞎子放开他,一只手在他腹部按了按:“多会撒娇,啊?当时也就这么高吧,你说你肤白貌美大长腿的……”
大长腿毫无心软的在他膝盖踹了一脚,黑瞎子向后退出半步,好整以暇地看着正对着他小腹的鞋底,迟迟没有放下的意思。
解雨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耳朵悄悄泛了红,整张脸威慑力为零。
他抬了抬下巴,倨傲地对黑瞎子说:“去坐,谈。”
黑瞎子言听计从,把他进门时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倒水、摆好椅子、请他来坐。解雨臣从小被人伺候到大,做生意时也不缺巴结的,他心安理得享受这待遇。
黑瞎子道:“花爷,您这态度不合适吧,咱得平等啊。”
解雨臣对饭菜兴味索然,连筷子都不碰了,抱着手臂说:“凭着你对我性骚扰,没剁了你就该谢谢我。”
黑瞎子不再逗他,板正脸色道:“说说你在摩洛哥的事儿吧,怎么被英国毒枭缠上的,又为什么躲到缅甸的。”
“你连这都没查出来?”解雨臣显然不信,都知道自己上了黑名单,会不知道原因吗。
“我当然查得出来,”黑瞎子把椅子挪到他旁边,毫不见外地揽过他肩膀,“但我更想听你自己交代。”
解雨臣皱眉:“不要用审囚犯的口气跟我说话。”
黑瞎子不言,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快说。
“知道哈希这种毒品吗?”
黑瞎子摇摇头,唇角带笑,一副我知道但就想听你说的姿态。
“……它是大麻的浓缩制品,被视为最容易被社会接受的娱乐性药物,也是全球有组织犯罪集团最大的经济收入来源。各国执法机构都将精力放在更烈性的诸如海洛因等毒品上,因而哈希市场日益猖獗,名副其实的高利润低风险。
SOP有意拓展哈希市场,很早就开始从事走私活动,但走私处于产业链中游,利润远不如从供应链最上端把控原材料大。
摩洛哥是世界上哈希产量最高的国家,以殖民主义扩张为起点,上世纪60年代嬉皮士文化为推动,摩洛哥一个国家占据全球四成以上的产量,其余六成由90多个国家生产,最终出口地是西欧和中欧,其中就有英国。”
解雨臣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黑瞎子接着说:“你去摩洛哥谈供应商,但很不幸碰到了英国人的奶酪。”
“不是不幸,”他纠正道,“如果是我的问题,胖子就不会从他们手里敲诈到这么大一笔,是一个误会。”
“我本来跟一个农场主快谈妥了,突然警车从远到近开过来,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我引来的,包括我自己——因为当地种植大麻贩卖毒品已经是一个潜规则了,从政府到警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里夫地区是没有国旗、没有警察的。
眼看着他们当场要开枪,我就跑了,后来发现是我一发小自导自演了一场枪击案,才招致一群警察扑过去的。制毒链上的人警惕性很高,他们要赶尽杀绝,我就只能跑了。”
“哦,”黑瞎子点点头,“小三爷能耐真大。”
解雨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压了下去,黑瞎子能查到他,自然也能查到吴邪。但他们的关系……他有点后悔刚才说了发小,应该说同事的。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本来不知道那块地是英国人的,如果真谈妥了,那才麻烦,农场主不想跟着英国人干,还想把火力转移到我身上,幸好脱身早。”
不然就不是只上伦敦毒贩的通缉名单这么简单了。
“放弃任务吧。”黑瞎子说,“不要以身涉险了。”
解雨臣斜睨他一眼:“我要是有这个念头还坐在这跟你废话?”
“别在SOP干了,不要趟浑水。”黑瞎子坚持,“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终止合同。”
解雨臣垂下头,低声道:“出不去的,只有L级的才有机会真正退出去,I级执行官终究要被推出去挡枪。”
黑瞎子了然,他就是真正退出的L级执行官之一,而I级执行官被授意做灰色交易,与SOP一贯的宣言不符,一旦羊皮下的狼心被揭穿,深陷国际困境,I级执行官首当其冲。
看来解雨臣对自己的处境看得很清楚。
“你两条腿已经踏出去,别再往里走了。”解雨臣沉静地说,“图什么呢。”
黑瞎子暧昧地笑了:“我有钱有房有车,这辈子不缺吃穿,身体健康生活平静,至少还有六十年的好日子过,你说我能图什么?”
你说我能图什么?
解雨臣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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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花开自若依  发布于 2020-03-27 10:41:00 +0800 CST  

楼主:花开自若依

字数:11863

发表时间:2020-03-25 02:3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19 10:13:2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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